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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摄影家、民间文艺家

2020年3月31日星期二

第42章 周致和巧遇黄哲夫



 
民国时期扬州最为高档的旅店

却说,此时的周致和与何健生分手后,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便是黄哲夫。
在常州航校迁到扬州的那天,伪航校分队长彭鹏主持了一个会议。会议安排在杨州酒楼,还有看戏班子演出。当彭鹏介绍来宾《航空》杂志社的总编辑董隆青时,酒楼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董隆青的衣裳上,董隆青上前抓起跑堂就打。这时临座的少尉飞行员黄哲夫便上前劝告,董隆青住手。
结果,黄哲夫与董隆青发生了冲突。正当董隆青抓住黄哲夫的衣领准备动手打人时,上校参赞武官何健生便上前喝住了董隆青。彭鹏一看是何健生搅和进来,这事不好办了。于是也劝住了董隆青。董隆青朝何健生瞪了一眼,也不说话,脱下了被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湿的外衣,愤愤地离席而去。
不久,黄哲夫被分队长彭鹏关了1周禁闭,还准备押送他去南京。黄哲夫受到停飞、记过处分。不久,又查实黄哲夫曾在中共抗大学习过,便以其“思想不良”罪名,开除了军籍。所谓“思想不良”,实质上等于有共产党嫌疑。其实,黄哲夫在上世纪80年代的回忆文章或电视采访中,都曾说过自己曾在抗大学习过,但始终没说过自己是如何离开抗大的。
黄哲夫被开除军职后,觉得情况不妙,当夜逃到上海,躲在一个亲戚家里。后在安徽省临淮关税所找了个临时差事,胡混了一个月后,所长下台,他又失业了。
周致和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了黄哲夫。原来,黄夫再次到上海后,仍住在亲戚家。但此时的黄哲夫在那种环境下,经常思索、探求飞向光明的出路。
黄哲夫只身来到上海后,遇到了周致和,他跑步上前:“周主任,周主任,致和!致和!”
周致和回头看到了黄哲夫。
黄哲夫被开除军职后,曾去南京找过周致和。当时周致和的家在南京。俩人也经常接触,相互了解,因此平时无话不说。但有一个问题,谁也不敢先提及,那就是投奔共产党。在日伪统治的社会里,在风云变幻、人心莫测的情况下,各自心中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黄哲夫感到迫于形势的变化,需要明确表态了,时代的发展需要作出自己的抉择。他已面临着国家命运与个人命运的双重挑战。这次偶遇周致和,这是一个机遇,决不能错失了。
周致和与黄哲夫来到鸡鸣寺附近的一家路边小餐馆,周致和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周致和问道:“如果你为了填饱肚子,还想回扬州航校吗?”
黄哲夫急了:“不。我黄哲夫于1941年6月从广州考入常州中央空军军官学校。那时空校刚成立,在南京、北平、武汉、广州招考飞行学员。我进入校后,才了解到这里原来归汪家军事航空署管辖。其实,他妈的,这是日本侵华派遣军司令部海军操纵的傀儡部队。所有的航空器材也都是由日本海军供给的。你说,致和,我再穿上这套汪家军服,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
周致和:“哲夫,航空署辖下的部门,特别是中央空军教导队里,高级军官们争权夺利,互相倾轧,非常厉害。短短几年,头头脑脑换了又换。我们这些下级军官迫于生计,做生意,捞钞票,为衣食奔波。这点我理解。”
黄哲夫:“你就不想离开此地?”
周致和:“离开?又能到哪里去?跟你一样摆个地摊?”
黄哲夫:“中校大人,我虽然离开了部队,但我知道,你接触上层人物多,又经常在沪、宁、武汉做生意,知道的事情也一定比我多。老朋友见面,也是天意。我很想听听你对时局的看法。来,我们先干一杯,再听你慢慢聊。” 
黄哲夫又开口了:“中校,我想再问你一次,你让我去找共产党,你说共产党到底怎么样?
周致和不动声色:“你怎么想到问这事
黄哲夫笑了:“彭鹏说我思想不良,开除了我的军籍。可是,你也在他的黑名单上呀。要我回答你,我还得问你呢,你是不是比我走了更远?”
黄哲夫诡异地笑着对周致和说:“我曾在上海霞飞路一家书店里翻阅《时代》杂志,那个服务生告诉我,你想找共产党。”
周致和大惊:“你一直在跟踪我?”
“不,不。”黄哲夫说道:“是我想找共产党,向那个服务生打听共产党的消息,哈,他对我说,刚才有两个人也问了这个问题。出于好奇,我才跑出书店,没想到看到了你老兄哇!遗憾的是转眼就不见了你的踪影。”
周致和:“真有这样的巧事?”
黄哲夫:“是真的。我没夸大。我去过常州乡下,又到过安徽五河县农村,打听新四军的踪迹。但都没有结果。于是,就跑到上海去找工作,找共产党,听说共产党就出生在上海。我无意间经过那家书店,和你一样,我也吓坏了那个服务生。可惜,那天看到了你,你却转眼消失了。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应该是何健生吧。”
周致和笑了:“哲夫,不瞒你说,我早有这个打算了。自从在上海那家书店门口,你跟踪了我,你也知道我在找共产党。我想,苏联是共产党,这个书店卖苏联《时代》杂志,可能与中共有联系。可是一打听,吓得那服务生脸色都变了。”
黄哲夫大笑:“原来,你确实去过那里打听共产党的事。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傻子呢!不过,我肯定不是跟踪你,是偶遇,是偶遇哇,你千万不要误会。”   
周致和没有直接回答他:“哲夫,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找到他们?”
黄哲夫:“只要用心找,怎么会找不到?”
周致和无语。
黄哲夫:“不用担心,这事由我黄哲夫去完成,因为我被开除军籍后,反而行动自由了。”
此时,俩人已不像以前那样闲聊吃喝玩乐那些事家常事了,而是三言两语地针对着时局谈起自己的看法。
这时黄哲夫用试探性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我想到延安去,怎么样?”
周致和听后表示惊愕而又兴奋,“你怎么会想到那边去?”其实,他与何健生已在策划寻找共产党的事了,只是对这个问题表现谨慎。
黄哲夫说:“回到国民党空军去吗?我们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干过的人,深有体会,去那里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继续徘徊、等待、观望,这也不是办法。何去何从,到了果断作出抉择的时刻了。”
周致和说:“这样吧,我现在得为叶蓬去办些事,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在南京再商量。”
那晚,周致和与何健生谈起了遇见黄哲夫的事。何健生说:“上次在扬州开会时,他敢于当着众人面顶撞彭鹏,此人个性很强。现在他又失去了工作,让他去找共产党比较合适,他有足够的时间。我们都有职缠身,行动不变。”

