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5日星期三
八路军第一架飞机始末记 第十三章
奉系军阀张作霖的飞天梦
波特兰先生 编著
在困居汪伪空军的日子里,对何健生来说,除了拿起照相机去采风摄影外,更多的时间是在无言的沉默中度过的。在无言的沉浸中,伤愁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像潮水一样退却了,因为他遇到了能读懂自己的知音,那便是白景丰的出现。
汪伪空军教导队从常州搬到扬州,并在扬州成立了航空处。最高长官是少将白景丰。白景丰在1928年于法国牟拉航空学校学过飞行。回国后曾在东北军阀张作霖的空军里任职,是该部八大金刚之一。白景丰曾任国民党空军航校中校飞行教官,因受排斥后,才到了汪伪空军部队。
白景丰与上校参赞何健生是上下级关系,接触机会较多,对国民政府和汪伪政府都失去了信心。俩人初次接触时,彼此谈论最多的则是中国人的航空发展,其中还有关于当时奉系军阀建立东北空军的那些事。
何健生心底的伤愁开始缓缓退去,他与白景丰的交流,让自己曾立志献身空军的激情再次萌发,他渴望着在交流中将所有的烦忧排遣出去,拒绝丧志情绪的存在和浸染,人活一世不可没有追求。
何健生被困居汪伪空军初期,也曾自黑,认为哀愁亦是有生命的,当它出现时,其实只需认真地看着它就行,这便比任何徒劳地排遣都强。于此,他有些怜惜哀愁。拍摄的照片,多了些落花枯叶,求乞草民。然而,就在他与白景丰交谈时,猛然出现的醒觉和怜惜里,哀愁却迅速地变化了,就象枯木又萌生了绿芽。
雨在窗外滴滴答答地落着,夜开始宁静了,这世界似乎除了雨声,便再无别的声响。
何健生在翻阅一些他自己过去拍摄的有关空军的照片。照片中留有中国空军成长的故事。
也许可以这么说,古代中国人曾使用风筝、孔明灯等作为侦察和通信以及心理战,有了最原始的空中作战思想。
但中国人真正的空战思想,其实在清末时已经明朗化了。
早在1905年,张之洞就曾引入热气球,并在1908年成立了中国第一支气球队。
1913年,北洋政府购买了法国飞机12架,成立了南苑航空学校,正式组建空军,此后各地军阀纷纷组建空军。
1917至1918两年中,航空兵己经常于一次会战中百数十架飞机同时编队出动,中国战场观察员以及各国空战数据等报导,遂使各国感到航空重要性,尤以无防空国家者为最。
在1918年欧洲停战之后,各交战国剩余军械成品颇多,无法处理,例如法国尚存第一线飞机千百架,英国亦然,而德国、意大利以及其它交战国,均亦存有该项物资,各国驻华使馆军事武官,竭立推销剩余军火,如英国武官“罗克”、法国武官“伯力绍”等,与各国陆空兵工制造厂派有专员,经常向中国各省作现场表演。
1919年初,世界各国突起航空热潮,在第一次欧战末期,空军已成为一重要兵种。
那些曾经拍摄的照片,细细碎碎地说着空军的历史……
令何健生没想到的是,白景丰在这夜雨中突然来造访。
白景丰说:“我睡不着,就跑到你这里来了。”
白景丰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看了又看。这是一张直奉空战时拍摄的照片。
白景丰很惊讶:“你参加过那次战争?”
