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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9日星期日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目 录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目 录
作者 沈阳先生
自序:历史不应该忘记这些蓝天骄子
——追述扬州起义和八路军第一架飞机

第一章 淞沪抗战中轰炸日军司令部的客家豪杰何健生
第二章 何健生,历经26次空战的传奇轰炸员
第三章 为空军英雄邵瑞麟复仇之嘉林空战
第四章 蒋汪矛盾引起的国之分裂
第五章 揭秘初创时期的汪伪空军
第六章 鲜为人知的汪伪常州机场警卫营起义背后
第七章 摇摇欲坠的汪伪空军
第八章 折翅的蓝天雄鹰周致和
第九章 英雄惜英雄
第十章 1944,汪精卫之死
第十一章 为了共同的信仰
第十二章 汪伪航校从常州搬迁到扬州的那一天
第十三章 奉系军阀张作霖的飞天梦
第十四章 人应该学会让自己站起来
第十五章 还原从人间蒸发的空军英才白景丰
第十六章 少帅张学良与东北空军的中国化
第十七章 谁是汪伪空军驾机起义的组织策划者?
第十八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第十九章 秦传家和黄哲夫宣城寻四哥
第二十章 中央指示:待机行动
第二十一章 不甘做亡国奴
第二十二章 扬州起义前张华临危受命
第二十三章 张华人生中的华丽转身
第二十四章 飞向光明的第一步
第二十五章 管序东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失落在武汉王家墩机场的许任远
第二十七章 告别扬州的惊险一晚
第二十八章 毛泽东亲自安排扬州起义飞机着落延安机场
第二十九章 汪伪“建国号”专机反正飞抵延安
第三十章 八路军有了第一架飞机

附录一:扬州北郊机场和820飞机寻踪
1:关于扬州北郊机场的追踪
2:扬州起义飞机可能在“北航”(《扬州晚报》记者 姜涛)

附录二:蔡云翔女儿缅怀父亲文章
1:飞向光明:缅怀父亲蔡云翔(蔡云翔女儿 蔡蓉)
2:寻找我父亲蔡云翔的老航校足迹(蔡云翔女儿 黄均)
3:蔡云翔女儿黄波寻找父亲人生轨迹的图片

附录三:白起(白景丰)后代缅怀先辈文章
1:白起,他是创造航空奇迹的人( 白起三女儿 白丽丽)
2:白起,他是酒精飞天第一人(白起二女儿 白玛丽)
3:缅怀我的祖父白起(白起孙女 白玉)

附录四:何健生的气节和情怀
1:向河源籍中国军人何健生致敬(作者 黄玉逵)
2:他曾26次轰炸日军(作者 曾焕阳)
3:何健生年表(何健生侄子 何国晖整理)

附录五:于飞与“建国号”专机扬州起义
1:于飞回忆“建国号”专机起义经过(作者 于飞)
2:于飞同志的“凡人小事”和“大事记”(作者 东北老航校研究会)
3:于飞生平大事记(作者 东北老航校研究会)
4:沉痛悼念东北老航校飞行教官于飞同志(作者 白玉)

附录六:有关张华的简历和图片
1:张华细说八路军首架飞机从扬州起义经过(作者 单杰华 杨志军 雍俊 姜涛)
2:张华简历及其人生三大特点(作者 张华外甥沈阳)
3:张华的工作和家庭生活照片

附录七:顾青蒙冤三十七年的坎坷故事
1:迷航岁月——驾机起义先行者顾青的三十七载蒙冤之路(作者 赵国春)
2:顾青沉冤四十年平反始末 (扬州时报  许凤仪)
3:开飞机的牛车老板(作者 路太明)

附录八:追忆空军烈士吉翔
1:吉翔及其身后事(作者 尹莉莉)
2:东北老航校的飞行往事(作者 魏坚)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22

东北老航校的飞行往事
   作者:东北老航校副教育长魏坚

编者按:此文原载2016-06-12《空军报》,作者为原东北老航校副教育长魏坚。该文回忆了东北老航校初创时飞行教官训练班的训练情况,作者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起飞行事故。回忆了飞行教官吉翔牺牲的情况。

1946年5月,东北老航校政委王弼指示我筹建飞行教官训练班,我任训练班班长,刘风任党小组长。训练班的教员是日本投降后被我接收的原日本飞行大队的林弥一郎(林保毅),林任飞行主任教官,学员是来自延安的学习飞行的干部和原汪伪起义人员。
当时条件艰苦,没有教室,我们就把人集中在卫生所楼西侧的几间大房子里,开始了课堂上的学习和地面准备工作。校长常乾坤、政委王弼等常到我们这里看望大家,并对我们的教学和飞行训练提出要求和注意事项。
课堂学习开始后,首先遇到的困难就是语言不通,没有翻译,教材缺乏,日籍教员只好用半通不通的中、日混合的语言讲课,还要借助各种手势,学员也只好连听带猜地听课记笔记。尽管这样,有很多内容仍然听不懂,但大家学习认真,刻苦钻研,还是很好地理解和掌握了所学的基本理论。
由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罪行,所以刚开始上课时,有些人对日籍教员有民族仇恨情绪和抵触心理,对汪伪空军起义人员在思想上也有不少的隔阂。发现这些问题后,我和党小组长刘风就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教育大家为了学好飞行理论,早日飞上蓝天,要虚心向日籍教员学习,对汪伪起义人员也要团结帮助。经过思想说服和与日籍教员的实际接触,大家认识提高了,与日籍教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大家基本掌握飞行理论后,6月开始了正式飞行训练。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和各自特点把飞行教官训练班的12人分为3组,有的飞英格曼初级教练机,有的飞九九高级教练机。当时形势紧张、条件艰苦,各种航材和飞行设备都很缺乏。我们只好用普通的风镜代替飞行眼镜,自己动手用布缝制飞行服和飞行帽,没有保险伞就用麻袋填上谷草做坐垫和靠垫,用麻绳做保险带……正是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我们培养出了第一批飞行教官。11月间,我们顺利转场飞行到了东安。
飞行训练开始时,由于飞行教官训练班的学员来自四面八方,虽然过去学过飞行,但长时间停止飞行技术已经生疏,加上飞机器材陈旧,因此飞行训练工作一开始就遭受了挫折。6月的一天上午,两个机种的飞机进行一个场次的飞行,我和林保毅飞九九高教,飞行科长吉翔和学员许景煌飞英格曼,吉和许驾驶的英格曼起飞后即停了车,为了挽救飞机,吉翔企图转向机场迫降,不料飞机失速坠地,吉翔当场牺牲,许景煌身负重伤,立即被送进牡丹江医院,我和日籍飞行教员黑田的爱人(日籍女护士)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才把他抢救了过来。
这次飞行事故的发生对我们震动很大,事故发生后,我们认真吸取教训,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是对所有飞机进行了全面严格的检查,消除事故隐患。其次对教员的飞行技术进行考察,对学员的飞行技术也进行分组检查,加强了地面实习和滑行练习,同时加强了机务维修工作,严格了飞行制度和措施。此后再未发生过严重飞行事故。1947年3月,首期飞行教官训练班结束。
飞行教官训练班最主要的收获是遭受过挫折,克服了困难,吸取了教训,取得了经验,为以后培养训练飞行教官和学员探索了一条路子。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21

吉翔及其身后事
   作者:尹莉莉

编者按:1945年8月20日,汪伪政府的建国号专机从扬州起义飞向革命圣地延安,成为我军接收的第一架飞机。在人民空军的摇篮——东北老航校创立和建设的过程中,这部分起义人员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为实现我党的飞天梦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在这支队伍中,就有为筹建老航校而牺牲的飞行教官吉翔。若不是他儿子吉廷俭65年来的苦苦找寻,吉翔的事迹将和他一样永远地沉睡在异乡的土地中。《潍坊晚报》“人文潍坊”第37期(2012.4.1)刊登了尹莉莉撰写的《吉翔及其身后事》一文,让我们再次凝望追寻吉翔走过的路,见证那充满风雨和沧桑的历史一页。

1945年8月20日,汪伪政府的建国号专机从扬州起义飞向革命圣地延安,成为我军接收的第一架飞机。在人民空军的摇篮——东北老航校创立和建设的过程中,这部分起义人员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为实现我党的飞天梦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在这支队伍中,就有昌邑的吉翔。若不是他儿子吉廷俭65年来的苦苦找寻,吉翔的事迹将和他一样永远地沉睡在异乡的土地中。今天,让我们再次凝望追寻吉翔走过的路,见证那充满风雨和沧桑的历史一页。

吉翔加入,共谋驾机飞延安
  
1945年3月,在汪伪政府空军航校任少校飞行教官的周致和与黄哲夫在南京商讨驾机起义,去延安投奔光明。他们分头行动,周致和想办法找飞机并联系更多人加入到起义队伍。吉翔是昌邑东章村人,在汪伪空军航校担任飞行教官,他与周致和志同道合,也加入到起义队伍中。黄哲夫去找共产党,辗转找到了苏浙军区司令员粟裕,与粟裕商定起义计划。

周致和、黄哲夫密议驾机到延安
  
1945年上半年,抗日战争处于全面大反攻的前夜。汪伪政府已日落西山走向穷途末路,此时,军营中的一批有识之士决心弃暗投明,走自新之路。
周致和1936年考入国民党空军航校,1939年毕业,在国民党空军第5大队任中尉飞行员。曾驾机袭击过日本鬼子的火车头和汽艇。1944年10月执行对日作战任务中,因飞机故障迫降岳阳,被日军俘获,押到汉口,当时任汪伪陆军部长的叶蓬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将周致和保释出来,安排在汪伪航校任少校飞行教官,后被派往常州去办航校。黄哲夫是周致和的学生,在汪伪空军航校担任少尉飞行员,血气方刚的黄哲夫不甘心为卖国贼卖命,整天牢骚满腹,因不满长官的腐败,同副队长彭鹏吵了一架,被关禁闭、停飞。不久,又以“思想不良”的罪名被开除,只得托人在蚌埠东面的临淮关税务所找了个工作,暂作栖身之地。
1945年3月,周致和与黄哲夫在南京相遇。这两人有着共同的苦闷,大概是心灵感应,一见面,就仿佛触到了对方心头的秘密:汪精卫卖国,蒋介石暴政,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投奔国民党,那是他们不愿意的,因为他们都在国民党空军干过,知道国民党内部黑暗腐败;二是到延安去,可是如何才能到延安?
两人商量后决定驾机到延安投奔光明,但又有诸多担心:航校的飞机续航时间短飞不到延安,不知驾机飞到延安会不会被炮弹打掉?他们商定,由黄哲夫去找共产党,周致和设法搞到汪伪国民政府的专机并联系更多的起义人员。

飞行教官吉翔加入到起义队伍
  
在搞飞机的同时,周致和暗地里联络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其中有在汪伪空军航校担任飞行教官的同学吉翔和航空处主任白景丰(后改名白起)、空军参赞何健生等人。
吉翔本名吉士志,是昌邑东章村(现隶属潍坊市峡山区岞山街道)人,吉翔(祥)是字。吉翔幼年丧父,母亲守寡多年,母亲为了让他受到好的教育,让他在青岛铁路大学上学。吉翔毕业后想在青岛求职,同村的吉星福看好了他,吉星福在村中很有名气,家乡人都叫他吉梅五,他当时在国民党军队任高职,想让吉翔和他的侄子吉士聪一块当兵。但是吉翔更想在离家近些的青岛,以便照顾母亲。吉翔几次求职成功上班,没几天后就被莫名其妙的辞退。后来他知道是吉星福从中“作梗”,就遂了他的心愿,考到国民党空军航校学开飞机,毕业后当了名飞行教官。
吉翔在家乡结过一次婚,家中还有老母和儿子吉廷俭,妻子在吉廷俭四岁时因病去世。吉翔现在的妻子是常州人,因此他把家也安在常州。
吉翔为起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私下托人捎口信给昌邑的母亲,让母亲到青岛和他会面,并带着皮袄。口信中说的皮袄是吉翔第一次结婚时买的,吉翔的母亲不明白,南方天气暖和,儿子怎么想起要家里的皮袄呢?虽然疑惑,可母亲还是按照儿子口信,将孙子寄放在他大爷爷家,如约赶到青岛。见面当天深夜,吉翔告诉母亲他要投靠八路军,到延安,能驾飞机的就驾飞机,成功后马上给家里来信。

粟裕接见黄哲夫 初步定下起义计划
  
负责联络共产党的黄哲夫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
正在彷徨之中,1945年6月底,周致和在南京夫子庙凤凰餐厅遇见老同学秦传家,秦传家是国民党空军第8大队的轰炸员,因其母亲病逝,从重庆回老家安徽宣城孙家埠奔丧,料理完丧事后到南京闲居。两人在聊天中秦传家对周致和说,他老家有新四军,他的一些同乡、同学都参加了新四军,如去安徽宣城一定可以找到共产党。
于是,黄哲夫和秦传家化装成商人,赶到宣城东南的孙家埠,找了一个靠公路的茶馆歇息。“四哥几时来呀?”秦传家操着当地的口音,用当地群众对新四军的亲切称呼向迎面走来的茶馆老板问道。老板会意地答道:“快来了,就在公路那边。”
大约半小时后,果然几个穿便衣的带枪人来到公路边开始收税。黄哲夫喜出望外,忙走上前去,说要驾机起义投奔光明飞向延安。几个人一听此话,税也不收了,立即带着他们找了中共宣城县委书记彭海涛。彭海涛感觉事情重大,当即派一个班护送黄哲夫通过日伪密布的封锁线,第三天到达浙江长兴山区的苏浙军区司令部。粟裕司令员、刘长胜参谋长和钟期光主任热情接见了黄哲夫,并把驾机起义的情况报告了新四军军部和中共中央。
三天后,粟裕和刘长胜告诉黄哲夫,中央已经复电,要他们“待机而动,配合反攻。”粟裕还对黄哲夫介绍了抗日战争的反攻形势,告诉他延安有一个机场,给美国观察组送给养的飞机就在那里起降。叮嘱他回去以后,要继续做好起义准备工作,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操之过急,要伺机而动。还特别交代,扬州城外杨家庙的程明作为联络人,在起义的准备过程中如有什么困难可随时联系他。粟裕说自己化名左如,还要黄哲夫取个代号跟他联系。黄哲夫给自己起了个“于飞”的化名,对粟裕司令说这个名字是他人生的新起点。
黄哲夫于是来到扬州城外新四军的边沿地区杨家庙,找到那家事先约定的茶馆,轻声吩咐茶房:“我找一个叫程明的人。”茶房立即让人领他到另一处地方。程明,中共甘泉县县委书记兼任新四军苏中第一军分区甘泉支队政委。黄哲夫向他说明来意,二人详细地研究了起义的计划,希望能组织更多的人和飞机到解放区,并告知了在扬州城内城外的联系方法。由此,起义的准备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黄哲夫带着粟裕司令员的指示和程明的具体办法,赶回南京。起义的几个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四处活动,加紧秘密串联,策动更多的人加入起义。

延安迎来八路军首架飞机

日本投降后,蒋介石纷纷给汪伪汉奸委以各种头衔维护治安,时任湖北省伪省长的叶蓬也在一夜之间当上了第七路先遣军总司令。叶蓬急于从南京飞回武汉,就选中了周致和送他。1945年8月19日,周致和驾驶建国号将叶蓬送到武汉。建国号装油多,续航时间长,正是远距离飞行的好飞机。周致和等人认为时机成熟,决定采取行动。由于人员分散,他们兵分两路,周致和与黄哲夫等六人从空中起义,吉翔和其他人从陆路跟上。经过6小时飞行,他们终于到达延安,建国号成为八路军接收的第一架飞机。

兵分两路,吉翔和家属从陆路直奔解放区

1945年7月底的一天,在南京城内珠江饭店二楼的一间客房里,周致和,黄哲夫、吉翔、秦传家、白景丰、何健生齐聚在一起,召开秘密会议,心情激动地做出一项重大决策——驾机飞往延安。汪伪政府有建国号、淮海号与和平号三架九九式双发动运输机,停放在南京明故宫机场,由日本航空公司代管,这种飞机续航时间长,能直飞延安。他们商量用黄金收买日本飞行员,假称飞往西安做生意劫机。最后,他们商定了飞延安的航线,正副驾驶,起义地点。由于参加行动人员多,决定兵分两路行动,由周致和负责驾机,黄哲夫负责同中共方面联系和领航,并当副驾驶。吉翔、白景丰、何健生、陈静山和秦传家等组织地勤人员和起义人员家眷由陆路投奔解放区。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蒋介石为了攫取胜利果实,纷纷给汪伪汉奸委以各种头衔维护治安,时任湖北省伪省长的叶蓬也在一夜之间当上了第七路先遣军总司令。叶蓬急于从南京飞回武汉,又要保密,就选中了周致和送他。
8月19日,周致和驾驶建国号将叶蓬送到武汉,这是一架日本九九式双发动机运输机,装油多,续航时间长,正是远距离飞行的好飞机。周致和等人认为时机成熟,决定采取起义行动。黄哲夫用于飞的名字按周致和的要求,起草了“日内有飞机来延安,万勿误作敌机”的电报,请程明转发延安。
被周致和争取的赵乃强懂日语,他在前一天到明故宫机场联系飞机,加油,办好手续。二人完成送叶蓬的任务后,当日即从武汉返航扬州。黄哲夫和何健生在扬州机场附近等他,而此时吉翔和白景丰在南京开会,三人当即决定:黄、周空中先走,何健生会同吉翔、白景丰从陆路立即跟上。
当日傍晚,周致和与何健生约伪空军副总队长彭鹏到茶座消遣,说要到上海做一笔大买卖,拜托彭鹏给飞机加个油,还递过两条各用二两黄金铸的“小金鱼”,见钱眼开的彭鹏满口答应了这一要求。
当晚10点左右,他们又在扬州新胜街绿扬旅社进一步研究了从扬州飞至延安的航线图,为起飞作了最后的准备。何健生特别叮嘱周致和注意避开航线走廊中的日军防空设施。

驾驶建国号沿洛河北飞,六小时到达延安
  
8月20日上午8时,建国号启动了,周致和掏出左轮手枪对着柳树林上空打了三枪。当飞机滑行到起飞线时,隐伏在草丛中的黄哲夫猛跑过来,飞身攀上了机舱。
就这样,黄哲夫、周致和、赵乃强、管序东、黄文星、沈时槐等6人驾驶建国号从扬州机场腾空而起,向西北方向飞去。
飞机越过黄河,浮云散尽,晴空万里。没有导航,机组人员全靠罗盘和航空地图,参照预先绘制的地形、地标图航行。飞机飞临山西与陕西接壤的风陵渡,洛河水的波光在西北方闪烁。黄哲夫看看机翼下的洛河,果断地说:“沿洛河北飞,飞过洛川,就是延安,宝塔山就是我们的目标。”果然,片刻之间,他们看到了延河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巍峨的宝塔山就在前方。
当天下午两时许,经过紧张、焦心的6个小时的飞行,他们终于到达延安。
正在延安机场捡萝卜缨的勤务股股长油江看到了飞机,他扔掉手里的萝卜缨子,和参谋石蕴玉快步走向飞机。
他听到飞机上的人对着他们大声喊:“我们是飞来投奔光明的!事前和新四军联系过,昨天晚上还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打了电报!”
听了这番话语,油江知道,自己迎接到了汪伪空军飞行员周致和、黄哲夫等起义人员。
这时,美军观察小组正在延安进行考察。让美国人疑惑的是,八路军并没有将这架日式飞机打下来,而是让飞机降落在了延安机场。美军观察组的一辆吉普车疾驰到机场,车上的女翻译问这架飞机是怎么回事,油江说是从前方回来执行任务的。美军军官听了女翻译的转述,将信将疑地耸耸肩。事后,他们才知道,那是起义的汪伪建国号飞机。

按起义日期改为820号 毛泽东重庆谈判乘该机
  
这次起义开创了驾机起义的先河,在汪伪空军和国民党空军的营垒中引起了冲击波巨大的“地震”,他们后来都加入人民空军的开拓者行列。
据了解,起义当天,毛主席还亲笔拟写电文。其中一份写道:
“华中局:(一)飞机一架从扬州起飞今午飞抵延安;(二)延安机场可容二十架飞机。此外,太行之辽县城西及五台之灵邱城东二十公里各有一可用之机场。”
8月21日,延安航空研究小组的常乾坤、王弼来看望了起义机组人员。晚上,朱德总司令、叶剑英参谋长在王家坪设宴欢迎他们,同席的还有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等。此时,已把名字改为蔡云翔(周致和)、于飞(黄哲夫)、张华(赵乃强)、顾青(管序东)、田杰(黄文星)、陈明秋(沈时槐)的起义机组人员,都换上了八路军的土布军装。
朱总司令热情洋溢地代表党中央和总部欢迎他们起义来延安,肯定了他们的抉择。他还详细地询问了起义经过,对他们说,八路军要建立自己的空军,但是人才太少了,你们来得正好。叶剑英参谋长说,毛主席知道你们到了延安,很高兴,头一天晚上接到电报,没想到你们第二天就到了。
建国号飞机按起义日期改为820号飞机,刚到延安就引起了轰动。这是八路军接收的第一架飞机,隶属于八路军总司令部。
8月底,延安召开军民庆祝抗战胜利大会,820号贴着狭隘的山谷来回低飞,在会场上空绕场一周,作超低空飞行撒传单。传单如花瓣一样从空中撒向会场,人们挥舞着双手大声呼喊,会场一片欢腾。这是起义飞机到解放区的首次精彩亮相。
“八路军有飞机了!”“我们自己有飞机了!”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延河两岸。住在黄河边上的老乡,带着干粮,长途跋涉来看“自己的飞机”。
8月28日,毛泽东去重庆谈判乘坐的就是这架飞机。登机前,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在机场接见了起义机组人员。
在黄哲夫等人飞抵延安后,《解放日报》记者曾对机组人员进行了采访,但是我党考虑到他们的家庭和陆路起义人员的安全,新华社取消了公开报道的计划。由于这一原因,作为投奔革命的第一架飞机起义的详细情况,一直鲜为人知。

在山东执行飞机转移任务

从陆路起义的吉翔等20多人,分两批从扬州出发,到达甘泉县杨家庙解放区,走到盱眙县黄花塘受到了热烈欢迎,并随新四军北撤到山东。在山东他们还奉命来到海阳县留格区,维修民兵张吉俊从日本鬼子手中夺来的飞机,并将飞机开到100多里外的桃村隐蔽起来。吉翔起义成功后,将好消息写信告诉了家乡的母亲。南海政治部也发公函给当地政府,要政府给予家属照顾。

民兵夺来日本飞机 吉翔等人前往维修
  
在空中起义的同时,从陆地起义的吉翔、何健生、白景丰、陈静山、秦传家和家属等20多人,分两批从扬州出发,到达扬州甘泉县杨家庙解放区,加入人民军队。他们走到江苏省新四军军部洪泽湖南岸的盱眙县黄花塘受到了热烈欢迎,并随新四军北撤到山东。
在海阳县留格区时,他们还执行了一个飞行任务。
原来,1945年9月的一天,上午9时许,山东海阳县留格区大辛家乡南庄村民兵张吉俊正在南大沙锄白薯,突然一架日本飞机落在离他很近的海滩上。接着有三个日本鬼子爬出来,原来这架飞机左发动机发生故障,需要迫降抢修。
躲在白薯垄沟里的张吉俊悄悄地靠近飞机,从飞机北面的机翼下转到后面,一抬腿上了飞机。他看见上面两个小窗户开着,机舱里还有一个鬼子正在忙碌着,周围干活的几个民兵也悄悄地围过来。张吉俊看到有了帮手,就不顾一切地跃进机舱,和鬼子厮打起来,把鬼子打晕后,他的左手背也被刺了一刀。民兵张训兹、张钦振跳上飞机来相助,把这个鬼子拽出机舱。
张吉俊在机舱和鬼子搏斗时,其他民兵高喊着冲过来。一个鬼子向民兵打了数枪,没打中,拔腿就跑。民兵张松套朝他扔了一颗手榴弹,没炸死他,但民兵从四面八方冲来,人越来越多,那鬼子见走投无路,拔枪自杀。另外两个逃跑的鬼子,被民兵活捉。
在审讯三个俘虏时,其中一个傲慢地讥笑说:“你们中国人只会种高粱,能开得了飞机吗?飞机到你们手里也只是一堆废铁!”
正当大伙十分为难时,吉翔他们乘坐陈毅军长的小车到了。接到夺到鬼子飞机的消息后,上级让这批汪伪空军扬州起义人员对飞机进行检查。

在机身上写上中共 将飞机转移到桃村
  
飞机发动机的严重故障在无零件、条件差的情况下能否修好,大家都很担心。这架飞机恰巧和周致和等驾驶起义到延安的那架一样,也是日式九九双引擎运输机。吉翔和战友们立即动手检修,经过紧张工作,终于把飞机修好。还动手把机体上印的日本红膏药等标志洗刷掉,在机身两侧写上“中共”两个大字,标明是中国共产党的飞机。
根据上级决定,吉翔、白景丰他们要把这架飞机转移到离这里一百多里的桃村去隐蔽起来。为了完成这次海滩上的起飞任务,他们临时编组分工:白景丰任机长(正驾驶),吉翔任副驾驶,何健生当领航员,陈静山负责做好飞行前的机务工作。
一天早饭后,飞机腾空而起,广大军民欢呼:“咱的飞机上天啦!”白景丰驾机低空盘旋一周,吉翔和战友向军民们致意、告别。军民们又掀起欢呼高潮,飞机摇晃着机翼与大家告别后便爬高向北飞去。人们像欢送亲人那样一直目送着它,直到它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才散去。
不一会儿飞机到达桃村,在一片比较平坦的地里安全着陆。军分区司令员黄经琛亲自来欢迎。
“八路军的飞机来啦!”人们互相传颂着。这一消息传开后,几乎轰动了整个胶东半岛。远在百里之外的周围群众络绎不绝地到桃村来参观飞机,人山人海。

告知母亲起义成功 家人受到政府照顾
  
吉翔起义成功后,寄信告知母亲,说在青岛说的事已经办到了,政府很快去人,叮嘱母亲要跟着政府走。信后的署名改为吉翔(原来署吉祥)了。
果然,收到信后一个月左右,杨奎美(音)和张建升(音)二位同志来到吉翔的家乡,找到吉翔母亲,说受昌南县胜县长的委派,带来了山东省胶东军区的一封公函。
这封公函的大意内容为:胜县长:兹有本部吉士志同志,是昌邑南乡东章。家有(他的)母子两人。该同志是飞机驾驶员,过去曾在国民党那里干过。现在来我部工作,已去军区。该同志的意思想把家搬到根据地来。为了争取该同志安心于我军工作,在政府方面应很好的安制(置)与照顾,生活上给以适当的优待,并立即把他的家搬到根据地里来。政府最好把他的家安置与照顾的情形,来信告知该同志。公函署名为山东胶东军区第四军分区十八□(公函中此字缺失)团南海政治部。
那天,杨奎美同志将公函给吉翔的母亲和儿子念了一遍后,接着,便找来村长杨兑堂同志说明来意,村长立即到街上截住了一辆拉地瓜的牛车,车夫吉兴恒当街卸了地瓜,立即用这辆牛车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当时昌南县政府所在地饮马村,政府出面给他们找了一处离政府驻地最近的民宅居住,生活由政府供给钱和粮食。
这期间,吉翔又给母亲写过几封信,并把大女儿的照片寄给母亲看。还有一封信中跟母亲说:“告诉您老个好消息,您媳妇又给您生了一个宝贝孙女儿。”

吉翔东北老航校里教飞行

在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俗称东北老航校)创立和建设的过程中,除了中国共产党自己培养的航空人才以及日本人外,还有一支重要的力量,那就是从汪伪空军和国民党空军起义而来的飞行员及相关的技术人员。吉翔一行于1945年底到达通化。1946年3月1日,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正式成立!蔡云翔任教育长,何健生任训练处长,吉翔任飞行科长。