第41章 何健生与白景丰的蓝天梦



    
何健生(左)与白景丰(右)交往甚密

汪伪常州空军教导队迁移扬州后,白景丰时任扬州空军教导队最高指挥官,官阶空军少将。空军上校参赞何健生则是他的属下。何健生与白景丰交往甚密。
还原奉系东北空军的创建历程,我们依稀看到了白景丰初入空军的足迹,但这只是他迈入空军生涯的第一步……在中国空军史上,白景丰是唯一一个先后在奉系军阀东北空军、国民党空军、汪伪空军和中共空军任职过的传奇人物。但能真正读懂白景丰的却是何健生。
一早,何健生、邱淑仪夫妇就来到了白景丰家,见到了白景丰的妻子刘晏如。
那年,刘晏如才33岁,与白景丰育有二男四女。老大是大女儿白曼丽,下有三个妹妹白丽君、白丽丽、白玛丽。白景丰的老家在吉林盖州,公元407年北燕建立后,盖州辖境一度被高句丽割据,并筑建安城,即今日青石岭镇高丽城。故当地人名中多有“丽”字,白景丰四个女儿的名字中皆带有“丽”字,也顺了当地民俗。
白景丰的二个儿子,一个叫白墨凯,是老二。另一个儿子叫白戎凯,是老四。可以说两个儿子是白景丰的理想和希望,这还得从盖平保卫战说起。盖平保卫战是甲午中日战争爆发以来一次激烈的战斗。由于盖平地势平坦开阔,加以清军防御颇为顽强,因此在这次战役中日军虽然占领了盖平,但伤亡极为惨重。这对盖平人来说是永远难忘的记忆。白景丰为两个儿子取名墨凯和戎凯,也就是希望他们长大后文武双全,能为保家卫国效力。
何健生、邱淑仪夫妇看到白景丰妻子刘晏如时,她正在给女儿白丽君、白丽丽擦脸洗手,大女儿白曼丽和小女儿白玛丽那时居住在沈阳姥姥家,由白景丰的父母照看。
刘晏如告诉何健生、邱淑仪夫妇,白景丰正带着两个儿子白墨凯、白戎凯在河边放风筝。
刘晏如笑着说:“我陪你去找他们。”于是刘晏如抱起了白丽丽,邱淑仪牵着白丽君的小手,一起朝小河边走去。
一路上刘晏如对何健生说:“景丰老家在辽宁营口盖平县,他父母都是地道的朴实农民。盖州属辽南丘陵地带,东部和东南部的为低山和丘陵,西部和西北部是平原,那里的步云山是辽南最高点。当地人说是‘六山三水一分田’,土质成分大部分为棕壤土,也有些草甸土分布于河谷、河滩中,沿海地带分布少量盐渍土,西南部有少量风沙土。因此农业生产常受自然灾害影响。景丰的父亲期望有个好年景好丰收,所以给他起了个‘景丰’的名字。”
刘晏如又说“景丰自小好学,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在沈阳念到了初中,后来报考参加了东北陆军军官教育班。当时张学良在东北军官教育班的1000余名学员中,选中了80人,准备送法国去学习飞行技术。那时入学者首先要学习法文,然后才能去法国空军学校留学。景丰于是天天在学习法文,非常认真刻苦。结果绝大部分选送学员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28个学员选派去法国留学。景丰就是这28名留学生中的一个。他是在1925年4月去法国的。”
刘晏如又告诉何健生:“这28名航空员到法国后,分作两部分;一部分进入法国西南克鲁德亚的高德隆航空学校。另一部分进入了对身体条件要求更加严格的巴黎的莫拉纳航空学校。景丰分配在莫拉纳航空学校学习。第三年秋天,他各其它学员一起都转入法国南部的依斯”陆军航空学校训练,学习驾驶和战斗。结业后又转道里昂的法国正规航空军三十五团,参加实际战斗见习。1927年初,结束全部训练项目,他与同学一起启程回国。这批留学生受到张学良的高度重视。在学习期间,就把他们的军衔由准尉提升为中尉。回国后,很快提为少校或中校。高志航当时是东北航空教育班少校教官,景丰获得了中校教官官阶,被称为东北空军的八大金刚之一。” 
何健生问道:“景丰后来为什么离开了东北?” 
刘晏如叹息道:“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阴谋炸死皇姑屯后,东北军全部归属国军统一管辖了。高志航经时任国民党军政部南京航委会航空大队长的留法同学邢铲非介绍,于1932年到了南京,找到中央航空署,见到了航空总队队长毛邦初。毛邦初高兴地接纳了高志航。也就是这个时候,景丰在留法同学邢铲非介绍下,也去了国民党空军。景丰和高志航都到杭州笕桥中央航校高级班接受短期培训。高志航结业后因其东北军身份受到排挤,只能作为一名无单独飞行资格的空军少尉见习。景丰和其它从东北军去的空军飞行员几乎都受到排挤和打击。于是不少人就离开了国民党空军。景丰去了汪精卫航空署,由于他在当时的声望,因此挂了个空军少将军衔。”
白景丰在国民党空军时绝不愿谈论自己在奉系军阀东北空军的经历,他在汪伪空军时也绝不愿谈论自己在国民党空军时的经历。同样,他在参与筹建中共空军东北老航校时也不愿谈论他过去的那些经历。
白景丰唯有在与何健生的交谈中会说及张学良创建东北空军时创导“中国空军要中国化”的一些往事。
民国十七年六月,张作霖为日本关东军阴谋炸于皇姑屯,旋即去世后。少帅张学良决心完成父亲张作霖的飞天大志,在东北成立了陆、海、空三个专修班,将受教军官培养成各兵种教官,同时各班亦均交换兵种。
张学良不仅外派学员到海外学习航空,还对东北空军于1928年改革编组,按国际标准,分兵科、特性、装备改组为一个大队,以徐世英为大队长,下辖侦察、轰炸及驱逐三个中队,此外还有两个独立中队,一为外籍者(俄志愿军),以顾德连为队长。另一海军航空队,初以霍英柯为海上队长,后以黄社旺副队长升任之。这时东北航校已改为东北空军大队。
白景丰估计,在东北空军全盛时期,飞机累计约有250到300架,这在当时的中国是首屈一指的。由于部队作战需要,东北空军不断扩充,通信队、空中照相队、油料班、侦察班等等相继成立,规格十分完善。
白景丰曾回忆说,当时东北航空空勤侦察班成立于1930年,招生80人,均为讲武堂修业者。
何健生对摄影特别感兴趣,于是也曾问过白景丰:“当时有没有摄影进修课程?”
白景丰说:“当时航空照相班与航空通信班,起初各予独立,在1931年时拟合并成立专校,因局势大变,当时照相判读对战术贡献价值甚大,可惜陆、空军未多加用,效果未能扩大发挥。”
在刘晏如的陪同下,何健生、邱淑仪很快见到了白景丰。白景丰对两个儿子说了几句话后,就对刘晏如说:“你陪孩子们放风筝吧。”
风筝在微风中高高飘荡,风筝的造型是一架飞机。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风筝飞机忽上忽下。刘晏如、邱淑仪与孩子们在河边的身影,给何健生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感到遗憾的是自己当初没有带自己的莱卡照相机。
何健生笑着对白景丰说:“你怎么想到带孩子放风筝?”
白景丰动情地说道:“我出生在盖平县,盖平地处中国东北辽南,归辽宁营口。盖平又称盖州,古称辰州,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汉代那里就是商贾云集的辽东重镇。清代中叶,成为东北的财货通衢,名闻八闽,声达三江。战国时期,燕国开拓辽河流栈,盖县属辽东郡。秦统一六国后仍属辽东郡。西汉、魏晋时期,于盖县北设文县,南设平郭县,统归辽东郡管辖。
北燕建立后,盖县一度被高句丽割据,并筑建安城。辽于建安城置辰州,故盖县有古辰州之称。金代改辰州为盖州。元代置该盖州路,治所仍设在建安城。元世祖时建安县并入盖州。明时改盖州为盖州卫。清康熙三年置盖平县,隶属奉天府。”白景丰简述了盖平的历史后,话题转到了盖平的风筝。他说:“盖平最大的特点是那里的风筝,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就出现了木鸢,那是一种木质风筝。五代时期出现了纸鸢,发明者是李邺,后于鸢首以竹为笛,使风入行,声如筝鸣,故名风筝。盖州风筝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鼎盛于清代却是有据可查的,盖州清代诗人于天墀曾写过《春风》诗:寒消黍谷莺先觉,暖入花林碟亦狂。何处儿童闲理线,争牵纸鸢舞斜阳。这正是盖平风筝艺术鼎盛时期的真实写照。”
何健生抬头看着天上飘逸的风筝:“盖平的风筝是什么样子的?你为什么将风筝制作成飞机呢?”
白景丰抽着烟说道:“盖州风筝门类齐全,在形制上有硬翅、软翅、平面、立体、板式、串式、折叠式、组合式等不同的类别,规格上也有大、中、小及微型之分,在造型上多利用花、鸟、鱼、虫、神话人物故事等艺术形象作为题材。盖州风筝设计夸张变形,画工多采用手绘技法,放飞时讲究巧用力学原理。我带孩子们放风筝,其实是放飞对家乡东北的思念。我现在已很少有机会亲自驾机飞行了,也就做个风筝飞机,看到这纸制的飞机能自由地飞向蓝天,心中也就多了些回忆。”
在白景丰的回忆中,张学良主政东北空军时,秉承其父张作霖的意志:要打造属于中国人的中国空军,确实也做了不少事。
如东北航校先后开设了附设高级航空班和航空侦察班,拟大力推进空军人才培养。但当时缺乏教授人才及专用飞行基地,延至民国十九年才正式成立。东北航空飞行部队也充实了各航空兵科之必需的专有附属单位,如通信、照相等,均整补训练完成,已跻列国际标准。
1928年初,中国人对俄已有戒心,遂于该年全部更换了老旧的“包代兹”型机。同年9月,中俄在国境满洲里一带空战,方感对外作战并非简单,尤其飞勤人员素质及国际空用第一线各型机等,均应整备达到现代化,以与东北兵工业看齐。但此时的张学良辞掉了航空督办职。
1929年时,东北航空鉴于防俄陆、空作战之失败,遂将军事全盘改组,就其主要者为战车与航空。同年成立航空司令部,由张焕相负责。张焕相上任后,经6个月的考察详情,及征询外籍顾问意见,最后研究整理东航计划。在相当时间后,张焕相又着手甄别及淘汰飞行人员。凡体弱及不良者;无军事空校养成教育之空勤人员;现龄、学历、飞技不适于飞行勤务及深造者,都不能任职飞行员。这类人员结果都行编至陆、海军机关或部队,其中特有专长学识者,则改调于行政部门。经过对各级飞行人员的去芜存菁,飞行技术良好,年轻体壮,尤以各航校毕业者,南苑三期以前均纳入航校职务,其保留现役飞行员,皆系东航一、二期,以及山东航校十余人,另有少数南苑四期者,在保留期间又补授陆空学术教育一段时间,此纯为再教育准备。
为使东北空军能达成国际空军标准,张焕相司令到任时,已预定筹划东航全般教育,并参照“焦代诺”之训练日航成军实绩,制订了东北重整建教计划。
东北航校经过长期整训,及曾对俄作战之失败经验,例如1931年5月对石友三石家庄之战,都以集团炸射攻击,9机编队生动,同时普遍使用螺距准确精度对空和对地。根据“陆整处”航空计划预定案,都已如期完成。
张作霖与张学良父子雄心万丈,虚心纳实,在军政的革新方面更是开诚选才,故对航空兵种之重视,大力扩充,选贤与能,使东北空军在中国空军史中占有一页,绝非偶然。
令人费解的是,既然张作霖与张学良父子建立的空军已经掌握在中国人的手里,而且已达到了国际空军标准,为何又在中国空军史上渐渐淡去了?
白景丰对此向何健生作了解释: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夜袭沈阳,占领北大营各军事基地。短期间,因民国整体政策,致东北三省先后伦陷,东北航空相继迁入关内各基地,张焕相驻节北平,尚未完成学业之东北航空第三期,亦奉命加入笕桥中央航校第三期,接受飞行训练。东北航空由此已不复存续。
白景丰长叹道:“更可惜的是九一八事变发生时,张学良依蒋介石‘绝对不抵抗’的命令,指示东北边防军撤出沈阳移驻锦州,仓促之下弃大批军火弹药不顾,而停放在沈阳机场里的各型飞机及大批装有飞机零部件的箱子,也因此轻易落进了日军之手,失去了战机的东北空军几乎是瞬间陨落,此后便鲜少有关于东北空军的史迹了。”
白景丰和何健生漫步在小河边,望着河面上的正在蓝天飞翔的风筝倒影,白景丰说道:“你看,这风筝在天上飞,身影却在河面晃动,也许看上去很美,其实风筝是被线牵着走,线断了,风筝也就坠落了。”
何健生接口说道: “风筝已然不仅仅是风筝,而是一种生活。其实,风筝是中国人的民俗生活符号。向上,飞翔,这是风筝飞向蓝天的梦想。可是梦想总归是梦想,线断了,梦想也断了。我们不能象风筝那样总被别人用线牵着去生活。”
白景丰笑了:“对了,我们不再说那些飞翔的事了,我关心的是寻找共产党的事进展得如何?”
何健生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听说,吉士志正在南京,我和周致和已约定,明天去南京找他。”
白景丰抬起了头,望着空中飞舞的风筝,还有他的妻儿。
白景丰对何健生说:“如今的中国太乱了,国民党专制独裁,腐败不堪;汪伪政权,朝不夕保,人心浮动。张学良的中国空军要中国化,也成了空话。我们必须要为追求光明,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我想起了一句法国谚语:‘今天事,今天做,太阳决不会为你而再升’。不惜寸阴于今日,必留遗憾于明天。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早日成功!”
何健生与白景丰分手后,他便相约周致和同去南京。临行前,何健生、周致和去了一个路边餐馆。两人边喝酒边聊了起来。何健生告诉周致和:“我与白景丰少将谈起了起义的事,他愿意共同去延安。吉士志是由白景丰推荐重返空军的,吉士志被新四军俘虏过,刚释放回来。也许他能帮助找到新四军。白景丰表示,如果找到了新四军,他建议将扬州所有的飞机都飞到北边去。”
周致和:“这太好了。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做吉士志的工作。他接触过新四军,对共产党可能了解。也许通过他去找共产党,是有希望的。”周致和抽着烟又说道:“吉士志是我在中央航校时的十期同学。在常州发生警卫连起义不久,他就失踪了。后来听说是去了灵璧,当了个保安大队长。”
何健生:“我对白景丰说了,我将去找他。吉士志是在白景丰帮助下,重返空军的,白景丰说他现在住在南京,让我去找他。其实,我与他先前也认识。应该是可靠的。”
周致和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坐火车先到上海,因为我得为叶蓬先办点事。然后一起去南京。你有困难吗?”何健生说:“没事,就这么定了。来,干杯!”
傍晚来临时,何健生与周致和已出现在上海火车站了。俩人挤出拥挤的人流,出了站台。何健生叫了辆黄包车,径直去外滩了。

