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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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健华在香港时，又获得了一些有关信阳的消息。柴健华通过国内朋友将这些信息告知给何家福。令何家福感到恐惧的是这些信息基本上传递了信阳事件中人相食的故事。

生活就是这样一边回忆一边继续，从来不肯真正停留。时间的脚步是无声的，它在不经意间流逝而去。有些人，有些事，在岁月流逝后，会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信阳事件已在岁月流逝中苍老，时间过得太快，让曾经经历过的人不知所措，只好望着已解密或封不住的信息而发呆。何家福努力回忆着以前的日子，但记忆的容量是有限的，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一丝痕迹。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青春，卷走了年华，剩下的只是一个被岁月刻下深深印痕的伤痕累累的躯壳，和一颗沧桑的心。

时光清浅，岁月流转。柴健华告知给何家福的那些信息，让何家福的耳边又响起了大饥荒时期的碎碎念念的杂音和哭泣声。尤其是那些人吃人的悲惨故事，更让人丢魂落魄。

河南信阳李世平一家和一个叫王振宇的争抢新坟尸体发生冲突，黑灯瞎火中王振宇倒地身亡，李家人不再扒坟，把王振宇的尸体抬回家后立马割肉下锅，被村干部发现后，李世平被打死。

知名财经作家时寒冰原籍豫南，他记录了其母在大饥荒中的遭遇。母亲说：“村里谁家死人，都不会说，有的直接把死人吃了，有的瞒着多分一碗稀汤……有个婆娘，就是把家里死掉的孙女吃掉才活下来的，她吃了 7 个人。”

“才两岁的妹妹死了，家里的人也都饿得不行了……一个亲戚来家，就劝说把妹妹吃掉，皮包骨头，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就是把肝什么的掏出来吃掉……我家族饿死 6 个，全村饿死 100 多人。”

河南信阳地区有的吃死人，有的是把快饿死的人卡死吃掉，有的父母吃子女、哥哥吃弟弟、姐姐吃妹妹。固始县两个生产大队就吃了 200 多具尸体。河南永城酂阳公社何全德夫妇吃人肉被发现后，公社书记授意由公社社长、武装部长等将二人骗到公社，用砒霜将其毒死以灭口。据李素立调查，在商城县余集工作的雷前修听说全家人都死了便赶回家去，途中天黑时被人杀死，割肉抛尸。

上石桥大队的一个算命瞎子因为长得胖，在上石桥东岗被人杀吃了。商城退休教师汪流凯回忆：他有个姓黄的表弟，到在外的哥哥那里找吃的，哥哥等了两天没有见他，后来在上石桥西边的灌河河滩上发现了他被杀的尸体，屁股、大腿上的肉被人割走了。当时商城天黑了没人敢走路，两人行路，没人敢走前面，因为后面的人随时都可能把前面的人杀了充饥。

另据李素立记载，河南永城县荒北何庄何派澜老汉说：我们庄当时有 287 人，死 152人，剩下 135 人。我们庄的何玉超，三个儿子，杀吃两个。杀了老二老三，要杀老大，老大跑了。又要杀吃他娘，他娘跑到我家，说儿子要杀我。后来不知他娘上哪去了。商城县双椿铺有个叫胡名新的木匠去古城找表哥，半夜里被表嫂和表侄杀死，做成了腌肉。

第二天队长发现他们家有肉，就上报说他们杀牛，结果发现不是牛肉是人肉。息县项店公社陈登常将他 6 岁女儿掐死煮吃，又将队里的两岁男孩尸体吃掉，被捕后判 20 年，死于狱中。

原信阳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张树藩回忆，信阳五里店村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父母都饿死了，她实在无法忍受饥饿的折磨，竟将其四五岁的弟弟杀死煮吃了。这个案子报到张树藩手里，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批准将这女孩抓起来。他说抓来关起还有牢饭吃看能否活出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了。

另据河南商城县委 1961 年的一份调查，该县何店公社高斛山大队干部经常多吃多占，有一天食堂会计黄盛年与老婆偷烙油馍吃被贫农社员杜传金的儿子看见，二人当即把这小孩捆绑捂嘴装进罗筐，半夜时摔到水塘里淹死。上石桥公社前山坎大队生产队长吴昌龙在食堂烙馍吃被社员刘保山的 6 岁小女儿看见，吴当即把小女孩按在烧红的火锅里烙，后又摔在雪坑里冻饿而死。

时间的脚步是无声的，它在不经意间流逝，春去秋来，时光匆匆，比梦来得更短暂，比花枯萎得更快。花期一年，生命却只有一世。但无情的时光老人就像一阵寒风，吹走了万物的新气。

令何家福感到恐惧的是柴健华提供的这些人吃人信息，基本上是真实的，掩盖了半个多世纪的人相食的故事，去了又来了。

时光在流逝，从不停歇。岁月是那么的公平，从不多给人一秒，相反也不会少给任何人一秒。每个人都会由时光的飞逝而经历着人生中最重要的过渡。但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有些隐瞒的故事会悄悄从指缝中溜走。比如，明明是“反瞒产”带来的人祸，却被说成是三年自然灾害引发的苦难。用“自然灾害”来掩盖人为造成大饥荒的弥天大罪，栽赃于老天爷，相当于把冤假错案从地上搞到了天上。

柴健华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离开了信阳去了香港，柴健华走后不久，何家福因是一个缺腿的残疾流浪汉，被当地政府驱逐出村，他被迫离开了信阳，却由此反而庆幸能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