起义人员奔赴东北参加航空学校建设
  
为了建设一支强大的中国人民空军,早在1941年中央军委根据建国后任空军副司令常乾坤和空军副政委王弼的建议和当时延安的条件,作出了成立培养航空工程人才的第十八集团军工程学校的决定,并指定常乾坤、王弼负责建校筹备工作。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中共中央决定,利用日军在东北留下来的机场设施、飞机和航空器材,在东北创办一所航空学校,为建立人民空军培养人才,并把这项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常乾坤、王弼等人。时任第18集团军高级参谋的常乾坤,感觉到多年的航空梦要圆了。任弼时、刘少奇等中央领导先后找他谈话。任弼时握着他的手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的愿望很快要实现了!中央要你们马上赶到东北去,设法创办一所航空学校,为将来人民空军建设培养一批种子。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刘少奇一再叮咛:这次到东北创办航校是一件大事,是党和中国人民创建航空事业的一个开端。要有坚强的信心和决心,要有不屈不挠、百折不回的勇气和克服困难的精神,一定要把航校办起来,而且要把它办好。起义壮举不但把义旗举上了天空,还为我党实现飞天梦带来了宝贵的资源。
1945年9月2日,王弼、刘风、王连和汪伪空军起义人员蔡云翔等,乘“820号”飞机从延安直飞张家口,去东北通化筹建航空学校。他们此行并不顺利,在张家口机场着陆加油时,飞机不慎撞到了石头上,右起落架折断,不能再飞。此时,晋察冀军区正在张家口组建航空站,就把王弼留下当站长,刘风、蔡云翔改由陆路继续向东北行进。

吉翔任飞行科长,为飞行训练做准备
  
吉翔一行于1945年底经山东渡海到达通化,和早期到达的工作人员开始了艰苦的工作。赤手空拳办航校,困难难以想象。筹建的同志冒着数九严寒的天气,分头去东北各地搜集航空器材。当时,被我军收缴的机场离得远,而且都遭到日军、国民党特务的破坏和土匪的洗劫,有些飞机和航材被苏军拉走了,当地老百姓把飞机轮胎卸下当大车轮胎用,或割成块做鞋底,在机翼下砍了许多窟窿找油,把汽油缸砸碎化铝,座舱玻璃、仪表、导管、发动机上的电嘴等也都拆走了。机场上的飞机被肢解得缺胳膊少腿,只剩一个空壳子。
筹建的同志走遍了东安、齐齐哈尔、海拉尔、佳木斯、哈尔滨、北安等所有的机场,最终搜集到了各种类型的残破飞机一百多架(当时估计有三四十架可修理使用),还找到各种发动机300余台、仪表百余箱、油料近两千大桶。
破旧器材的修复让人头疼。在延安时期做过木匠、铁匠的同志们的手艺派上了用场,他们组成了修理厂。工具设备缺少,便用自行车气筒给飞机轮胎打气,打一个飞机轮胎的气,得有许多人轮班打一两个小时。飞机补了又补,有一架飞机补了120多处,还要飞。他们陆续修好了20多架趴窝飞机。
有一次,他们修好了一架隼式战斗机,蔡云翔见了,就驾着这架飞机做了一套潇洒的高级特技动作,赢得满场叫好。吉翔看得眼热,等蔡云翔着陆后马上过去,硬要飞一把。他从未飞过这种飞机,未收起落架就飞了一个航线,着陆时也不知需放襟翼减速,结果冲过了T字布,差点栽进场边的沟里,出了洋相。
1946年3月1日,初春的通化乍暖还寒。通化市第二中学被常青松柏和人工纸绢所装饰。在这里,一个不起眼但意义深远的庆典开始了: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正式成立了!
起义的蔡云翔担任教育长,何健生担任训练处长,吉翔任飞行科长。这是一个奇特的组合,其中有革命军人,有汪伪起义军人,有日本留用军人。新生的航校艰难起步,连校舍都没有,人员分散住在老百姓和日侨家里,借作集体食堂的房子也是里外通风。一方面,组织机务人员和学员继续搜集飞机和航材,同时抓紧修理飞机,修复一架试飞一架;另一方面由日本飞行员带飞有飞行基础的同志,争取尽快恢复飞行,为飞行训练做准备。

国民党飞机频袭击 航校向牡丹江搬迁

蒋介石对中共建立航校感到震惊,急电杜聿明派机摧之。训练还未开始,国民党的飞机频繁袭击通化机场。航校成立才一个半月,吉翔就和战友们被迫从地面和空中向牡丹江迁徒。当时火车尚未正常运行,沿线各站都有苏联军人把守,找机车,找司机,获准通行。当火车爬坡时,一个车头拉不动,坐车的人都要跳下来推。这列火车拉完第一趟,又折转头拉第二趟,第三趟。能飞的飞机分批从空中转移。在转移过程中,一架飞机不幸坠毁在市内的一家发电厂里,造成机毁人亡和一场火灾。期间,15架敌轰炸机突至通化机场,炸坏了最后7架能飞的飞机,造成重伤1人,轻伤5人。
牡丹江的条件要比通化强。机场路道完好,虽说房屋全被炸毁,但牡丹江省委将伪满时的市公署大楼和附近一些小楼房划作航校校部。
航校在为学员开始快餐式的理论补课的同时,教官训练班也开课了。吉翔、蔡云飞等都曾开过飞机,在通化开始恢复性飞行,但长久不摸操纵杆,技术尚生涩。航校还成立了教员训练班,成员有刘风、魏坚、于飞等12人,由日本飞行教员和蔡云翔、吉翔等进行带飞训练。

吉翔勇保飞机壮烈牺牲

东北老航校搜集到的飞机大多数是用数架报废飞机拼凑起来的。吉翔用来带飞的英格曼初级教练机是木制的,发动机如同老人衰弱的心脏。1946年6月7日,是飞行训练开训的第二天。在训练中,飞机发动机突然熄了火,螺旋桨也不动了。为了保全飞机,减少损失,吉翔和学员许景煌决定冒险一搏,最终吉翔牺牲,许景煌受重伤。

几架飞机拼成一架,飞行员没降落伞
  
学校搜集到的飞机大多数是用数架报废飞机拼凑起来的,当时许多飞机里的部件都被掏空,只剩下残破的空机壳,没有安全带,吉翔和学员们就把麻绳绑在身上代替,机翼、螺旋桨、发动机,常常是拆东墙补西墙。一架飞机由几架飞机拼凑而成。没有防风罩,更找不到树脂玻璃,就用赛璐珞装在铁管焊成的框子上代用。螺旋桨最稀缺,就把弯曲了的桨叶用铁匠炉加热砸平,放在平台上测量较正后接着使用。两架飞机共用一副螺旋桨是常有的事情,这架飞机飞完,立即拆装到另一架待用的飞机上。起落架上的轮子也是轮换着使用。还有的飞机零件的连接处不是用开口销而是用铁丝穿缝起来的。
吉翔和战友们自己动手设计飞行装具,飞行眼镜由普通风镜代替,飞行服和飞行帽自己动手用棉布缝制。对飞行员来说,这些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飞机由于没有降落伞,生命的安危全都押在飞机性能状况上。就是这样的“老爷飞机”也被他们开了起来。
蔡云翔在第一次出发的时候,刚起飞两个轮子就掉了,为了把油料烧光好迫降,他驾机在牡丹江上空转圈,惹得炮兵学校开枪放炮,最后他凭借高超的技能着陆在学员用麻袋铺的迫降场上,才逃过了一劫。
吉翔用来带飞的英格曼初级教练机是木制的,经长期风吹、雨淋、日晒及过度使用,框架已糟朽变形,蒙布碎成了片,发动机如同老人衰弱的心脏。驾驶这样的飞机,他们知道要冒巨大的风险。

发动机空中熄火,为保飞机吉翔牺牲
  
1946年6月7日,是飞行训练开训的第二天。上午,吉翔在讲课时特意强调:下午就要上机训练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飞行高度不超过100米发生故障,只能作直线迫降,不许作转弯飞行,否则有失速的危险。
当天下午,当接到校部飞行训练的通知后,正在饭堂吃饭的许景煌匆匆吞下碗中的面条,奔回宿舍换上布制飞行服,戴上帆布飞行帽,急速赶到停机坪。当天的飞行科目是“航线起落”,他跟着吉翔上英格曼初教机。前两次的起落都很顺利。当飞第三个起落时,他们发现飞机发动机转数不够,为防止意外便立即停车进行检修。当他们准备飞第四个起落时,学员王连冲着许景煌说:“该我飞了,你已飞了三个起落了,如飞机再坏,我们今天就飞不上了。”其他学员也和王连一样,都想先飞,迅速掌握飞行技术。
“规定每人飞四个起落,我才飞了三个,应该再飞一个才对啊!”许景煌边说边看着吉翔。吉翔考虑了一下,决定让许景煌再飞一个起落。当飞机再次起飞时,油门虽已开满了,但飞机还是拉不起来,眼看快要冲出跑道,才渐渐地离地上升。飞机顺利转过第一个弯,就在转第二个弯时,发动机突然熄了火,螺旋桨也不动了。此时,如果顺着飞行方向,利用飞机余速降落在宽阔的田野里,飞行员还有生还的希望。但他们为了保全飞机、减少损失,决定冒险一搏,调转机头飞向机场,准备在机场迫降。可刚一转弯,飞机就失速了,朝着机场上的洋灰铁筋筑成的飞机堡猛撞了过去。这一撞,飞机撞扁了。在现场的常乾坤、王弼等飞跑过去时,发现满脸鲜血的吉翔已停止了呼吸。许景煌的脖子卡在前舱的风挡上,已经昏死过去。许景煌被迅速送到牡丹江医院。当时,许景煌浑身上下都是血,把飞行服都湿透了,情况十分危险。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许景煌终于苏醒过来,被评定为三等残废,从此告别蓝天。这是东北航校建立以来发生的首次一等事故。
一周后,教育长蔡云翔在执行东北局的运输任务时,因飞机超载失速坠地,不幸牺牲。6月下旬,航校为吉翔、蔡云翔烈士举行了隆重追悼会,追认他俩为中共党员,校长常乾坤致悼词。出殡时,常乾坤抬棺,两位烈士被葬在朱德大街北头山脚下。吉翔和蔡云翔牺牲后,航校对所有飞机进行了大检查,把不合格的飞机退回修理厂,淘汰了一批隐患重重的飞机,几架英格曼初教机全被淘汰。

用高级教练机训练 学员们啃下硬骨头
  
英格曼初教机被淘汰后,在当时条件下,只有直接从九九式高级教练机开始飞起。但是谁也没有尝试过,不少人对此有顾虑,有的说:“一开始就飞高级的,真想一步登天,只怕会飞得高,摔得重!”
学员都是从山东抗大来的苦孩子,多数连四则运算都不会,这时让他们去啃代数、几何、物理,如老虎啃天无从下嘴。他们编了顺口溜说“枪炮一响,手就痒痒,学不懂,憋得慌,飞不上,等得慌,不如打起背包上前线去打仗”。别无良策,只有发动大家集思广益,达成了共识:用实物教学为主的方法试行一段,边走边看。
日籍教员们将飞机仪表、机件等器材搬进了教室,教员边拆边讲构造、性能,学员们果然一看就懂,成效大增。像汽化器里面的油路比较复杂,看不见,摸不着,立体图学员也看不懂,教员冢本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办法,他吸一口马合洛香烟,从一个孔吹入,同时堵住其他孔,让烟从预定的油孔冒出来。学员们都学他的样子对汽化器吹烟,很快让脑子里有了油路图。
在地面的实物刻苦练习,让学员们触摸到了通向蓝天的脉搏。1946年7月的一天,第一架“九九”式高级教练机由教员带着学员,升到了晴空。不久,一批批学员闯过难关,放了单飞。


吉翔无音信,家人四处找

吉翔就这样走了,撇下了家中的老母、年幼的儿子。而他所做的一切和他的牺牲,家乡的亲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1959年,吉家一切军属待遇被停止,因为吉翔曾是国民党,至于投诚当解放军、干革命、在哪儿,就不清楚了。1986年,吉翔儿子吉廷俭的一个朋友翻旧杂志,无意中看到其中一篇文章中有吉翔的名字。这让家人寻找吉翔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

吉翔来信被还乡团截留,和家人失去联系

1946年10月中旬,国民党第八军从潍县向东进犯,侵占昌邑县城,形势紧张。已被当地政府接到饮马村居住的吉翔的母亲怕拖累政府,主动提出回家找亲戚避难。蒋匪还乡团来了,据说在还乡团头目列的清算名单中,就有吉翔家。村里乡亲们对吉翔的母亲和儿子吉廷俭进行了保护,总算没遭劫难。还乡团还截留过吉翔给家里的来信,从此家里便和吉翔失去了联系。
这年秋天,家乡再次解放。吉翔的母亲托人给儿子写信,寄往常州市复直街9号,吉翔留的这个地址是岳父家的。已经上学的吉廷俭也试着给父亲写信,可每次都被退回来。吉翔的母亲不死心,隔三差五就到县政府去找,寻问吉翔的下落,可是人员更换频繁,加上交通和通讯条件所限,也没有人关心此事。
吉翔在家乡待的时间不多,和儿子在一起的日子更短暂。吉廷俭说父亲的容貌是模糊的,1940年,刚刚4岁的他就失去了母亲,和祖母相依为命。吉翔在南京汪伪航空学校当飞行教官时,他和奶奶去探望过,并在常州住了一年多,这也是吉廷俭和父亲在一起最久的一段时间。
1944年,8岁的吉廷俭在玩农家自制的防盗红药“拉雷”时,炸去了他的右手指,因伤口已感染,肘关节下只好截肢。在青岛治伤期间,吉翔来青岛看望他。吉廷俭说,这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军属身份遭怀疑,吉廷俭被开除团籍学籍
  
1950年8月份,吉家收到印着山东省主席康生、副主席郭子化名字的军属证。军属证的“军人姓名”中填写着“吉祥”;“现在何部任何职责”栏目中填写着“航空员”。此后,吉廷俭家便享受到了军属待遇。
1956年,吉廷俭从昌邑县岞山中学初中毕业。他被保送到昌邑一中上高中,事后老师告诉他,是组织上对他这个军属残疾学生的照顾。政府对吉家也非常照顾,田地由政府找人代耕。
上高中头两年很顺利,谁知,第三学年还没开始,因阶级立场问题,吉廷俭暑假期间被开除了团籍。到了寒假,学校又宣布开除了他的学籍。原因是,吉廷俭的父亲曾是国民党,至于投诚当解放军、干革命、在哪儿,就不清楚了。而且村里和学校都对他的军属身份提出质疑,怀疑他父亲叛国投敌到了台湾。如果吉廷俭手里没有那张胶东军区的公函和军属证的话,就给戴上反革命帽子了。
1959年,吉家一切军属待遇被停止,军属证成了废纸一张。适逢“大跃进”后的大饥荒,家家没有隔夜粮。饥饿,绝望,吉廷俭面临着双重危机,一直以父亲为荣的孩子心头被插上了一把刀。
在家住了一年,吉廷俭悄悄复习功课,想直接参加高考。报名前,他来到学校,恳求领导给他开介绍信,可领导对他说:“你也不想想,我们共产党办的大学,能让你这国民党的儿子上吗?死了你的心吧!”回到家中,吉廷俭趴在白发苍苍的祖母怀里放声大哭……

杂志中看到吉翔名字 吉廷俭发誓要找到爹
  
一年年过去了,吉翔的母亲没停止寻找儿子,她碰上当兵的人就问认不认识吉翔;有时借钱雇一辆地排车,拉着自己上县、上地区打听。她只要一听到天上有飞机的响声,就跑到院子里,叫着吉翔的乳名呼喊……
吉廷俭说,每年的农历年、八月十五和四月初四,是祖母最难过的日子,前两个是团圆节,后一个是吉翔的生日。四月初四祖母一定包饺子,常常是一边哭一边包。1962年,吉廷俭结婚了。也是这一年,祖母去世了,祖母去世时还一直叫着吉翔的乳名。
吉廷俭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父亲的下落。为了寻找父亲,吉廷俭想尽了一切办法,登报纸、无数次跑民政部门。他还去过南京、常州等地,却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1986年,吉廷俭的一个朋友翻旧书,无意中看到了书中有“吉翔”的名字,就给送了过来。这是1983年第三期的《青年一代》杂志,上面刊登了署名欧阳如华的《第一架起义敌机》的文章。文中写道,1945年8月20日,汪伪政权空军人员于飞、蔡云翔、张华、顾青、田杰、陈鸣球等6人驾驶一架日本九九式双发动机民航班机,弃暗投明,在延安机场降落。文中提到吉翔参与南京珠江饭店的秘密会议。这本只有三毛二分钱的杂志,给无数次绝望的吉廷俭送来了一盏明灯。他相信,书中提到的吉翔就是他的父亲,只是生死未卜,去向不明。
这一年吉廷俭收到了民政部补发给吉翔的烈士证。编号为鲁烈字第036464号的烈士证上清楚地写着吉翔是胶东区第四军分区十八兵团航空飞行员。

苦寻65年,终于找到爹

吉廷俭从网上搜出一篇《空军第一次飞机失事》的博客,得知父亲吉翔为了保住飞机牺牲的事。2011年清明节,吉廷俭带上儿女,赶到牡丹江南山烈士陵园。吉廷俭按照老家的习俗,在父亲墓前摆上了贡品,带儿女跪下磕头。时至今日,吉廷俭的心事总算放下了,寻觅65载,最终找到了爹。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早日找到继母和两个从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名字的妹妹。

一篇博文牵出父亲身前事
  
2010年,吉廷俭家中买上电脑,他让儿子帮他用电脑查“于飞”这个名字时,发现于飞原名黄哲夫,蔡云翔原名周致和,吉廷俭顿时激动起来。这两个名字他是熟悉的,他的祖母生前经常念叨,吉廷俭小时候在常州还见过他们。这时,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在那本1983年的杂志上看到的是他们的名。他又让儿子上网搜吉翔的名字,搜出一篇《空军第一次飞机失事》的博客,文中提到吉翔投诚之后,参与了东北航校建设和教学,在1946年6月7日飞行训练时,为了保住飞机当场牺牲的故事。看到这里,他似乎被雷电击中。父亲终于有了下落!可父亲死了!
经过多方努力,吉廷俭终于找到了发文的许女士,双方建立了联系。原来她就是当年和吉翔一起出事的许景煌的二女儿。许景煌在飞机失事受重伤后经抢救活了下来,在油料库工作。许女士说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老航校出了一本纪念册,书中有吉翔的照片和介绍。吉廷俭让儿子从网上购买了此书,拿着书找到村里认识父亲的91岁的吉士范老人。老人一看指着吉翔的照片说:“这就是你爹!”
后来吉廷俭和家人又多次打电话给牡丹江民政局和档案局,求他们帮忙查找。通过电话联系,牡丹江市民政局证实吉翔是山东昌邑人,吉翔墓就在牡丹江南山烈士陵园,黑龙江密山市的东北老航校纪念馆档案馆有吉翔的档案材料。

带上儿女赴牡丹江市祭拜
  
2011年清明节前,吉廷俭没和家人打招呼,就去买了四张去哈尔滨的硬座火车票。他叫来了大女儿吉艳萍、大儿子吉忠民、小儿子吉忠廷,要求三人都去牡丹江看看他们的爷爷吉翔。
4月4日,坐了30个小时火车的吉家一行四人从哈尔滨转车到了牡丹江市。因坐车太久,吉廷俭的双腿肿胀,可他顾不上这些,就赶到牡丹江市民政局查询档案。工作人员此前已接到山东省民政厅打来的电话,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找出了当年中共东北局为吉翔写的碑文存档文件。工作人员介绍说,当时立的是木碑,用墨笔写的碑文,以后又重新立了石碑。吉廷俭让儿子拍下来,存档文件可能时日太久,已经很不清楚了。
当天下午,吉廷俭带着儿女,到牡丹江南山烈士陵园。在吉翔的墓前,他望着墓碑上“烈士吉翔之墓”六个大字,万千思绪涌上心头。65年来,满肚子积攒了千言万语,此时此刻,真不知从何说起。
4月5日,清明节。烈士陵园里扫墓的人很多。吉廷俭按照老家的习俗,正式拜墓,他在父亲墓前摆上了贡品,带儿女跪下磕头。吉廷俭冲着老家方向大声喊道:“奶奶,你瞑目吧,俺找到俺爹了……”烈士陵园的工作人员说,吉翔的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家人来扫。闻此话语,吉廷俭心里又是无比的酸楚。烈士陵园工作人员问有没有吉翔的遗物,吉廷俭把家里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张全家福留了下来。
4月6日,吉廷俭带着儿女到北京去看望许女士。在中国航天博物馆的一间展室里,吉廷俭看到了吉翔的照片。在空中空勤人员和牺牲飞行人员纪念碑上,吉翔的名字排在第七位。看到父亲的名字,年过七旬的吉廷俭又喜又悲……

希望找到继母和妹妹
  
吉廷俭至今弄不明白,在吉翔牺牲之后的几个月中,用他的口气、仿他的笔迹,给自己的祖母写了数封家书的人是谁?吉翔牺牲的4年后,为什么吉家收到的是以山东省政府名义发的军属证,而不是烈属证?
吉廷俭回家后仔细鉴别牡丹江民政局保存的碑文,大体内容为:吉翔同志,山东昌邑县人。历任中华航空公司副飞机师,伪南京航空学校飞行教官,灵壁保安队中队长。因不愿事敌,乃于1945年春,率队200余全械反正,投入新四军淮北四师。于夏仍返南京伪空军发动反正。计划未成,乃于1945年秋偕同多人及家属等参加我军。冬天前来东北,建设人民空军,任飞行科长。吉廷俭猜想“于夏仍返南京伪空军发动反正”可能是指吉翔与周致和等发动的起义,对于吉翔率队200余全械反正的历史,却不得而知。他所了解的吉翔只有他购买的两本书中有少许记载。
也许这已经是些无法破解的谜团,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半个多世纪的寻父旅程终于划上了句号,吉廷俭已经非常知足,毕竟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在哪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吉廷俭说,他在常州和父亲居住时,继母为他生了一个妹妹。父亲后来提到过又给他添了一个妹妹。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早日找到继母和两个从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名字的妹妹。
  
备注:
以上资料来源《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老航校建校四十周年纪念册1946-1986》、《英雄万岁》、许景煌的回忆文章 本期图片尹莉莉 提供(署名除外)

2018年4月28日星期六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20

开飞机的牛车老板
 作者/路太明 (2010-03-12 11:00:48)转载

  编者按:这是一位网友写的文字:两年前从网上下载了一篇末署实名的《开飞机的牛车老板》的博文,让我感触颇深,作者准确、深动描写了我们当时知青的工作、生活,特别是赶车这活。69年到农场,我第一份工作就被分配到大车班,而车老板是劳改犯,我人生第一个师傅竞然是劳改犯。虽然是劳改犯,但大家相处竟很和谐,在工作中他们恭恭敬敬,又很照顾我们,当劳改犯撤走后,赶大车的我们己能独当一面,而且整个六分场赶大车的绝大部分都是上海知青。我们成了真正的赶大车的车老板。今天我终于知道这篇未署名的文章作者是哈尔滨知青,原引龙河六分场通讯员路太明。感谢路太明的博文,请欣赏。
  这是一篇关于顾青沉冤后在农场劳改情景的记述文章。可供820起义和东北老航校历史研究者参考。

  遥远的北大荒,引龙河农场六分场,经常出现在我回忆青春生命历程的记忆中,然而,每每谈到人生经历曲折复杂,经历大起大落命运坎坷,而又能在极其严峻困难的恶劣条件下,保持自我,维护个人仅有的一点点尊严,依然还能够编织起为自己,也能够照亮他人心扉的花环,就会自然想起一个在我军航空发展史上,留下足迹的人,他就是我下乡当知青时的老牛车的车老板儿,老顾。
  老顾名字叫顾青又名顾天航,当时,大约有50岁左右的样子,胖乎乎的圆脸,一双慈祥的眼睛,给人非常和善的印象,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虎背熊腰,身材甚是伟岸,举手投足潇洒利落,我跟班他的老牛车,经常是每天不等我去上工,他早早就到牛圈把牛拉出来,套车、给牛饮水,我呢,自然乐得清闲,只消轻轻一跃,跳上牛车,两腿在空中随着牛车的晃动,来回晃荡就可以了。
  老顾一般不讲话,但是,只要你开口和他说话,他总是立刻非常温和的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无论有没有道理,也无论如何幼稚。也许是看我年轻,也许是多年养成的做事认真的习惯。反正不像我上一任牛车老板儿那样,贼眉鼠眼,瞧人都是斜眼,干笑声里充满奸诈,一看就知道是刑事犯盗贼出身的人。我非常喜欢我的这个车老板儿,虽然他头顶上是“叛国投敌”反革命罪,刑满释放就业农工。
  那一年的夏季,好的就跟我20岁的生命一样,充满了花季的阳光,五彩的颜色,忍不住青春生命的律动,有时,我还会情不自禁的给老牛编织一顶美丽的花环,套在牛角上,看着憨厚的老牛,不知情的依然边走边回味它那仿佛永远嚼不完的美味佳肴,老顾依然端坐在在牛车左边的车老板儿位置上,认真的赶着牛车。好一幅美丽的乡间恬静诗意的风景画,只是,因为分场大道边儿,飞机来撒农药,推平了所有生长着的青草和农作物,露出一大片油黑油黑的土地来,碾压成坚硬的飞机跑道,再在上面摆上一架双机翼飞机,就又使这幅美丽画卷平添了几许现代的味道。每天,我们都要赶着牛车从这里走过,每次,老顾见到飞机的时候,都会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飞机看,那种眼神里,流露出对飞机,无限的留恋,无限的向往。往往牛车已经走出老远了,他还在回头,努力看着飞机,甚至忘记了牛车和周围的一切。那动人的情景,常常叫当时涉世不深的我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心里一急,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话来安慰他:
  “老顾!要是现在要你飞,你还能不能飞?”
  老顾一门心思还沉浸在飞机上,随口答道:
  “我开这种飞机,就像你们骑自行车一样容易。”
  我听了也很高兴,想不到,平日不多言不多语的老顾,果然是语出惊人,真所谓高人不露相,早就知道老顾是飞行员出身,平时没事儿,也没少问起他为什么不回广州啦,德国的语言以及风土人情啦,就是肚子里没有多少关于飞机的知识储备,也就无从问起关于飞机的种种具体问题,再考虑,飞机是他的骄傲,同样也是他的耻辱,所以,平时我也有意无意的回避提到飞机,以免使他黯然伤神。面对飞机,我才故意向他提起飞机的话题。
  老顾青年时期,勤奋好学,凭着良好的学习成绩,经过考试,争取到了保送德国学习驾驶飞机的机会,学成归来后,眼见国民党政府,消极抗战、贪污腐败,毅然决然驾机投奔光明,来到了革命圣地延安,到那里,他才使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架飞机。老顾怀着救国救民的爱国之情,不讲条件,克服困难,为我党我军培养了第一批飞行员,也是我军后来几乎所有空军将领。伴随着共产党的领导时间越来越长,老顾也越来越不理解共产党的思想斗争。终于,在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驾机升空准备离开,由于没有地面导航,燃料不够,迫降在当时伟大的友好邻邦,被捉住后,送了回来,然后,服刑。按照他对我说的话:
  “在延安,吃小米饭,喝南瓜汤,穿帆布飞行服,我都没想到走……”
  是一连串,使他百思不解的种种思想政治运动,促成他最终因为不理解而铤身走险,落了个身败名裂。最使他不能原谅自己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对妻子的内疚与不安。