第40章 人应该学会自己站起来



 

常州航校搬迁到扬州后,汪伪军委参谋次长祝晴川兼职伪空军教导队,改为航空训练处。白景丰为少将训练处副主任。实权实际上在白景丰手中。
当时伪空军教导队长韩文炳调伪中央军委当少将参赞,伪空军教导队教务室主任何健生调中央军委当上校参赞。所谓参赞是有名无实的明升暗降之词。何健生因对汪伪政府之不满,便托词健康原因,闲居上海。
梁玉珍那时也在上海,住在她父母家。梁玉珍劝何健生不能灰心,要有坚强的信念,要和周致和保持密切联系,鼓励他继续努力设法找到共产党。但要接受经验教训,不能盲目随便去找,像去《时代》杂志社那次举动是十分危险的,通讯联系要用暗语,不能直说。否则危险万分。这使何健生学到了不少联系的学问。
已调往南京专机班的周致和,特意到上海看望了何健生。周致和对何健生说道:“我虽然人在南京,但还会继续设法寻找共产党。我们的计划不变。”
周致和又说:“听说新成立的扬州航空处,最高长官是少将白景丰。不知此人如何?”
何健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说过此人。白景丰具有丰富的航空经验,而对东北非常熟悉和了解。他是在初中毕业后,考入张作霖的航空队。白景丰和高志航曾被派往法国牟拉航空学校学飞行。大概是在1931年,高志航与白景丰从法国牟拉航空学校结业回国。白景丰曾在东北军阀张作霖的空军里任职,是该部八大金刚之一。后来白景丰曾任国民党空军航校中校飞行教官,听说因受排斥,才到了汪精卫部队。”
周致和深深地吸了口烟,说:“我们应该争取得到白景丰的支持,只要有了他的支持,我们就将这汪家的飞机统统带给共产党!我们命途多舛,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应当寻找光明,掌握自己的命运,前途是无量的。”
何健生说:“到哪里去找?”
周致和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国民党那里是禁区了。”
何健生说:“不是禁区我也不去了,去年汤厚琏回去我就没有走,但没走,并不是留恋现在的生活。”
在困居汪伪空军的日子里,对何健生来说,除了拿起照相机去采风摄影外,更多的时间是在无言的沉默中度过的。在无言的沉浸中,伤愁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像潮水一样退却了,因为他遇到了能读懂自己的知音,那便是白景丰的出现。
此时的何健生想的最多的便是说服白景丰,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汪伪空军教导队从常州搬到扬州,并在扬州成立了航空处。最高长官是少将白景丰。白景丰在1928年于法国牟拉航空学校学过飞行。回国后曾在东北军阀张作霖的空军里任职,是该部八大金刚之一。白景丰曾任国民党空军航校中校飞行教官,因受排斥后,才到了汪伪空军部队。
白景丰与上校参赞何健生是上下级关系,接触机会较多,对国民政府和汪伪政府都失去了信心。俩人初次接触时,彼此谈论最多的则是中国人的航空发展,其中还有关于当时奉系军阀建立东北空军的那些事。
何健生心底的伤愁开始缓缓退去,他与白景丰的交流,让自己曾立志献身空军的激情再次萌发,他渴望着在交流中将所有的烦忧排遣出去,拒绝丧志情绪的存在和浸染,人活一世不可没有追求。
何健生被困居汪伪空军初期,也曾自黑,认为哀愁亦是有生命的,当它出现时,其实只需认真地看着它就行,这便比任何徒劳地排遣都强。于此,他有些怜惜哀愁。拍摄的照片,多了些落花枯叶,求乞草民。然而,就在他与白景丰交谈时,猛然出现的醒觉和怜惜里,哀愁却迅速地变化了,就象枯木又萌生了绿芽。
雨在窗外滴滴答答地落着,夜开始宁静了,这世界似乎除了雨声,便再无别的声响。
何健生在翻阅一些他自己过去拍摄的有关空军的照片。照片中留有中国空军成长的故事。
也许可以这么说,古代中国人曾使用风筝、孔明灯等作为侦察和通信以及心理战,有了最原始的空中作战思想。
但中国人真正的空战思想,其实在清末时已经明朗化了。
早在1905年,张之洞就曾引入热气球,并在1908年成立了中国第一支气球队。
1913年,北洋政府购买了法国飞机12架,成立了南苑航空学校,正式组建空军,此后各地军阀纷纷组建空军。
1917至1918两年中,航空兵己经常于一次会战中百数十架飞机同时编队出动,中国战场观察员以及各国空战数据等报导,遂使各国感到航空重要性,尤以无防空国家者为最。
1918年欧洲停战之后,各交战国剩余军械成品颇多,无法处理,例如法国尚存第一线飞机千百架,英国亦然,而德国、意大利以及其它交战国,均亦存有该项物资,各国驻华使馆军事武官,竭立推销剩余军火,如英国武官“罗克”、法国武官“伯力绍”等,与各国陆空兵工制造厂派有专员,经常向中国各省作现场表演。
1919年初,世界各国突起航空热潮,在第一次欧战末期,空军已成为一重要兵种。
那些曾经拍摄的照片,细细碎碎地说着空军的历史……
令何健生没想到的是,白景丰在那天扬州夜雨中突然来造访。
白景丰说:“我睡不着,就跑到你这里来了。”
白景丰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看了又看。这是一张直奉空战时拍摄的照片。
白景丰很惊讶:“你参加过那次战争?”
何健生笑了:“那里那里,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呢。这张照片是我收集的空军图片资料。偌,你看这些照片都拍摄于军阀混战时期。”
白景丰对何健生说:“我在东北空军呆过一段时期,也对东北空军有些了解。”
俩人的话题不自不觉地转到了二次直奉战争那些往事。
张勋复辟时,段祺瑞曾经派飞机轰炸过故宫。此后空军在内战中,如直奉战争中频频显露身手。第一次直奉战争,由于直军有几架飞机压迫西线张景惠部,低飞抛弹,狂轰滥炸,使奉军西线顷刻土崩瓦解。这给奉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这个惨痛教训,使张作霖下定决心,要建立一支独立的空军和海军。
当时,帝俄远东军谢“米诺夫”将军为“白俄军总司令”残军,为东北军解除武装后,所遗下之航空队飞行员,如顾德连、雷克,机务古拉木森等均颇优秀,其中多数为受过英、法飞行教育者,投效东北军,经过收容选用。
1920年,法国空军“丝代诺”航空教官团,日本敦被聘为东北军航空教育训练,随而设立东北航校,编组航空军。
当时的法国人“鲍克书”家族常往中国,在土耳其经营军火,其父原为北洋收府顾问,与张作霖交谊深厚,而鲍克书本人又同张学良建立友谊,颇具政治长才,对张学良、冯庸、张廷枢等介绍西方军事常识,透过广东人冯武越(原在法习航空)介绍航空学术思想,并推介各国际航空顾问及飞行教官等,如法国“布赖”少校、“马斯”上尉、英人“马耕野”等,尚有意大利及德籍飞行员等,均应聘于东北航空任职。
中华民国初期,军民上下都已经意识到了航空力量的重要性,于是自20世纪20年代初期起,中国各省的军阀就纷纷开始建立自己的空军,一时,中国的航空呈现出一派多点并起的势头。但在这些航空队中,山西、东北、广东及北京(南苑)航空队是最早成立的,其中东北空军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这一张张收集的旧照片,记录了直奉战争的片断,虽比不得地震海啸,也不如车轮碾过的震颤,却如投石入水,激起一层层的涟漪,然后慢慢扩大,及至让白景丰的心灵在惊扰中慢慢沉静。涌流在何健生心底的焦灼和烦恼也慢慢消退了,甚至平日里积郁的幽怨与愤懑,也在这涓涓细流中变得清浅透明,或者换了模样。
白景丰回忆自己在东北空军时的那段时光,平静地说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空军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兵种。1920年3月奉军入关进入北京时,获得南苑航空队的英国爱吾娄飞机十五架,大维梅机三架,小维梅机二架,德国高德际隆C-3教练机多架,及航空器材,与购置各国飞机,及各国表演后留下之各式机,可是当时并无航空组织及名义,所有航空人员均在镇威军公署任职,张作霖自任镇威军总司令。外籍者称顾问,华籍称差遣。当时的赵延绪、章斌、川德鸿等均为南苑航校毕业。”
对于东北空军的事,何健生并非一无所闻,但白景丰显然知道的更多些。
张作霖,字雨亭。1875年生,辽宁海城人。1902年被清政府收编,曾任新民府马队管带、东北巡防队前路统领。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后任师长。1916年任奉天督军兼省长。1918年任东三省巡阅使,成为奉系军阀首领。1920年联合直系军阀,推翻段祺瑞的皖系政府。次年兼任蒙疆经略使,节制热、察、绥三特区都统。为了提高奉军立体作战的能力,张作霖把目光指向了空军。
白景丰对何健生说道:“这张作霖深知,在现代战争中,陆军没有空军的支持,是很难取胜的。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空军在战斗中低空对地扫射和投弹轰炸,所起到的歼灭敌人和扰乱军心的巨大作用,给张作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令何健生惊讶的是,张作霖确有雄才大略,也能勇于求知,时常愿意接受建议,对军政专家学术研讨重要事务,他居然会常谦称为:“我乃粗人,愿听高见。”
白景丰说道:“张作霖的态度总令对方所欲言,发表高论。建议一旦经张作霖决定后,即饬大员负责先将详细计划呈核,马上辟地建厂,并限期将成果具报,所需瓦额公帑拨付,张作霖从不犹豫。在现实生活中,历史上有几人能真正听取下属建议的?你我都在国民党空军呆过,因言获罪的还少吗?一个专制独裁的政权,总有一天会垮台的。”
何健生长叹道:“蒋介石救不了中国,汪精卫也救不了中国。中国的出路在哪里?”
白景丰没有直接回答何健生的感叹。他讲了一个有关张作霖鲜为人知的故事:
当时中国最大的兵工厂在奉天北大营,当为手屈一指。张作霖令杨宇霆为督办,主持其事。此时,有人向张作霖谗毁杨宇霆贪污不法。
张作霖回说:“我要的是枪炮,杨氏能办到就好了,就算杨氏从中渔利,好比一只猎狗,先喂饱它,才能追逐狡兔,你讲杨氏的坏话,是不是你想干。”
面对张作霖的回答,言者惭颜而退。
白景丰讲完这则小故事后问道:“何兄,你看这张作霖的用人之道,不管好人坏人,只要对自己有用,就得利用。我们何尝不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卒子?用完了,便可能是入牢、杀头。”
何健生接口:“那么,我们就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卒子?”
白景丰又从桌子上拿起几张日本造的战机图片。一边抽烟一边说:“张作霖对于扩建航空,兴建空军,作风豪迈。民国十一三年完成建设藩赐兵工厂,实为东亚最大者;兴建迫击炮厂,制造各式步兵炮及唐克战车;扩筑东北铁路,发展东北大学自制机车;兴办东北大学航空系,为国内最早者;创办东北陆军讲武堂及海军葫芦岛航警海校与东三省航空学校等”。
白景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下不停的雨:“欧战停战以后,日本航空成军,日本各地区常有各国军火商及航空厂家,经常派专人来华推销剩余军品,例如法国运到越南西贡及河内大型厂棚建设,常存放百架飞机,专向东亚之暹逻、日本、中国等倾售,同时外商推销欧战剩余,在欧战中曾任空战人员,以及航空制造工程师,也会同来表演示范与宣传。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均派出身于高等军校航空专家参加。当时外籍飞行员已有相当人数。如认为有可能买时,即先行赠送货样,由北京政府接收来不少飞机及器材,故沈阳航空队厂棚内有很多旧式飞机搁置。”
白景丰转过身子:“ 1920年奉军入关参加直皖战役,部分飞行人员和南苑航校三期毕业者,转而投效东北航空,当时尚有大批帝俄投效之飞行员,由顾德连负责,经选后录用二十人,且多受过军事养成教育,又曾途入英、法飞校复训,对处理空、地勤务均能胜任,而且多数参与作战者,对东北建立空军观念,不无影响。不久,奉军在东北购买了一批法国飞机,到了1921年,东北飞行人员及航空器材具备,冯庸自购飞机,并创办了冯庸大学,学校旁建有机场。 当时飞机在北岸空场起落,对大型飞机降落困难,经顾问马耕野建议,将北边毗连之桑园扩建机场,同时向法国所订各批飞机均已开始运到,并与建两大厂棚及正式办公地点。东北航空人事、器材、空、地勤条件均已具备,且经常收容投效人员。”
