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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9日星期四

第6章 何健生轰炸上海江湾日军司令部亲历记




1936年年底,何健生因受张学良、杨虎城“西安事变”牵连,被国民党空军认为在西安事变中对蒋介石不忠,便解除了他的准尉爆击士空勤职务,从西安解送到杭州飞机制造厂当准尉本级机械士,发配到发动机车间劳动。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各国空军风起云涌,成为最新科学军种。各种理论纷陈,讨论热烈。其中有一种说法是:过去飞机与飞机在空中格斗,用机枪彼此射击。将来应亦可用飞机攻击地面目标,扫射敌人,比轰炸机更能直接支持陆军。因此在1930年,有人就研究发展出一种攻击机,把向前的固定枪,装的对前下方有个角度,能在平飞时扫射地面敌军。苏俄为支持其庞大陆军,组成了若干攻击队,美国亦有空中攻击术书籍出版。
笕桥中央航空学校在学术上,受到这种理论影响,因而也决定在飞行科下面,高级组分为驱逐、轰炸、侦察三组之外,再加一个攻击组种高级飞行训练。
1936年10月31日,是蒋介石的50大寿,当时他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年初就有人号召,要扩大庆祝。但他告诫同胞,以国难当前,千万不可为他的生日铺张。后来有人响应,提倡改以捐钱救国来庆祝,用捐的钱去买飞机,给空军备战。这件事于是被全国报章称作“捐机祝寿”。一时间全民轰轰烈烈的展开捐款,最后款项,达到可以购买军机百余架之巨。
当时买的是:4架马丁B-10式重轰炸机、70架霍克Ⅲ式驱逐机、18架雪莱克的Shrike攻击机,以及其他飞机。
马丁拨给了第八大队,霍克Ⅲ成立了第四、第五两个大队;另九架拨给第三大队的第十七中队;笕桥中央航空学校也分到了几架。
雪莱克机群就组建为第九大队,下辖第二十六、二十七两个中队,每中队9架。由航校初级组长刘超然少校担任大队长;二十六队队长王汉勋、二十七队队长孟广信(均二期)。因为过去没有人受过空中攻击训练,所以全大队的人都是从各驱逐、轰炸、侦察大队中调来成军的。
1936年11月,航空学校六期二班正当中级结业,本来已让学员在三组中自行选定一组的,刚在决定之后,学校就奉命要增设攻击组。为了时间窘迫,就由校方径自从三组中抽调了17人,改入攻击组肄业,当初升高级时有学员112人,计分到驱逐组有36人,轰炸组43人,侦察组16人,攻击组17人。在高级的飞行学科中,除了原有的空中驱逐学、空中轰炸学、空中侦察学之外,又新加了一门空中攻击学。
直到1937年5月1日六期学员毕业,17位攻击组学员中,除申时夏一位留校当教官外,其余16人就都去了九大队,每中队八人。他们是:王广英、李文韶、李秉彝、李洁尘、李肇全、邢天柱、任松龄、洪寇民、孙伯宪、徐汉灵、柴金陵、黄可宽、刘振远、刘维权、刘德修、魏同方。
六期学员毕业后,放了两星期的省亲假,5月15日分别至各人驻地报到。一个多月后就碰上了“七七”卢沟桥事变。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为侵略中国,制造了卢沟桥事件。掀起了中国人民无比愤慨。
7月8日,中国共产党通电全国,指出“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号召实行全民族抗战。这时蒋介石还在庐山召开他的党政军首脑谈话会。
作为在广东革命策源地受过孙中山“航空救国”思想熏陶出来的爱国军人,何健生心急火燎。何健生曾告诉弟弟何俊生,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时,笕桥机场当时已成为抗日战争初期空战的主战场。
原是准尉爆击士的何健生,便与一同押解到杭州飞机制造厂的战友们联名上书请缨杀敌。
1937年7月10日,航空委员会批准了何健生等人要求归队请缨杀敌的报告。并恢复广东空军原职称:准尉射手员。并派欧亚航空公司飞机到笕桥机场,迎接何健生等人到汉口王家墩机场空军十九队(即原广东空军四队)待命。
何健生为重返蓝天,内心无比激奋,满腔热血在沸腾。
“是啊,祖国,我的母亲。是你把我养育成人,是你使我冲上云霄。没有你哪能有我?我怎能让你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蹂躏!”
四面抗日的战歌唱出了最强音:“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何健生下定决心,誓与祖国共存亡,一定要利用射手位置狠打侵略者,为国雪耻,为民报仇。
7月15日,中国共产党提出国共合作宣言,送交国民党发表。但国民政府还在动摇,准备对日妥协。然而,正如《义勇军进行曲》的唱词那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全国人民掀起了排山倒海的抗日高潮。卢沟桥炮火连天,中国守军吉星文团废弃抗击,华北危急。那时的第九大队,则奉令移防河南许昌,准备支持华北作战。
7月17日,蒋介石这时才在庐山发表谈话说:“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的局势就只有牺牲,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同时,他又说:“和平未到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也没有立即发表国共合作宣言。尽管如此,蒋介石的庐山谈话能顺从民意方面,受到了毛泽东赞扬。毛泽东说“……蒋介石先生在庐山关于抗日的谈话,和他在国防上的许多措施是值得赞许的。”
1937年8月13日夜半,日军又在上海虹口攻击中国空军,14日中国空军即轰炸上海租借、军舰,并攻击日本海军陆战队。日机也轰炸杭州笕桥航校及机场。
九大队奉令移防浙江曹娥机场,二十六队当日到达,次日(8月15日)凌晨,二十七队方到达,正用早饭。曹娥临海,无空袭警报系统,突发现日木木津航空队的九架轰炸机,飞临机场上空。二十六队本准备出任务,立即仓卒起飞迎战,以攻击机权当驱逐机用,当场击落敌机三架。而敌机则将炸弹投掷机场,损毁了飞机若干架。当日空战结束,出击上海之任务亦暂中止,后九大队奉令移驻南京。
笕桥是位于杭州东郊的一座古老小镇,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经有上千年,作为中国空军的诞生地之一,让笕桥真正走入历史视野的,是六十多年前发生在小镇上空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中国抗日战争史上的首次空战。何健生参加了这次空战,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记忆。
1937年8月13日,日本发动了对上海的进攻,中国军民打响了著名的淞沪抗战。
1937年8月14日,中国空军从防地起飞,分批轰炸日寇占领的上海军事据点和船舰,我机安然返防。
  