《开飞机的牛车老板》续篇                             

  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飞行员,在那个飞机在中国还像今天的航天器一样神秘奥妙的遥远的年代里,顾青真可谓少年得志,前程似锦;而顾青年轻漂亮的未婚妻也更是冲破家庭的重重阻力,义无反顾的和他携手登上婚姻的神圣殿堂。这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长着翅膀的白马王子与有着倾城倾国财富与美丽的公主的浪漫故事,可是,顾青以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带给自己的道德价值取向,毕竟积重难返,国共两大阵营的亲身经历,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最后体验,却最终酿成了一段委婉凄美的人间爱情的咏叹调。
  不久,我到分场作了通讯员工作,年轻人喜爱热闹的天性,加上我还兼管分场图书管理员工作,身边立刻就整天是一群群来自哈尔滨、天津、上海的知识青年,来看书、看报,加之当时文化娱乐生活活动范围有限,知青们工作了一天,晚饭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除了小卖部、门前公路、如果是夏季还可以上瓜地转转,也没有更多的地方可去,瓮声瓮气地普通话,夹杂着叽里咕噜的上海话,其间,还有圆润的低眉细目的天津卫特有的语调在其中穿插,分场部就成了最热闹的人流中心,往往入夜许久,才能渐渐换来一时的安闲与寂静。
  一天晚上,渐渐听不到到走廊里有人来人往的喧哗声,我因为一件不知什么原因的事情,顺手推开房门,突然看到,走廊里,我房间对面墙壁上紧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顾青,只见他身穿着那身仍是在监狱服刑时发的灰色中式棉袄,腋下夹着同样是配发的狗皮帽子,立正站在我房间门的对面,在等待收邮包。我急忙热情地走上前,亲热地喊着:
  “哎呀!是老顾呀!快进来!快进来!”
  他完全有资格,很自然很从容得像所有人一样,进屋取走属于自己的邮包,且不说,他和这个小通讯员还有着一起长长的工作经历,他曾经是他的车老板,他曾经是他的跟车装卸工。但是,道德修养更多体现在老顾身上的自卑!他到分场部来取邮包,他宁肯在人流中独受寂寞,不肯敲门,宁愿等到我发现他。此时,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他依然气宇轩昂的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姿态立正站在墙边,困守着自己个人尊严的最后防线。我并不理解他的内心世界和他的作派,还是要他进屋,他客气的微笑着说:
  “不啦!不啦!”
  脚跟立定,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我也就只好作罢,返身回屋取出文件夹和钢笔,交给他,要他签字接收。这时,只见老顾伸出两手来接过文件夹,然后,俯身在上面签字,然后毕恭毕敬的又举双手交还到我手中。我取出邮包,交给他,望着老顾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我感慨万千,我从那一刻起,我对自己说,我也要做一个像老顾那样有礼貌、有教养、有骨气勇于承担自己的选择的人,纵然或许会使自己不幸,也要在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保持一个作为人的尊严。也许正是这无端的尊严感,竟然使我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能够成为民选的学生会文体部长,但是,我却不能在工厂行贿哪怕是做一名小组长!
  在我担当通讯员的日子里,我还更深一层体会到了老顾,为什么放弃回广州,宁肯在这里继续穿这着囚服工作,他的妻子实在太爱他了,每周都会有老顾得妻子定时从广州市教育局发过来的平信,隔上一段时间还会在信件里夹上厚厚的一叠照片,经常还会有邮包寄过来品名繁多中草药、补品、营养品……然而,老顾却愧对妻子,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爱情礼物的心理准备,这就难怪外人看来,老顾是个特别奇怪的人物。
  1970年代末,我经历过无数坎坷,终于返回城市,结束我的知青生涯。
  一天,在《航空知识》杂志上,我忽然看到一篇文章,里面竟然提到了老顾,一个我熟悉的名字——顾青。但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就是“顾青,又名顾天航……”一个把名字都和自己的志向联系在一起的人,这就是我眼里的老顾。我感觉,就在人们连篇累牍的上狼窝里掏意志的时候,它竟提醒我在一个遭遇不幸的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点人性的光芒。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9

顾青沉冤四十年平反始末 
 扬州时报   许凤仪/文
(2010-03-16 12:39:25)

  编者按:1945年8月20日,原国民党飞行教官周致和率领飞行员顾青等六人驾驶日本造中岛“九七式”双发运输机起义飞往延安,投身到人民革命阵营之中,为新中国创建空军做出了重大贡献。很不幸的是顾青起义后,因迷航事故,于1946年10月以叛国罪名被判刑,沉冤三十七载后,终于在1984年3月22日得以昭雪。 1984年秋,江苏省统战部长为顾青颁发了起义证书。为纪念8•20驾机起义55周年,扬州市委统战部、市航空学会联合召开座谈会。2004年5月顾青病逝。这里选辑了《扬州时报》等部分有关顾青的媒体报道。以资研究参考。

 
  驾机起义,踏进光明世界 

  1941年,扬州青年顾青(原名管序东)考取了汪伪中央航校,学习飞行。中央航校原来设在常州,1944年初秋搬到扬州西郊机场,校部设在天宁寺。顾青毕业后,当了少尉飞行员。中央航校名义上不是日本人办的,但实际大权还在日本人手中。航校办了好几年,只有初级飞行员,大家感到在航校混下去前途渺茫,得另谋出路。当时航校有一批有志青年,暗中传阅一些进步刊物,知道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正在积极抗日,便想投奔新四军。航校教务主任何健生、主任教官周致和等人,暗中派人与新四军联系,准备驾机起义。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机会终于来了。8月19日,蒋介石要湖北省主席彭蓬迅速回湖北任接受大员。彭蓬指定要同乡周致和驾机送他。周致和本是航校主任教官,飞行技术高超。在航校他就与何健生、顾青等人商讨过寻找新四军驾机起义的事情。不久,他被汪伪航空署调往南京,驾驶汪精卫专机“建国号”,这是日本1939年才设计出来的有双发动机的新式飞机,日本侵略军将之赠送给大汉奸汪精卫作专机。这种飞机一次加油,可飞行6个小时,从扬州飞延安绰绰有余。周致和起飞前,特地给家住扬州的顾青发了一份电报,要他作好起义准备。周致和将彭蓬送到武汉之后,直飞扬州机场。事前他们已将起义之事与扬州地下党取得了联系。地下党当即给延安去电:“日内有专机来延安,万勿误作敌机。” 
    8月20日凌晨,周致和、何健生、顾青等6人,驾起加足油的“建国号”从扬州机场腾空而起,直向西北方向的延安飞去。6个小时后,起义的“建国号”终于在延安机场降落。党中央很快将起义人员接到王家坪八路军总部,朱德总司令及叶剑英、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等领导人接见并宴请了他们,并让他们吃到了毛主席亲手种的西红柿。不久,毛主席、周总理又接见了他们,并与周致和、顾青等起义人员一一握手,表示欢迎。 
    汪伪空军的周致和、顾青等人,终于踏进了光明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
   
  突遭横祸,险些杀了头 

  汪伪专机“建国号”从扬州起义成功,新四军总参谋部将这架起义机改为“820号”,以纪念8月20日的起义。时隔不久,陈云、聂荣臻、吕正操等率领起义人员周致和、顾青去沈阳接受日军的空军部队,搜集器材,修理飞机,为组建东北航空学校作准备。东北航空学校成立后,8月20日的起义人员或当副校长,或当处长。顾青当训练大队副大队长。就在这时,他与一位叫高英的学员兼文书恋爱了,组织上同意他们订婚。1947年7月,航校迁往牡丹江,顾青奉命去牡丹江当教官。临走前,他和高英已打了结婚报告,准备结了婚再走。可报告迟迟批不下来。顾青只好先去牡丹江。途中,他发现机翼下的地形不对,一看罗盘,失灵了,便急忙在附近一个机场降落。原来这里已经是苏联的国土了。顾青当时穿着日军服,便被苏联边防军扣押审查。经过机械师几天的详细检查,果真是罗盘失灵。当时苏联对新四军是很友好的,并帮助新四军培训飞行员。事情弄清了,边防军便通知牡丹江派人来接顾青。 回到牡丹江,政治部保卫科章科长对顾青说,你的技术很好,不会发生罗盘失灵,你明明是投敌的。顾青火了,他大喊:“苏联是老大哥,支持我们抗日的。我们还有不少人在苏联学习飞行,怎么能说我投敌?再说,罗盘失灵,边防军已作了鉴定,你们也是知道的。这能说是投敌吗?” 章科长根本不容顾青申辩,组织营、连大会小会批斗,最后宣布:将顾青送交上级处理! 顾青被押送至哈尔滨军事法院。临离航校时,未婚妻高英流着泪对他说:“章科长要我对你说,我是共产党员,你是三青团员,是特务,我们不能结婚,他已经把我们的结婚报告退下来了。”不等顾青开口,高英就哭着转身走了。
    顾青被关了一年没有审讯,也没有调查,判决书却送下来了:“特务,判处徒刑二年”。顾青立即被送到沈阳监狱劳改。二年刑满,顾青出狱,他一再向组织申诉,没有答复,遂被送到佳木斯“学习”。名为学习,实为劳改农场,里面关的全是被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军官。不久,军法处突然送来复查批复:“罪行严重,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强迫劳动,以观后效。”这个近乎于荒唐的判决书,将顾青打蒙了。因为谁也没有向他调查过呀!这全是那个章科长一手遮天搞的鬼。他之所以要将顾青置于死地,是因为他一直在追求那个长得俊秀的高英,可高英偏偏爱上那个起义过来的顾青,而且结婚报告都打了,顾青便成了他的情敌。于是,他去接回顾青时,将苏联鉴定的实情瞒报了。顾青被判死缓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和高英结婚了。 
    欲哭无泪的顾青,不再申诉了,他知道,再申诉就有可能上断头台。他决心积极劳动改造,先保住一条老命再说,也许会有云开雾散的日子。1958年,沈阳军事法院下达改判书:“投敌未遂,改判徒刑二十年”。顾青因为劳改时屡屡立功,1969年提前出狱了,留在引龙河农场六分场就业。 冤案平反,晚年得幸福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央文件中说,解放后的冤假错案,不管哪一级定的,都要实事求是纠正。顾青见到光明了。他几次向沈阳军区政治部写信,要求改正对他的错判。等了很久,终于盼到复信了。复信说:“你们当时是投诚,不是起义。至于后来投敌判刑,去找原判机关。”他又给审判他的沈阳军区军事法院几次写信,都是泥牛入海。后来他得知,原来置他于死地的那个章科长,已是这个军区的大官了,他的案子是翻不了的。
  军垦局统战部的凌人杰部长,看到了所属北安农场顾青的申诉材料,也觉得奇怪。顾青申诉,未加审判,就这样不明不白判了死缓,不合审判程序。于是,这位革命老干部亲自找顾青谈话,并要顾青坐在他的办公室写一份详细材料。而后,他带着材料亲自去沈阳军事法院,希望给顾青的案子进行复查。法院回复:“没有判错,维持原判。”凌部长要求看了审讯档案,越看越觉得判处不当。 凌人杰是位正直的老革命、老干部,他认为顾青的案子有冤情。于是,他亲自向与顾青同时起义的于飞等人了解情况,又派人出去外调,一定要实事求是弄清这个案子。这时,年已花甲的顾青要求回他的老家扬州定居。临走时,凌部长安慰他说:“你的情况我们查清后,一定向中央书记处报告。我们会对你负责到底,你在家等待消息。” 凌部长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取证,以北安农垦局的名义亲自将所有复查材料送党中央,中央对顾青的冤案非常重视,一位曾经在延安亲自接见过顾青等驾机起义人员的中央领导(即胡耀邦),看了北安农垦局的申报材料,亲自作出批示,要求迅速解决顾青的错案,做好安置工作。中央统战部和中共江苏省委根据中央领导同志的意见,专门作了研究,立即改正顾青的冤案,进行妥善安置。顾青三十多年的冤案平反后,安排为江苏省政协文史专员,享受副厅级待遇。当时,顾青在扬州定居,同时安排为广陵区政协委员。
  顾青原来叫管序东,起义前已与恋人王浦青订过婚。他的起义是非常秘密的,连父母也不知道。后来,据扬州从地面起义去延安的人说,王浦青跳河自杀了。起义人员为了确保家人的安全,到延安后都改了名字。管序东因为怀念恋人王浦青,就改名为顾青。他被押送北京农场改造后,更无心绪与家中联系,也就不知道王浦青到底死了没有?王浦青其实并没有投河,顾青起义后,她四处打听,不知下落,后来便与一位追求她的教师结婚。她与教师签过一份合约,一旦找到顾青,她便与他离婚,与顾青结婚。当一直在关心顾青冤案的王浦青知道顾青平反的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决定与教师离婚。教师同意实践合约,办理了离婚手续。王浦青遂与40年前的恋人顾青结为百年之好。他们特地在扬州何园办了两桌结婚酒宴,我应邀参加了他们的婚宴。因为省委在南京给顾青安排了住房。顾青与王浦青结婚后便离开扬州去南京安度晚年了。       




附:《扬州时报》简讯
扬州市委统战部、市航空学会联合召开座谈会
纪念8•20驾机起义55周年

  8月2O日是汪伪“建国号”飞机扬州西部机场起义飞向延安55周年的日子。市委统战部、市航空学会于8月21日联合召开了“纪念8•2o驾机起义55周年座谈会”。
会议由市航空学会理事长吕峰主持,市统战部原副部长,现任市航空学会副理事长王昭琦简要介绍当时起义情况:
  1945年8月20日,伪中央航空学校飞行主任用致和(蔡云翔)、管序东(顾青)、黄哲夫(于飞)等六人驾驶汪伪政府专机“建国号”从扬州机场起飞,经过6小时的飞行,抵达延安。受到了党中央、中央军委和延安广大军民的热烈欢迎。从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有了自己的第一架飞机。
  在座谈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当年起义者,为了追求光明,满怀革命激情和报国之志驾机起义立举,不仅有历史意义,今天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是对青年进行理想、信念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教材。
  起义参加者扬州人管序东(顾青)的胞弟管序鸿也在会上,介绍了当年乃史起义情况,并感谢市委市政协领导对顾青同志的慰问和关怀。
  市政协副主席,市政战部长刘志高在座谈结束时作了讲话。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8

迷航岁月
——驾机起义先行者顾青的三十七载蒙冤之路
  作者:赵国春

  编者按:1945年8月20日,原国民党飞行教官周致和率领飞行员顾青等六人驾驶日本造中岛“九七式”双发运输机起义飞往延安,投身到人民革命阵营之中,为新中国创建空军做出了重大贡献。峥嵘岁月,光阴荏苒,很不幸的是顾青起义后,因迷航事故,于1946年10月以叛国罪名被判刑,沉冤三十七载后,终于在1984年3月22日得以昭雪。2004年5月顾青病逝。这里选辑了部分有关顾青的媒体报道。以资研究参考。

   1945年8月20日,原国民党飞行教官周致和率领飞行员顾青等六人驾驶日本造中岛“九七式”双发运输机起义飞往延安,投身到人民革命阵营之中,为新中国创建空军做出了重大贡献。从这第一次驾机起义开始,先后有国民党空军及民航人员一百五十九人驾驶五十七架飞机从空中飞至解放区或祖国大陆,为自己选择了另一条人生道路。这种选择有其深刻的历史根源和背景,从而在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时代画卷上绘下了生动的一笔。顾青起义后,因迷航事故,于1946年10月以叛国罪名被判刑,沉冤三十七载后,终于在1984年3月22日得以昭雪。2004年5月顾青病逝。
 
一、驾机起义飞延安 女友一别三十年
 
  1945年8月20日,是中国空军建军史上一个重要的日子。五天前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终于取得胜利。
    这天清晨六点钟左右,国民党某空军扬州机场,像往常一样平静。飞行员管序东、周致和等人到机场作准备。黄哲夫因受到通缉,只好藏在机场附近的树丛里。八点钟左右,他们发现一辆军车从城里向着机场疾驶而来。周致和立即向树丛中发出信号,黄哲夫急跑上飞机,飞机经过短滑行便腾空而起。管序东他们几位驾驶的日本中岛“九七式”双发运输机,是当时比较先进的飞机,油箱储油量大,续航时间长,飞得也高,最高可达三千米以上,很适合长途飞行。
    这架飞机起飞后,很快就钻进云层,巧妙地躲避开地面雷达的监视。
    改变人生之路是明智的选择,然而,旅途也并非一帆风顺。飞机过了开封上空后,高空气流不稳,飞机颠簸得厉害。飞过潼关时浮云散尽,天空晴朗。这时,管序东发现地面和地图标的有点不一样,便向周致和示意。飞机一直向着西北飞去,按照罗盘和地标图的提示,终于找到了发光的洛水。黄哲夫说:“沿洛水北上,飞过洛川,就是延安。宝塔山就是我们的目标。”
    在飞机上,他们几位心中都很兴奋:飞向光明——他们默默盼望已久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当看到洛水时,他们的心立刻激动起来。他们终于冲出了原来的营垒,就要回到人民的怀抱了。按正常飞行时间计算,从扬州到延安只需要五个小时,可他们却飞了六个小时,心里有些焦虑。多亏了周致和是个高级飞行员。
    飞到延安后,他超低空飞行了三圈后终于发现了宝塔山。
    “宝塔!”大家忍不住地一起欢呼起来,“我们到延安了!”
    下午两点,飞机在低空盘旋了两圈后找到了机场,并急速地着陆了。这时机上的油量只够飞半个小时的了。几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飞机上走下了四名飞行员和两名机械师。
    不一会儿,有两个八路军的干部来到了机场。周致和等迎上前去:“同志,我们是从扬州飞来的,事前和新四军联系过。”
   “欢迎你们!我们是卫戍司令部的,我姓油,叫油江,他是王参谋。总部接到了新四军的电报,说‘日内有飞机去延安,请勿当作敌机’。因为没说好具体时间,我们只好通知防空部队,见到飞机不要打。”
   正当他们热烈地谈论着的时候,从公路那边扬起了一阵滚滚灰尘,一辆美式吉普车疾驰而来,上面坐着一名美国军官和一名女翻译。吉普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他们是美国驻延安观察组的。美国军官下车后很不友好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机组人员没有回答。
   油江同志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这是我们自己的飞行员,是从前线回来执行任务的,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女翻译转告了那个美国军官。他听了有点愕然,疑惑地耸了耸肩,和女翻译说了几句就上车走了。管序东懂英语,翻译出那个美军军官讲的意思是:“这个飞机像我们美国道格拉斯DC-2民航机。这个飞机是日本仿造的,名字AT-2。这么好的飞机共产党怎么会有?真奇怪。”
   机组人员看到这个场面感到很惊讶。他们从没看到过美国佬在中国人面前那样老实,几句话就打发走了。
   当晚,管序东他们被安排在卫戍司令部的一套简朴的平房里,八路军战士还告诉他们说,这套房子原是三五九旅旅长王震的住房。
   白天见到的一幕幕,让管序东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到了父亲,他还想到未婚妻王浦青,那个美丽贤淑的姑娘,性格内向稳重,又那么重情义。
   这一夜,管序东是在迷迷糊糊中慢慢度过的。第二天,由黄哲夫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起草了一份报告,表示他们参加革命的决心。在去签名时,为了在敌占区家属的安全和其他起义人员能顺利撤到新四军根据地,决定:周致和改名叫蔡云翔,黄哲夫改名于飞,赵乃强改名叫张华,黄文星改名叫田杰,沈士槐改名叫陈明秋,而管序东为了怀念王浦青改名为顾青。
   顾青出生在扬州一家布店店主家,他母亲去世早,父子俩相依为命,家境条件也不好。他在江苏省立扬州学校就读的小学和中学。他天资聪明、勤奋,所以学习成绩优秀,从不让父亲操心,也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他对旧社会早有刻骨仇恨,特别对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首领遵从不抵抗命令拒绝抗日,把部队撤离到西北打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非常气愤!他更敬佩东北军的高级将领马占山和苏炳文,他们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分别在齐齐哈尔、海拉尔树起了抗日救国大旗,与日寇进行殊死战斗。
   1937年,北京失守,南京又被攻陷,三十万同胞被残杀,血流成河,他和同学们失声痛哭,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担忧。他不再沉默,和同学们踊跃走上街头,宣传抗战,贴标语,搞讲演,唱抗日歌曲,还到农村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日寇进攻扬州时,国民党的空军在郊外机场不起飞,被炸成一堆废铜烂铁。他对国民党彻底失望了,曾暗下决心:一定要报考航校,当飞行员,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他经过刻苦的学习,1941年,考取了汪伪中央航空学校。在航校,顾青没有放弃寻求救国出路的探索。他很敬佩中校教务主任何健生和少校飞行主任周致和(即蔡云翔),因为他们都有抗日救国的进步思想。何健生原是国民党空军的领航员,在一次往越南运送物资途中飞机被日寇击中,跳伞逃生后被送航校任教。他俩经常去上海的《时代》杂志买进步刊物带回来,约顾青和一些进步学生到他俩家阅读这些杂志。顾青就是在蔡云翔老师家阅读到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的。从此,顾青就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了,在他心里亮起了一盏指路明灯。他后来又在老师家里看到苏德战争中苏联不断取得胜利的报道。在不断交往中,他逐渐看清了他们的思想倾向和意图,于是他和两位老师靠得更紧了。
   顾青和同乡王迪、边铭新是同宿舍的要好朋友,无话不谈。1942年,顾青寒假回家路过镇江时,王迪邀请顾青去他家做客,顾青欣然同意。在他家小住的几日里,顾青结识了他的妹妹王浦青。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两个人一见钟情。那几天,他俩无论是在花前月下,还是在蜿蜒小径,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分别,他们还是依依不舍。顾青父亲听说此事后,抑制不住兴奋,很快就请镇江的亲属前去说媒。王浦青的父母也很高兴地同意了这门亲事。顾青的父亲高兴之余,就去金店打了一对金戒指,一只上面刻有“东”字,另一只上面刻有“青”字。就这样双方约定:订婚仪式在1945年农历八月十五举行。因为中秋节是我国民间的一个传统节日,象征着团圆、美满。
   另一方面,顾青心里一直想着如何投向光明,投向新四军。边铭新也有这个愿望。边铭新有个亲属在绍兴任浙东保安司令,让边铭新去当警备队长,边铭新也想到那儿和新四军联系上。这时,顾青也正在航校找关系。六月时,边铭新约顾青同去绍兴。顾青临行前约王浦清一起漫步在皎洁的月光下。过去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在信中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可两人真的一见面,满腹的话儿却不知从哪里说起。谁也不会想到,这次相逢后的分手,两人竟一别三十余载。
   顾青好久不能从这种离别的伤感中走出,可心中有更大的目标。他回到常州后,很快就投入起义的准备工作中。早在1945年3月,于飞和蔡云翔就打算驾机飞往延安了。蔡云翔在一次对日空战中飞机受伤迫降被日军俘虏,后被汪伪南京政府陆军部长叶蓬以同乡名义保释,送常州航校任职。这期间,他对国民党蒋介石的腐败无能十分痛恨,早有飞往延安之心。因此他团结抗日中学的学生,在一次日寇扫荡时被抓后送到常州伪航校学习,但他却不忘自己是中国人,积极为起义投诚做着细致的准备工作。
   起义投诚是一件既伟大又危险的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为了扩大队伍,蔡云翔和于飞争取了驻扬州伪空军少将白景丰(改名白起),又和何健生老师、吉翔等五人,在南京的珠江饭店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上,进行了周密计划,并做了详细分工。最后研究决定:尽量争取有更多的空、地勤人员到解放区。他们把顾青已经当作起义者之一了,而且是骨干成员之一。只是时机不到,没能告诉他。现在,顾青主动找到蔡云翔,蔡云翔自然十分高兴。但他不露声色,只要顾青沉着冷静,等待时机,和共产党取得联系。
   在白色恐怖的敌占区里,找共产党很困难,又非常危险。于飞在上海、五河找了三个多月,终于在新四军一师师部见到了粟裕司令员。于飞向粟裕司令员表明了起义的决心并汇报了组织准备情况。粟裕司令员告诫他们:这可是一件大事,千万马虎不得。我要与军部联系并要请示中央。
   “待机而动,配合反攻。”三天后,中央果然复电了。
   “我们准备反攻决战,你们要择机起义。”粟裕司令员分析了当时的战场态势说。并告诉于飞:延安有一个机场可以降落,又约定了今后的联络人、地点、他们的化名以及他自己的化名。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蒋介石却要发动内战,向解放区进攻。这时,新四军方面派人在扬州会见蔡云翔等人商议起义之事。1945年8月19日晚上九点多钟,蔡云翔与新四军代表会面结束,回到旅馆后便严肃地对顾青说:“共产党是现在中国的大党,有一百多万军队,将来的中国是共产党执政。国民党言而无信,腐败无能,非完蛋不可。共产党没有空军,我们过去把空军建起来,就是一大贡献。我们和新四军联系好了,明天直接飞到延安去。”他接着告诉顾青,“给你父亲留个条,就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让你父亲去乡下躲一躲,免得有人找麻烦。”
   顾青给王浦青写了张便条:我衷心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不要等我。顾青又把戒指从手上褪了下来,一并请住在对门的何健生转交。从此,顾青和王浦青的情缘就这样中断了。
   蔡云翔拿出一份地图,让顾青用三角板、量角器测定从扬州经开封、潼关到延安的航线。
   “待机而动,配合反攻”的时机终于到了,这就是本文开头所叙,扬州机场上演的那一幕。顾青等人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飞到延安,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这是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中最早驾机起义人员。