“1923年3月成立东三省航空处,处长为乔赓云,赵延绪为飞行主任。”白景丰继续说道:“1923年9月,张作霖任命张学良为东三省航空处总办,以加快东北航空军的建设步伐。”
何健生问道:“听说张学良精通飞机驾驶,这事可真?”
白景丰答道:“不假。张学良在1923年间学习了航空驾驶,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技术。他很喜爱飞行,航空员都很钦佩他。”
白景丰说:“在张学良主持后,依教育计划逐期练习飞行课目,按部就班。那时的张学良已正式成为少帅了,负责当时的军事航空。1924年,奉、直二次战役中,东北空军活跃于战场上空者,均为华籍飞行人员。俄、英等外籍顾问虽素质优良,作战经验丰富,并一再请缨,参予我国内战,却为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予以拒绝。”
何健生不解:“为什么?”
白景丰回说:“张作霖、张学良父子想建立自己的空军,也就是中国人的空军。”
何健生无语。
白景丰叹了口气:“在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筹划下,中国的东北已成为中国空军最早也是最有体系的发祥地。他们虽有宏伟的中国空军梦,但在积贫积弱的中国,这只是个梦而已。”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敲击着窗玻璃,长空依然一片漆黑……
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怪异,历史可以被人随意涂写,总有那么些不懂历史又胡说历史的人,总想让自己或自己的族人前辈在历史中扮演一个光彩的过客。如在中国空军史的研究中就可以发现这些历史掮客在涂鸦人民空军的历史。有人在回忆录中夸大自己的功劳,有人在沙漠里栽上腥红的纸花,似乎伟大的历史只要编织些光彩就能永恒。
可是,不管怎么涂鸦历史,在人民空军的历史上却绕不过一个事实,东北老航校才是人民空军的摇篮,世上还没有用尘沙就能编织的摇篮。说起东北老航校的历史,也绕不过老航校初创时的副校长白景丰的曾经付出。白景丰的经历见证了奉系东北空军和东北老航校筹建人民空军的历史。
白景丰认识了何健生,介于工作的关系,也由于经历和志向的相似,俩人接触日益频繁。
谈及中国空军的成长和发展,何健生不无感慨。何健生曾在国民党空军服役,参加过26次对日空战,也算得上是当时的民族英雄。受孙中山的航空思想影响,他对国民党空军曾寄予厚望,并愿付出鲜血和生命为夺取抗战胜利而视死如归。但随着时局的变化,国民党的腐败和无能,汪精卫的投敌和叛国,让他陷入了迷茫。
同样,白景丰也有自己的感叹。白景丰说:“国民党空军主要是依靠美苏的支持,甚至还有德国和意大利的帮助。结果,苏联退出了空中支援,还停止了飞机供应。美国人也没有给国民党空军全力支持,若合若离。汪精卫也主张建立空军,他依靠的是日本帝国主义,结果空军从没成型。西北军阀盛世才与驻疆军阀马仲英既勾结又权斗,为了取得苏联支持,聘请苏联专家、顾问,办教育、办军事,建立了这个新疆王领导的航空队,有人以为这个航空队是出空军人才的地方,事实上这个航空队于1938年2月28日正式开课,理论教育一个月的时间,按照苏联六小时一贯制教育模式,上午六节课,下午和晚上是复习、自习。4月4日开始在苏式乌-2型教练机上学飞行,120匹马力。6月底开始放了单飞。至10月,初教机就结束了。1939年夏天开始试飞中级教练机,那是拉-5型侦察机,700匹马力。即使是这样的学习训练,到了1939冬,苏联拒绝了盛世才提出的武器援助要求,盛世才对苏联的态度动摇了,航空队的训练也就中止了。从1940年夏天开始停飞了八、九个月。直到1941年才复飞开课。”
白景丰笑道:“新疆王领导的航空队学员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下,能学到多少航空知识?夸大这个航空队的教育和学习作用,简直是无知无耻。历史可以作证,盛世才的空军建设成功了吗?盛世才空军打过哪一次空战?他想利用苏联的帮助,却最终与苏联反目,依靠洋人的施舍,能培养出优秀的中国空军人才,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景丰说的话有水分吗?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部空军史编辑室于1985年10月编撰的《中国空军史料(第一辑)》在《新疆航空队始末》一文中有详尽记载。
也许这世间被尘土埋没的只能是过去的时光,但是时光却又总会让人重新回忆。时光中有光明,也有黑暗。
黑暗是宇宙的初始状态。黑暗可以指一种低照度的照明状态,比如无月光、星光的夜晚。黑暗并不等于邪恶,但却可以指一种阴沉的心理状态,如黑暗在人们的心目中代表了社会的残酷与压抑。血腥暴力、内涵晦涩、惊悚恐怖,都成了邪恶的黑暗象征。
中国军阀混战的岁月,也被中国人定性为黑暗的时代。黑暗给人一种害怕的感觉,黑暗的时代给人带来的却是痛苦与无奈。蒋介石、汪精卫、盛世才、张作霖都曾在黑暗中摸索建立中国空军,蒋介石、汪精卫、盛世才都是依靠洋人来建立空军。张作霖却选择了中国空军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建立。
张作霖并不是光明的使者,他却也有冲破黑暗的志向。很多人总是把黑暗与邪恶、堕落联系在一起,认为一个邪恶的人是良心黑暗,情感堕落,其实,黑暗只是代表着一种力量,一种相信。并不是所有崇拜黑暗的人,全都是很堕落和邪恶的人。在张作霖看来黑暗也是一种力量,同光明一样,强大而高贵。黑暗与光明作为一种力量对比,其实不存在好与坏,正与邪,义与恶,或者说是相互对抗的力量,这些主观上的判断只是人类自己给强加上去的。正是在黑暗中,张作霖才决定探索一条光明的道路,让光明冲破黑暗。
白景丰说,在战场上黑暗给人一种战况危急、希望渺茫的感觉。张作霖为了改变这一状况,为了提高奉军立体作战的能力,张作霖把目光指向了空军,决定建立自己的东北空军。于是东三省航空处成立了。乔赓云为文人委派担任此职,他只略通英文,因而实际乃由张学良负责,冯庸副之。对于地勤等技术部门,则分别由英、法、俄等顾问负责。
白景丰对何健生谈起了东三省航空处的组织概况。他告诉何健生,当时的东北空军主要有三个飞行队。第一队“飞龙队”,纯为外籍飞行员,以俄人为多,由张学良自兼队长,而队附为章斌,负责指挥。第二队“飞虎队”队长为赵延绪。第三队“飞鹰队”队长伊里布。
白景丰笑着说:“东北空军最早一批飞机,是用大豆换来的。不过东北仅就航空方面的措施,还是很多的。如随同各军事改进方式,空军由途行军队化组成。除现有航校外,另专派学员生赴外国学习飞行,以整批为原则,另外还奖励私人留学航空,但以军航为限。航空处还负责购置飞行器材及飞机;成立地勤专科训练单位,加通信、照相、气象及航空机械外,另指示东北大学增设航空系。东北航空及海航都独立建制。依计划成立航空部队,逐步充实。”
白景丰告诉何健生:“民国十一年张学良主持东北航空后,对经费及航空器材准备充实,惟飞行员罗致较难。张学良认为中国空军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掌握,但不排斥向外国学习,对洋专家可请进来,我们也应该走出去。在张学良的主张下,除原设航校外,另于该军招收了徐世英等十二人,赴法留学飞行,航机人员亦随同赴法学习‘唐克战车’及 ‘航空机械’知识”。
张学良主持东北航空后,1924年各军校考选战车科80人,预定在国内专习法文一年出国,后因经费关系,减取为20人,另加飞行8人,航勤8人,共36人,于1925年送法。东三省航校之王民、朱玉堂等,已于1924年以前毕业,但此时东北航空各队,仍是机多人少。
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奉军取得了胜利,东北空军在战斗中发挥了作用。
张作霖感到东北空军要加以整编,扩充实力。为此,张学良进行了机构改革。于1925年将东三省航空处改组为东北航空处,设立总务、机械两处,分掌事务和机务。以高纪毅为总务处长,周培炳为机械处长。同年三月,附设航空学校,由张学良兼任校长。教官有北京南苑航空学校毕业的赵延绪、王立序等,还有法国退役飞行员博赖等十余人。至此,东北的航空军包括多架飞机、正规机场、维修工厂、机械设备、航空人员、地勤人员、机械人员,以及训练机构等,才初具规模。
白景丰说:“民国十六年(1927)后,我与留法归国之高志航、葛世昌等二十八位飞行员,以及机勤与制造术者十余人,进入飞行部队‘飞鹰队’。后来东北航校二期之赵德玉、邢铲非等三、四十人毕业入队。同年,归国之留日学习航空专科的孙焱、姚东焕等为陆军成员(军官),且曾受军官养成教育,派学目的乃为学习空战指挥,预选为尔后扩充兵团之指择或幕僚人员,亦于同年回国。”
在中期全般均为东北在中原各方作战需要。关于空地勤人员,常因伤亡而飞机损耗亦大,故东北航空多年以来建设储备计划,已于那年达到高峰。计有陆上航空队五支,海上航空队一支。
飞机装备方面:东北航空向法国购买“包代兹”十一型机七十架,该机为最新型之第一线机,装有螺距机关枪装设,为世界上较新者。当时各国以螺距射击尚为秘密,其出售原因,乃系张学良与法武官罗克私人友谊而成为事实。该型机的确在中国及土耳其大出风头。总理奉安时,法国部指派专人驾“包代兹”机到华,内争已停,螺距间隙枪未能用过,因而减少许多空战。
此期中东北航空各队人员及机敷均充实,当时称标准军机之“高德隆”五九型,则为飞行队之练习机。东北航校之教练机为“茅斯”型,随后又购进八十架“艾芙娄”高级教练机(即为勃莱盖十四型),此型机东北航空前后购置数批,乃欧战末期曾出尽风头之优秀机,停战后廉价倾销于东北航空者最多,直至“九一八”时尚有未开封者。
由于所称之飞龙、飞虎等队号不雅,遂于民国十七年(1928)改革编组,按国际标准,分兵科、特性、装备改组为一个大队,以徐世英为大队长,下辖侦察、轰炸及驱逐三个中队,此外还有两个独立中队,一为外籍者(俄志愿军),以顾德连为队长。另一海军航空队,初以霍英柯为海上队长,后以黄社旺副队长升任之。这时东北航校已改东北空军大队。航空材料厂改为地勤大队与航空汽车队,地勤大队长为周德鸿。
据估计,在东北空军全盛时期,飞机累计约有“250架至300架”。这在当时的中国是首屈一指的。由于部队作战需要,渐次扩充,通信队及空中照相队相继成立。通信队聘请本航空少佐牧野为队长,姚东焕及李海青为副队长。照相队聘小野门为队长,张在善为副队长。此外尚设有一油料班,编制不详。
白景丰与何健生平时交流很多,他叹道:“张作霖曾决心完成中国人自己建立中国空军的飞天大志,事实上,他为中国空军的创建也确实出了大力,并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基础。我无意对张作霖作过多的艳词,但是中国人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建设和发展中国人的空军,这对我影响很深。你我同为军人,同为渴望飞向蓝天的人,我们中国空军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何健生坦言:“蒋介石救不了中国,汪精卫也救不了中国,我想中国的希望在延安,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白景丰抽起了烟:“我在东北空军呆过,又在国民党空军呆过,现在又呆在了汪精卫空军,这三个呆,呆得我失去了方向,”他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再到共产党那里去,他们会接受吗?”
何健生说:“我与飞行教官周致和经常商量这事,我们都决心去找共产党。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总是在黑暗中跌倒,但又总是顽强地爬了起来。人应该学会自己站起来,没有谁会永远扶着你前行。”
“人应该学会自己站起来,说得好。”白景丰说:“我支持你的想法,不久前,原常州航校的飞行教官吉士志曾来找过我,希望回归航校,我同意了。你可以与他联系,他接触过新四军。如果你们取得了那面的联系,我们可以将教导队的飞机统统飞到那边去。”
白景丰为了圆中国人靠自己建立中国空军的梦想,与何健生一拍即合。俩人开始为实现中国梦走到了一起。