 
高志航

1937年8月14日14点50分,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
令长谷川清命令驻台北的18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于空
袭杭州笕桥机场,企图摧毁新生的中国空军力量和机场设
备。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笕桥航校教官高志航率队长郑少愚、李桂丹两机群(共计驱逐机27架),分途拦击。击落日寇96式轰炸机3架。
何健生记得很清楚:1937年8月14日那天下午,日军轰炸机部队木更津联队同时对上海淞沪地区的城市、村庄进行了狂轰滥炸。
高志航大队长率机击落6架日本海军航空大队战机,“八·一四”空战创造了中国空战史上光辉的战绩。在以高志航为代表的中国空军健儿赢得了完胜。“八•一四”笕桥空战大大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气焰。该战役被称为“八·一四”笕桥空战,这一役大大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气焰。这一天也因此被国民政府定为“空军节”。
在以后的作战中,日本航母经常出没于中国的东南沿海,配合陆上的作战行动。日本当局狂妄地叫嚣,依靠这样的军事力量,在3个月之内就可灭亡中国。
1937年8月15日,日寇从台湾与济州岛调最精锐的鹿屋及木更津等海军航空队轰炸机60架,轰炸我国沿海各省主要机场和城市。
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在杭州上空击落日寇94式轰炸机16架。
中国空军第三、五大队及航校空军在南京上空击落日寇94式轰炸机14架。
8月16日,日寇飞机20架分袭杭州、南京等地。中国空军第三、四、五大队在杭州、南京上空击落日寇94式轰炸机8架。
1937年8月17日,中国空军第四、五、七大队,由副大队长孙桐岗,队长刘粹刚、董明德、杨鸿鼎、李桂丹分批率领霍机17架、诺机12架、可机15架轰炸日军虹桥镇阵地及司令部。击落日寇驱逐机1架、轰炸机1架,敌陆军损失惨重。
由于敌高射炮火猛烈,中国空军闫海文座机中弹,跳伞误落敌军阵地,举枪击毙围敌数人后,自杀殉国。敌人为之感动,立“支那空军勇士之墓”碑。
1937年8月19日,中国空军第二大队龚颖澄、谢郁青各率诺机7架,第四大队长李桂丹率霍机6架掩护,轰炸白龙港日军航空母舰,炸沉敌巡洋舰一艘。中国空军沈崇海座机被敌击中,加足油门向敌军舰俯冲,同归于尽,壮烈殉国。
中国空军的几个大队都已与日军交火了。空军八大队的将士们等不及了。这次轰炸任务的领队长机驾驶员是归国华侨黄普伦大队长。何健生被编入空军八大队,当时是长机组的领航轰炸员。
20日下午4时,准尉爆击士何健生所在的空军第八大队19队奉命轰炸上海江湾日军司令部和吴淞口日本军舰和阵地,以配合步兵进击。这是何健生第一次进行对日空战。
何健生负责领航3架德国造的亨克轰炸机,沿长江向东奔袭。
当时全国仅有6架德制“亨克”(HENKEL)重型远程轰炸机。原属广东空军第四队(队长谢莽)。移交中央空军后,使用了一年。因缺乏零件补充,和有些损坏维修,就拆这架飞机零件,补那架飞机所需。在淞沪战役开始后,仅有3架能供作战出动。其余3架只能留作零件备用。这就是空军十九队的战斗力。这种飞机当时的航速只有每小时250公里左右,活动半径为750公里,载弹量为1000公斤。何健生在淞沪战役中就是这种飞机的战斗员。
一心报国的何健生心急如火。8月20日下午5点30分,何健生领航这3架德国造的亨克轰炸机终于进入轰炸上海江湾日军司令部航路,高度从1500米下降到1000米左右。敏捷睿智的伯父,将瞄准器十字架环牢牢地套在日军司令部的楼顶上,一枚又一枚的炸弹,在日军司令部的楼顶上开了花。
当天的晚报立即作了报道,江湾日军司令部被我军夷为平地!
8月22日,何健生参加了第二次对日空战。那天上午7时起,何健生又带领航机群轰炸了吴淞口日军占领的码头和阵地。当机群进入轰炸航路,何健生突然发现在前方1000米处冒出3架敌方舰载96式驱逐机,寻隙向我机群进攻。何健生灵机一动,缩小了编队的间隔、距离,逼使敌机无法接近。与此同时,瞄准目标,迅速将炸弹投向日军的阵地,给日军以沉重打击。
何健生后来回忆说:“那天,我从瞄准镜的十字架环中看见的日舰旗杆上并不是膏药旗,而是青天白日旗,我当时有些发愣,但小日本军舰的外形是改变不了的,他们竟想鱼目混珠!我炸弹照扔!把日本军舰炸沉了。不久,《号外》报道说,我空军夜袭杨树浦敌军阵地和吴淞口敌舰,敌舰仓皇乱发60余炮,我空军从容轰炸。敌舰召开首脑会议,竟然挂起青天白日旗,其畏惧我机的怯懦之情昭然可见。”
当何健生所在的轰炸机群从淞沪一带胜利返航时,当地广大市民欢欣鼓舞。轰炸机群返回基地着陆时,当天路透社还作了报道,报道称,淞沪空战的胜利完全是中国空军英勇作战取得的,并没有英美飞行员。
8月23日晚,何健生第三次领航机群出动,轰炸了上海宝山、崇明和停泊在吴淞口内的日舰。
淞沪会战中,何健生领航轰炸机群多次出征,袭击日军码头、军舰和指挥所等,取得了重大战果,上海、南京等地各界群众欢呼庆祝。1937年8月下旬,轰炸机群从淞沪一带凯旋,广大市民欢欣鼓舞。
时任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宋美龄女士携带物品,亲到南京句容机场慰劳祝捷。何健生等作战人员受到宋美龄的祝贺慰问,并获得她赠送的人造革皮夹克礼物,在皮夹克衣袋上绣有“捍卫祖国抗战到底 宋美龄赠”金字。财政部长孔祥熙和空军将领黄光锐一起,来到南京大校场欢迎凯旋的勇士。
路透社记者也赶到到机场采访报道:“淞沪抗战完全是中国空军英勇作战取得的胜利。”
何国晖珍藏了那时他的伯父何健生与记者们的合影照片。
 