二、人生漫漫路坎坷 迷航事故酿风波
 
从江南都市扬州来到西北黄土高原延安,对顾青来说不光是地理环境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他期待已久的理想实现了,他终于投入到人民的怀抱了!顾青看到的一切都是清新的。树是新绿的,草是青翠的;空气是新鲜的,环境是新鲜的,生活方式是全新的,人的精神面貌更是格外振奋。
   解放区是顾青可以大展宏图、大显身手的地方。8月24日这天,顾青他们接到通知:朱德总司令和叶剑英参谋长要在百忙之中接见他们。在王家坪,顾青看到陪同总司令来的还有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等领导同志。席间,几位领导人让顾青等人深刻体会到了当初起义是正确的决定。
   朱德总司令满脸笑容地说:“……你们是从反动营垒中冲杀出来的第一批空军人员。今天,我代表党中央和延安人民,热烈欢迎你们投身到革命阵营中来!你们的弃暗投明,不仅为人民军队增添了力量,而且对敌人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种义举,不仅削弱了敌人力量,也为其他想到延安来的人做出了一个榜样。”说到这里,朱老总环视了一下大家,笑了笑,又看了顾青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革命需要你们,人民支持你们!再说了,我们也要搞空军建设,现在人手太少了。正好,你们有专业技能,可以大显身手,为创建空军贡献力量。现在,抗战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过,国民党还准备打内战,日伪军还在顽抗。但是,我们并不怕!他们要打,我们奉陪到底!我们已经解放了许多中小城市,解放区已经连成一片了。可以肯定地说,人民军队会越来越壮大,革命是一定会胜利的!”
   未等朱老总把话说完,掌声掩盖了他的话语。朱老总这些话,使顾青他们受到极大的鼓舞,个个都热血沸腾起来……
   总部首长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晚,他们回到驻地后,一丝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畅想着未来。
   顾青想得最多的却是朱总司令说的“你们有专业技能,可以大显身手,为创建空军贡献力量”。这句话饱含了对他们的充分信任!
   辗转反侧的顾青忽然懊悔起来:咳!也怪我当时走得急,要不咋能啥资料也没带上呢!看来没有什么更好的补救办法了,也只好临时收集材料,把自己学过的知识进行回忆,写成教材了。顿时,他觉得自己未来的担子很重,因为这个担子既包含责任又包含信任。
   随之,顾青又想起了王浦青。他隐隐地感到一种内疚在折磨自己。顾青的起义使得自己可以大显身手,但却给王浦青的初恋泼了一盆冷水,这使得顾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王浦青完全理解顾青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当她的哥哥王迪把那个秘密告诉她之后,她为顾青的这一重大决定而感到由衷高兴。她庆幸自己没有看错顾青,他不是轻易做出退婚决定的。起义到共产党那边,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王浦青知道这不光会有思想斗争,还有许多的麻烦事要处理,更要万分地保密,不容有丝毫的疏忽。现在,虽然他走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逢,但她在心中却暗暗为顾青祈祷,也暗下决心:“不管会有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他的。”她知道顾青家中只剩老父亲一人,很孤独,她就从镇江一个人去扬州看望老人。更让顾青想不到的是,王浦青认顾青父亲为义父,照顾起老人的衣食起居,这在一定程度上让顾青减少了后顾之忧。
   顾青来到延安后,总想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解放区做点有影响的事。有一天,延安召开军民大会,总部决定,让他们用起义带来的“建国”号飞机在空中撒传单。听到这一决定,他们高兴极了!因为这是他们为解放区做的第一件事。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们早早就来到机场,把飞机的主要部位又细心地检查保养了一番。当他们驾机在狭隘的山谷中飞来飞去,把传单抛撒在会场上空时,他们显得无比兴奋。而且他们发现,有些群众是从黄河边上带着干粮,结伴徒步来延安看“自己的飞机”的。这一次任务给了顾青极大的鼓舞,接下来的事更让他们为之大振。
   重庆谈判前夕的1945年8月28日,毛主席、周副主席、王若飞等中共首长赴重庆与国民党谈判。在中国人民的历史上,这是抗日战争胜利后争取国内和平的重大举措。当时,全国人民都在翘首以待。张治中先生已带美国专机来延安迎接,延安中央机关、八路军总部和延安人民到机场欢送。叶剑英参谋长在人群中找到顾青他们,急忙说:“快,毛主席要接见你们。”随后带领他们穿过欢送的人群,径直来到了美国飞机旁边。这时,毛主席已走上专机舷梯,叶剑英参谋长向毛主席介绍了他们六人。他们激动地向毛主席敬礼,毛主席招手向他们致意,似乎说了些什么,但由于现场人声鼎沸,他们没有听清楚,可他们却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幸福。
   重庆谈判时蒋介石搞“假谈真打”的把戏,一边谈判,一边军事摩擦不断升级,并急不可待地向解放区大举进犯。
   在他们大举进攻之时,解放区的人民军队便开始了大反攻。1945年9月,张家口的解放打通了从陆路进军东北的通道。这时,延安总司令部命令蔡云翔、顾青、田杰、陈明秋四人在刘风的带领下,驾驶“8•2”号(他们起义时带过来的专机“建国号”)经关丘、张家口去东北。不料,在张家口机场降落时,被机场上残留的铁器将起落架撞伤。当时那里无条件修复,聂荣臻司令员命令他们,跟随中共中央委员陈云同志从陆地出古北口,经承德乘车去沈阳。
   北方的九月,已是初秋时节,气温相当于江南的冬天。出了古北口,就是风沙漫天了,顾青他们四个都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风沙没有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到了承德,已是满山红叶、草木凋谢的仲秋季节了。他们跟随陈云同志乘车到了沈阳,在吕正操司令和伍修权参谋长的支持和帮助下,他们接收了日本空军林只毅部队的飞行员、机械人员和家属,又在沈阳、辽阳、营口、本溪一带收集了一批残留的飞行器材、汽车和散落在民间的飞行物资。他们把这些转运到通化,这样创建空军就有了一定的物资准备。
1945年末,终于在通化组建了东北航空总队,蔡云翔任队长,顾青任参谋处主任,田杰、陈明秋任机务队长。这时,通化已是大雪飞扬的隆冬时节。顾青他们的生活环境由满目青翠转换成冰天雪地,寒冷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考验。他们穿上了从未穿过的厚厚的棉军装,而热情没有因为寒冷而削减半分。
   通化虽是我军驻地的解放区,可是人员成分复杂,有日军的战俘和伪警宪特,还有暗藏的国民党特务。第二年春节前夕,国民党特务受命勾结当地伪警宪,发动在航空总队、炮兵学校工作的日军战俘人员进行叛乱,妄图炸毁飞机、各种器材和武器等,借以达到削弱我军实力的目的。敌人的阴谋被发现后,又截获了他们互相联络的信件。因为顾青懂英文、日文,总队政治部主任黄乃一就命令他连夜译成中文,揭发敌人的罪行。翌日凌晨,我军保卫人员将要参加叛乱的日军战俘悉数逮捕。顾青连夜翻译出敌人的联络信件,成了审讯敌人的最好证据。审讯时,顾青又当翻译又当记录员,一一记录了日本鬼子侵略我国的滔天罪行。上级领导对顾青的工作表现给予了高度赞扬,更加激励了他奋发努力。
   1946年3月1日,航空总队经过整编后,顾青被调到学员教导大队任副大队长兼机械实习室主任。这时,顾青的工作愈加勤奋。他受命编写《航空机械学》后,白天讲课,晚间利用仅有的日文杂志、有关资料和自己在伪航校学到的机械知识,按章节编写《航空机械学》教程,经总队长审阅后油印成小册子发给学员。日本教员讲课时,顾青还当翻译。23岁的顾青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这期间,顾青与航校中一位从延安来的女干事、大队文书高英相恋了。航空总队女同志少,高英长得苗条、漂亮,和她要好的男同志不少,但她看重顾青的是人品好,又有才能,有事业心,工作特认真,对革命忠诚。他俩坠入爱河。遗憾的是,当时部队对结婚条件规定很严,而顾青的军龄远远不够。顾青非常苦恼:原先的未婚妻已解除婚约,天各一方,相会无期;如今,相中了这位热情的姑娘,怎能舍得放弃呢?姑娘也很苦恼:航校好多人追求她,其中有一个科长,可以说是到了紧追不舍的地步,而且一再告诉她,他的结婚条件已经具备了,并对她与起义人员顾青相处过密提出了暗示性的告诫。
   繁重的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使顾青终究不堪重负,他病倒在床上。他想,如果小青在身边该有多好。可是自己亲手割断了恋爱关系。此刻,他百感交集,无可奈何。正在这时,高英主动来照顾他,为他送饭、喂药,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使得顾青感动不已。
   此时,校部通知顾青,将来可能要调他到牡丹江飞行大队当教官。这天晚上,在东安机场的宿舍里,这对恋人悄悄地会面了,两人相拥而泣。顾青告诉姑娘:结婚报告没有批准,结婚无望了,如今校部又要将他调离了!姑娘泪流满面地告诉顾青:她已下决心,非他不嫁!
   顾青痊愈后,他们俩立即向组织提出了订婚申请,而且也得到了组织的批准。高英下定决心学习航空知识和技术,为此,她还特意把自己名字的“英”字改为“鹰”字,意思是今后要像雄鹰一样,飞翔于高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觉得不够。顾青想如果两个人能在一起工作,该有多好啊!
   后来,高英真的调到政治部宣传科工作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可以说无话不谈。有一天,高英坦率地对顾青说:“我十八岁就入党了,你也应该申请入党。首先,要把过去的历史写成自传向组织交代清楚。如果参加过什么政治组织,一定要交代清楚,写得越仔细越好。等到你入党了,咱俩结婚也就能获得批准了。”顾青理解地点点头,当真如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经历。其他方面顾青都不担心,只有一件让他忐忑难安,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如实汇报。
   那是在伪航校时,他的同学哈弼贵介绍他参加过“三青团”,现在提起这段经历,尤其是在申请入党之时,使得顾青如芒刺在背。现实令他很是苦恼,因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党组织不仅没有批准他入党的要求,也没有批准他俩结婚。因此顾青感到很苦闷,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参加过“三青团”的原因,他百思难解,进而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有时坐在办公室里直发呆。
   1947年7月1日,顾青和于飞、张华被抽调到飞行教官学员班学习,训练结束后,又被任命为飞行教官。当年七月十三日,他们又转场飞至牡丹江海浪机场训练飞行员。临行的头天晚上,高英在当地群众家买了一只鸡炖了,为顾青他们送行。临别依依,彻夜未眠,两人不免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楚。特别是把高英独自留在东安市(今天的密山市),顾青心中有无限的眷恋之情难以倾诉。
   这一天,对于顾青来说是一个陷入噩梦怪圈的日子。前一天晚上,情人分别分外缠绵。他和高英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到了子夜时分也未诉尽不舍之情。待到第二天上路时,顾青的精神和情绪几乎处于一种疲惫和纷乱状态。起飞前,他在地图上从东安至牡丹江市画了一条直线,就到机场准备起飞。
   本来预定编队飞行,由于天气不好,能见度低,就决定张华先飞,顾青随后,于飞收尾。张华飞走后,顾青起飞到黑台车站上空进入始航点后,对准罗盘指针指数向牡丹江方向飞去。
   说起来这条航线,他们太熟悉了,因为经常飞,顾青没有注意地标,一直按罗盘平直飞行。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估计牡丹江要到了,向前望去。
   然而,顾青看到前面竟是一片大草原。奇怪,怎么和牡丹江市的地貌不一样呢?看不到以往常见的草房,映入眼帘的全是俄式建筑。于是,他左右各转90度,再各转180度,死盯着罗盘,可是罗盘却没有一点变化。不好了,原来是罗盘失灵了!自己现在已经迷失航线飞越国界,进入苏联境内了。
   顾青这时真的有些紧张了。怎么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需要当机立断。如果再往回飞寻找牡丹江,油量不够了。看来选择只有一个,低空飞行,寻找着陆点。
   年过花甲的顾青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我不敢再飞了,盘旋下降,寻找可靠的迫降地点。我发现地形、地势河流都不一样,没有草房,农村也是楼房,就意识到可能飞出国境,到苏联了。兜了好几圈,发现前方大草坪中横贯一条白色长带,显然是机场的滑行道。我照直飞,低空盘旋两周之后,就下滑着陆了。机场空无一人,远处有机库和楼房。我心想:苏联和我们是一家人,就毫无顾忌地向楼房处滑去。
   这时,突然从草丛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举双手示意,让我停下。他走到飞机跟前,用俄语问我:‘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我在航校学了半年俄语,就回答:‘中国人!’他继续盘问我,我的俄语讲不好,就用英语、日语,用手比画,指着航行图,表示迷失方位。后来,又来了一个军官和一个女翻译,他们让我把机上的行李、衣箱拿进屋,收缴了我的手枪,带我去食堂吃饭。不久,开来一辆吉普车,带我到一幢大楼前——可能是边防司令部,把我押送到房后的地下禁闭室。地下室阴暗,看不清,每间都关着一两个人……”
   这天深夜,有六七个军官来到顾青的住处,询问他有关情况。一位苏联上校对顾青说:“你的飞机我们要详细检查,无故越境,要判刑……”又将他关进了地下室。过了几天,事情有了转机。原来苏方对飞机经过一番严格、认真的检查后,一个机械员对顾青说:“你的飞机罗盘确实有故障,而且因为安装得离发动机太近,所以已经完全失灵了。”上校满脸笑容地对顾青说:“你飞机上的罗盘确实不好,我们准备为你换一个。但越境事件必须呈报上去,经外交途径才能解决。”说罢,加了一句,“等你们革命成功了,才可以自由来往,现在不行。你在这里也不能自由行动,有事可以找她(指了指女翻译),否则,你的安全你自己负责,也不能高声乱唱乱吵!”
   原来,最初苏方将他当成“犯人”看待,顾青对苏方给予的待遇不满,在地下室里经常高唱《延安颂》、《夜半歌声》等歌曲,表示抗议。自从上校这次谈话之后,顾青的待遇有了改善。女翻译将他领到地下室上面的一间屋子,给他拿来被褥,准许他在室外空地上溜达了。伙食不再是黑面包和菜汤,而是专门给他做的大米饭、馅饼。还领他去洗澡,理发,看苏联电影。
   一个月后,这位少校机械员用吉普车把顾青接到他家楼下说:“因为我的祖父也是中国人,所以我今天请你到我家做客,也就等于请中国老乡,请你不要介意。”少校的全家听说要请中国老乡,都早早在楼道里列队迎接顾青。顾青非常高兴,在异国他乡能得到这样亲情般的接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席间,少校的祖父嘘寒问暖,询问了国内革命战争的情况。顾青谨慎而不失中肯地一一做了回答。全家热情地敬酒,洋溢着中苏友好的热烈气氛。少校的父亲中国话说得比较流利,酒量也大,一再同顾青碰杯。顾青也来了兴致,盛情难却,喝了一大杯伏特加,最后,喝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军人宿舍里。
   不一会儿,那位少校开车来接他,说:“上车吧,今天就送你回国了。”少校用吉普车把顾青送到了边防司令部。顾青看到一台国内的卡车停在了大楼门前,他的心里轻松多了。顾青的政委这时从楼里边出来,对他说:“回去的手续我已经办好,对一下你带来的东西,咱们就一起回去。”在回国途中,政委告诉顾青:“你和高英结婚的事,组织上批准了,回去后你们就可以结婚了。”顾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高兴地问政委:“什么时候批的?”政委说:“就是你转场飞行头一天批的。”
   顾青高兴之余心中又生出懊恼来,心里说:“如果你们当时通知我,我怎么能因心情不好,思维混乱而造成迷航呢?”
   在苏联滞留了一个月的顾青,时刻想念航校,想念自己的战友,想念那些生龙活虎的飞行员。如果不是自己迷航,都带飞一个月了。于是,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工作,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顾青此时更加想念心爱的高英,这回他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不料顾青回来后,等待他的却是停职反省、隔离审查。顾青面对当头一棒,怎么也想不通。
   他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也在尽力思索着:对迷航的事为什么一直不谈设备故障,只追查政治原因?为什么参加会议的没有机械装备和技术人员,就连先后起飞的张华和于飞也没有参加,只是一些政工人员?苏联空军已向政委介绍了飞机罗盘的故障,而且人家给装的新罗盘还在飞机上,为什么竟然有人不顾事实,一味地追查“三青团”问题?顾青的数次检查都没有通过。实际上,“通不过”是很正常的,因为,顾青对这种检查只是不得已的一种应付而已,内心其实是非常反感的。最后,保卫科干脆把他隔离起来,不让他见到老师和同学,更不让他见到高英。
   此时此刻的顾青,陷入了孤独、痛苦与无奈之中。顾青等人驾机起义,对我军创建第一座航空学校、培养自己的飞行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想不到只因一次机械故障竟落到如此地步,他想不通啊!

三、厄运缠身难化解 判处死刑缓二年 

   几经周折和磨难,顾青被送进哈尔滨东北军区军法处监管反省。每次审问顾青时,审讯人员只字不提因机械故障引起的迷航,始终把这次事件定为政治问题。
在顾青被监押了大约一年后,也就是1948年11月,他以“特务罪”被判处二年徒刑,送鹤岗煤矿挖煤劳动改造,后来又转到沈阳监狱改造。更让他痛心的是,他被判刑后,就接到一纸离婚判决书,高英与他离婚了。
等顾青刑满释放的时候,新中国已经成立一周年了。他感到:全国已经解放了,他的特务问题就应该查清楚。想到这时,他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不久,他就向军法处提出了申诉。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建国初期,国家根据“对罪犯实行劳动改造,使之自食其力、重新做人”的原则,决定由公安系统筹建一批劳改农场。
1950年8月,原松江省公安厅在汤原县梧桐河建立件了第一个劳改农场。对内称省第一劳改支队,对外称地方国营梧桐河农场。后来陆续建立了密山农场、笔架山农场、香兰农场、鹤立河农场、兴凯湖农场、音河农场。
1951年1月,顾青和许多劳改人员一起,被送到由国民党被俘虏的官兵组成的佳木斯解放团,去开垦笔架山农场。这年的秋天,负责管教顾青的指导员把东北军区军法处又一个判决书交给他。当他看清了判决书上的几行字后,他的心仿佛泼上了一盆冷水。
  “经复查,顾青问题严重,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他们真的对我的问题认真复查了吗?我没有犯罪呀!他们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判我死刑呢?顾青感到震惊和不解!
   “这事只有我知道,千万别告诉别人。稍有不慎,就脑袋搬家了。”那位指导员把顾青推到一个角落里,带有几分好心和几分神秘地告诉他。顾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看来再申诉就真的没命了,他对那位指导员心怀感激之情。
   全国刚刚解放的时候,顾青就想把自己遇到的麻烦写信告诉父亲,但又怕父亲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这次又判了重刑,哪年出来还不知道,就只好写信告诉父亲了。父亲接到信后,很为儿子担心。为儿子感到冤枉的同时,老人把这件事转告了王浦青。王浦青听到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那些日子,王浦青不知道掉过多少次眼泪。后来,王浦青多次写信嘱咐顾青:珍惜生命,保重身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王浦青除了叮嘱和安慰顾青,只能时常给顾青寄些食品和衣物。
   梧桐河原名叫温敦河、乌屯河,女真语意为“木槽子”,乌屯是乌春的谐音,本为女真族乌春部的族称或姓氏,后来被汉化,称梧桐河。1952年4月,顾青被押送到当年抗联战士曾经奋斗过的梧桐河农场劳动改造。这时他想:既然不能用自己所学专长报效国家,那就以劳动改造为国出力吧。他因为表现好,立过功,受过奖,当过劳模,就调到场生产科学习农业技术,脱离了监管,可以独立工作了。他做人的尊严,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顾青因为工作积极肯干,大家对他的劳动态度认可。1956年,他被调到省公安厅劳改局学习勘测技术和土地规划。回农场后,他用学到的知识搞土地测量、土地规划和实验灌溉。他想到这也许是组织上对他的考验,心里由衷地高兴。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顾青还未从组织考验的沉醉中醒来的时候,又一盆凉水向他泼来。1958年,沈阳军区军事法院又发来一纸判决书:投敌未遂,开除军籍,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这是既无申诉又无调查、本人也不在场的缺席判决。这个判决把顾青心里刚刚点燃的一点希望之火,彻底给扑灭了。他真的彻底失望了,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他真不知道后半生将怎样度过。
   由于顾青思想苦闷,精神上压力巨大,他被调回生产队劳动后,身体逐渐消瘦,经常胸疼、盗汗,全身无力。一天夜间脱谷时他大口咳血,被大伙抬到医院后,诊断为开放性肺结核,需要住院隔离治疗。在当时那个贫困的年代,在这种近似于绝症面前,顾青完全绝望了。他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在处置室偷出了一把剪刀,藏在枕下,寻找合适的机会准备自杀。后来,被护士发现了,才未能死成。指导员向两位医生说:“一定要把他的病治好,什么药好就用什么药,还要尽可能改善他的伙食。”
   指导员不顾可能被传染的危险,经常坐在顾青的床边耐心地开导他。一次指导员对他说:“顾青,你要治好病,才能重新做人。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将来即使证明你无罪,又有什么用呢?千万不能做傻事呀!”听了指导员发自肺腑的忠告,顾青又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希望之火。经过两年的治疗,顾青和死神擦肩而过。顾青在医院住院期间,给医院里的上上下下都留下了好印象。出院后,他被留在医院学习护理。
   有一天夜间,医院失火了。顾青先把重病号背到安全的地方,拿斧子上房把房草推到地面,又用斧子劈出一条隔离带。一不小心,他从房上滑落到雪地上,摔得不醒人事,经抢救苏醒过来。他的勇敢行为感动了许多人,农场给他减了刑,记了功。
   然而,命运又再一次折磨着他。1965年初,省公安厅劳改局通知:凡是重刑犯,一律调到一面坡采石场采石头。顾青属于重刑犯,只好按通知精神离开曾经劳动过十三年的梧桐河农场。临走时,他看着自己身边熟悉的一草一木,难过地掉下了热泪。
   到了一面坡,顾青的劳动更加辛苦了。每天不是打眼、放炮,就是往车上装石头。他是大组长,为了调动大家劳动的积极性,他带头干重活。在1967年5月的劳动竞赛中,他们组提前完成了全年的任务。
   成绩的取得,没有让他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反而工作更加努力了。有一天午休后,顾青领着人上西山坡清理毛石,准备第二天开工。往回返时,他们发现西山坡处的火药库房冒烟起火,他毫不迟疑地带领人用铁锹砸开门窗,发现炸药旁边的导火索已被点燃,他毅然钻进库内,把火扑灭,避免了一场大爆炸。事后,指导员问他:“当时明知道库里是炸药,你是怎么想的,怕不怕?”
   顾青回答得简单干脆:“什么也没想,也没怕,就想把火扑灭,别把炸药引爆了。”后来,采石场为他开了庆功会。顾青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再一次高大起来。
   上苍总和顾青过意不去。1968年,也不知什么原因,顾青被押送到黑河地区的引龙河农场改造。因为1969年中苏边境关系紧张,这里的劳改农场把犯人全部转移了。顾青因为两次减刑,又提前一个月释放,就留在引龙河农场就业了。
   顾青自判刑后,在北大荒劳改农场呆了三十多年,漫长的劳改生涯,其间辛酸屈辱可想而知。他坚信事实总有澄清的一天:“罗盘失灵而迷航”与“有意叛国”之间决不能画等号!他承认在航校与高英“未婚同居”是个错误,也承认转场飞行因罗盘失灵而迷航出境是个事故,但决不是“有意叛国”!然而,在那漫长的劳改岁月里,他的内心呼喊只能强制地被压缩到最小。
   顾青在梧桐河农场劳改时,就同多年断绝联系的家人通信。也就是在那时,他接到了王浦青的来信。了解到她和一个编辑结了婚,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而这个编辑居然在“文化大革命”中揭发她和顾青的关系,以致她被下放劳动。他俩离了婚。如今,她终于打听到顾青还活着,在北大荒农场,就时常给顾青带来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关怀,在“十年动乱”期间也没有中断来往,每月寄粮票和钱,接济这位“劳改犯”的生活。

四、费尽周折昭冤案 可惜人已近黄昏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国内的各项事业都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顾青被调到北安国营农场管理局基建工程处当工人。他看到文革中许多冤假错案都陆续得到了平反,就再一次向沈阳军区军事法庭提起申诉。可是,申诉材料发出后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1979年,中共中央发出的《要纠正原国民党军队起义投诚人员的冤案》问题的6号文件,省委发出的《平反原国民党军队起义投诚人员》的25号文件,才激发起顾青提出平反的信心。
   一天,顾青在电视上看到邓颖超等中央领导人在北京将荣誉证书颁发给早年各批驾机起义人员。
   “为什么没有我?”他边喊边哭,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难道真的成了社会上的垃圾了吗?”他再次鼓起勇气,向上级写申诉材料。
   1980年9月,北安管理局党委统战部部长剑涛组织召开了一次“摸底会”。那天,大家都在会议室坐好了,剑涛走进会议室时,顾青正在给会议室的玻璃窗打腻子。
   剑涛问:“工程处李方明同志来了吗?”
   李方明答:“来了。”
   剑涛又问:“顾青的材料你带来没有?”
   没等李方明回答,顾青全身一颤,手中的腻刀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剑涛见此情景,便示意管统战的肖树林科长,让那位工人先到别的屋子干活去。
   第二天,肖科长问剑涛:“你知道昨天干活的那位工人是谁吗?”
   剑涛说:“如果我分析得不错的话,他就是顾青。如果是别人,提顾青的名字,他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肖科长点了点头:“对,他就是顾青。昨天晚饭后,顾青到我家去了。一进屋,顾青就抱头痛哭,说‘想不到三十多年了,组织上还有人知道我顾青’。”
   剑涛对肖科长说:“通知李方明,让顾青写一份详细的申诉材料,一式两份,给沈阳军区法院一份,部里留一份。
   剑涛又调阅了顾青的档案。经过他几天的用心查阅后,心里对顾青的案子终于有了点底儿。剑涛认为:顾青的申诉与档案中记载的基本一致,而罪名与罪证不一致,犯罪事实不能成立。事实很明白,怎么能在分析事故时避而不谈机械故障,只谈政治问题?参加分析事故的人员中却偏偏没有技术人员,只有保卫人员和政工人员,这是为什么?政委去接顾青时,苏军少校机械员已向政委做了介绍,告诉他是罗盘失灵迷航,并给换了新罗盘,政委为什么不予证实?当时为什么不检查一下飞机?
   顾青的再次申诉等了很长时间才接到沈阳军区军事法院的一纸回文。回文说:关于顾青的起义政策我们已经落实。他的案子,经复查不能改判,希望他在四化建设中做出贡献。
   顾青又一次陷入极度失望中。剑涛和顾青长谈了两次,要他相信共产党是会实事求是的,冤案终究会得到平反的,鼓励他不要失望。1982年8月,剑涛亲自去找沈阳军区军事法院了解顾青的有关情况。一位姓刘的女同志说:“顾青的问题我们复查过了,已经答复他了,不能平反。希望你们做好他的工作。”剑涛当时提出借阅顾青的原始档案。她回答说:“你明天上午来吧。”第二天上午,剑涛到了军事法院,他们把四本原始卷宗给了他。
   剑涛在细致地查阅了每一本档案后发现,只有一篇证言是有分量的,是保卫科长代高英写的。归还档案时,剑涛对那位女同志说:“我看了全卷,可是没有一篇证言能证明他是有意叛逃。至于‘三青团’问题是他自己主动交代的,怎么能定‘三青团、特务、叛逃’罪呢?”
   她说:“你现在说他没有罪也没有证据呀。”
   剑涛说:“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就是平反的根据。”
   她说:“那不行。”
   剑涛请她介绍几位老航校的领导、顾青的同学和同事。
   她说:“不知道。”
   这事当时也没有结果,就暂时放下了。
   这年秋天,顾青退休后要回扬州。他到局里来向剑涛告别,顺便打听一下案子有没有头绪。临走时已是华灯初上,剑涛从繁荣东街一直送到马路的转盘道路口,又从那里一直向北走去。他们走得很慢,就像散步一样。剑涛望着这位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老人,心中升起一种从来没有的同情感。
   剑涛望着顾青苍凉的表情,问:“你现在知道老航校的领导、同学和同志都在什么地方吗?哪怕一个人也行。”
   顾青说:“三十多年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劳改,哪里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只有靠北安局党组织了。”
   顾青回到扬州后,借住在花井南巷16号一家柴屋。顾青写信告诉剑涛他的住址,并询问平反的进展情况。
   天下的事情真是无巧不成书,也许是顾青的遭遇感动了上苍,使这个难解的冤案有了平反的机会。
   1983年春节前,当时的哈尔滨医科大学校长、著名克山病防治专家、全国人大代表于维汉来北安看望克山病防治重点村屯的群众。在送于校长回哈市的车里,于校长问剑涛:“你们这里落实政策怎么样?”
   剑涛介绍了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后,说:“现在我手头有两个大案没有解决,找不到线索。”
   于校长问:“什么案子?”
   剑涛说:“是从扬州起义飞往延安的飞行员的冤案。”
   于夫人徐岸明教授坐在车前面问:“他叫什么名字?”剑涛说:“叫顾青。”
   她又说:“我好像在一本什么杂志上见过这个名字。让我好好想一想。”过了一会工夫,她又说:“我想起来了,是1982年《航空知识》杂志第十二期上,有一位叫于飞的写了一篇文章,题为《飞机在延安降落》。”
   剑涛急着说:“就是他们!于飞是顾青的同学,是这次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这回可好了,顾青有救了。”
   晚间在于校长家就餐时,徐岸明教授把这期《航空知识》杂志交给了剑涛。回到北安后,剑涛就给《航空知识》杂志写了封信,询问《飞机在延安降落》的作者于飞在何处工作。他们很快来信做出了回答:“于飞在国家体委工作。”剑涛给国家体委党组织发了公函,请于飞同志按调查提纲回答要调查的问题。于飞同志的证言,证明了顾青是罗盘故障而迷航,并不是政治问题,更不是叛徒。还介绍了顾青平时的思想表现。他说,那时出现机械事故是经常的,蔡云翔就是在飞往牡丹江途中飞机爆炸身亡的。于飞把老航校的领导、同学和同事在何处工作,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何健生老师也随信寄来了证言。于飞的信使顾青冤案绝处逢生。
   按照于飞提供的线索,剑涛向各大军区空军司令部、参谋部、后勤部、国家民航总局党委、国家科协党组织等单位发了公函,进行函调。除于飞和何健生的证言外,当时的中纪委委员、国家民航总局政委黄乃一和武汉军区空军副司令郭槐的证言最可贵。他们都证实在东北创建空军中顾青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剑涛也向沈阳军区空军政治部发函,找到了高英的工作单位——沈阳市政府视察室。北安局统战部派了两名同志去沈阳,并通过市政府机关党委找到了高英。高英说:“在我和顾青的共同战斗和生活中,他一贯要求进步,工作积极。说在转场飞行前看了一夜的航行图,纯属捏造。那天下午,我在驻地老乡家买了一只鸡炖了,为他送行。我们彻夜长谈。早晨起来,他在航行图上画上了一条直线就飞走了。至于说他带走所有的行李,当时是供给制,除了随身的衣服就是行李和毛巾、牙刷、牙缸。他不带走,到海浪机场怎么生活?至于诬陷顾青曾给自己二两定情的黄金,纯属子虚乌有,当然也不存在他要回去的事了。”
   外调人员回来后,剑涛和当时管统战工作的熊佐民研究,越级给中央统战部写了一份报告,提出六条平反意见:一是顾青起义是主动的,积极的;二是起义后在东北创建空军中工作积极有贡献;三是转场飞行前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表现和可疑的行动;四是定他叛逃飞行航向不对,从东安方向朝敌占区吉林飞是250°,而他却在190°着陆;五是向吉林叛逃加油量不够;六是机械状况也不允许,当时的飞机是用废旧设备拼起来的,不能长途飞行。这份报告同时抄送给总局党委统战部、黑龙江省委统战部和沈阳军区军事法院。
   时间过了不久,报告有了回音。1983年12月28日,沈阳军区军事法院派审判员李晓峰和李亚兵来北安管理局。李晓峰对剑涛说:“我们这次来有两个任务,一是来检讨的,在顾青平反问题上我们落后了。二是借你们对顾青的调查材料,以便复审使用。”
   第二年的4月初,沈阳军区军事法院正式来函:
   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军事法院刑事判决书(1984)刑再字第9号
   申诉人顾青(原名管序东),男,现年63岁,汉族,江苏省扬州市人。顾于1941年考入汪伪中央航空学校,1945年8月20日随该校蔡云翔等人驾机起义加入我军。同年9月调至东北航空总队(后改编为航空学校),历任参谋处主任、学员飞行大队副队长、机械实习室主任、飞行教员等职。1948年11月18日,原东北军区军法处以“投敌未遂和潜伏特务”罪,判处顾青有期徒刑二年。1951年8月改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1958年2月26日,沈阳军区军事法院改判有期徒刑20年。1969年刑满后留场就业。后调为北安国营农场管理局基建工程处工人,现已退休。1978年开始,顾青提出申诉,否认原判事实,要求复查纠正。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于1984年3月22日对该案进行了审理,查明:原判认定顾青犯罪事实不能成立。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判决如下:
 