2020年3月30日星期一

第39章 常州“中央空军教导队”迁往扬州秘闻



 
民国扬州老照片

何健生与周致和在常州孟河红梅阁分手后不久,常州“中央空军教导队”便迁到了扬州。何健生到扬州后,心乱如麻。
1943年1月9日,汪伪政府对英美宣战。随后开动宣传机器,在沦陷区各报刊广播上鼓噪参战的“重大意义”。并不失时机地开展了一场“献金购机”运动,其中表现最积极的当推伪“苏淮特别区”。该地最高“行政长官”郝鹏举搜刮了740万元联银劵献予伪政府,得到了汪精卫的通令嘉奖。当然,得此巨款,却并没见伪空军增加一架飞机。
何健生还记得1943年6月8日,汪伪航校曾为毕业生们举办了毕业典礼。典礼由姚锡九主持,日伪军官检阅了学生队伍与飞机。已改做新闻监听工作的伪军事委员会委员陈昌祖代表汪精卫颁布训词。随后,姚锡九颁发毕业证书,成绩最优秀者刘鼎、马镇民等,还领到奖品。毕业典礼后,这批学生被授予少尉军衔,放假两个月。
其实汪伪航校此时既无权力又无能力继续招生,毕业生们深感学业未成、技术生疏,于是假期结束后,除了另谋高就者,基本都返回了队里继续训练。校方经过短暂的复习,即安排他们单独驾机进行编队飞行。结果两架九三式教练机在编队转弯时,僚机操作失误,撞上长机机翼,两机坠毁人亡。
丧命的长机飞行员即获得奖品的刘鼎。刘鼎的未婚妻当时也在常州,正计划举办婚礼,不料阴阳永隔。校方则是严禁飞行员们前去现场探望,同时悄悄派人收尸下葬在常州北门外的荒冢里。
事后,校方也没有对失事原因做深入的研究分析和改进训练方法,而是因噎废食地减少编队飞行训练的时间,更不许飞行员们单独驾机编队。
由韩文炳任空军司长兼“中央空军教导队”队长后,韩文炳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日本宪兵队,然后又将全体飞行员调回城内,集中居住在校本部的楼房里。
韩文炳的举动引起了日本军方的好感,遂调拨了六架九九式高级教练机给伪航校。飞行员们对这种双座单翼、动力强劲并且可安装机枪的飞机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飞行教官经过短暂培训后,即带领学员开始高级飞行训练。结果由于对新飞机的结构、性能、操作要领缺乏了解,在一次飞行中,一架九九式教练机在爬升转弯时忽然失速坠落,驾驶该机的教官陈栋楠、学员许腾翱丧生。
面对这次事故,校方又拿出中断训练、而不调查总结事发原因的老办法。目睹此幕的何健生和教官们、飞行员们都已心灰意懒,觉得前途茫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飞行教官吉士志、李成斋等人随后也不辞而别了。
1945年5月30日,中国空军第四大队16架P-51野马式战斗机在高又新副大队长的指挥下,由恩施机场出发,首度空袭南京。日军起飞迎战的零式战斗机被击落十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中国空军无一损失。面对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接连“玉碎”的消息,不少汪伪空军官兵这才开始相信“大东亚战争”原来是一场残酷的迷梦。
如果说汪精卫生前还曾期望建立一支自己的空军,那么对于自称“收拾残局”的继任者陈公博而言,建设空军,那是一件无暇顾及的事。
此时,日伪当局派遣祝晴川赴伪航校掌权,祝晴川对航空业务完全不懂,但深知日伪当局来日无多,于是到校后立刻中止一切飞行训练,取而代之的是要求飞行员们每日去教室听他宣讲孔孟之道。私下里,祝晴川又通过老上司伪苏北绥靖主任孙良诚和潜伏的军统少将周镐与重庆方面建立联系,企图以伪航校的资产换得重庆方面对其附逆的宽恕。当年6月,祝晴川下令将伪航校飞机拆解、连同器材、汽油等物资,通过水路运抵孙良诚部控制下的扬州机场,静待战事结束后国军接收。汪伪常州航校改名“中央空军教导队”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迁到了扬州。
“中央空军教导队”迁到扬州的那天,伪航校分队长彭鹏主持了一个会议。这个彭鹏,原名彭週,曾是中央航校七期学生。在1938年武汉空战中,他只是空军五大队的一个见习飞行员,因误击了落友军亨克尔-111轰炸机,结果被判了刑。释放后延至十二期毕业,被分配至作战部队后,他心怀不满,遂驾机投奔了汪伪空军。
会议安排在杨州酒楼,同时看戏班子演出。
此时,彭鹏走到台前,歌舞声立即停住了。
彭鹏揖手说:“诸位,今天是我们中央空军教导队搬迁到扬州的第一天,兄弟请大家来小聚一次。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中央空军教导队新任的最高长官白景丰少将。白景丰将军曾在法国牟拉航空学校学习,是东北空军的八大金刚之一。
那天,何健生、陈静山、黄哲夫、赵乃强、管序东、沈时槐、黄文星等飞行和机务人员,都参加了会议。何健生第一次看到了白景丰。白景丰只是礼节性地抱拳施礼,一言未说。
彭鹏继续介绍来宾:“诸位,这位是董隆青先生,董先生现在是《航空》杂志社的总编辑。现在请董先生为我们主持今天的戏会。大家欢迎。”
在稀疏的掌声中,董隆青在座位上站了起来作揖道:“兄弟不才,多蒙白将军、彭队长和诸位捧场了。”
沈时槐对黄文星和管序东低声说道:“这家伙以前是干什么的?”
说话间,看到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董隆青的衣裳上,董隆青上前抓起跑堂就打。
店主急忙赶来相劝陪礼:“董总,是小人安排不当,请息怒。”
董隆青又毒打店主:“混蛋!你他妈的不是找死吗?”
这时临座的少尉飞行员黄哲夫便上前劝告:“住手,请住手。”
于是,黄哲夫与董隆青发生了冲突。董隆青抓住黄哲夫的衣领抬起头吼道:“你是谁?要你管什么闲事!”
何健生便上前喝住:“董隆青,放开他。”董隆青回头看看彭鹏,彭鹏一看是上校参赞何健生搅和了进来,这事不好办了。于是他走到董隆青面前:“董兄,看在何主任的面上,你就息怒吧。”
董隆青朝何健生瞪了一眼,也不说话,脱下了被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湿的让衣,愤愤地离席而去。
何健生走到黄哲夫跟前:“哲夫,你可得小心你的脑袋呀!”
黄哲夫一脸怒气:“我怕什么?我才不希罕这套黄皮军服!”说完,他就脱下军服,将军服朝桌上一扔,也走人了。
何健生捡起黄哲夫扔下的军服,朝彭鹏笑了起来:“黄哲夫,就是这个脾气。”

