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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13日星期四

醒悟(82)

 


82

 

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譬如信仰,但不可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旧梦,譬如岁月,譬如大跃进造就的磨难和地狱感觉。

如果当初不是大跃进的瞎折腾,中国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昔日的回忆会不会也不这样。如今,我们隔着三代人的距离又笑又哭地去回忆那些往事。让过去的就过去吧,让该来的就来吧,中国人学会了等待,几千年来一直如此,中国人的等待,就是明天会更好。

没有异常天灾,没有瘟疫流行,没有战争,没有内乱,完全由极权暴政的人祸造成了超过以前 2000 多年饿死总人数、接近第二次世界大战全世界死亡总人口的超大规模饿毙——打死、逼死、饿死几千万人,并出现了惨绝人寰、大范围的人相食……然而事后总是极力回避、掩盖这一生命大灭绝悲剧,更不待说追查责任、总结教训,匡扶正义、慰藉亡灵。

然而在中国,究竟有多少人知晓大跃进-大饥荒被深深掩盖的真相?究竟有多少人能想象到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野蛮和苦难?那死于惨绝人寰黑暗时代的几千万罹难者、天文数字的冤魂饿鬼们,几十年了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又能从哪里找到为这些可怜的亡灵同胞树的什么碑立的什么传或有过什么样的纪念活动?又有多少直接或间接整死饿死他们的人,表达过哪怕一丁点儿忏悔或说明过他们无端堕落进地狱的原因,从而还历史一个公道以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并让活着的中国人认真总结这一沉痛的教训,防止历史的悲剧重演,以有利于现代中国的健康发展和民主进步呢?

1962 年初,召开了全国县委书记以上干部全部参加的七千人大会,提出重新开始大跃进及大幅提高征购量,引发与会者普遍不满、大倒苦水,反映出大量骇人听闻的惊人灾难,迫使老毛不得不放弃再搞“大跃进”主张并继续降低粮食征购。

天真的中国人认为老毛已“让步”了,长达几年,饿死、打死、逼死几千万人的大跃进开始收场,全国总体上较快走出了大跃进造就的地狱。

老毛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李井泉领会圣意,顽固坚持老毛的主张,致使四川 1962 年仍饿死了大量饥民。大跃进前期紧跟毛的路线造成天量饿毙、后期良心发现支持农民生产自救的安徽第一书记曾希圣则遭到老毛的整肃;忠实执行老毛的指示造成 9 万多人饿毙的河南唐河县委书记毕可旦深感内疚,不堪“坏人当道”重压举家自杀……

大饥荒刚刚结束的 1962 年,召开了北戴河会议和八届十中全会,老毛又进一步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并从党国官员们不太注意的“文化”方面着手,开始全力反攻,大搞个人崇拜和愚民政策。

老毛一门心思算计如何将主张发展经济、收拾残局的刘少奇及其支持者搞下台,并换上老婆江青等自己的人,从而把“党天下”搞成“家天下”,以彻底掩盖饿死几千万人的弥天大罪。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为害更广更烈的“反修”和“文化大革命”来到了。

中国人感慨“解放了”“新社会”“当家作主”等等虚幻的欺世盗名的概念,长期被人喋喋不休地念叨时,大饥荒那数以千万计的冤魂饿鬼们若九泉有知,当会作何感想?

1976 年,老毛死后,枷锁迅速打破,思想冲出牢笼,随着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和许多历史真相的逐步揭示,大跃进-大饥荒的惊人灾难方才渐渐浮出水面。

三四年大饥荒中的非正常死亡,即习惯说的饿死人数量,据许多学者查阅档案资料、采访幸存者和当事人回忆等进行的各种研究,得出的大饥荒非正常死亡数据,有 2000 多万 3000 万的,也有 4000 5000 万乃至更多的。而据 2005 9 月中央政治局同意有限制解密的大饥荒年代“因饥饿及非正常死亡”人口,为3755.8 万;如加上这个统计未计入的 1958年及部分省级地区数据,这一权威的“因饥饿及非正常死亡”人数,肯定不少于 4000 万。

据二战反法西斯同盟国包括中国披露的比较高的也比较一致的数据,全世界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总人口为 1000 多万。二战遍及亚洲、欧洲、非洲、大洋洲几十个国家,在长达七八年的时间里,死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总人口为 4000 万到 5000万。

中国在和平年代的短短三四年,却造成了接近第二次世界大战全世界死亡总人口的非正常死亡,超过了 100 个南京大屠杀,相当于 150个唐山大地震或500 个汶川大地震造成的死亡。

据陈玉琼、高建国发表在《大自然探索》的论文叙述,1949 年之前的 2129 年中,中国共发生 203 次死亡万人以上的重大气候灾害,总共造成了 2992 万人死亡。这是洪灾、旱灾、风灾等各种气候灾害造成的死亡总人口,自然包括因灾饿死的人。中国现代史上“新社会”短短几年大饥荒饿死的人,甚至超过了以前 2000 多年饿死人口的总和!