一、撤销原来东北军区军法处1948年11月18日和1951年8月31日对顾青的判决。
   二、撤销沈阳军区军事法院1958年2月6日刑字第40号判决书。
   三、宣告顾青无罪。
 
审判员 王仁礼 审判员 李健夫
 1984年3月22日
 
此件经核对于原本无误
 代书记员 朱子阳
 1984年3月23日
 
  顾青的冤案终于得到平反了。顾青接到平反判决书后,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省委、总局党委和从事统战工作的同志,也都为他高兴。三十七年的冤案终于以宣告无罪纠正过来了。
   各级统战部门为“顾青案件”四处奔波、呼吁!当事人的一份份证言也纷纷寄来!
   证言一:罗盘失灵是可信的,空军刚组建,技术条件差,经常有事故,那些飞机是搜集敌人留下的旧飞机组装而成。维护飞机的地勤人员90%以上是日本战俘。
   证言二:1946年—1948年共发生迷航、迫降事故10次以上,大都是飞机故障、罗盘不准或技术问题。
   证言三:“叛逃”航向不对。从东安飞吉林(当时国民党占领区)航向250°,飞向牡丹江是240°,但顾青飞向190°,飞入苏界,两者相差50°,迫降苏联而不是吉林。
   证言四:不具备叛逃吉林或长春的条件,飞机是“九九”教练机,是一架拼凑起来的旧飞机。从飞机加油量看也根本飞不到吉林,而且航图上仅有东安—牡丹江的航线,没有飞往吉林的航线。
 
  为了把平反顾青冤案的工作落到实处,地方党组织、有关领导同志,以及关心、爱护顾青的战友和同志,都做了大量工作,出具了十分真实可靠的证据。
    组织做了多方面的工作,并将顾青的真实情况上报党组织后,黑龙江省农场总局党委做出了重要批示,主要精神如下:
 
根据黑龙江省人事监察局、黑人字(85)17号《关于顾青同志复职办离休的批复》,经总局党委讨论决定:
   1郾恢复顾青同志公职,同时办理离休手续,工龄从1945年8月20日算起,定行政14级,从1984年11月起计发离休费,享受副专员级待遇。
   2郾从错判之日起,至计发离休费之日起(1947年7月至1984年10月)共447个月,每月补发生活补助费10元,总计需补发4470元。一次补齐。
 
  顾青读着上级组织的文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把衣服打湿一片。
   这是顾青等待多久的结果,他如同受了冤屈的孩子,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1984年3月,王浦青从报纸和广播中得知顾青平反,暂居扬州的消息后,一封书信寄到扬州,表达了怀念之情:“待到两鬓斑白时,石头城下重相见。”并从箱中翻出已存放得发黄的两人早年合影,睹照思人,悲痛不已。当时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嫁的王浦青在亲友和子女的支持下,于清明节这一天,孑然一身从南京赶到扬州看望顾青,俩人相见,抱头痛哭。
正好邮递员送来沈阳军区寄来的“撤销原判,宣告无罪”的判决书。顾青双手颤抖地在挂号本上签上了名。
王浦青首先拆开信,看罢,激动地举起信来,高喊:“真理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然后,泣不成声地扑在顾青怀里,喃喃说道:“组织上是理解你的!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1985年8月19日,分离四十年的恋人“破镜重圆”了。为了纪念四十年前驾机起义前夕这对未婚夫妇分别的日子,江苏省政协还给他俩置办了家具。新婚后的老两口住在南京夫子庙附近的省政协大院内。
   婚后王浦青每天照料顾青的饮食起居。她的女儿、女婿每逢星期日也来帮老两口洗洗涮涮。顾青是江苏省政协委员、文史馆专员,每天在家办公。
   1986年,顾青在扬州航校的一位同事从台湾绕道国外回大陆,听说顾青还活着的消息后,专程到南京看望,并宴请顾青夫妇和在国民党中共事的祝泽。席间,他频频举杯,感慨地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党派不犯错误,犯了错误改得最彻底的,就是中国共产党了!顾青的案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呀!”
 
注一:文中部分情节,参考了凌人杰的《一个驾机起义者的风雨人生》,在此表示感谢。 章回小说责任编辑 徐娜
注二:原文来源于:章回小说.上旬刊.文学版 期数:20130600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7

张华简历及其人生三大特点
作者 张华外甥沈阳

  张华(原名赵乃强),汉族,吉林省永吉县人。济南军区空军原副参谋长。
  1923年10月出生;
  1945年8月20日,在蔡云翔等策划组织下,将汪伪“建国号”专机按毛泽东指示飞抵延安(时任副驾驶)并成功落地延安机场。此飞机后更名“820”,是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后在延安中央军委航空组工作。
  1946年,随常乾坤赴吉林通化,参加东北老航校筹建工作。时任首批飞行教官、翻译科长。1947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队长、科长、副大队长、大队长、副团长、团长、副师长、基地主任、军区空军副参谋长等职。
  张华先后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包括参与筹建东北老航校(首批中国飞行教官)、开国大典阅兵、参加“混四旅”保卫大上海、组织夜航培训、改建苏制飞机和培训赴朝飞行学员、亲率歼击机团成功掩护轰炸大和岛。张华任教员带飞过的空军战斗英雄有刘玉堤、林虎、王海、张积慧、鲁珉、华龙毅、王天保、徐怀堂等。
  张华曾荣立三等功一次,荣获三级解放勋章。1988年7月被授予独立功勋荣誉章。军衔大校。
  1983年6月离职休养。张华一生有三大特点:
  1,张华由于勤奋好学、技术精湛和行事谨慎,从没发生过任何大小飞行事故 ;而且精通飞机构造和飞行原理,参与改制了各种机型,并成功试飞和带飞学员。通晓日语。
  2,张华一生清风廉洁,低调行事做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未受冲击;为人正直,从不投井下石,且多次为多名蒙冤战友平反时作证。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曾对其进行过专访。
  3,张华现高龄96岁,仍每天坚持从跑步改为快走。身体健康,手腕有力,无大小疾病。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6

张华细说八路军首架飞机从扬州起义经过
作者 
■通讯员 单杰华 杨志军 雍俊
■记者 姜涛

  编者按:本文原载2017-06-26中国江苏网。原标题《八路军首架飞机从扬州起义 当年副驾驶细说从前》。作者为扬州党史办单杰华、杨志军和记者姜涛、通讯员雍俊。本文内容还先后刊登于中共中央研究室主管、中共党史学会主办、中共党史出版社承办的《百年潮(2017-9)》;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办主办的《党史资料与研究(2017-2)》;扬州市档案局(馆)、扬州市地方志办公室主办的《扬州史志(2017-2)》。经专家论证,纠正了有些媒体或网络报道中的不实叙述。

  中国江苏网6月26日讯 1945年8月20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后第5天,汪伪政府专机“建国号”从扬州起义,降落在延安机场,成为敌营中第一架投向人民的飞机。到延安后,“建国号”改为“820号”,成为抗日战争时期人民军队的第一架飞机。 毛泽东、周恩来对“建国号”起义非常关注,曾亲拟电文。“建国号”起义是人民空军史上的大事,也是扬州党史上的一件大事。
  近日,为进一步征集相关史料,市党史专家走访了“建国号”起义机组人员之一、原济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张华。张老现住在上海空军干休所,虽已95岁高龄,但精神矍铄,记忆清晰,声音洪亮,以下为口述实录。

老百姓都说新四军好
投奔共产党早有打算

  1945年夏天,大概七八月份吧,我从常州到扬州,那时候汪伪航校搬迁到扬州后飞行员已经不多了,我们最初住在大明寺附近。
  其实,投奔共产党的打算,早在常州航校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那时候,常州飞机场周围就有新四军活动。1942年的时候,装备精良的常州机场警卫营就在顾营长的率领下投奔了新四军,引起很大影响。我闲暇的时候与周围的老百姓聊天,老百姓都说“四哥(新四军)好。”我那时已经很明白人心所向了。
  一天,有3架飞机跑到国民党那里去了。为此,南京航空署派周致和少校飞行教官来给我们训话。周致和,就是后来带领我们起义的“建国号”正驾驶,他原来也是国民党飞行员,由于一次飞机故障迫降被日军俘虏,因他与汪伪“国防部长”叶蓬是老乡,才被保释到航空署当了教官。他似乎是来安抚我们的,他说:“3架飞机被国民党策动去了,你们要相信我,会有出路的!”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汪伪政府的末日也来临了,扬州航校内一片混乱。8月17日,不知是谁在我的床铺上放了一张未署名的条子,上面写着“你立即到南京中央旅社来找我”。我一看这纸条,就断定是周致和叫人放的。我心想,机会可能来了,因为航校内已有风声说,周致和与黄哲夫他们正在悄悄准备出路。
  我马上收拾了洗漱用具,穿上军装,从扬州赶赴南京中央旅社,周致和已在等我。他只对我说:“你来了,明天送人。”
  18日早上,我与一个地勤到明故宫机场为飞机加油,我将加油单镇定地往一个日本人办公桌上用力一拍,用日语吩咐:“有重要任务,给飞机加油。”日本人立刻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打电话,然后就签了字。后来我才知道,飞机要送的人是汪伪“国防部长”叶蓬,此时他已被蒋介石任命为湖北省主席了,我们就是送他去上任的。
  
防被误击油漆涂掉机徽
粟裕为此向毛主席发电报
  
  19日,周致和带我一起到了机场。我们要驾驶的这架飞机是“九九式”双发运输机,它是日本政府送给汪伪政权的所谓“国府专机班”的三架飞机之一,命名为“建国号”。我们到了飞机旁,周致和忽然对几个地勤人员说:“去,找一桶油漆来,把这飞机上的机徽涂掉。”地勤人员就用油漆涂掉了机身上的“青天白日”机徽。
  后来我才明白,周致和此举是为了便于延安方面识别,以防误击。
  飞机送叶蓬一行人抵达汉口机场后,周致和没有关机,待叶蓬一行下机后,马上飞回扬州机场着陆。周致和对我说:“明天一起走!”他并没说明天去哪里,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20日一早,我雇了一辆黄包车赶往机场后,周致和带着一个飞行员管序东(扬州人)已等在飞机旁。我们就上了飞机,周致和在上飞机前像是开玩笑似地大声对飞机下的一些地勤人员说“到上海去,一两天就回来,谁去呀?”沈时槐、黄文星一听,连忙说“我去,我去”,也上了飞机。周致和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他为什么要带两个地勤人员去延安呢?因为没有地勤人员,飞机飞到延安后也会没法保障飞行。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周致和担任正驾驶,我担任副驾驶,当飞机将要转弯对风向时,我忽然看见我这一侧机身的不远处,有一个人正飞速跑来。我一下就认出了,忙叫道:“是黄哲夫!”原来黄哲夫怕机场警卫营抓他,早已藏在那边草丛里。飞机的侧门打开后,黄哲夫迅速爬上了飞机,他上了飞机后,立即跑到驾驶舱,在周致和耳边说了些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昨晚黄哲夫再次秘密到扬州郊区杨家庙向中共甘泉县委书记程明汇报,请他让新四军粟裕司令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发了电报。
 
云海茫茫成保护伞
飞近4小时看到宝塔山    

  飞机的起飞和着陆由周致和亲自操作,中途航行是由我驾驶的。在飞机上,周致和将航行图交给我看。我一看飞行的航向,心中就已经彻底明朗了:我们是向延安飞去!
  航线上有几处是敌人机场空域,很容易被敌机发现和拦截,所幸那天云海茫茫,成了空中保护伞。飞了近4个小时后,到达风陵渡,看到了机翼下洛河波光闪闪,过了洛川,转向北飞,就接近延安了。我们看到了弯弯曲曲的延河,周致和对我说:“好好看看地图。”黄哲夫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宝塔山,宝塔山!”我们看到了延安的地标——宝塔山了。
  “到延安了,到延安了!”
  飞机下降高度继续搜寻,看到一条黄色的跑道。周致和说:“不能再降了,保持高度2000米,大家注意看。”飞机又转了一大圈,终于看到在那条黄色的跑道上升起了风向袋,确定这就是延安机场。飞机对正跑道开始着陆,平稳地停在了延安机场。
  我们被安排在卫戍区的小院里住下来。第二天(21日),我们“建国号”起义人员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写了一封致敬信,汇报了起义经过及还有一批航空人员即将从陆上前来解放区的情况,表示了参加革命的决心。
  
朱总司令请我们吃饭
毛泽东乘坐去重庆谈判
  
  下午,江司令说朱总司令要请我们吃饭,就带着我们去了王家坪的八路军总部。总部前有一个“半篮球场”(因只有半个篮球场大,一根木头上面钉一块板组成一个篮球架),我们看见一群人正在生龙活虎地打篮球。其中一位年纪大的,穿着白衬衣,袖子高高挽着,看上去像一位老炊事员,他问江司令:“都来了吗?”江司令也没敬礼,随意地回答:“都来了。”
  江司令带我们进了一个房间,为我们介绍了几位首长:叶剑英、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首长们亲切地与我们握手。这时,那位“老炊事员”拿毛巾擦着汗进来,叶剑英参谋长介绍说:“这是朱老总。”我大吃一惊,内心受到强烈震撼,真没想到,共产党的领袖人物竟这样平易近人!
  叶剑英说:“毛主席知道你们到延安,很高兴。头一天晚上收到电报,没有想到你们第二天就到了。你们的飞机是8月20日飞到延安的,经过研究,这架飞机今后就叫‘820号’飞机。”
8月28日上午,卫戍区的王参谋突然跑来通知我们,说毛主席要去重庆谈判了,去之前要见见我们,现在已在机场。王参谋带着我们直往机场赶,一路上,我们很兴奋,急急忙忙赶到延安机场,只见毛主席已经登上了那架C-47运输机,正站在机舱口,举着帽子,向送行的人们挥手。我们赶紧站在人群里,向毛主席挥手道别。毛主席的高大形象和亲切关怀,在我们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5

沉痛悼念东北老航校飞行教官于飞同志   
 中国新闻时讯通讯社特约记者:白玉报道


  编者按:本文《沉痛悼念东北老航校飞行教官于飞同志》由中国新闻时讯通讯社特约记者:白玉报道。原载2017年04月25日。
                   
     中国共产党员,离休干部,国家体育总局体育文化发展中心正司级干部(享受单项副部级待遇)于飞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7年4月20日20分在同仁医院逝世,享年96岁。于飞原名(黄哲夫),男,广东省南海县平地村人。生于1921年8月12日。1945年8月20日与蔡云翔等人驾驶专机“建国号”飞抵延安。成为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次空军起义,是我军接收的第一架起义飞机。受到党中央和八路军总司令部领导的欢迎。
  于飞同志于1945年8月参加革命工作,1945年10月在延安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奉命赴东北参加筹建我军第一个航空学校工作。此后历任飞行教官、科长、飞行大队长、飞行技术检查主任,并曾任1951年、1952年首都国庆阅兵空军中心指挥主任。1956年转业到中国人民国防体育协会、国家体委,先后任航空干部训练班副主任、滑翔学校副校长、国家体委计划司器材处处长、国家体育文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正司局待遇)等职。又受聘为中国航空体育运动协会副主席、中国航博物馆研究员、中国航空史研究协会顾问。
     于飞同志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颁发的架机起义证、飞行荣誉证章、证书、国家体委颁发的体育荣誉证书及体育开拓者证章、证书,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证章及证书等。于飞同志1990年6月离休。其作品曾登载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空军卷”《蓝天之路》、《航空工业史料》、《航空杂志》、《航空知识》、《航空史研究》及《体育文史》等书刊。
  于飞同志忠于党,热爱人民,始终坚定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坚决拥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和政策,认真学习党的十八大精神,在政治上、思想上和行动上始终同党中央保持一致。他对工作认真负责,勤勤恳恳,始终保持着共产党员的政治本色,为党、为人民、为体育事业做出了贡献。
     于飞同志安息吧!

备注:
  于飞老前辈大儿子黄欣欣、二儿子黄嘉嘉、女儿黄文英及后代参加了于飞同志追悼会。
     参加于飞同志追悼会的还有东北老航校校长常乾坤之子常磊、 东北老航校政委王弼的女儿王兆;东北老航校副政委黄乃一之子黄宁宁;副校长白起孙女白玉;东北老航校副校长刘善本孙子(左三)刘笑鹏;空军原副司令邹炎女儿邹晓黎;东北老航校材料厂厂长许景煌大女儿许莉、许玲;东北老航校抗美援朝战斗英雄华龙毅大女儿华琳;东北老航校空军1厂2厂修理厂厂长熊焰女儿熊晓红;东北老航校保卫科科长,后调任临汾12航校副校长张孔修之子张佳兴。中国空军宣传部原部长朱鸿之子朱宏佑等。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4

于飞生平大事记
   作者 东北老航校研究会


  编者按:本文由东北老航校研究会《蓝天之魂》编辑委员会“于飞送别仪式”写作组整理,原载2017-05-17中红网—中国红色旅游网。


     于飞(曾用名:黄福禧,黄哲夫)广东南海县平地村人,生于1921年8月12日;1945年8月参加革命工作,10月在延安加入中国共产党。

    一、人生的转折点:参加 “8.20”汪伪空军人员起义,驾驶“建国号”专机飞抵延安。

     在共产党的感召下,汪伪和国民党空军中一些有识之士,毅然摆脱反动当局的严密控制,接连驾机起义,投向中国共产党。
  1944年底,汪伪空军扬州航空处少将白景丰(即白起)、上校参赞何健生,少校飞行教官周致和(即蔡云翔),少尉飞行员黄哲夫(即于飞)、赵乃强(即张华),上尉飞行教官吉翔,少尉飞行员管序东(即顾青),空勤机械师沈时槐(即陈明秋)、黄文星(即田杰),机械员陈静山等人认为投奔共产党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商议,决心共同起义;最终分批,先后由空中驾机起义和地面起义,陆续到达解放区。
     1945年7月,当时的黄哲夫辗转到达新四军苏浙司令部,见到了司令员粟裕、参谋长刘先胜、政治部主任钟期光等领导,商定驾机起义事宜;并与粟裕约定联络代号:粟裕为“左如”,黄哲夫为“于飞”。
     8月19日,当毛主席在延安接到起义飞机即将“来延安”时,非常高兴,亲自安排着陆机场,并手书电文联系华中局:“华中局:(一)飞机一架从扬州起飞今午飞抵延安;(二)延安机场可容二十架飞机。此外,太行之辽县城西及五台之灵邱城东二十公里各有一可用之机场。中央未号。”
  1945年8月20日,毛泽东亲拟电文为汪伪起义飞机安排降落机场。
     20日,起义飞机经过6个多小时飞行,抵达延安机场;军委航空组常乾坤、王弼等专门前往迎接。
  21日,周致和、黄晢夫等人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写报告,表示参加革命的决心,同时报告白景丰等人也准备起义。当晚,朱德、叶剑英在八路军总部接见机组,代表党中央欢迎他们来延安。叶剑英宣布将“建国”号更名为“820”号飞机,隶属于总司令部。
  28日,毛泽东、周恩来和王若飞去重庆谈判前,在延安机场专门接见了机组全体人员。
其他起义人员,也都于8、9月间成功起义,分别陆续抵达苏北解放区和江苏淮阴新四军军部。
  这些起义人员最终都先后赶赴吉林通化,参加了东北老航校的筹备和建设。
这次起义,八路军拥有了第一架自己真正能够使用的飞机。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于飞特别珍重的来之不易的纪念章。

    二、自始至终参加了“东北老航校”的边建边训、从小到大、不断发展的全过程

     抗战胜利,日本投降不到20天,共产党就迅速地将已准备多年的航空种子先后分三批,陆续从延安派往东北,抢“先机”(抢时间、抢器材、抢人员)创办航空学校。10月15日,于飞奉命参加第三批人员队伍赶赴东北通化。
     1946年3月1日,共产党成功地在通化举行了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简称“东北老航校”)的开学典礼。于飞感到自豪:自己自始至终伴随着老航校3年零9个月的艰苦动荡岁月,积极参与了老航校这段创造奇迹的历史,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迅速地培养出各类航空人才500多名,其中飞行员126名;为新中国空军的建立,以及不久爆发的“抗美援朝”打下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于飞在此期间,历任航空理论教员、飞行教官、科长、飞行大队长、飞行技术检查主任等职。

    三、默默无闻地两次成功担任首都北京国庆阅兵时的空军中心指挥主任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从第一次的开国大典开始,每年的国庆节,都有万众瞩目的空军驾机“空中受阅”。令于飞子女内心感到无比兴奋、自豪的是:父亲曾两次,分别于1951、1952年担任首都北京国庆阅兵时的空军中心指挥主任,均圆满地完成“空中受阅”任务。尽管他有如此辉煌的业绩,但他却从未向人提起过这段经历;他竟然没有保留一张如此荣耀的照片!这么多年,他始终默默无闻地做着普普通通的工作。若不是因为他的过世,需要书写他的简历,亲友们才从单位提供的材料中得知老人这段无比光荣的历史。在他生前,又有谁知道他这段值得骄傲的往事?

四、平凡岗位上兢兢业业,为新中国的国防体育事业再立新功

  于飞喜欢并擅长打篮球。当年在东北老航校时,他率领的老航校篮球队在地区联赛中曾“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六连冠”的美誉。
  也许正是这段看似平凡的经历,已注定了于飞后来的使命:要将航空和体育这两个看似不相关的行业“嫁接”到一起。1956年,他转业到中国人民国防体育协会、国家体委,先后担任航空干部训练部副主任、滑翔机学校副校长,国家体委计划司器材处处长、国家体委体育文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正司局)等职。
  正像老航校精神提倡的不断“开拓新路”一样,他参加了开创国防体育新领域的事业。如今的国防体育事业正在蓬勃发展,欣欣向荣。随着人民体质的增强,现代科技的发展,“国防体育”前途无量!
  他还受聘为中国航空体育运动协会副主席、中国航空博物馆研究员、中国航空史研究协会顾问。
  于飞老前辈看到今日祖国日益强大的航空事业,欣欣向荣的国防体育事业无比的欣慰!
于飞同志,既是东北老航校教职员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又是他们之中的典范。他一生勤勤恳恳,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他就是一颗普通的螺丝钉——党把他放在哪里,他就在那里默默地无私奉献!
  东北老航校在完成自己历史使命的过程中,培育和锻造的“团结奋斗,艰苦创业,勇于献身,开拓新路”精神,永远是祖国航空事业后来人的精神支柱!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3

于飞生平大事记
   作者 东北老航校研究会


  编者按:本文由东北老航校研究会《蓝天之魂》编辑委员会“于飞送别仪式”写作组整理,原载2017-05-17中红网—中国红色旅游网。


     于飞(曾用名:黄福禧,黄哲夫)广东南海县平地村人,生于1921年8月12日;1945年8月参加革命工作,10月在延安加入中国共产党。

    一、人生的转折点:参加 “8.20”汪伪空军人员起义,驾驶“建国号”专机飞抵延安。

     在共产党的感召下,汪伪和国民党空军中一些有识之士,毅然摆脱反动当局的严密控制,接连驾机起义,投向中国共产党。
1944年底,汪伪空军扬州航空处少将白景丰(即白起)、上校参赞何健生,少校飞行教官周致和(即蔡云翔),少尉飞行员黄哲夫(即于飞)、赵乃强(即张华),上尉飞行教官吉翔,少尉飞行员管序东(即顾青),空勤机械师沈时槐(即陈明秋)、黄文星(即田杰),机械员陈静山等人认为投奔共产党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商议,决心共同起义;最终分批,先后由空中驾机起义和地面起义,陆续到达解放区。
     1945年7月,当时的黄哲夫辗转到达新四军苏浙司令部,见到了司令员粟裕、参谋长刘先胜、政治部主任钟期光等领导,商定驾机起义事宜;并与粟裕约定联络代号:粟裕为“左如”,黄哲夫为“于飞”。
     8月19日,当毛主席在延安接到起义飞机即将“来延安”时,非常高兴,亲自安排着陆机场,并手书电文联系华中局:“华中局:(一)飞机一架从扬州起飞今午飞抵延安;(二)延安机场可容二十架飞机。此外,太行之辽县城西及五台之灵邱城东二十公里各有一可用之机场。中央未号。”
  1945年8月20日,毛泽东亲拟电文为汪伪起义飞机安排降落机场。
     20日,起义飞机经过6个多小时飞行,抵达延安机场;军委航空组常乾坤、王弼等专门前往迎接。
  21日,周致和、黄晢夫等人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写报告,表示参加革命的决心,同时报告白景丰等人也准备起义。当晚,朱德、叶剑英在八路军总部接见机组,代表党中央欢迎他们来延安。叶剑英宣布将“建国”号更名为“820”号飞机,隶属于总司令部。
  28日,毛泽东、周恩来和王若飞去重庆谈判前,在延安机场专门接见了机组全体人员。
其他起义人员,也都于8、9月间成功起义,分别陆续抵达苏北解放区和江苏淮阴新四军军部。
  这些起义人员最终都先后赶赴吉林通化,参加了东北老航校的筹备和建设。
这次起义,八路军拥有了第一架自己真正能够使用的飞机。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于飞特别珍重的来之不易的纪念章。

    二、自始至终参加了“东北老航校”的边建边训、从小到大、不断发展的全过程

     抗战胜利,日本投降不到20天,共产党就迅速地将已准备多年的航空种子先后分三批,陆续从延安派往东北,抢“先机”(抢时间、抢器材、抢人员)创办航空学校。10月15日,于飞奉命参加第三批人员队伍赶赴东北通化。
     1946年3月1日,共产党成功地在通化举行了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简称“东北老航校”)的开学典礼。于飞感到自豪:自己自始至终伴随着老航校3年零9个月的艰苦动荡岁月,积极参与了老航校这段创造奇迹的历史,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迅速地培养出各类航空人才500多名,其中飞行员126名;为新中国空军的建立,以及不久爆发的“抗美援朝”打下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于飞在此期间,历任航空理论教员、飞行教官、科长、飞行大队长、飞行技术检查主任等职。

    三、默默无闻地两次成功担任首都北京国庆阅兵时的空军中心指挥主任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从第一次的开国大典开始,每年的国庆节,都有万众瞩目的空军驾机“空中受阅”。令于飞子女内心感到无比兴奋、自豪的是:父亲曾两次,分别于1951、1952年担任首都北京国庆阅兵时的空军中心指挥主任,均圆满地完成“空中受阅”任务。尽管他有如此辉煌的业绩,但他却从未向人提起过这段经历;他竟然没有保留一张如此荣耀的照片!这么多年,他始终默默无闻地做着普普通通的工作。若不是因为他的过世,需要书写他的简历,亲友们才从单位提供的材料中得知老人这段无比光荣的历史。在他生前,又有谁知道他这段值得骄傲的往事?