第38章 被囚的苍鹰



 
张华给何国晖讲述其伯父何健生组织策划820起义往事

二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吉士志没找到新四军。周致和、谭炜、许任远也没有联系到共产党。何健生、周致和忧心仲仲。
此时的何健生总是想:人各有志,我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何健生躺在床上问妻子:“淑仪,你说这国民党到底还有没有前途?”
他的妻子邱淑仪:“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已经全倒坍。汪精卫是卖国,蒋介石是祸国,我看全是一样!”
何健生:“难道这么大的一个中国,就没有人救国?”
邱淑仪:“你平时与梁玉珍交谈吗?”
何健生:“梁玉珍?梁文华的妹妹?”
邱淑仪:“是的,就是她。你不是说人各有志嘛。这个梁玉珍和梁文华不同。她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1938年就参加了新四军。1941年1月在皖南事件中因负伤被捕。保她出来的梁文华是她的二哥。她到航校来,主要是因为航校离新四军根据地近,她一直在找共产党,准备重返部队。”
何健生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在屋里踱着步:“没想到,这个梁玉珍早已经盯上我们俩了。”
邱淑仪:“她也找过你?”
何健生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大有出污泥而不染的味道。记得,有一天,我在碑亭巷闲来无事,就独自哼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突然,我听到一个女孩也在附近唱歌,我循声望去,原来唱歌的是梁玉珍。我就走了过去。我对她说,你唱得歌能不能再唱一遍?她朝我笑笑,就又唱了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我十分奇怪,这是首什么歌?一打听,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叫《国际歌》,是共产党唱的。不过,歌词写得挺不错。歌词里唱得不也是我们中国人民的心声?也真奇怪,自从那次与梁玉珍交谈后,我也不再觉得共产党有什么可怕的。相反,我也很喜欢那首歌。”
邱淑仪:“听说梁文华并没有重返国民党,而是投奔了共产党,她也重返新四军了。
何健生愣住了:梁玉珍重返新四军,为什么就不告诉自己呢?
何健生年幼时,父亲就已病逝,仅靠母亲拉扯长大。好在有个知书识礼的舅舅,供他兄弟俩上学,也算有了不错的文化功底。不久前,舅舅托信告知:与何健生一起参加淞沪战役轰炸日本司令部的机组同僚方镇基,在淞沪战役结束后,去了中央航空公司,后来也起义去了中共阵营。
……                 
这一夜,何健生夫妇俩都没能入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梁玉珍?难道共产党对自己不信任?
在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上,有太多的人为追逐名利所困,也有太多的人为救难百姓所忧。面对国土沦丧,日寇侵华,更有数不尽的仁人志士,愿为民族救亡,出生入死,甘洒热血换新天。在国家面临危机之时,整个社会都会呼唤民族英雄,研究抗战时期的民族英雄成才之路,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民族英雄是时代的产物,总是与国家的兴亡有关,也是个人的探索和奋斗结果。在和平年代,很难想象会诞生出一个惊世民族英雄来。
无论在中国古代或近现代,都有一批万众称道的民族英雄出现。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展,人们发现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同时催生了战争机器的突变,大刀长矛已渐渐被大炮飞机所取代。在抵抗日军侵华战争中,中国空军展现了自己的力量,虽然当时的战机尚不完善,还只是起步阶段,但一批鹰击长空的蓝天骄子,已然横空出世。何健生的飞行生涯,在蓝天白云间留下了一长串的穿越轨迹。他,称得上中国的蓝天民族英雄。
在抗日战争中,何健生参加了上海崇明、宝山,湖南衡阳、长沙,湖北宜昌,广西南宁等地的对日空战,先后26次完成轰炸日军任务。何健生屡屡杀敌,战功赫赫。不幸的是,他在执行轰炸越南嘉林机场日军基地时,座机发生故障,随即被日军炮火击中,他跳伞后被日军俘虏,转移给汪府关押。
急需空军优秀人才的汪伪空军,暂时留住了何健生,却留不住他的心。
1942年1月24日那天起,困居汪伪常州空军学校的何健生犹如笼中被囚的苍鹰,无时无刻都在思索着中国的命运。
何健生的妻子邱淑仪给他带来了一份油印宣传资料,资料上报道:1942年7月至11月,苏联取得了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胜利,苏德战争出现了转折点,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世界局势发生了大逆转。
何健生开始反思在常州空军学校这段日子的变化:
1942年5月12日雨夜,由中条山战役中被俘获的两百多名国军官兵组成的机场警卫营,携带武器投奔了新四军。
10月汪政权军事委员会进行改组,航空署署长陈昌祖被免职,改由东北空军出生的姚锡九担任。经历了所谓复兴空军三年计划的失败之后,航空署开始裁减缩编。
1943年1月9日,汪伪政府对英美宣战。1月25日,航空署署长姚锡九发表《告空军将士书》。但因校方屡次中断飞行训练,发生了学生集体去南京伪航空署抗议的事情。
1943年春,当伪空军人员为航空署降级懊恼不已时,又发生了校长张惕勤突然失踪,汤厚涟、梁文华、曾星凯曾昭德三教官潜逃,不知是重返国军还是投共。
1943年10月16日,伪航空署召开大会,向汪伪政府提出增加薪水、组建空军工厂、派员赴日交流等十五项要求。显然汪精卫对这只迟迟无法形成战斗力的“新空军”渐失兴趣。伪航空署所提要求均被否决。不仅如此,10月29日,该署降级为空军司,改隶伪军事委员会总务厅。
1943年10月,汪政权军委会再度改组时,将航空署缩编成空军司改隶总务所。另外在参谋本部设置空军参谋次长,姚锡九改任负责空军事务的参谋次长,陈友胜为空军司长。
1944年2月,又发生了飞行教官郭志纬、刘炳球与溥皓璋,以及3名机务人员驾驶95式教练机意图向国府投诚,却因为撞山意外殉职的事件。
……
迷茫中的何健生喜欢摄影,平时常带着自己心爱的莱卡相机拍摄些人像和风景照片。也许,人们以为这是他的业余爱好,他喜欢生活在黑白灰的图像世界里。
其实,何健生是在用镜头观察和审视这个社会。他常深入到附近的百姓生活圈,他拍摄了大量的市民照片,他的镜头聚焦在最低层的平民生活。
何健生也拍摄风景照片,有山有水,更有山水背后的特殊影像,那就是当时常州中央空军学校和空军教导大队的设施、驻防、机型,以及空军学员的日常训练情况。
何健生很明白:日军之所以在太平洋战争如火如荼之际,还愿意培植汪伪空军,除了以华制华的政治考量之外,用汪精卫的话来说就是要汪政权“有力量分担保卫东亚的责任”。
他知道,日军所给的均属于教练机,并无作战功能,充其量只能用于战场侦察或反游击等低强度任务。日本人提供资源之外,还派遣了指导官严密控制,空军教导总队名为空军部队,其实并无自主权,只是侵华日军的航空分队。
何健生拍摄了大量的风光和人物照片,其实这些照片后来都成了记录汪伪常州空军的情资研究资料。这些图片资料后来不仅发挥了其特殊的作用,也为后人研究汪伪空军的历史留下了参考。由何健生后人至今保留的何健生摄影作品,多达二千余幅,实为罕见与珍贵。
有一天,何健生正在郊外拍摄照片,飞行教官吉士志突然急匆匆地赶来找他。事隔近三个月后,何健生又见到了吉士志
吉士志对他说:“刘中檀队长正在到处找你。”
原来,汪政权军委会再度改组时,将航空署缩编成空军司改隶总务所。在参谋本部设置了空军参谋次长,姚锡九改任负责空军事务的参谋次长,陈友胜为空军司长。期间,“中央空军教导队”发生了3名飞行教官叛逃,以及3名机务人员驾驶95式教练机意图向国府投诚,却因为撞山意外殉职的事件。空军司长陈友胜参加完汪伪政府首次对空军烈士的春季祭扫后亦被免职。由韩文炳任空军司长兼“中央空军教导队”队长。原队长刘中檀则被调赴灵璧县当县长。
刘中檀被调赴灵璧县前,曾想与何健生辞别,但由于找不到他,也就委托吉士志代为告辞。
灵璧县,安徽省宿州市辖县,位于安徽省东北部,东临泗县,西连宿州市埇桥区,南接蚌埠市固镇、五河两县,北与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区、睢宁接壤。
灵璧,是一座古老的县城。以县治所在地灵城为界,其南称灵南,其北称灵北,所以灵南、灵北只是一个概念而已。早在260年前,灵璧知县贡震在《灵璧县志》中就有此说法。可见,这种灵南、灵北的历史渊源的久远。
从古汴堤向北,逶迤着一座座有名字或无名字的山峰。有名字的:凤凰山,似凤凰展翅,龙车山,宛龙行空谷,九顶山,像宝鼎矗立,磬云山,如墨玉炫光……它们姿态纷呈,仪容万方。而没名字的山峦,则更是大小遍布阔野,有的天地间蜿蜒,有的平原上拔立,有的河畔边逗留。其实,一座山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山峦以其生命厚重的姿态,千百年来默默伫立灵北大地,注视吾乡吾土,乃至天下生灵之兴灭、之起伏、之跌宕,成为生命的印证,而充满温润与灵性。
越过灵北的群蜂,横亘眼际的是长龙般自西而东绵延的黄河故道。站在黄土高坝上,回首灵北,群峰掩映中是一条条白茫茫的大河,那是运料河,新阳河,拖尾河,濉河,唐河,潼河,还有新汴河……河水汤汤。
濉河,楚汉之际曰睢河。司马迁笔下项羽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何其惨也!
潼河,因潼郡而名扬河淮,而每逢炎夏,河水暴涨,一片泽国,何其悲也!
灵北大部,雨季浊水横流,人畜沉浮,雨季过去,湖沼成片,一望无际,何其伤也!
曾几何时,宋金对峙,杜充决黄河而御金兵,灵北黄浪滔滔;民国时期决黄河抗击日军,惨烈重现。
在明代万历年间,清代中后期,黄河多次决口,最终酿成灵北沼泽湖泊满目。
北生灵涂炭,生命在悲苦交织中越发顽强,却也留下了不少古迹。虞姬墓、垓下古战场,还有今日的灵璧奇石公园、灵璧磐云山国家地质公园。
更值得关注的是,灵璧先后被日伪占领,但也留下了新四军、八路军的战斗足迹。
吉士志何健生说:自己找了三个多月,由于新四军游击部队已转移,无法找到共产党。
刘中檀被调赴灵璧县当县长去了。由韩文炳任空军司长兼“中央空军教导队”队长。此时的校方又中断训练,进行一番停飞整顿。目睹此幕的伪航校无论教官还是飞行员们都已心灰意懒,觉得前途茫然。
吉士志与何健生匆匆一见后,就与飞行教官李成斋等人,随后也不辞而别,离开了“中央空军教导队”。原来,吉士志去了灵璧县,找到了新任县长刘中檀,当了灵璧县保安中队的中队长。
汪精卫虽颇为醉心壮大空军,但事情发展却与其心愿背道而驰。汪伪空军每况愈下,不要说扩充反而越缩越小,由此可看出汪伪政权空军脆弱的本质。汪政权空军一再缩编此一结局,显示了汪政权企图建立空军的梦想全然破灭,汪伪空军已摇摇欲坠。
吉士志离开了“中央空军教导队”何健生寄希望于他寻找共产党的梦碎了。
曾星凯和汤厚链曾来找何健生,动员他返回国民党空军。曾星凯明确地说,汪伪政权依靠日本人的支持,其实已经日落西山了。中国的未来只能寄予于国民党,寄予于美国的帮助。
何健生并不相信国民党能够救中国,因此婉拒了曾星凯和汤厚链动员他返回国民党空军。但令他没料到的是汤厚链、梁文华等人并没有重返国民党空军,而是投奔了共产党。尽管是传闻,但机场警卫营200多士兵起义确确实实是投奔了新四军。
何健生虽然屈居汪伪空军,但他决不愿意做亡国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原国民党的官兵,选择了投奔共产党?国民党的抗战又能持多久?有人以为能,也有人以为不能。他对国民党也早已失去了信心。
与此同时,汪伪空军教导队已经决定从常州搬到扬州,并在扬州成立航空处。
何健生叹了口气对妻子说淑仪,航校明天就要搬到扬州了,那里离杨家庙更近些。听说那里有新四军,到了杨州后,再想办法吧。