另据 1947 2 月国民政府行政院《关于抗战损失和日本赔偿问题报告》,从 1937 7 7 日至 1945 9 3 日的八年抗战期间,全国军民战争死亡总人数为 572 万多人,其中军人 1328501 人、平民 4397504 人。和平年代短短几年“大跃进”饿死打死逼死的人,竟然相当于八年抗战全国死于战争总人

口的 7 倍!

袁隆平曾毫不讳言地说他之所以几十年如一日寻求水稻高产之路,就是深受大跃进-大饥荒刺激:“饿死了四五千万人啊,……(饿死者)倒在田坎地头,倒在桥下和路边,我亲眼看见的啊!”

如何搞农业生产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1949 后被老毛折腾得党无宁日、国无宁日、民无宁日,直至搞得尸横遍野、亿万生灵沟壑中。那些年美国以不到 5%的农业人口养活了全国还大量出口粮食,中国农业人口超过80%却老是吃不饱饭。那时长期时兴“大办农业”、“大办粮食”保吃饭,各行各业都要支农,包括上中小学的学生不时下乡无偿效力,没有固定工作靠打零工吃饭的城市居民们被赶下乡“义务劳动”,更是年复一年的家常便饭。

这种全国人民搞饭吃却总是吃不饱饭的怪现象,到改革开放对人民“松绑”后倾刻烟消云散,包括农村人口大量外出打工好多农田抛荒依然从未缺粮甚至还为粮食卖不出去发愁。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这场大饥荒完全是由剥夺人民生存权利的人祸造成的特大惨案。而从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看,中国学习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实现超高速发展,在“复辟资本主义”后并没有“千百万人头落地”而是“千百万猪头落地”。

回想那年月对于中国人民的欺骗、愚弄和谎言洗脑,任何国家与民族的记忆,尤其是以暴力和谎言酿造的苦难历史,都不应该遗忘、篡改或抹去。

人性的感知并不总是与善恶是非成比例的。惨死一人两人往往能引起人们的愤怒、同情和舆论的关注,惨死成千上万的人却可能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被漠视。冤魂不能总淹没在“大数据”里,血海泪河不能永远冻结成冰冷的数字。因而,灾难之后若没有对于真相的揭示、冤魂的祭奠及对于责任的追究,便难以有精神的复活、罪恶的鞭挞及深刻的反思,类似的悲剧依然有可能重演。

极力隐瞒、掩盖大跃进-大饥荒的真相,没有清算其错误、总结经验教训、匡扶正义及进行必要的追责,终于使得方向性、政策性、制度性的严重错误卷土重来,使中华民族、中国人民遭受了文革“史无前例”的持续灾难,付出了更大更深更广的代价。

遗忘,让被扼杀的生命又遭受一次不幸,乃是一种比肉体生命消亡更深刻的不幸。记忆本身、评价这些黑暗的历史事件所持立场的清晰和明确,将是避免历史重演的强大的警示。

十年文革的发生、善恶是非的混乱和人伦道德的失落,让中国人始终无法真正走出混沌、迷茫、愚昧、落后。

不忘人祸、黑暗和罪恶,是为了远离人祸、黑暗和罪恶,也是为了彰显人性良知和天理公义。

回望大跃进-大饥荒这一旷世大难,秉笔直书、揭示真相,是为了防止历史的悲剧重演,也是为了现代中国的健康发展和民主进步,并藉此祭奠那些亡无所归的冤魂们。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并不会轻意的就这么忘记了。那些年一起疯,一起傻,一起笑,一起哭。看似荒诞不羁的坎坷岁月,却给我们带来永远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如果回首往昔的记忆之窗开的太久,寒意就会开始侵袭现在的时光。

    那段痛苦的经历就像梦境,睁开眼就会消失不见,可是很多中国人却还不愿醒来。就这样,我们只能把自己交给时间,因为时间永远不会倒流。相信时间总有一天会让沉迷在梦中的人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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