四、平凡岗位上兢兢业业,为新中国的国防体育事业再立新功

  于飞喜欢并擅长打篮球。当年在东北老航校时,他率领的老航校篮球队在地区联赛中曾“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六连冠”的美誉。
  也许正是这段看似平凡的经历,已注定了于飞后来的使命:要将航空和体育这两个看似不相关的行业“嫁接”到一起。1956年,他转业到中国人民国防体育协会、国家体委,先后担任航空干部训练部副主任、滑翔机学校副校长,国家体委计划司器材处处长、国家体委体育文史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正司局)等职。
正像老航校精神提倡的不断“开拓新路”一样,他参加了开创国防体育新领域的事业。如今的国防体育事业正在蓬勃发展,欣欣向荣。随着人民体质的增强,现代科技的发展,“国防体育”前途无量!
  他还受聘为中国航空体育运动协会副主席、中国航空博物馆研究员、中国航空史研究协会顾问。
  于飞老前辈看到今日祖国日益强大的航空事业,欣欣向荣的国防体育事业无比的欣慰!
于飞同志,既是东北老航校教职员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又是他们之中的典范。他一生勤勤恳恳,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他就是一颗普通的螺丝钉——党把他放在哪里,他就在那里默默地无私奉献!
  东北老航校在完成自己历史使命的过程中,培育和锻造的“团结奋斗,艰苦创业,勇于献身,开拓新路”精神,永远是祖国航空事业后来人的精神支柱!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2

于飞同志的“凡人小事”和“大事记”
   作者 东北老航校研究会


  编者按:本文由东北老航校研究会《蓝天之魂》编辑委员会“于飞送别仪式”写作组撰文,原载2017-05-17中红网—中国红色旅游网。

凡人小事

     作为东北老航校全过程的亲历者,当于飞得知当年老航校的战友和后代们成立了“东北老航校研究会”,看到“研究会”开展“纪念东北老航校成立70周年——追寻足迹”系列活动,老航校精神在继续传承,感到特别地欣慰。老航校的前辈们用青春和热血,信仰和生命谱写的篇章,继续鼓舞年青一代的航空人。
     于飞自从参加革命队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始终坚定地相信共产党,严格要求自己,坚决服从党的分配,“党叫干啥就干啥”。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工作,他始终精神饱满、全身心地投入;即使离休后的晚年,仍然积极乐观,参加各项公益活动。与当年战友们的欢聚,唤起他们对那火红年代的回忆。他曾受聘担任中国航空体育运动协会副主席、中国航空博物馆研究员、中国航空史研究协会顾问。他撰写的各种文章曾分别发表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空军卷”、《蓝天之路》、《航空工业史料》、《航空杂志》、《航空史研究》,以及《体育文史》等多种书刊。

历尽沧桑,无怨无悔

  他一生为人正直、两袖清风,从不愿意给任何人增添麻烦。当他年老体衰时,主动走进“养老院”平静地度过最后的人生阶段。他不愿意,也做到了不给医生、亲人和朋友增加任何负担。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始终乐观豁达、超然于世。

     他始终怀着热爱生活、笑对生死的坦荡胸怀。他也凭着对党的事业的无比忠诚,凭着坚定的世界观和豁达的生死观,从容面对生死,安详、平和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仍然不忘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在昏迷中的清醒片刻,他仍喃喃地念叨着:“不要忘了,要嘉嘉(小儿子)帮我交党费。”这就是他,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遗言。

     交党费,共产党员最基本的责任和义务!自从他下定决心,冒着生命危险从汪伪空军起义、投奔共产党起,他就始终记着,共产党是代表人民利益的党,自己要做这个队伍中的一员,就更要严格地要求自己,绝不能给这个队伍抹黑!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无愧于“共产党员”这个光荣的称号!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1

于飞回忆“建国号”专机起义经过
   作者 于飞

  编者按:1945年8月20日,一架汪精卫伪政府的“建国号”专机,从扬州起义飞向延安,投奔革命。这是起义的“建国号”专机机组人员于飞的回忆录,讲述汪伪“建国号”专机飞抵延安的情况。为纪念起义日,这架飞机后来改为820号飞机。这是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隶属于总司令部。资料来源:《党史纵览》。选载此文时略有删减。

果断的抉择
  
  1945年上半年,抗日战争正处于全面大反攻的前夜。解放区军民发动了规模宏大的春季攻势和夏季攻势,作战地区之广,攻势之猛是前所未有的,打得日伪军节节败退。同时,日本帝国主义在太平洋战场上,也已经陷入了全面崩溃的境地。由此,引起了汪伪军政人员强烈的思想动荡,感到前景暗淡,度日如年。
  我原是汪伪空军少尉飞行员,当时叫黄哲夫。在那种环境下,我常思索、探求飞向光明的良策。1944年冬,由于对当时现实的不满,我与副总队长彭鹏吵了一架,结果,被关了1周禁闭,还准备押送我去南京,后受到停飞、记过处分,不久,又以“思想不良”罪名开除军籍。所谓“思想不良”,实质上等于有共产党嫌疑。我觉得情况不妙,当夜逃到上海,躲在一个亲戚家里。此时的我,有了强烈的飞向光明的决心。
  1945年3月间,我在南京找到了周致和。他是汪伪航校的少校飞行教官,毕业于国民党空军航校第十期,曾在空军五大队服役,后投入汪伪空军。我们经常接触,相互了解,因此平时无话不说。但有一个问题,谁也不敢先提及,那就是投奔共产党。在日伪统治的社会里,在风云变幻、人心莫测的情况下,各自心中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可是紧迫的形势需要我们表态,时代的发展需要我们抉择。的确,我们面临着国家命运与个人命运的双重挑战。到国民党空军去吗?我们都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干过的人,深有体会去那里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继续徘徊、等待、观望,我们也感到不是办法。何去何从,到了果断作出抉择的时刻了。在周致和的寓所,我们不像以前那样闲聊,而是三言两语地针对着时局谈起自己的看法。这时我用试探性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到延安去?”周致和听后表示惊愕而又兴奋,“你怎么会想到共产党那边去?”其实,他也早有这种想法,只是对这个问题表现谨慎。我们这次谈话,最后以坚定的选择和愉快的微笑而结束。
  但是,我们并不了解共产党的政策,疑虑甚多。于是,我俩又密谈了几次,最后决定由我去找共产党,周致和设法将汪伪国府的专机搞到手。
  
寻找共产党  
  
  找共产党可不容易。当时,共产党、新四军在敌人严密控制下的沪、宁、苏、皖地区,十分活跃,但他们来无踪、去无影。况且在那种环境中,汉奸、特务遍布,来不得一点轻率。即使共产党人与你面对面,你也不敢开口问:“你是共产党吗?”因此,怎样找到共产党,我考虑了很久。
  开始,我是在上海寻找的。上海有一家出售苏联《时代》杂志的书店。我想,苏联是共产党的,这个书店也可能与中共有点关系,便以买过期杂志为借口,想向营业员打听一下找共产党的门路。谁知反应非常冷淡,碰了一鼻子灰。我即匆匆溜走,还怕有人盯梢。后来,我又去常州乡下和安徽省五河县农村打听新四军的踪迹,也毫无结果。
  1945年6月底,我在南京,有一天,周致和对我说:“我的一个老同学,叫秦传家,是从重庆回来的。他说他的老家安徽宣城那儿有新四军,我约他明天到凤凰餐厅吃午饭,你和他谈谈好吧?”我欣然同意。
  第二天,老秦如约来了。他原来在国民党空军八大队当轰炸员,因母亲病逝,回老家料理丧事,后到南京闲居。他是安徽宣城孙家埠人。他的一些同乡、同学有参加新四军的,所以他说回老家可以找到共产党。还说,在去孙家埠的公路边有一个茶馆,那里常见有游击队收税。他厌恶国民党的黑暗腐败,想投奔共产党,所以愿意和我们一块干。于是,我俩化装成商人离开南京,取道鞠湖、宣城,直奔孙家埠。到孙家埠半个小时后,果然来了4个着便衣的带枪人在公路旁收税。老秦对我说:“哲夫,这回该你跟他们打交道了。”我于是走上前把来意对他们说了。这几个同志一听,税也不收了,立即把我们带到离公路五六里远的一个村子,游击队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夜幕降临后,游击队员领着我们星夜上山,半夜后到了一个山庄。我俩因又困又累,进屋后倒头便睡。
  翌日清晨,见到了中共宣城县委书记彭海涛。这天正是7月7日,我把我们准备起义的打算向他作了报告,他当即表示欢迎,并向我们介绍了党对起义人员的政策。他说,这是件大事,要报告军区首长,他立即派人送我们去苏浙军区司令部与领导同志谈。当时秦传家要求先回南京,县委尊重他的意见,派人送他下山,另派余华率领1个班护送我去浙江长兴县的天目山。到达苏浙军区后,粟裕司令员、刘先胜参谋长、钟期光主任十分热情地接见了我。我将来意和汪伪空军情况向他们作了汇报。粟司令员听后十分高兴,说:“欢迎你们起义。不过,这是一件大事,我马上报告给军部和延安党中央。”他还向我阐述了当前的敌我态势,接着说:“反攻即将到来,希望你们起义成功。”他叫我先休息,等待几天。
  三天后,粟司令员和刘参谋长再次找我谈话,并说党中央已经复电:“待机而动,配合反攻。”粟司令员还向我介绍了延安的情况,他说:“那里有一个飞机场,因为延安有个美军观察组,有时有飞机去送给养。”他要我改名字和他联系,并且告诉我,他的化名叫左如,以及他在南京和扬州的联络人、联络地点。我事先也不知道搞这一行工作的要取个什么代号好,想了一想说:“叫于飞好吗?”粟司令员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就叫于飞吧!”此后,我就以“于飞”这个名字同党组织联系,并说是左如介绍我来的。

秘商起义  
  
  回到南京后,我把联络情况告诉周致和,他听后高兴极了。于是,我们研究了下一步方案:我先到扬州外围与新四军取得联系,然后再相机争取航空处主任白景丰;周致和则抓紧把飞机搞到手。为了争取时间,我立即扬帆过江,直抵扬州。
  离扬州城西12公里就是解放区的杨家庙。有了进出江南解放区的经验,我的胆子也壮了些。根据粟司令员的指示,我找到了作为联络点的那家茶馆。进茶馆后我直接说要找程明。茶馆老板一听,便立即派人带我去见程明。
  程明是扬州军分区政委,他满面笑容地说:“知道啦,军区早发来电报,通报了你的情况,我们估计你最近会来的。你今天一出城,我们的同志就一路在保护着你哩。”我将来意和伪空军情况向他汇报了,他说:“我们也准备派人去争取伪空军起义,现在你在那里已经开展工作就更好了。城里有我们的人,可以帮助你。希望你组织更多的人和飞机来解放区。”回到城里后,我找了几个平日要好的同学了解队上情况和对我的态度。他们说,新来的白景丰主任,为人很豪爽……我打听了白的住址,第二天,便借着周致和的名义去找他。正如所料,他也正感前途渺茫,想投共产党,又苦无门路。他推心置腹地对我说:“我早就想投共产党了,可是没有人联系啊!”至此,我亦以诚相见,把最近活动的情况一一告诉了他,他非常高兴。我便约他去南京开个秘密会议共商大计。他当即同意,并提出叫吉翔(飞行教官)参加,说他也想投共产党。于是,我离开扬州先到常州约了吉翔,再返回南京。周致和听我说白景丰已同意,便说:“这回要大干了。”又告诉我,何健生(伪空军上校参赞)也有这个意思,叫我与何谈谈。我与何是广东同乡,比较熟悉,在常州时就有交往,他也表态加入我们。
  7月底的一天,我在南京珠江路的珠江饭店二楼租了个小房间。周致和、秦传家、白景丰、何健生、吉翔都来了。我先将粟司令员的指示、中央的复电和程明的具体意见都作了传达,然后研究如何争取更多的人参加起义去新四军。老白说,扬州方面他总负责,计划组织一个飞行日,率领所有可以起飞的飞机到新四军去;吉翔先去找个临时迫降场,布置地面信号;地面人员由何健生率领到杨家庙,请新四军派武装部队接应。我们还讨论了飞延安的计划和航线,并议定起义地点,一是南京,二是扬州,相机而动。周致和负责将飞机搞到手,并任正驾驶,我当副驾驶、领航,并负责同共产党联系。秦传家因不是伪空军人员,则随机应变,协助起义。分工之后,我们便各自准备了。
  会后,周对我说,国府专机有3架,即:建国号、淮海号、和平号,现停放在明故宫机场,由日本航空公司代管,因此要找个日语讲得好、而且可靠的飞行员来协助他。我便推荐伪空军少尉飞行员赵乃强(即张华)给他。他还告诉我:“现在有人传说你是共产党,要小心。”我听后更加警惕。从此,我经常搬家,有时白天住在这个旅店,晚上又搬到另一家旅馆。
  1945年8月12日晨,我从上海回到南京,即到事先约好的地点中央饭店去找周致和,却没有见到。问茶房,只说他走了,没有留下消息。当时情况瞬息万变,不知是否出事,我立即去扬州探问究竟。临走之前,托旅店茶房送个信给何健生,叫他速去扬州。
  次日凌晨,我到了扬州城外,不敢妄自进城,便绕到了城西的瘦西湖,找了一个过路村民,给点脚力钱,求他送个纸条到白景丰家。一小时后,白的夫人刘晏如带着她的女儿小君乘一辆黄包车来了。我四顾并无异常情况,便从树丛中出来与她们相见。她告诉我:“老白昨天去南京了。”我说:“现在敌人密令抓我,如老白、周致和、何健生来扬州,就告诉他们,我已经到杨家庙新四军那里,派人找程明和我联系好了。”随即匆匆离去。

展翼北飞
  
  此时,周致和在南京得知,曾任汪伪陆军部部长及湖北省省长的叶蓬接到蒋介石的“电谕”,急着要回武汉就任第七路先遣军总司令。周与叶蓬素有交往,便走他的门路,积极活动,借送叶蓬回武汉之名,把飞机弄到了手。
  8月18日,周命赵乃强到明故宫机场联系,给“建国号”加油和检查飞机。赵懂日语,又是奉伪军委的命令,因此,机场的日本人只打电话核实了一下,便放行了。
  第二天上午8时许,周、赵二人驾机将叶蓬送至武汉后,迅速飞回了扬州,周到扬州后,见到刘晏如和何健生,得知我已到杨家庙,即派人与我联系,并告知速给延安发电报。我即将情况向程明汇报,并拟好电报请他代发给毛主席、朱总司令。电文是:日内有机来延安,万勿误为敌机。
  当时,因白景丰去南京未回,周只好求助伪空军头目彭鹏。周致和与何健生约了彭鹏来茶座,周大谈生意经和吃喝玩乐,何健生随声附和,谈笑自如。彭鹏是个财迷,周投其所好,给了他2两黄金,并说:“拜托老兄帮个忙,给飞机加油。明天到上海做一笔大买卖,赚了钱有你好处。”“建国号”是国府专机,又是过境飞机,理应加油。彭与周是老朋友,情面难却,又有油水可捞,于是满口答应。
  周与何回到旅馆商量,感到事不宜迟,于是,决定空中先走。傍晚,伪空军少尉飞行员管序东(即顾青)找到周致和,表示愿意同机去延安,周欣然同意。
  8月20日上午,扬州机场上一架立川“99”式双发动机单翼运输机“建国号”已整装待发。周致和、赵乃强、管序东和机械士沈时槐(即陈明秋)、黄文星(即田杰)随即登机。飞机开始滑行......
  那天,我一大清早就来到机场边,远远看见飞机周围有不少人,因为怕警卫营抓我,便不敢走过去,就在那里埋伏,伺机而动。当飞机滑行到掉头对风向时,我便一跃而出,迎着飞机跑去。他们在飞机上看到我,便停止滑行,打开舱门,我迅速上去跑到驾驶舱对周致和说:“赶快起飞!”
  马达轰鸣,“建国号”像一匹骏马,在跑道上飞驰,腾空而起。此时,我那紧张的心情才稍为舒松了一些。我们告别了浩浩长江,展翼北飞。
  航线上有几处是敌人机场的空域,很容易被敌机发现和拦截。所幸那天云海茫茫,一望无际,成了我们的空中保护伞。飞机在云上飞行,谁也看不到谁了。虽然事先作了航行计划,但这毕竟是一次特殊飞行,根本不知道空中的风速和风向,只好靠飞机上的磁罗盘保持航向。飞近黄河时,浮云渐渐散去,飞机暴露在云开见日的天空,使我们十分担心。我对照地图,检查地标,发觉偏离了原来航线,于是决定以地标航行为主。飞机像一只孤雁,奋力扑翼去寻找它的归宿。管、沈、黄三人在后舱相对默坐,赵乃强盯着罗盘也一声不吭,只顾保持飞机平直飞行。我与周虽然不时对话,互相鼓励、安慰,说:“行,就这样飞,没错!”但彼此目光里都充满着紧张、焦虑。
  我们飞了近4个小时,到达风陵渡,翼下洛河之水有如鳞光闪闪给我们引路。到了洛川,我们转向北飞,遥望延安,远远就看见那著名的延安宝塔,像是在对我们招手。我在机舱里不禁笑逐颜开,大声喊道:“哎!到延安了!”延安地区,群山起伏,由于我们下降高度过低,被那些山头遮挡了视野,起初没有看到飞机场。此时,我们已经飞了6个小时,油料快完了。周致和焦急地对我说:“糟糕,没有机场呀!”“不会没有的,粟司令员说有机场,不会错,爬高些再找找看!”飞机再上升100米、200米、300米,忽然在右翼下方河边发现有个土机场。飞机急速转弯,下降,终于安全着陆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延安城下  
  
  就在我们的飞机在延安上空盘旋时,人们对这个不速之客投以疑惑的眼光,他们不约而同地随着机声的轰鸣仰望蓝天,要看个究竟。当时驻延安的美军观察组更是紧张地盯着这个空中“怪客”。
  我们走下飞机时,守卫机场的一个八路军战士警惕地走过来。我和周致和立即上去对他说:“同志,同志!我们是从新四军来的。昨晚已经给你们打过电报了……”卫兵心想,从来没有听过咱新四军有飞机呀。他看到我们穿着也不像新四军,更是满脑子问号。“啊,你们等一等吧,我给司令部打个电话。”卫兵说罢立即转身跑向岗亭打电话去了。
  不一会,卫兵和八路军的两个干部来了。我对他们说:“我们是飞来投向光明的,事前和新四军联系过。昨天晚上还打了电报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
  “欢迎你们!我是卫戍司令部的,姓油。”(即油江,他当时是延安机场的勤务股股长)另一位是石蕴玉参谋。
  我们被安排住在卫戍司令部里。第二天,由我起草了一个报告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表示我们参加革命的决心,还报告了另有一批航空人员由白景丰负责组织,准备到解放区来……报告的最后是各人签字。我原名黄哲夫,签名时写了“于飞”。他们见我改了名字,觉得奇怪,我便把原因和想法告诉了他们,怕暴露了真实姓名,对家里人不利。于是,大家也改了名签字。
  司令部发给我们军衣,我们都当上了八路军,心里十分高兴。当天,总司令部的常乾坤、王弼、刘风、王涟等首长来看我们,他们热情而关切地和我们交谈,使我们感到革命大家庭的真情和温暖。
  接着,新华社有两位记者来采访。由于按计划还有一批空、地勤人员也要来,我们担心如果消息发表后,他们便很被动,甚至会遭到不幸。我与周商量后,建议暂不公开为好,后来经领导同意没有见报。
  晚上,王家坪八路军总司令部请我们吃晚饭。在那里,朱德总司令和叶剑英参谋长亲切接见了我们,还一一向我们介绍了其他许多首长,其中有罗瑞卿、杨尚昆、胡耀邦等。我们向首长汇报了飞来延安的经过。朱总司令说:我代表党中央和总部欢迎你们起义来延安。现在抗战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但是蒋介石、国民党还到处搞摩擦,准备打内战。日、伪军还在顽抗,不向我们投降。所以,现在前方还天天打仗。我们已经解放了许多中、小城市,我们不希望发生内战,但蒋介石要打内战,我们也不怕,革命是一定会胜利的。他又说:我们也要搞空军的,但是人才太少了,你们来得正好。叶剑英参谋长说:毛主席知道你们到延安,很高兴。头一天晚上收到电报,没有想到你们第二天就到了。席间,首长们对我们十分关怀,给予许多勉励,使我们感到十分荣幸。
  “建国号”是8月20日飞抵延安的,因此,后来改为820号飞机。这是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隶属于总司令部。8月28日,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王若飞去重庆谈判起飞之前,三位领导人接见了机组人员,更使我们感到终身难忘。



2018年4月27日星期五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10


何健生年表
   整理 何健生侄子 何国晖

编者按:这是何健生侄子何国晖整理的何健生年表。这份年表真实而较为详尽地实录了何健生的一生经历。是研究中国空军史和东北老航校创业史的重要参考资料。

1909118日生于广东连平。

1928年,毕业于连平县立师范学校。

1930年,参加广东空军,当过掩护大队上士班长,准尉见习排长。

19368月,在浙江笕桥国民党空军中央航空学校受训,为准尉受训员。后任国民党空军第九大队二十七队准尉爆击士,笕桥修理厂军械科准尉机械士。
抗日战争爆发后,从19378月起,先后担任国民党空军第八大队十九队准尉爆击士,第一大队四队准尉轰炸员等。曾参加上海崇明、宝山,湖南衡阳、长沙,湖北宜昌,广西南宁等地对日作战。

19378月起至1942年,何健生26次升空作战完成轰炸日军任务,6次跳伞。国民党空军曾授予何健生二等宣威奖章。

1945820日,参与组织策划汪伪国府专机班“建国号”飞机的起义,飞机从江苏扬州机场起义飞抵延安。这是第一架由敌人营垒起义飞往延安的飞机,开创了从共产党敌对阵营驾机起义投奔革命的先例。何健生夫妇等30多人在我地下党接应下,从陆路抵达解放区,在新四军军部参加了新四军。

19461月,担任东北民主联军航空总队训练室主任。

194631日,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成立时,出任东北老航校训练处第一任处长。

1946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创建东北老航校初期极其艰难条件下,何健生曾用自己的黄金购买教具,为东北老航校的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19495月起,先后担任上海军管会空军部秘书处办公室主任兼中央航空公司机航组军事代表,华东军区司令部航空处六科副科长兼大校场航空站站长等。

19539月、195412月,两次荣立三等功。

1956115日,被授予三级解放勋章。

1957年,被划为“右派”流放至山西太谷县。

1962年,摘掉“右派”帽子。

1976年,在山西太谷县退休。

1979年,“右派”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恢复军籍。

1986325日,空军党委批准何健生行政级别调为13级,副师职,享受军队离休干部待遇。

19888月中央军委授予何健生独立功勋荣誉章。

1991418日病逝于北京。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9

他曾26次轰炸日军   
作者 曾焕阳

编者按:1945年8月20日,何健生与蔡云翔、白景丰策划汪伪国府专机班“建国号”飞机起义,飞机从江苏扬州机场起义飞抵延安,是八路军拥有的第一架飞机。
这是作者曾焕阳撰写的一篇关于何健生的传略文章。原载2014年8月1日第AII4版《广州日报》。

由河源市政协主办、河源市文博协会承办的“民族脊梁•客家豪杰”——河源籍中国空军抗日民族英雄何健生历史图片展,今日上午在河源市连平县博物馆举行揭展仪式。此次图片展的展出时间为3个月。
据了解,1909年11月8日何健生生于连平县元善镇,1930年参加广东空军,任轰炸员,曾26次轰炸日军。1991年4月18日,何健生在北京逝世。何健生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中国的空军事业,是中国空军史上不可绕过的人物。
据河源市政协主席龚佐林介绍,何健生生前留下了2000多幅颇具档案价值的历史照片,这次展览从中精选出53张,最早的为20世纪30年代初拍摄的。展出的这50余张图片,充分展示了抗日民族英雄何健生的人生战斗历程,以及他对家庭、对亲人的无限深情。
据史料记载,1937年8月,在中国空军首轮对上海侵华日军的强势出击中,何健生是这场对日空战中执行轰炸任务的中国军人之一。
此后,何健生参加了上海崇明、宝山,湖南衡阳、长沙,湖北宜昌,广西南宁等地的对日作战,先后26次完成轰炸日军任务,6次因飞机被击伤而跳伞逃生。
1940年秋,何健生在轰炸山西运城敌占机场返航途中,在风陵渡上空同日本战机激战,背部中弹负伤,但仍操纵着斯卡斯机枪对日机猛烈射击。尔后,何健生又领航机群飞行200多公里,直至顺利返回基地。到达基地时,他已昏迷在座舱里。在抗日战场上,何健生屡屡杀敌,战功赫赫。
1945年8月20日,何健生与蔡云翔、白景丰策划汪伪国府专机班“建国号”飞机起义,飞机从江苏扬州机场起义飞抵延安,是八路军拥有的第一架飞机。何健生等人在我地下党的接应下,从陆路抵达解放区,参加了新四军。
1946年8月,何健生加入中国共产党。1988年8月,中央军委授予何健生独立功勋荣誉章。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8

向河源籍中国军人何健生致敬
   作者 黄玉逵

编者按:这是作者黄玉逵撰写的一篇关于讲述何健生生平的传略文章。原题《向26次空中轰炸日军基地的河源籍中国军人何健生致敬》。

今天,是8月20日。
   “820”对何健生是一个有特别纪念意义的数字:
1937年8月20日,在中国空军第一轮出击上海日寇的空战中,何健生是在一批轰炸机群中执行轰炸任务中的一人;
1942年8月20日,何健生轰炸越南河内日军使用的嘉林机场,在完成轰炸任务返航途中,飞机被日军击伤,何健生被俘,后引渡给汪伪政权;
1945年8月20日,何健生参与策划组织汪伪政权的“国府”专机“建国号”起义飞到延安,史称“扬州起义”;
1946年8月20日,何健生加入中国共产党。