何健生笑了:“那里那里,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呢。这张照片是我收集的空军图片资料。偌,你看这些照片都拍摄于安军阀混战时期。”
白景丰对何健生说:“我在东北空军呆过一段时期,也对东北空军就有些了解。”
俩人的话题不自不觉地转到了二次直奉战争那些往事。
张勋复辟时,段祺瑞曾经派飞机轰炸过故宫。此后空军在内战中,如直奉战争中频频显露身手。第一次直奉战争,由于直军有几架飞机压迫西线张景惠部,低飞抛弹,狂轰滥炸,使奉军西线顷刻土崩瓦解。这给奉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这个惨痛教训,使张作霖下定决心,要建立一支独立的空军和海军。
当时,帝俄远东军谢“米诺夫”将军为“白俄军总司令”残军,为东北军解除武装后,所遗下之航空队飞行员,如顾德连、雷克,机务古拉木森等均颇优秀,其中多数为受过英、法飞行教育者,投效东北军,经过收容选用。
在1920年,法国空军“丝代诺”航空教官团,日本敦被聘为东北军航空教育训练,随而设立东北航校,编组航空军。
当时的法国人“鲍克书”家族常往中国,在土耳其经营军火,其父原为北洋收府顾问,与张作霖交谊深厚,而鲍克书本人又同张学良建立友谊,颇具政治长才,对张学良、冯庸、张廷枢等介绍西方军事常识,透过广东人冯武越(原在法习航空)介绍航空学术思想,并推介各国际航空顾问及飞行教官等,如法国“布赖”少校、“马斯”上尉、英人“马耕野”等,尚有意大利及德籍飞行员等,均应聘于东北航空任职。
中华民国初期,军民上下都已经意识到了航空力量的重要性,于是自20世纪20年代初期起,中国各省的军阀就纷纷开始建立自己的空军,一时,中国的航空呈现出一派多点并起的势头。但在这些航空队中,山西、东北、广东及北京(南苑)航空队是最早成立的,其中东北空军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这一张张收集的旧照片,记录了直奉战争的片断,虽比不得地震海啸,也不如车轮碾过的震颤,却如投石入水,激起一层层的涟漪,然后慢慢扩大,及至让白景丰的心灵在惊扰中慢慢沉静。涌流在何健生心底的焦灼和烦恼也慢慢消退了,甚至平日里积郁的幽怨与愤懑,也在这涓涓细流中变得清浅透明,或者换了模样。
白景丰回忆自己在东北空军时的那段时光,平静地说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空军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兵种。1920年3月奉军入关进入北京时,获得南苑航空队飞机(英国“爱吾娄”机十五架,“大维梅”机三架,“小维梅”机二架,德国高“德际隆”C-3教练机多架,及航空器材),与购置各国飞机,及各国表演后留下之各式机,可是当时并无航空组织及名义,所有航空人员均在“镇威军”公署任职,张作霖自任镇威军总司令。外籍者称顾问,华籍称差遣。当时的赵延绪、章斌、川德鸿等均为南苑航校毕业。”
对于东北空军的事,何健生并非一无所闻,但白景丰显然知道的更多些。
张作霖,字雨亭。1875年生,辽宁海城人。1902年被清政府收编,曾任新民府马队管带、东北巡防队前路统领。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后任师长。1916年任奉天督军兼省长。1918年任东三省巡阅使,成为奉系军阀首领。1920年联合直系军阀,推翻段祺瑞的皖系政府。次年兼任蒙疆经略使,节制热、察、绥三特区都统。为了提高奉军立体作战的能力,张作霖把目光指向了空军。
白景丰对何健生说道:“这张作霖深知,在现代战争中,陆军没有空军的支持,是很难取胜的。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空军在战斗中低空对地扫射和投弹轰炸,所起到的歼灭敌人和扰乱军心的巨大作用,给张作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令何健生惊讶的是,张作霖确有雄才大略,也能勇于求知,时常愿意接受建议,对军政专家学术研讨重要事务,他居然会常谦称为:“我乃粗人,愿听高见。”
白景丰说道:“张作霖的态度总令对方所欲言,发表高论。建议一旦经张作霖决定后,即饬大员负责先将详细计划呈核,马上辟地建厂,并限期将成果具报,所需瓦额公帑拨付,张作霖从不犹豫。在现实生活中,历史上有几人能真正听取下属建议的?你我都在国民党空军呆过,因言获罪的还少吗?一个专制独裁的政权,总有一天会垮台的。”
何健生长叹道:“蒋介石救不了中国,汪精卫也救不了中国。中国的出路在哪里?”