第37章 鲜为人知的汪伪常州机场警卫营起义



   
汪精卫视察空军机场

汪精卫投降日本,在南京成立伪政府后,也成立了航空署。他委托其小舅子陈昌祖为中将署长。该署下设若干处。在常州机场筹建了航空教导总队(后迁扬州)。该队下设:教务室、副官室、两个飞行大队、特务营(又称机场警卫营)等。19438何健生晋升中校,任航空教导总队教务主任,兼任机场特务营营长。不久他又被调任上校参赞武官,这是明升暗降。那时他还未上任。仍住在常州武夷桥空军宿舍二层楼上的一个三居室的单元里。
何健生很清楚,汪伪空军是毫无战斗力的,它只是一个政治招牌,空架子。其主要来源:飞行干部和教官大多数是来自蒋空军(有二十多人)。学员是招考学生和部队的战士(有四十余名)。仅有九三式、九五式等教练机二十多架。
些汪伪空军人员大部分不甘心当汉奸,特别是在日伪政权垮台前夕,更是如此。
1944年底的一天晚上,周致和问何健生:“老兄,你说我们的前途如何?”“唉!还有什么前途!”何健生苦笑笑说:“你知道,国民党那边我绝不
的,眼下我们又找不到共产党。
何健生与周致和曾在常州孟河红梅阁与汪伪空军上尉谭炜、许任远破指醮血,立志共同寻找共产党。周致和通过他的老乡,时任汪伪湖北省省长的叶蓬,让空军上尉许任远到武汉任职,当上了汪伪武汉电台台长,并升任中校。周致和希望利用许任远的电台台长职务便利,以及谭炜精通无线电通讯技术的才华,通过电台与共产党取得联系。但消息杳然。
这次相约,只有何健生与周致和俩人了。谭炜、许任远却没来。虽然眼前仍然是古镇古村,小桥流水,何健生却找不到枕河人家的韵味了。他举起了莱卡相机,又盖上了镜头盖。他失去了拍照的雅兴。
何健生在红梅阁内,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致和,你要尽快与共产党取得联系呀。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许任远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你不是通过叶蓬的关系将许任远调到武汉了吗?他担任了武汉电台的中校台长,难道还没有办法?”
周致和抽着烟,他的烟瘾很大:“许任远来过多次电话,他确实还无法取得和共产党的联系。”
周致和、何健生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1944年11月10日,汪精卫因枪伤复发并多种疾病在日本名古屋病亡。12日下午,“海鹣”号专机载运汪之遗体回南京下葬。而一天前,驻华美军B-29重型轰炸机首次空袭南京,日军在浦口以及下关多个军事目标被摧毁。颗颗扔向日伪头顶的炸弹,不仅宣告了制空权的易手,更敲响了侵略者与傀儡们走向失败的丧钟!
为了拉动颓势中的日、伪军士气。日方于12月26日向汪伪政府赠送2架立川一式运输机。当局在南京明故宫机场举行盛大的接收仪式:2机被命名为“和平”号与“建国”号,与1943年8月购入的同型号运输机“淮海”号一起编组为“行政专机班”。
周致和告诉何健生:“我已接到通知,被调往这个行政专机班,负责运送汪府官员往来沪宁与汉口之间。”
何健生说道:“谭炜、许任远没有了消息,你又要去南京了,我们这事还能继续下去吗?”
1945年元旦刚过,汪伪空军司再次被降级,与行政专机班合并为第十科,成为军事司的下级单位,人员也缩编为十五人。
1945年1月又撤销了空军参谋次长,降编为空军科。
汪伪空军一再缩编成此一结局,显示了汪伪政权企图建立空军的梦想全然破灭。
周致和到汪伪空军后,很后悔,早想找共产党。他告诉何健生其爱人所华和他见面时坚决要他找共产党,否则就不承认他是自己的丈夫。
“我走后,那边的反映怎么样?”健生也有自己的痛楚,他问周致和。
“你就不要再回去了。”周致和说。
“为什么?”
“毛邦初(蒋空军中将总司令)在轰炸河内纪念周年的大会上点名批评你了”。
“他是怎么批评的?”
“他说‘我们去年轰炸河内成绩很大,是值得庆贺和纪念的。但是唯有何健生不争气,投降了日本。’”
“他妈的,说我投降了日本!我是……”
健生想起为蒋作战被俘,说他投降日本,就感到恼火。他联想到日本人早晚也要完蛋,国民党那边又不能回去,就更加苦恼。于是,他才叹息说:此生还有什么前途!
“有啊!”致和说:“国民党不要,共产党要。”
“共产党要?可是共产党在哪里?健生非常苦恼。
“嗯。”
我决定跟着共产党走完这一生,可是到哪里能到他们
“上海,上海不是共产党的诞生地吗?”
为了尽快脱离汪伪空军的束缚而报效国家,何健生坚定了投奔共产党的决心,但怎样才能找到共产党呢?当时南京、上海封锁严密,是白色恐怖十分厉害的地方,稍不小心就有杀头的危险。但是,何健生没有因此动摇。何健生知道苏联驻上海有个《时代》杂志社。在上海霞飞路,离梁玉珍父母家不远。便和周致和商量《时代》杂志社打听消息
翌年春天,何健生和致和两个满腔热情,富有空战经验的人,找到苏联驻上海的《时代》杂志社,就一头闯了进去。他们认为苏联是共产党,在那里就一定能找到共产党的关系。
致和见屋内只有一位苏联金发姑娘就问:“喂,你是CCP(苏联共产党)吗?”
“不是。”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连忙摇头。
“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办法,是专门来找共产党的。”何健生补充说。
“不,不,不!”姑娘吓得嚷了起来:“我们不是共产党,请你们快走开!”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姑娘直摇头。
跑到上海苏联《时代》杂志社,去找共产党。因而见到杂志社一个金发姑娘就问:“喂,姑娘!你是共产党吗?”
“不要怕,我们是没有办法要找共产党来的。”姑娘定了定神,一边摇头一边回答:“你们快走吧。我们不是共产党。”没办法,何健生和致和二人只好没趣地退出店门。