受命出击,从飞机启动的那一刻起,何健生的每一次飞行都有可能是一张生命的单程票。
在我们的记忆中,很少有中国空军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印象,无论是电影、电视、照片乃至文字描述。
作为一场民族战争,这场战事已过去将近70年。对这场战争,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其本来的面目一直不被人们所全面了解。
一如所有的空战场景一样,我们可以设想这么一幕图景:战机从基地出发,穿过云层,俯冲,扫射,投弹,空中和地面交织的激烈的枪炮声,飞机俯冲时的啸叫,飞行员凝神的片刻,瞄准器对准目标,飞机在空中追逐,拖着黑烟的飞机,军事营地或设施冒出的浓烟,流血的战士,尸体与死亡。等等。这不是电影拍摄场面,而是何健生从1937年8月起至1942年亲身经历的战斗历程。
何健生,1909年11月8日生于广东连平,1991年4月18日逝世。何健生逝世后,时任空军司令员王海参加追悼会并敬献了花圈。
事实上,从“七七”卢沟桥事变开始,1937年8月中旬,中国空军就开始了对上海侵华日军的强势出击,而何健生就是这场首轮对日空战中执行轰炸任务的中国军人。
在抗日战场上,何健生屡屡杀敌,曾参加上海崇明、宝山,湖南衡阳、长沙,湖北宜昌,广西南宁等地的对日作战。为此,国民党空军曾授予何健生二等宣威奖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爱国主义诗人屈原曾在他的《九歌.国殇》中唱道。这诗在2400年后,成了一个中国军人在抗击日军战场上的现实版。1940年秋,何健生在轰炸山西运城敌占机场返航途中,在凤陵渡上空同日本战机激战,他的背部中弹负伤,鲜血湿透了降落伞的背带,但何健生仍操纵着斯卡斯机枪对日机猛烈射击。尔后,何健生又领航机群飞行200多公里,直至顺利返回基地。到达基地时,他已经昏迷在座舱里。
战争是人类最残酷最无情的杀戮,刀剑、枪炮不认人,军人只听从命令,一切的结局只有神知道。可以想象,受命出击,作为随机飞行执行轰炸任务的何健生,从飞机启动的那一刻起,每一次飞行都有可能是一张生命的单程票。有必要重复一下,这样的经历他有26次。其中,他的座机曾六次被日军的战斗机或高射炮击中,他被迫跳伞逃生。跳伞,死神差不多是在向他招手了,但他谢绝了,他回来了。何健生与侵华日军的空中搏击,可谓壮怀激烈,九死一生。
毋庸讳言,对他所曾经历的战争的原来历史的样貌,由于政治原因和意识形态原因,我们都曾有意忽略或隐讳了。所以,导致了我们上述记忆的缺失。
参与策划组织起义,将汪精卫“国府”专机开往延安,何健生则从陆路到达新四军总部;参与创办东北老航校,为首任训练处长,培养出新中国第一代飞行员。
何健生曾在给弟弟何俊生的信中说,“820”对他是一个有特别纪念意义的数字:
1937年8月20日,在中国空军第一轮出击上海日寇的空战中,何健生是在一批轰炸机群中执行轰炸任务中的一人;
1942年8月20日,何健生轰炸越南河内日军使用的嘉林机场,在完成轰炸任务返航途中,飞机被日军击伤,何健生跳伞逃生被俘,后引渡给汪伪政权;
1945年8月20日,何健生参与策划组织汪伪政权的国府专机“建国号”起义飞到延安;
1946年8月20日,何健生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
关于820起义,《中国空军史话》有详细的记载。1945年8月20日,处于汪伪政权严密控制下的蔡云翔、白景丰与何健生策划组织起义,由蔡云翔、张华、于飞、顾青、陈明球和田杰驾驶汪伪政权的国府专机“建国号”飞抵延安,成为第一架由敌人营垒起义飞往延安的飞机,也是八路军拥有的第一架飞机,开创了从共产党敌对阵营驾机起义投奔革命的先例。何健生、邱淑仪夫妇和白景丰(东北老航校时期改名白起——笔者注)、刘晏如夫妇以及吉翔、秦传佳等一行30余人,在我地下党接应下,也从地面起义成功,分两批从陆路先后顺利抵达新四军军部。
从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起,何健生开始了他人生的全新历程。

被错划“右派”流放山西太谷20年

对何健生而言,新的历程是战场之外的另一种曲折、另一种风险、另一种不确定性。1957年,他被打成“右派”,随即被流放到山西太谷县。先当铸造工,后在太谷县饮服公司照相馆当照相师傅,直至1976年在太谷县退休。整整20年,何健生抛家别子,忍辱负重。但是,他以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挺过了这段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1979年,何健生恢复名誉,得以返回北京与家人团聚。1986年3月25日,空军党委批准何健生行政级别调为13级,副师职,享受军队离休干部待遇,并极为罕见的让他重新穿上军装恢复军籍。历史终于还回他一个迟暮的春天。
何健生的人生历程可分为两段:前半段是他作为一个中国军人,英勇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史;1946年后,是他人生的后半段——参与创建中共东北老航校,奉命辗转于大江南北,直至1957年被打成“右派”。

记忆如雕塑,坚过磐石。若生而为人,我们必须宽恕,但是决不忘记。
——欧洲南联盟北部城市诺维萨德多瑙河畔的一座二战死难者纪念碑碑文

何健生一生有幸有不幸。幸是他从中国军人始,也以中国军人终,这期间经历抗日战争、参与策划汪伪政权专机“建国号”起义、参与创建东北老航校,被错划“右派”平反后又恢复名誉和军籍。不幸是在他的壮年时期,蒙冤受屈当了整整20年“右派”并流放他乡。
匹夫国难、党派纷争、政治变卦、时代更叠,历史大河时有浊浪翻滚、英雄饮恨,但何健生“命大”——大战不死、大难不死:26次空战轰炸日军,6次飞机被击落或击伤,甚至被俘,他没有死。1957年“反右”时,他被错划为“右派”而流放山西20年,他没有死。真可谓天佑忠良。
何健生曾两次荣立三等功,被授予三级解放勋章。1988年8月,中央军委授予何健生独立功勋荣誉章。
今天,我们翻看何健生留下的老照片,看到的是一个中国军人如歌如泣的人生缩影,以及其中隐含的一个时代风起云涌的种种表情。
何健生一生刚强豪迈而铁骨柔肠,坦荡清正而慷慨悲壮,这正是大时代下的曾经传统文化浸淫的中国军人最动人、最迷人也最具撼动力量的形象和气质。

何健生的气节和情怀跨越党派和时代

作为客家人的俊杰英豪,何健生戎马一生,战功赫赫。他逝世后,治丧委员会的公告这样评价:“何健生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好党员、经过长期考验的忠诚战士。他参加革命46年,始终坚信党,为了党的事业,为了民族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为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胸怀坦荡,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计得失,严于律己,献出了毕生精力。”
何健生秉持的是一份客家人的忠诚、坚韧。这份忠诚和坚韧,铸就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华民族的铮铮脊梁。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7

缅怀我的祖父白起
   作者 白起孙女 白玉

编者按:这是白起孙女白玉于2016年6 月,参加东北老航校成立七十周年纪念活动时,撰写的回忆父亲白起的文章。
     

白玉瞻仰朱瑞将军纪念馆老航校创建展板的前辈图片

我的爷爷白起于1904年12月27日出生于辽宁盖县杨木林于村。祖父原名白景丰,曾用名白茂贞。他自幼爱好学习,在沈阳初中毕业后,便报考参加了东北陆军军官教育班,于1923年考入张作霖的航空大队。
当时张作霖航空大队在张学良创办的东北军官训练班1千余名学员中,精心挑选首批赴法员生,结果绝大部分选送学员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28个学员选派去法国留学。祖父是这28名留学生中的一个。他是在1925年4月去法国的。
这28名航空学员到法国后,有10名学员进入法国西南克鲁德亚的高德隆航空学校,另有18名学员进入了巴黎莫拉纳航空学校。莫拉纳航空学校对身体条件要求更加严格,学校的教授方法是最优秀的,使用的教练机也是最新式的。祖父在法国航空学校学习了4年。他在学习中,成绩优秀,聪明上进,是第一个在学校放单飞的学员,1927年获得了国际航空驾照。
祖父毕业回国后在张学良空军任中校教官官阶,在张学良航空司令部任中队长,被称为东北空军的八大金刚之一。他的同学高志航当时是东北航空教育班少校教官。
“九•一八”事变后,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阴谋炸死于皇姑屯,东北军全部归属国军统一管辖了。高志航和我祖父经时任国民党军政部南京航委会航空大队长的留法同学邢铲非介绍,先后去了国民党空军。
由于蒋介石不抵抗政策,大片国土沦丧,东北有家回不去,祖父心中一直愤愤不平,引起蒋介石的极大不满,他就从蒋介石专机班被贬到保山小飞机场站当了站长。当时,祖父和其它从东北军去的空军飞行员,几乎都受到排挤和打击,于是不少人就离开了国民党空军,无奈地到了汪精卫空军暂时避难。由于祖父在当时的声望,因此他在汪精卫航空署挂了个空军少将军衔。
祖父虽然屈居在汪政府航空署,但始终怀着报国赤子之心,寻找飞向光明的中国之路。祖父与蔡云翔、何健生等于1945年8月20日在扬州成功策划了驾机起义。蔡云翔等六人驾机飞到了延安,祖父和何健生则先后分两路抵达新四军根据地。后来,他们一起在通化汇聚,成为东北老航校最早的开拓者。祖父担任老航校副校长,蔡云翔为教育长、何健生为训练处长。
祖父为创建人民航空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曾写过一本书《空军与防空》,这是老航校当时的航空教学教材之一。他是东北老航校首期飞行和机械教员班的负责人,他也是世界上用酒精代替汽油试开飞机,成功上天第一人。
祖父的一生,曾是为航空事业创造辉煌的一生,但也是坎坷的一生。
1954年10月,祖父调山西临汾十二航校任副校长。在反右斗争中被错划成右派,于1958年被下放到滦平劳动改造。1959年被加重判决,开除军籍,改判反革命,关押在滦平县监狱。1960年初,含冤病死在狱中,年仅55岁。至今未找到他的墓地。
祖父没给我们后人留下一分钱,一间房,可他给我们留下了精神财富,他教育出了优秀的儿女。他的大女儿、二女儿、小女儿先后成为共产党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挥着积极的作用。祖父有二个儿子,一个叫白墨凯,一个叫白戎凯。白戎凯是我的叔叔,他在1962年为抢救国家财产,被大火烧死,壮烈牺牲。
作为白起的孙女,祖父的革命精神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一定继承前辈艰苦创业的革命拼搏精神,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6

白起,他是酒精飞天第一人   
作者 白起二女儿 白玛丽

编者按:这是白起二女儿白玛丽于2016年6 月,参加东北老航校成立七十周年纪念活动时,撰写的回忆父亲白起的文章。


白起,他的名字在空军里并不陌生。他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一个空军航校牡丹江----老航校第一任副校长。就是他,在一九四六年用酒精代替汽油驾驶飞机飞上蓝天,创造了航空史上的奇迹,成为我国酒精飞天第一人。
白起的一生,可以说是道路坎坷,大起大落,创造过辉煌,也尝尽人间凄苦。
白起(曾用名:白茂贞、白景丰)曾在沈阳教会学校读书。于一九二三年和同学高志航等人考上了张作霖航空队。由于他俩法语基础好,于一九二五年被张学良选中,共二十八名青年被送往法国留学,学习飞行技术,当时由驻法武官姚锡九担任留学生总监。先在法国英拉诺高等航校学习,后又在义斯特陆军航空战斗学校学习高级飞行技术。这些学员在两年多的学习中,接受了初、高级飞行训练和战斗实习,各个均体格健壮、技术高超。巴黎中文版“东方日报”经常报道二十八名飞行学员的学习情况和优秀成绩。一九二七年回国后,白起因为成绩优秀,被张学良破格录用,由准尉待遇直接提升为中尉,在张学良航空司令部任中队长。
“九•一八”事变后,由于蒋介石不抵抗政策,随张学良将军流浪关内。白起曾任过蒋介石专机班班长,由于飞行技术高超,还受过蒋介石的嘉奖。后来到国民党航校当中校教官,刘善本、张受益都是在他的航校第九期放单飞的学生。由于白起为人耿直,有报效祖国的热情,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国民党消极不抵抗,大片国土沦丧,东北有家回不去,白起心中一直愤愤不平。一九四一年夏天,航校召开“三民主义讨论会”,白起在会上说“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在这里一直没有实现,也不打算实现”,引起蒋的极大不满,会后白起被贬到保山小飞机场站当了站长。后又受到国民党宗派的排挤、打压,无奈到了汪精卫空军暂时避难。
白起于一九四二年被任命为汪伪航空训练处上校处长,一九四五年任命为汪伪航空训练处高级教官署少将主任。白起对汪伪政府的投降卖国政策不满,看到只有投奔中国共产党,才是自己的真正光明出路,他在寻找机会。后来他结识了都是对蒋、汪政府不满的同道人,飞行人员于飞、何健生、蔡云翔、吉翔(蔡、吉二人是国民党航校十期学员,也是白起的学生)等人,尤其是于飞同志做了许多工作,把这些人沟通联接在一起,共同表示了投奔共产党的决心,一起密谋策划起义。于飞还亲自找到新四军首长,并多次商讨起义事宜。在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号,他们在南京珠江饭店开会,主要是五人作了分工,负责各项起义的工作。还要联系更多的愿意弃暗投明的人,一同起义。初步分工由蔡云翔、于飞驾机去延安,白起、何健生和吉翔等人从陆路到新四军军部。于飞还告诉白起,让他去杨家庙找新四军军分区政委程明同志。白起骑骡子去过几次,并且还摔伤过,见到了新四军军分区张云逸副军长,还有饶潄石、程明等首长,受到热烈欢迎。张云逸副军长还说“对起义人员既往不咎,原级待遇”,白起佩服人民军队的宽宏大量,更坚定了起义的决心。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日,起义人员共二十九人冲破各种艰难险阻,重重障碍,先后分两批飞向延安、奔向解放区,开创了从反人民阵营方面驾机起义、投身革命的第一驾飞机的先例,在中国人民革命航空史上将永远记载着这一业绩。不久,这些跟随部队陆路行军的起义人员,就接到了延安总部的指示,因为他们都是飞行技术人员,要他们立即出发前往东北,参加筹建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接到命令,白起、何健生、陈静山等人满怀壮志立即奔赴东北。途中还大显身手,把山东海阳县三民兵缴获的一架日本飞机修复,并从空中转移到了桃花村掩藏起来(怕被国民党兵和日本兵发现),这是他们参加革命部队后第一次执行的飞行任务。当他们到达东北时,受到民主联军彭真、刘亚楼、伍修权等首长们的热烈欢迎和接待。起义人员受到党的高度信任和重用。
一九四六年初,在通化成立了东北民主联军航空总队,总队长是常乾坤,副总队长是白起。同年三月一日,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在航空总队的基础上于通化正式成立。常乾坤任校长,白起任副校长,蔡云翔任教育长,何健生任训练处长,于飞任航空理论科长,吉翔任飞行科长,其他起义人员也都安排了适当工作。白起深感党的恩情浩荡,自己得庆重生,决心要为人民航空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在后来的执行飞行任务中,蔡云翔、吉翔先后献出宝贵生命,被追认为烈士,追认为中共党员。
初建的航校集聚了很多人才,一批批革命干部和优秀青年从四面八方来到航校,以党的航空技术干部为核心,还有我党培养的飞行技术人员为骨干,团结一批蒋、汪起义的航空技术人员,和日本留用的飞行教官等,大家团结一致,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在解放战争的硝烟中辗转迁徙,顽强奋斗,坚持训练。
作为航校副校长的白起,是负责飞行训练的。他整天呆在机场,竭尽所能地干着一切可以干的工作。从在寒风怒号的露天里为学员讲理论课,到驾着“九•九”高级教练机带飞学员,考核学员放单飞。望着一个个原先文化程度很低,连风向、气流等起码知识都不易理解的年轻学员,踏上飞机,在蓝天上自由翱翔,他比什么都高兴,生活虽然艰苦,吃的多半是粗粮,住的是四面透风的破旧兵营,但心里却充满了无限力量。他常对爱人刘晏如(也是航校军人)说 “我现在活得很充实”,党和军队对他的重用,给了他无限动力,因为他认为自己真正成了人民航空事业的有用之人。
当时航校的情况是:什么都缺。缺训练用的飞机,缺飞机零件、器材,缺仪器,缺设备,连发动飞机都要用手摇,好不容易拼凑起来一架飞机,又缺轮子。这些还都好说,发动群众总能想出解决办法,最棘手的是缺燃料。当时我国自己还不能生产汽油,日本人留下来的汽油很快就用完了,没有燃料等于做无米之炊,飞机全停飞了,校领导号召大家想办法。这时白起向领导提出,在法国留学时听老师说过,有人曾想用酒精代替汽油开飞机,不知试验成没,听说日本人也曾试过。白起说,外国人试不成功,不代表我们试不成功,并建议成立试验小组。校长常乾坤经过慎重思考,最后下决心:干!并指示:要先内场,后外场;先地面,后空中,保证安全,争取成功。首先发动起来的是航校修理厂,厂长陈静山也是从扬州一起起义过来的高级机务人员,业务上有专长。白起带着他们组成了攻关小组,他们一方面努力提高酒精纯度,增强其热值,一方面设法改装飞机燃料系统。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败。发动机像头吃不饱的没精打采的毛驴,用酒精燃烧总是转着转着就熄火了,停车了,他们苦苦地思寻着,探索着,当把酒精纯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时,寻找出酒精燃烧后在火花塞上积碳比汽油多、容易堵塞的原因,采取了扩大定流孔零点一至零点二毫米,调整进气阀的间隙和点火位置等办法,酒精燃烧和汽油燃烧的效果就大大接近了,试验效果表明,用酒精燃烧,发动机最大转速达到了二零三零转,而汽油燃烧转速允许在两千转左右,他们终于达到标准要求了。
地面上作的试验都作了。空中呢?谁也不敢说是万无一失;尤其是拼凑起来的飞机残破陈旧,飞行中随时面临出现故障和发生事故的威胁。谁来进行空中试验?用一架破旧的日本飞机,烧着谁也没有用过的、用高粱米蒸馏出来的酒精代替世人都在用的汽油开上天去,今天听起来都有点离奇惊险!
白起自报愿意第一个试飞。在航校的海浪机场,他和日本教官黑田一起跨上了飞机。黑田坐在前舱,白起坐在后舱。学校的领导、地勤人员,还有许多飞行学员,都静静地站在指挥台边,一个个都心情紧张地盯着这架飞机,此举能否成功,关系着今后能不能有条件继续进行飞行训练,关系到几个月来航校同志共同奋战的努力成果,当然,更直接的是关系到试飞者的生命安全。人们远远地看到他们沉着地操纵飞机,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缓缓地滑动,转到了起飞线,加力,马达轰鸣,震耳欲聋,飞机沿着跑道向前冲去,飞上蓝天,试飞成功了。酒精代替汽油成功啦,当飞机降落后,白起和黑田一跳下飞机,人们便欢呼着奔向前去,拥抱跳跃,此时的白起心中异常激动,从留学法国以来,多少年的抱负,多少年的愿望,终于通过这架破旧的“九•九”式高级教练机,通过这用高粱米蒸馏出来的酒精,体现出来了,也体现了他为航空事业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也体现了他对党的赤胆忠心!正如《航空杂志》八六年第六期中所说,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正义的事业所产生的感召力是伟大的,当年毅然从汪伪、国民党空军起义归来的人员,在创办航校过程中做出了宝贵贡献,有的甚至献出了生命,人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很难想象若没有对事业执着追求所焕发出的无穷创造力,若没有为事业一往无前的献身精神,怎么会有航空史上的这一奇迹。
上级领导在经济条件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立即批示拨出一百万元作为生产酒精的基金,还联系银行、铁路等单位筹集一百五万?粮食、原料和燃料,建立了几个酒精厂,保证了航校酒精的供应,用一位航校老同志唐某的话:“酒精厂可立了大功了,没有它,一架飞机也甭想飞起来。”鉴于白起的突出表现,有人对他说“你申请入党吧”,这是他参加革命后最期盼的事,在激动的心情下,他说:“我愿意加入中国共产党。但介绍人必须是刘亚楼。”想当年他是刘亚楼司令员部队的团长,因此,他希望刘司令作他的介绍人。但他的要求说明了他对党的组织还不了解,党内是没有职位高低的。
白起的辉煌时代,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在一份《一九四七年十一月航校整编报告》摘录稿中,有这样一段话:首先是领导机关干部的形成有些“领导权交给人家”的样子,如白起、刘善本各居一地,群众认为是各自为政,实际上也是可以多少操纵领导权。一九四七年冬季的航校整编,白起不再担任副校长,被任命为学校的参议。一九四九年七月十日,中央正式决定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白起于十二月调到北京,任军委空司航行处副处长。五二年调南京军事学院空军系任副主任。五四年十月调山西临汾十二航校任副校长。
一九五七年六月十一日,《解放军报》头版头条题为“起义将领和军官们畅谈自己意见帮助领导整风”的新闻中这样写道:“原某航校副校长白起说,共产党统一战线政策非常好,但有的党组织执行得好些,有的党组织执行不太好。一九四五年,我在东北航空总队(即东北航校)时,队长、政委、政治部主任和我都能推心置腹,互相尊重,有文件也给我看,有事能和我商量,关系如水乳交融。后来,我在某航校当副校长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些会议不让我参加,有些政策不向我传达,提意见不接受……。”他被划为右派分子。当时的空军政委吴法宪说得很明白,“白起不是右派空军里就没有右派了。”
白起于五八年被下放到滦平劳动改造,保留军籍,降为连级,劳改一年。一年后仍留在滦平。白起不服判决,于五九年上诉毛主席、朱总司令,被加重判决,开除军籍,改判反革命,关押在滦平县监狱,受尽了折磨、摧残、侮辱。他的三女儿莉莉到监狱探视时,发现父亲牙掉了几颗,一问才知道是有人怀疑他安了金牙,竟给拔了三颗牙。当时监狱吃的粗粮,硬窝头,腌菜,他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六零年初,白起含冤病死在狱中,年仅五十五岁。
一九七九年四月,空军政治部为白起做了结论:“经复查,没有右派言论,属于错划,决定予以改正。”冤案终于得以平反。受到株连的白起爱人刘晏如五八年被迫退职还乡,文革中被迫害打成“特务”,受到揪斗、批判、侮辱,将近十年之久。
对于这些不公正待遇,白起是怎么想的呢?自从白起起义以来,受到党和军队的重用,他始终是感恩的。就是在滦平受到磨难时,他始终没有对党失去信心,这从他小女儿至今保留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你要孝敬母亲,争取做一个像她一样的共产党员。”儿女们没有忘记父亲的教导,小儿子为抢救公社财产奋不顾身被烈火烧死成为英烈。大女儿、二女儿、小女儿先后成为共产党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小女儿曾在空司礼堂接受过空军张廷发司令员颁发的先进集体奖状,二女儿是兰州市政协委员。他(她)们的表现,足以慰藉白起的在天之灵。
从一九四六年到四九年,在短短的三年里,东北老航校的同志们克服工作困难,生活艰苦,待遇微薄,顽强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培养出一百多名飞行员、领航员,和四百多名航空技术人员,成为抗美援朝击落敌机的战斗英雄有之,成为空军建军的骨干、栋梁有之,这些人才的辈出也有白起贡献的一份力量。
千秋功过,谁与评说,日月轮回,历史鉴真。值此东北老航校建校七十周年之际,仅以此文献给那些为航校建设做出过贡献的人们,此文内容参考摘录于:航空知识八一年八期,航空知识八二年二期,航空知识八二年十二期,文物天地八三年二期,航空杂志八六年六期,航空杂志八六年八期,东方纪事八九年三期,“东北老航校建校四十周年纪念册”。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附录5

原东北老航校副校长白起,他是创造航空奇迹的人
   作者 白起三女儿 白丽丽

编者按:这是白起三女儿白丽丽于2016年6 月,参加东北老航校成立七十周年纪念活动时,撰写的回忆父亲白起的文章。

峥嵘岁月,光阴荏苒,在祖国一片大好河山的辉映下,又迎来了东北老航校建校七十周年的日子。伟大的祖国如今繁荣昌盛,现在的空军更是强大无比,歼10、歼20威震长空,是全体中国人的骄傲,更是咱空军子弟的骄傲。
我的爸爸就是老航校的创始人之一,老航校第一任副校长白起。
我又一次的翻开在牡丹江老航校时照的照片,那是46年的春天,航校从牡丹江到通化的搬迁途中,火车在梅河口遇到土匪袭击,航校发给学生队每个学员一支枪,三十发子弹,他们英勇战斗,把敌人打跑了。我们几个干部子女都下了火车,在梅河口车站合影照了个照片,这张珍贵的照片被收入在东北老航校建校四十周年纪念册里。
在老航校的那三年多,虽然我只有3、4岁,但很多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了。那时我家保板阿姨(是航校分配到我家的日本籍保姆)常背着我到机场去看飞机飞行,看到我爸爸带着学员飞上天空,我很好奇,经常叫喊着也要上飞机,终于有一天爸爸带我登上他开的飞机,直飞蓝天。在天上我感觉飞机一上一下的,吓得我哭喊着要下来,爸爸对我说,别怕,你长大了,也能开飞机。还记得有一次,航校打猎队打死一只老虎,我被喊去吃老虎肉,肉是吃了,别人问我好吃不,不知道,囫囵吞枣了。

有一次我病了,发高烧,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医生对我妈妈说,没有特效药孩子恐怕不行了。刘亚楼校长来到我家,知道了情况,他立即叫人给东北联军发了电报,一架飞机专程飞到航校机场给我送来了盘尼西林,救了我一命。妈妈常对我说,刘亚楼是我的救命恩人。
后来我长大,一心想当空军,1960年初中毕业17岁那年,我考上了沈空文工团参了军,我好自豪,我也是一名空军战士了。可是到 1963年,部队说我父亲有历史问题,叫我退伍了,我哭了好几天。妈妈说:“你若真想回空军去,就去找刘亚楼吧。”我到了北京空司,刘亚楼的秘书张克里把我带到司令员的接待室,司令员说:“你从小是在部队长大的,是部队的子女,可以回去。”张秘书又带我到政治部主任王静敏少将家里,他进一步了解我的情况,我还在他家吃了午饭。张秘书又送我到空司招待所,给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叫我回沈阳等消息。我的心好温暖呀,真像见到亲人。
8天后,沈空来人啦,马科长说:“我来接你回家啦。”激动的我泪水涌上眼眶,此时我真正感受到空军就是养育我的家,我又二次穿上军装,回到部队。
我的第一次生命和司令员给我的第二次生命,更是把我和东北老航校联系在一起。那里是我充满好奇和幻想的地方,更是让我度过了快乐童年玩耍的地方,是我们这些航校子弟受过战斗洗礼的地方,也是我心中永远不能忘怀的地方。想到这里,无限思念涌上心头,不禁潸然泪下。我敬爱的爸爸要是能活到现在,看到航空军如此壮大、强盛,他心里该是多么高兴啊!