民国26年10月15日晨,何健生(右2)轰炸日军归来,下机后与陈祖陆、严方、王志斌、肖文史合影。
易炳昌摄
何国晖还珍藏了伯父何健生在此次空战后拍摄的二张个人头像,一张照片是何健生寄给其母亲的,另一张是寄给他弟弟的。

 
何健生寄给母亲的信和照片  何国晖收藏

何健生在寄给母亲的照片背面写满了壮烈的杀敌誓言。

母亲大人:
我穿着这件衬衫,是民众慰劳团赠给我的。所以,照出的相片是带有多少愤怒样子。因为民众的血汗染成的衬衫是不易穿的,最低限度国家、民族到了最后关头都要拿出你给我的良心去为民众做个前锋,我的相,忽然会现出这般模样就是这道理。母亲!你看我是瘦削了吗?这瘦削,可以说带有雄姿的瘦削,换句话说,瘦,就是我的凌空杀敌的威气,庄严。母亲!我说出这些话,你不要怕,和惊恐挂念吧!我的良能良技,足以消灭敌人而有余的。谣传、汉奸,你要防备吧。他们是没有心肝的人。
                                    你的大儿  

 
何健生寄给弟弟的信和照片  何国晖收藏

弟弟:
你看我这张照片,觉得我的精神怎样?好吗?这是我凌空杀敌前所摄的。
我的精神是寄托在这相片里了,这张照片,是特赠给你留为永久的纪念。我要说的话,哪里可以说的完呢!我是东走西奔,你又是没有一定的地址,甚至我想写几句遗言给你都感到困难。
弟弟:我希望你,假如我殉国之后,你便要去吃苦读书,深造学问而救中国,同时,要使母亲不要挂念我,用尽美的方法去安慰她,这是我希望的。
                                 大哥  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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