 
民国上海苏联《时代》杂志社销售的书籍
何健生把这事告诉梁玉珍,梁玉珍说:“你们太天真幼稚了,这样是找不到共产党的。”
但是此时的何健生仍然思索着如何才能找到共产党。
一天,健生来到了吉士志家,吉士志爱人王浣君和两个孩子都在家何健生是航校上校参赞武官,任航空教导总队教务主任兼任机场警卫营营长。吉士志看到自己的上司突然造访,非常惊讶。
健生说:“士志,我想和你合做一笔生意,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好。”他俩来到僻静的小路上,边走边谈。
吉士志原是国民党航校十期飞行学生,是周致和同期的同学。又曾经有段时间是健生的部下。吉士志被新四军俘虏过,对共产党比较了解。健生来看望吉士志希望能通过去找共产党。
吉士志,是昌邑东章村(现隶属潍坊市峡山区岞山街道)人,吉翔(祥)是字。吉士志幼年丧父,母亲守寡多年。母亲为了让他受到好的教育,让他在青岛铁路大学上学。
吉士志毕业后,想在青岛求职。同村的吉星福看好了他,吉星福在村中很有名气,家乡人都叫他吉梅五。他当时在国民党军队任高职,想让吉士志和他的侄子吉士聪一块当兵。但是吉士志更想在离家近些的青岛,以便照顾母亲。
可是吉士志几次求职成功上班,没几天后就被莫名其妙的辞退。后来他才知道是吉星福从中“作梗”。无奈之中,也就遂了吉星福的心愿,考到国民党空军航校学开飞机,毕业后当了名飞行教官。后被招募到中央空军学校。
吉士志在家乡结过一次婚,家中还有老母和儿子吉廷俭。妻子在吉廷俭四岁时因病去世。吉士志后来的妻子是常州人,因此他把家也安在常州。
何健生虽然兼任机场警卫营营长,但并未正式上任,他对机场警卫的情况一无所知。上校参赞何健生也时与吉士志接触,但并无深交,他对吉士志了解甚少。
吉士志便对他讲述了鲜为人知的汪伪常州机场警卫营起义背后的故事。
吉士志告诉何健生:当时中央空军学校骤然增加了很多学生,仅有的三架教练机根本无法用以教学实践。校方只得让两个连的学生轮流训练,因为一天中的飞机起飞着陆次数太多了,造成机件磨损严重。再加上航空器材全是由日本海军武官府统一调拨的,随着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日军沿着印支半岛一路侵略扩张,军需物资已经供不应求,留给军队的越来越少。因此学校不时发生因为缺乏燃油、配件,导致训练中断的事情。不少学生对此非常失望,开始动摇,甚至退学。
吉士志还对何健生讲述了1942年5月12日那天雨夜发生的事。机场警卫营由中条山战役中被俘获的两百多名国军官兵组成,当日在营长顾济民的带领下,集体携武器投奔到新四军去了。这次起义是新四军地下工作人员策划的,在他们的带领下,经过一夜急行军,抵达丹阳新四军游击区。
吉士志说,飞行一连学生查兆龙、毕夏、陈中浩,与警卫营排长顾忠良曾是同学,三人本拟随营起义,后因无人接应而作罢。
在吉士志的告知中,何健生得知:因起义一事,学校当局惊恐万状,一方面急令关闭机场,所有人员不得外出;一面散布“‘闹事’军人已经全部被前方大部队阻截”的假消息。学校向汪伪政府、伪军与日本宪兵队报告后,军警与日本宪兵进校搜查,带走并审讯了查兆龙,可是一无所获。
因为此事,常州中央空军学校校长刘中檀被免职,改由张惕勤接任校长。但张惕勤新任中央空军校长没几日就被调走了,从此下落不明。后来,校内盛传张惕勤是重庆与中共双料间谍,被秘密逮捕处决了。
汪政权空军从成立到结束,其人员始终摇摆不定,无法坚定效忠汪政府。因此,不少人都是往来于国府、汪政权和中共之间,屡有叛逃事件发生。
张惕勤失踪后,曾因机场警卫营起义事件而被免职的刘中檀又被重新委任校长一职。刘中檀回校重新掌权后,教练机数量略有扩大的伪“中央空军学校”易名为“中央空军教导队”,继续由刘中檀担任队长。由此上校参赞何健生刘中檀校长多有工作接触。
当时已由“中央空军学校”易名为“中央空军教导队”后的刘中檀队长,有时也会到何健生家小坐闲聊。
1942年春季,日军在太平洋、东南亚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一部到达了赤道以南的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一部进入印度洋,攻击印度和锡兰,使英国在这一地区的舰队退避到非洲的东岸。日陆、海军还攻占了北太平洋上美国阿留申群岛的阿图岛和基斯卡岛。
1942年1月2日,日军占领了菲律宾马尼拉;4月9日又迫使退守巴丹半岛的美、菲联军投降。日军在马来亚仅用55天时间就占领了整个半岛。
1942年2月15日攻占了新加坡,比原计划提前30天结束战斗。在荷属东印度,巨港于2月16日陷落,3月5日巴达维亚沦陷,3月9日荷印军事当局宣布投降。
在缅甸,日军3月8日攻陷仰光,5月1日又占领了曼德勒。
刘中檀队长带来的消息却是:
1942年4月,杜立特空袭东京以及随后的珊瑚海海战,使山本感到必须迅速摧毁美太平洋的主力,因此制定了中途岛计划。1942年6月,日美舰队齐聚中途岛。美国占有情报先机,并且由于日本指挥官南云战术决策的一些失误,日本参加战斗的四艘大型航空母舰全部沉没。至此刚好距珍珠港开战6个月。中途岛战役日本海军惨败,成为太平洋战争转折点。
日军放弃瓜岛后,山本为鼓舞士气,决定视察离瓜岛较近的肖特兰基地。美军截获了该情报,并且派战斗机在途中击落了山本的座机,山本身亡。一个多月后,日本才公布这一消息,追认山本为元帅并举行了隆重的国葬。
1942年5月间,日寇占据腊戍后,企图攻取保山,进窥昆明,有长驱直入之势。但中国空军以第一、二、五等大队主力和美机P-40、P-43机,不断出击,美国志愿队参加了滇西战役,出动8架飞机,连续3天轰炸和扫射怒江峡谷及山道上的日军,使日军无法架桥而退回龙陵。致敌未能渡过怒江。滇西转败为胜,昆明得以固守。
1942年7月,美国志愿队纳入现役,改称美国驻华空军特遣队。同年10月,空军特遣队出动12架轰炸机,在10架驱逐机掩护下,从桂林起飞轰炸香港日军机场。日军起飞26架飞机迎战,被击落20架。美军仅损失一架轰炸机。
1941年12月至1943年6月,美国志愿队共对日军作战102次,出动飞机512架次,击落日军飞机193架,击毁日军飞机75架,卡车112辆、仓库15座。
1942年8月13日,汪伪政府发布《空军制服条例》,规定伪空军官佐服制分为天蓝色大礼服、草黄色常礼服和军常服。9月3日,汪伪政府决定对航空署进行改组。陈昌祖辞职,姚锡九出任航空署署长。改组后的伪航空署下辖秘书、总务处、航务处、空军教导队四部门。
1942年10月12日,初具规模的伪航校首次以“中央空军教导队”名称,飞赴南京明故宫机场参加双十节“国庆”阅兵,当天日伪控制下的《申报》,做了报道:“汪委员长于十时四十分莅临机场。十一时正,检阅式开始。首由中央空军教导队队长刘中檀报告受阅人员及各统计数目,汪委员长即与配阅人员绕场一周。飞机一律整列于场中央、机身咸黄色、双翼及机尾,均漆制国徽。委座检阅时,对机件之制配等垂询甚详,当由署长随侍禀陈。”
检阅结束后,受阅人员“恭请委员长训话”。汪精卫立刻一展演说家的天赋,大谈“诸空军将士”要“认清目标,期负巩固中国与大东亚空防之使命,以达到复兴中国保卫东亚之目的……”。
对于抗战阵营,1942也是转折的一年:国际反法西斯联盟成立,美国援华航空队入华参战并首战告捷。在逆境中挣扎的中国空军,也得以根据《租借法案》分批赴美受训并接收P-40等美制战斗机。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向抗战阵营倾斜了。
在常州航校的宣传资料里,总是报道着这样的消息:
战争初期,日军闪击战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基本粉碎了盟国军队,攻占了10倍于日本本土,拥有最富饶自然资源和1亿五千多万人口的大片土地,而己方的损失却极其轻微,包括海军在内仅1.5万人,飞机380架,驱逐舰4艘。
当时的常州中央空军学校,除了一些将官外,加上各级副官、政训、机务人员以及机场警卫营,彼时共有人员约三百名。吉士志、赵鹏、陈栋楠、鄢友仁等人担任飞行与机械教官。
吉士志是山东青岛人,他与周致和在国民党航校时是同班同学。他在航校学初级教练机时成绩很好,但学中技时因和教官闹矛盾被淘汰了。吉士志对何健生说,是因不愿受气得跑到汪伪空军来
“你是被新四军俘虏后放回来的,是否对共产党比较了解健生说。
“嗯。”吉士志答。吉士志曾被委任为汪伪政府安徽省灵璧县保安队长。一天深夜被新四军俘虏了。
“士志,你我是患难之交的朋友。日本人不能久占中国。你我总得谋条政治出路嘛!既然国民党那里对你我来说是死门,为何不去找共产党?”
我也想过这事”吉士志赞同。
“共产党那边到底怎样?你实话实说吧!”
“共产党很讲信用。他们款待俘虏说到做到。我被俘后想完啦!我这个汉奸有十颗脑袋也难保!但他们没虐待我。我坚决要求回来,他们答应了,我却不敢相信。我担心他们说放我是假,半路上杀掉我是真。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在那边没有工资”吉士志接着说:“官兵平等。生活上是艰苦的,精神上是愉快的,老百姓是真心拥护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将来的天下是共产党的,你去找新四军正规军怎么样?”健生试问他。
“可以”吉士志答应了。
健生知他被新四军放回后没回汪伪空军,自谋出路,生活困难,就给他二百元钱作路费。吉士志用这钱买了杂货偷偷去灵璧县,找了两个月找到新四军。
令何健生绝对没想到的是:传言吉士志其实也是这次机场警卫营起义的策划者之一。但吉士志对自己的参与闭口不谈。甚至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也未曾提及过此事。关于机场警卫营起义的当事人几乎已全部失去了踪迹,也无法再作进一步考证。
也许是这一缘故,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个叫“栗群”的人在国内的文史类杂志上陆续发表了一些关于组织领导此次起义的“亲历记”,还在文章中表述自己是“820”建国号驾机起义的领导者。“栗群”杜撰的文章引起了何健生的强烈不满,何健生、于飞(黄哲夫)、顾青(管序东)、张华(赵迺强联名写信给时任中纪委书记陈云,揭批了“栗群”捏造的“故事”。因这些报道涉及到部分上海媒体,何健生等写给陈云的信,由中纪委转到了上海,最后转到了我手中。我当时主持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审读处工作,于是我对此展开了调查。因张华是我姨夫,离休前任济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参加了“820”建国号驾机起义,是驾机副驾驶,我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调查线索,结识了何健生、于飞、顾青等众多空军前辈。从此,我开始研究起中国空军史。但在研究过程中,缺少对汪伪常州机场警卫营起义的重视,也就无法揭示出机场警卫营起义真相,对吉士志是不是这次机场警卫营起义的策划者,没能给出肯定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