(一)

我的爸爸生于1904年12月27日,是辽宁省盖平县杨木林于村人,曾用名:白茂贞、白景丰。我的祖父母都是地道的朴实农民。盖州属辽南丘陵地带,东部和东南部的为低山和丘陵,西部和西北部是平原,那里的步云山是辽南最高点。当地人说是“六山三水一分田”,土质成分大部分为棕壤土,也有些草甸土分布于河谷、河滩中,沿海地带分布少量盐渍土,西南部有少量风沙土。因此农业生产常受自然灾害影响。祖父期望有个好年景好丰收,所以给爸爸起了个“景丰”的名字。
爸爸出生在盖平县,盖平地处中国东北辽南,归辽宁营口。盖平又称盖州,古称辰州,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汉代那里就是商贾云集的辽东重镇。清代中叶,成为东北的财货通衙,名闻八闽,声达三江。战国时期,燕国开拓辽河流栈,盖县属于东郡。秦统一六国后仍属辽东郡。西汉、魏晋时期,于盖县北设文县,南设平郭县,统归辽东郡管辖。
北燕建立后,盖县一度被高句丽割据,并建筑安城。辽东建安城置辰州,故盖县有古辰州之称。金代改辰州为盖州。元代置该盖州路,治所仍设在建安城。元世祖时建安县并入盖州。明时改盖州为盖州卫。清康熙三年置盖平县,隶属奉天府。
在爸爸的记忆里,盖平最大的特点是那里的风筝。盖州清代诗人于天墀曾写过《春风》诗:“寒消蜀谷莺先觉,暖入花林碟亦狂。何处儿童闲理线,争牵纸鸢舞斜阳。”这正是盖平风筝艺术鼎盛时期的真实写照。
爸爸小时候总爱抬头看着天上飘逸的风筝,梦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风筝一样在蓝天飞翔。
我的母亲刘宴如告诉我,爸爸自小好学,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因为大姑和五姑都信天主教,因此把我爸爸送到沈阳教会办的中法学校读书。在那里他掌握了法文基础,还认识了同学高志航,两人都有报效祖国的共同志向,因此成为挚友。在1923年他和高志航一同考上了张作霖航空队。
中华民国初期,军民上下都已经意识到了航空力量的重要性,于是自20世纪20年代初起,中国各省的军阀就纷纷开始建立自己的空军,一时,中国的航空呈现出一派多点并起的势头。但在这些航空队中,山西、东北、广东及北京(南苑)航空队是最早成立的,其中东北空军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在中国空军的建军史上,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蒋介石、汪精卫、盛世才都是依靠洋人来建立空军。蒋介石依托的是美国和苏联,汪精卫依托的是日本,盛世才依托的是苏联。唯有张作霖却选择了另外一条建军思想:中国空军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建立。
张作霖由此对张学良说,我们力主建设中国化的东北空军,不仰息于洋人,也不排外,你要派更多学员到法国学习航空知识。
张作霖精心挑选的首赴法生员,在东北航空史上可称为留法第一梯次,这批学员在国内预备期教育时,必须学习法文。因为,事前已经向法军当局洽妥收训,不懂法语则难以成行。按照法国空军教育制度,须受过陆海军校时军官及军士教育。徐世荣、陈鸿陆、潘大同、王少棠等虽然暂时进了“杜鲁斯”飞行军校。但他们毕业后却仍碍于法国军方规定,仍无法完成军队航空学校学业,三年后只能无奈返回。
由于汲取了第一次派员赴法学习飞行的教训,第二次选派留学生的航空学员就非常严格了。张学良在东北军官训练班的1千余名学员中,选中80人,准备送法国学习飞行技术。入学者首先要学习法文。能入法空官校。根据法军规定,凡入官校者。不问中外学生,必须受有军队教育,且有文凭。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绝大部分学员被淘汰的情况下,我爸爸和高志航因为有法文基础,再加上刻苦学习,被张学良选中。连同一起的还有葛世民、王常之、朱长凯、孙继先等共28名,于1925年4月送去法国留学。这批学员在东北航空史上称为法国第二梯次。
这28名航空学员到法国后,分作两部分,有10名学员进入法国西南克鲁德亚的高德隆航空学校,另一部分进入了身体条件要求更加严格的巴黎莫拉纳航空学校。我爸爸被分配在莫拉纳航空学校学习。“莫拉纳”航空学校的教授方法是最优秀的,使用的教练机也是最新式的。教练机是“莫兰”工厂自己制造的。学习的科目有:机械、驾驶、学习、法文等。在“莫拉纳”的学员中,高志航和我爸爸都是可圈可点的空军英才。巴黎中文版“东方日报”经常报道28名飞行学员的学习情况和优秀成绩。
第三年秋天,我爸爸与其它学员一起都转入法国南部的伊斯特陆军航空学校学习高级飞行技术,学习驾驶和战斗。结业后又转道里昂的法国正规航空军三十五团,参加实际战斗演习。
1927年初,结束全部训练项目,爸爸与同学一起启程回国。这批留学生受到张学良的高度重视。在学习期间,就把他们的军衔由准尉提升为中尉。回国后,很快提为少校或中校。高志航当时是东北航空教育班少校教官;我爸爸获得了中校教官官阶,在张学良航空司令部任中队长,被称为东北空军的八大金刚之一。
民国十七年六月,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阴谋炸于皇姑屯,旋即去世。“九•一八”事变后,由于蒋介石不抵抗政策,爸爸随张学良将军流浪关内。张作霖、张学良父子虽有宏伟的中国空军梦,但积贫积弱的中国,这只是个梦而已。

(二)

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阴谋炸死皇姑屯后,东北军全部归属国军统一管辖了。高志航经时任国民党军政部南京航委会航空大队长的留法同学邢铲非介绍,于1932年到了南京,找到中央航空署,见到了航空总队队长毛邦初。毛邦初高兴地接纳了高志航。我爸爸也在留法同学邢铲非介绍下,去了国民党空军。
我爸爸和高志航都到杭州笕桥中央航校高级班接受短期培训。高志航结业后因其东北军身份受到排挤,只能作为一名无单独飞行资格的空军少尉见习。爸爸曾任过蒋介石专机班主任,由于飞行技术高超,还受过蒋介石的嘉奖。因此在国民党航校当中校教官,刘善本、张受益都是在他的航校第九期放单飞的学生。
由于爸爸为人耿直,有报效祖国的热情,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民党消极不抵抗,大片国土沦丧,东北有家回不去,爸爸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我爸爸最好的同学和朋友高志航,时任中国空军驱逐机第四大队长。在一次和日本战机作战中,英勇牺牲为国捐躯。对这样一位抗日英雄,蒋介石不管其家属的生活困难,竟让高志航的女儿流落上海街头(高的妻子离家再婚,两个女儿留给高的母亲)。
我爸爸和妈妈曾一起去上海见过高志航的老母亲,对她表示慰问,也表示了对蒋的不满。
1941年夏天,航校召开“三民主义讨论会”,他在会上说“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在这里一直没有实现,也不打算实现”,引起蒋的极大不满,会后他就被贬到保山小飞机场站当了站长。
我爸爸和其他从东北军去的空军飞行员,几乎也都收到过排挤和打击,于是不少人就离开了国民党空军,无奈地到了汪精卫空军暂时避难。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父亲去了汪精卫航空署,由于他在当时的声望,挂了个空军少将军衔。

(三)

爸爸于1942年被任命为汪伪航空训练处上校处长,1945年任命为汪伪航空训练处高级教官署少将主任。我爸爸在当时只将汪伪空军当作一个临时落脚点,他的真正目标是将这里当作人生新的起飞点。
汪伪空军教导队从常州搬到扬州,并在扬州成立了航空处。最高长官航空处主任就是我爸爸,官阶空军少将。爸爸与上校参赞何健生是上下级关系,接触机会较多,二人对国民政府和汪伪政府都失去了信心。
何健生告知我爸爸,他与教务主任周致和(蔡云翔)正在策划酝酿投奔共产党。爸爸同意和支持周致和、何健生起义方案,愿意共同去延安。他还建议将扬州所有的飞机都飞到北边去。在他们的组织策划下,起义人员开始扩大。
参加这次起义的少尉飞行员吉翔(吉士志)、秦传佳、于飞(黄哲夫)负责寻找共产党。当时于飞因不满汪伪政权而被校方开除了军籍,行动自由些。秦传佳对新四军的情况比较熟悉,秦传佳与于飞找到了新四军后,他匆匆赶回到部队。于飞开始与新四军保持了很好的联系。
于飞见到了新四军首长粟裕、刘长胜、程明等,多次商讨起义事宜。并得知延安有了明确指示。
在1945年7月20号,我爸爸等人在南京珠江饭店开会,主要是五人做了分工,负责各项起义的工作。初步分工由蔡云翔、于飞等驾机去延安,白起、何健生和吉翔、陈静山等人从陆路到新四军军部。其中周致和、吉翔是中央航校时十期同学,也都是我爸爸的学生。
1945年8月20日,由蔡云翔担任主驾驶,张华担任副驾驶的“建国号”驾机起义成功抵达延安。中国空军司令部空军史编辑室编印的《中国空军史料》,其中第三辑《驾机起义大事记》开篇第一件大事,就记载了“建国号”驾机起义:“1945年8月20日,汪伪空军航校中校教务主任蔡云翔(原名周致和)、少尉飞行员于飞(原名黄哲夫)。少尉飞行员张华(原名赵迺强)、少尉飞行员顾青(原名管序东)共谋起义,参加者还有空勤机械士陈明秋(原名沈时槐)、空勤机械士田杰(原名黄文星)。他们自江苏扬州驾驶九九式双发运输机飞向延安,安全降落。”“建国号”是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后改名为“820”。
参与此次驾机起义策划的汪伪航空署少将白起、刘宴如夫妇,上校参赞何建生、邱淑仪夫妇,还有飞行教官吉翔、轰炸员秦传佳、机械士陈静山等一行20余人,则分成两批,也从地面起义成功,先后顺利到达新四军军部。
在举行地面起义前,爸爸专程去杨家庙见到了新四军军分区政委程明同志。他骑骡子去过几次,并且还摔伤过。爸爸先后见到了新四军军分区张云逸副军长,还有饶漱石、程明等首长,受到热烈欢迎。张云逸副军长还说“对起义人员既往不咎,原级待遇”,我爸爸非常佩服人民军队的宽宏大量,更坚定了起义的决心。
当蔡云翔等人与1945年8月20日驾机飞向延安的当天,何健生和夫人邱淑仪带着孩与机械士陈静山等,在游击部队护送下已经从地面到达了解放区,高兴地穿上了新四军军服。我爸爸白起、妈妈刘宴如也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与吉翔等也出发了,奔走在去新四军杨家庙根据地的路上。
不久,这些陆路起义人员,就接到了延安总部的指示,因为他们都是飞行技术人员,要他们立即出发前往东北,参加筹建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接到命令后,我爸爸与何健生、陈静山、吉翔四人满怀壮志立即奔赴东北。途中还大显身手。路过山东海阳县时,正好碰上三个民兵,其中一个叫张吉俊的缴获了一架出了故障飞不了的日本飞机,他们立即前去查看,机械师陈静山等人把飞机修好了,为了安全起见,我爸爸驾驶飞机飞到八路军驻地桃花村把飞机藏起来,怕被国民党和日本兵发现。这是他们参加革命队伍后第一次执行的航空任务。

遗憾的是当年为了考虑到820驾机起义人员的家庭和从陆路起义人员的安全,党中央要求新华社取消公开报道计划。“建国号”起义的全过程,也就成了历史之谜。但这个历史之谜现在已经逐渐解开......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起义人员不仅为人民军队提供了属于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而且他们还是真正懂得并掌握飞行、机务及航空管理等航空知识的专业人才,为培养优秀的中国空军人才,为人民空军的创建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英雄不问出处。历史不会忘记空中起义人员的功绩,也没有忘记地面起义人员的功绩。这是一段飞向光明和真理的历史。

(四)

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人民军队吃够了敌人飞机轰炸、扫射的苦头。在无数指战员倒在敌机的轰炸与扫射的时候,党中央有一个愿望,尽快建立一支自己的人民空军。但是在艰苦的战争中,既没有起码的物质条件,也没有起码的技术人才,建立自己的空军,还只是个遥远的梦想。
1945年,希特勒德国投降,欧洲战事结束了。
但是在亚洲战场上,日本侵略者尚有78万关东军驻扎在中国东北做困兽犹斗。
美军8月6日在广岛、长崎投下原子弹,敦促日本政府无条件投降。斯大林则在三天后命令150万苏军全线挺近东北,日本关东军不战而降,苏军取代日本侵略军而占据了中国东北大城市、重要工业基地和港口。
苏联红军对日本关东军成功的装甲闪击战,彻底摧毁了日本在亚洲大路上最后一块立足之地,同时也使东三省进入了一个权力真空期。
毛泽东比所有人都敏锐地认识到东北对于中国革命的意义。
东北约有120万平方公里,幅员辽阔,地缘独特,处中国东北边陲,形若鸡头,扼守山海关;又与苏联、外蒙、朝鲜比邻,回旋余地很大,进可图中原,退可守辽东,再退可走苏联;东北又是当时中国、也是亚洲工业最发达地区,这是日本把它作为称霸亚洲的工业和军事基地来建设的结果;东北也是中国最富庶地区之一,江河水系交织,土地肥沃辽阔,农业潜力很大,森林植被资源在全国首屈一指,各种矿藏储备极为丰富。
因此,毛泽东让原本要南下山东的林彪,在半道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派他抢占东北去!与此同时,冀热辽、延安、山东等解放区抽调了10多万部队、2万多党政军干部,也一起北上东三省,建立后来威震天下的四野的前身:东北民主联军。
毛泽东把战略东北的重任交给了林彪。
林彪受命调兵遣将、日夜兼行、全力奔赴东北。
9月初,第一批共产党军队已到达东北第一大城沈阳以及本溪;至11月,已有11万人抵达东北,林彪为司令员,彭真为政治委员。
这支部队一路风尘仆仆,在抢时间、争速度。他们在占领东北大城市的过程中,得到过苏军提供的帮助和便利,也获得日本关东军的武器和装备。
与此同时,毛泽东没有忘记建立自己的人民空军,他采纳了王弼与常乾坤的建议,多次要求快速建立自己的航校,培养自己的航空人才,为将来建立自己的蓝天部队做准备。筹建航校的任务压在了东总参谋长伍修权的肩上了。
1945年11月中旬,东北局决定成立以伍修权为首的航空委员会,伍修权为主任,黄乃一为秘书长,刘凤、蔡云翔、林保毅(林弥一郎)等人为委员,统一领导和协调各方工作,加紧为创办航校创造条件。
林保毅(林弥一郎)率领的日本航空队在伍修权的感召下归顺了共产党的队伍,这给创建人民空军带来了人才上的保证。但这还不够,延安又抽调了一批富有经验的干部,加入了筹建航校的队伍。其中还包括蔡云祥、张华、于飞、顾青、陈明球和田杰等从汪伪空军驾机起义的航空空地人员。
伍修权在第一次航空委员会会议上说:“我们委员会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东北创办航校,当务之急就是为创办航校创造条件。鉴于目前形势和具体条件,办航校不能照搬外国的办法,也不能照搬国民党的办法,我们没有那样的条件,不能等什么都有了再招生,再按部就班进行教学和训练。
由此,伍修权提出打破常规、加快建校的指导思想,要求尽快接收学员;他还提出教职员一齐动手边建校,边训练,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我们自己的飞行员和机务人员。
但是,教员在哪里?学员又在哪里?委员会委员进行了明确分工:刘丰负责组织人员抓紧时间,去各地搜集飞机和航空油料,为创办航校准备必要的物质条件;黄乃一负责提出招收学生的条件和来源、训练方针以及航校机构的设置等方案;蔡云翔、林保毅负责组织技术人员修理飞机。
黄乃一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要将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航空人员都汇聚到东北。
蔡云翔提出,应该急调白起、何健生一行到东北,共同参加航校建设。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9月,伍修权作为中央任命的东北局最初的五位成员之一,随彭真、陈云等被派往东北。当时的主要任务是抢占东北!伍修权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筹建共产党的航校,筹建中国的人民空军。
我的爸爸不仅是中国早期培养的航空人才,而且对创建空军的过程十分了解。伍修权负责创建人民空军,正需要这样的航空骨干。
当时我爸爸和何健生一行,是从地面起义进入了新四军军部。爸爸很快接到了调令。飞抵东北报到。
1945年11月末,爸爸和何健生、陈静山等人到达东北时,受到民主联军彭真、刘亚楼、伍修权等首长们热烈的欢迎和接待。
我妈妈带着我和二姐、三姐、小哥四个孩子也由八路军联络处负责人柳央同志亲自护送到东北和我爸爸汇合了。起义人员受到党的高度信任和重用。
1946年初,在通化成立了东北民主联军航空总队,总队长是常乾坤,副总队长是白起。
同年3月1日,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在航空总队的基础上于通化正式成立。
朱瑞兼校长,常乾坤、白起任副校长,吴溉之兼政委,黄乃一、顾磊任副政委,白平任政治部主任,蔡云翔任教育长,蒋天然任副教育长,林保毅任校参议兼飞行主任教官,何健生任训练处长,吉翔任飞行科长,于飞任航空理论科长,张华任翻译科科长,田杰任机务队队长,陈明秋任机务队副队长,陈静山任修理厂厂长。其他起义人员也都安排了适当工作。
父亲深感党的恩情浩荡,自己得庆重生,决心要为人民航空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后来的执行飞行任务中,蔡云翔、吉翔先后献出宝贵生命,被追认为烈士,追认为中共党员。
初建的航校聚集了很多人才,一批批革命干部和优秀青年从四面八方来到航校,以党的航空技术干部为核心,还有我党培养的飞行技术人员为骨干,团结一批蒋、汪起义的航空技术人员,和留用的日本飞行教官等,大家团结一致,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在解放战争的硝烟中辗转迁徙,顽强奋斗,坚持训练。
我爸爸作为航校副校长,是负责飞行训练的。
他整天在机场,竭尽所能地干着一切可以干的工作。从在寒风怒号的露天里为学员讲理论课,到驾着“九•九”高级教练机带飞学员,考核学员放单飞。望着一个个原先文化程度很低,连风向、气流等起码知识都不易理解的年轻学员,登上飞机,在蓝天上自由翱翔,他比什么都高兴。
当时生活虽然艰苦,吃的多半是粗粮,住的是四面透风的破旧兵营。

当时航校实行的是供给制,连我们几个孩子穿的都是军装改的小军服,我有一张戴着小军帽,穿着小军衣和小军裤,腰还系着小皮带的照片,五岁的我活像一个小八路。我二姐和我小哥平时也都穿着小军服。看着新建的航校,虽然困难重重,爸爸心里充满了无限力量,他常对我母亲刘宴如说:“我现在活的很充实”党和军队对父亲的重用,给了他无限力量。因为他认为自己真正成了人民航空事业的有用之人。我母亲也是航校军人,对此也很自豪。

那时航校的情况是:什么都缺。缺训练用的飞机,缺飞机零件、器材,缺仪器,缺设备,连发动飞机都要动手摇,好不容易拼凑起来一架飞机,又缺轮子。这些还都好说,发动群众总能想出解决办法,最棘手的是缺燃料。当时我国自己还不能生产汽油,日本人留下来的汽油很快就用完了,没有燃料等于做无米之炊,飞机全停飞了,校领导号召大家想办法。
这时爸爸向领导提出:我在法国留学时听老师说过,有人曾想用酒精代替汽油开飞机,不知试验成没,听说日本人也曾试过。我爸爸又说,外国人试不成功,不代表我们试不成功,建议成立个试验小组。
常乾坤经过慎重思考,最后下决心:干!
常乾坤指示:要先内场,后外场;先地面,后空中,保证安全,争取成功。
首先发动起来的是航校修理厂,厂长陈静山也是从扬州一起起义过来的高级机务人员,业务上有专长,修理厂就进行了试验。我爸爸带着他们组成了攻关小组,他们一方面努力提高酒精纯度,增强其热值,一方面设法改装飞机燃料系统。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败。发动机像头吃不饱的没精打采的毛驴,用酒精燃烧总是转着转着就熄火了,停车了,他们苦苦地思寻着,探索着,当把酒精纯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时,寻找出酒精燃烧后在火花塞上积碳比汽油多、容易堵塞的原因,采取了扩大定流孔零点一至零点二毫米,调整进气阀的间隙和点火位置等办法,酒精燃烧和汽油燃烧的效果就大大接近了,试验效果表明,用酒精燃烧,发动机最大转速达到了二零三零转,而汽油燃烧转速允许在两千转左右,他们终于达到标准要求了。
地面上作的试验都作了。空中呢?谁也不敢说是万无一失;尤其是拼凑起来的飞机残破陈旧,飞行中随时面临出现故障和发生事故的威胁。谁来进行空中试验?用一架破旧的日本飞机,烧着谁也没有用过的、用高粱米蒸馏出来的酒精代替世人都在用的汽油开上天去,今天听起来都有点离奇惊险!
我爸爸自报愿意第一个试飞。
在航校的海浪机场,爸爸和日本教官黑田一起跨上了飞机。黑田坐在前舱,白起坐在后舱。学校的领导、地勤人员,还有许多飞行学员。都静静地站在指挥台边,一个个都心情紧张地盯着这架飞机,此举能否成功,关系着今后能不能有条件继续进行飞行训练,关系到几个月来航校同志共同奋战的努力成果,当然,更直接的是关系到试飞者的生命安全。
人们远远地看到他们沉着地操纵飞机,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缓缓的滑动,转到了起飞线,加力,马达轰鸣,震耳欲聋,飞机沿着跑道向前冲去,飞上蓝天,试飞成功了。
酒精代替汽油成功啦,当飞机降落后,爸爸和黑田一起跳下飞机,人们便欢呼着奔向前去,拥抱跳跃,此时我爸爸心中异常激动,从留学法国以来,为报效祖国,多少年的抱负,多少年的愿望,终于通过这架破旧的“九•九”式高级教练机,通过这用高粱米蒸馏出来的酒精,体现出来了,也体现了他为航空事业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也体现了他对党的赤胆忠心!
正如《航空杂志》1986年第六期中所说,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正义的事业所产生的感召力是伟大的,当年毅然从汪伪、国民党空军起义归来的人员,在创办航校过程中做出了宝贵贡献,有的甚至献出了生命,人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很难想象若没有对事业执着追求所焕发的无穷创造力,若没有为事业一往无前的献身精神,怎么会有航空史上的这一奇迹。我爸爸也成为中国航空史上酒精飞天第一人。
上级领导在经济条件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立即批示拨出一百万元作为生产酒精的基金。为了保证纯度高的酒精能大量供应,航校将日本人丢下的哈尔滨两家最大的酒精厂迅速复工。东北局和联军总部决定由蒋天然领导自办酒精厂,还批准了一项应急措施,拨给酒精厂大豆、玉米等作为原料,生产酒精代替汽油,解决了飞行和运输的燃料问题。在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关心和支持下,1946年9月,位于哈尔滨市的两家酒精工厂生产出纯度为96%的酒精三千桶。直到建国前,这两个工厂不仅保证了航校的需要,而且使前方汽车运输所需的燃料也得到了解决。
为了保证飞行训练和搜集航材和修理飞机,当时航校成立了一个机械厂、一个器材厂和一个飞机修理厂。机械厂由顾光旭任厂长,郦少安、黎雪同志协助。修理厂由徐昌裕任厂长,刘子立任指导员,熊焰任副厂长(后任厂长),主管生产和技术。

(五)

我爸爸是个技术型人才,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懂得政治的复杂性,他可以将名利抛开,但不知道各个时期政治斗争中不断变化的方针、政策。
刘善本起义机组与从新疆获释的“航空队”,在离开延安前是以“八路军总部航空队”的名义出发的。从延安出发,历经半年时间,辗转于1947年春节过后到达东北老航校。中共中央东北局根据党中央的意见任命刘善本为航校副校长,分管教学训练工作。
当时,航校按上级确定的从陆军战斗英雄中选拔学员的方针,经过在东北、晋察冀军区部队选拔符合身体文化条件的学员很少,只招到初小文化程度学员20余人,学员青黄不接。
刘善本作为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便积极建议去哈尔滨招收中学生,这个方案得到上级的同意,并与1947年7月在哈尔滨市招收初中生130人到航校。利用东安联中(即密山一中)暑假期间教室闲置,编成3个班系统进行理科、外语、政治学习。
刘善本负责讲授数学与物理;常乾坤教俄语;聘请吴亮平介绍长征、毛主席、朱总司令,杨光讲中共党史。刘善本应邀向学员和东安市教师介绍国民党腐败和发动内战的罪行。
常乾坤、刘善本担任主考官,在130人中择优录取70人。其中录取20名飞行员,50名机务学员。另外60人在安东联中继续学习参军参干。
刘善本认为,国民党、美国航空教育的理念做法,我们应该借鉴学习,尽快为中国共产党培养自己的航空人才。他的做法得到了常乾坤校长、王弼政委和我爸爸白起副校长的支持。
正当刘善本放开手脚大干的时刻,他被降职了。在老航校的一份《一九四七年十一月航校整编报告》摘录稿中,有这样一段话:“首先是领导机关干部的形成有些‘领导权交给人家’的样子,如白起、刘善本各居一地,群众认为是各自为政,实际上也是可以多少操纵领导权”。
不久,东北局的文件下来了。学校科降为股,各位校长各降一级。我爸爸免去了副校长职务,被任命为学校的参议。刘善本副校长降为领航班班主任,即主任教官。
1949年7月10日,中央正式决定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我爸爸于12月调到北京,任军委空司航行处副处长。1952年调南京军事学院空军系任副主任。1954年10月调山西临汾十二航校任副校长。
1957年6月11日,《解放军报》头版头条题为“起义将领和军官们畅谈自己意见帮助领导整风”的新闻中这样写道:“原某航校副校长白起说,共产党统一战线政策非常好,但有的党组织执行得好些,有的党组织执行不太好。1945年,我在东北航空总队(即东北航校)时,队长、政委、政治部主任和我都能推心置腹,互相尊重,有文件也给我看,有事能和我商量,关系如水乳交融。后来,我在某航校当副校长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些会议不让我参加,有些政策不向我传达,提意见不接受......”
我爸爸就因为说了这段话,他被划为右派分子。当时的空军政委吴法宪说的更直白:“白起不是右派,空军里就没有右派了。”
我爸爸于1958年下放到滦平劳动改造,保留军籍,降为连级,劳改一年。爸爸消失了,我当时在空军子弟小学北京育鹏小学读五年级,三姐读初中,二姐读高中,我们三人被叫到前门空军招待所,有位赖政委找我们谈话。他说我爸犯错误了,是右派,到滦平去改造。以后我们的生活费由空军发给,每人每月20元(饭费、学费和生活必需品等)。由我二姐每月找他领。爸爸劳改去了一年,还是没有回来,他给毛主席、朱德写信,被监狱发现了,说他不服判决,加重判他成反革命,关监狱了。我们的生活费也停发了,60年初,爸爸来信说他病了,我三姐买了一些爸爸爱吃的点心和茶叶到监狱去看他,见他瘦了很多,发现牙也掉了几颗。一问才知道有人怀疑他安了金牙,竟给拔了三颗牙。当时监狱吃的是粗粮,硬窝头,腌菜,他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当晚,我爸爸请求监狱管理员让我三姐第二天白天再走,可是遭到拒绝,我三姐只好摸黑走了。走到半路又被监狱的人给叫回去了,说白起不行了。等我三姐回到监狱时,爸爸已经过世了。监狱的人说是脑溢血死的。就这样,我的爸爸含冤病死在狱中,年仅55岁。
曾与我爸爸同为驾机起义的也是东北老航校的副校长刘善本,后来升为空军副司令员,同样也受到吴法宪的迫害,在文革中被活活打死了。
1979年4月,空军政治部为我爸爸作了结论:“经复查,没有右派言论,属于错划,决定予以改正”。冤案终于得以平反。受到株连的还有我的母亲刘宴如,她于1958 年被迫退职还乡,文革中被迫害打成“特务”,受到揪斗、批判、侮辱,将近10年之久。
对于这些不公正待遇,我爸爸是怎么想的呢?自从他起义以来,受到党和军队的重用,他始终是感恩的。就是在滦平受到磨难时,他也没有对党失去信心,这从我至今保留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你要孝敬母亲,争取做一个像她一样的共产党员”(我妈妈是1948年在老航校经麦林介绍入党的)。
我们几个孩子没有忘记爸爸的教导。他的小儿子为抢救公社财产奋不顾身,被烈火烧死成为英烈。他的大女儿、二女儿、小女儿(我)先后成为共产党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我因工作优秀多次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82年还曾在空司礼堂接受过空军司令员张廷发亲自颁发的空军后勤标兵单位奖状,我二姐被评为兰州市政协委员。我们几个子女的表现足以慰藉爸爸的在天之灵。

(六)

从1946年到1949年,在短短的三年里,东北老航校的同志们克服工作困难,生活艰苦,待遇微薄,顽强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培养出100多名飞行员、领航员和400多名航空技术人员,成为抗美援朝击落敌机的战斗英雄有之,成为空军建军的骨干、栋梁有之,这些人才的辈出,也有我爸爸和刘善本等一批老航校开拓者们贡献的一份力量。
爸爸曾创造过辉煌,也尝尽人间凄苦。由于他的复杂经历,在乾坤颠倒的岁月里,不断受到政治冲击,以莫须有之罪名,被迫害致死,至今连尸体也不见踪影。
爸爸早早地走了,他的一生,可以说是道路坎坷,大起大落。但他是中国空军的先行者之一,他也是中国空军史上不该被忘记的人。
千秋功过,谁与评说,日月轮回,历史鉴真。值此东北老航校建校七十周年之际,仅以此文献给那些为航校建设做出过贡献的人们。
不管历史如何被人涂鸦,白起的名字,依然写在新中国人民空军初创时的史碑上。
我亲爱的爸爸,我永远为你自豪!

此文内容参考摘录于:
刘宴如对白起的回忆录。航空知识八一年八期、航空知识八二年二期、航空知识八二年十二期、文物天地八三年二期、航空杂志八六年六期、航空杂志八六年八期、东方纪事八九年三期、“东北老航校建校四十周年纪念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