白景丰没有直接回答何健生的感叹。他讲了一个有关张作霖鲜为人知的故事:
当时中国最大的兵工厂在奉天北大营,当为手屈一指。张作霖令杨宇霆为督办,主持其事。此时,有人向张作霖谗毁杨宇霆贪污不法。
张作霖回说:“我要的是枪炮,杨氏能办到就好了,就算杨氏从中渔利,好比一只猎狗,先喂饱它,才能追逐狡兔,你讲杨氏的坏话,是不是你想干。”
面对张作霖的回答,言者惭颜而退。
白景丰讲完这则小故事后问道:“何兄,你看这张作霖的用人之道,不管好人坏人,只要对自己有用,就得利用。我们何尝不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卒子?用完了,便可能是入牢、杀头。”
何健生接口:“那么,我们就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卒子?”
白景丰又从桌子上拿起几张日本造的战机图片。一边抽烟一边说:“张作霖对于扩建航空,兴建空军,作风豪迈。民国十一三年完成建设藩赐兵工厂,实为东亚最大者;兴建迫击炮厂,制造各式步兵炮及唐克战车;扩筑东北铁路,发展东北大学自制机车;兴办东北大学航空系,为国内最早者;创办东北陆军讲武堂及海军葫芦岛航警海校与东三省航空学校等”。
白景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下不停的雨:“欧战停战以后,日本航空成军,日本各地区常有各国军火商及航空厂家,经常派专人来华推销剩余军品,例如法国运到越南西贡及河内大型厂棚建设,常存放百架飞机,专向东亚之暹逻、日本、中国等倾售,同时外商推销欧战剩余,在欧战中曾任空战人员,以及航空制造工程师,也会同来表演示范与宣传。各国(英、法、德、义)均派出身于高等军校航空专家参加。当时外籍飞行员已有相当人数。如认为有可能买时,即先行赠送货样,由北京政府接收来不少飞机及器材,故沈阳航空队厂棚内有很多旧式飞机搁置。”
白景丰转过身子:“ 1920年奉军入关参加“直皖战役”,部分飞行人员和南苑航校三期毕业者,转而投效东北航空,当时尚有大批帝俄投效之飞行员,由顾德连负责,经选后录用二十人,且多受过军事养成教育,又曾途入英、法飞校复训,对处理空、地勤务均能胜任,而且多数参与作战者,对东北建立空军观念,不无影响。不久,奉军在东北购买了一批法国飞机,到了1921年,东北飞行人员及航空器材具备,冯庸自购飞机,并创办了冯庸大学,学校旁建有机场。 当时飞机在北岸空场起落,对大型飞机降落困难,经顾问“马耕野”建议,将北边毗连之桑园扩建机场,同时向法国所订各批飞机均已开始运到,并与建两大厂棚及正式办公地点。东北航空人事、器材、空、地勤条件均已具备,且经常收容投效人员。”
“1923年3月成立东三省航空处,处长为乔赓云,赵延绪为飞行主任。”白景丰继续说道:“1923年9月,张作霖任命张学良为东三省航空处总办,以加快东北航空军的建设步伐。”
何健生问道:“听说张学良精通飞机驾驶,这事可真?”
白景丰答道:“不假。张学良在1923年间学习了航空驾驶,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技术。他很喜爱飞行,航空员都很钦佩他。”
白景丰说:“在张学良主持后,依教育计划逐期练习飞行课目,按部就班。那时的张学良已正式成为少帅了,负责当时的军事航空。1924年,奉、直二次战役中,东北空军活跃于战场上空者,均为华籍飞行人员。俄、英等外籍顾问虽素质优良,作战经验丰富,并一再请缨,参予我国内战,却为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予以拒绝。”
何健生不解:“为什么?”
白景丰回说:“张作霖、张学良父子想建立自己的空军,也就是中国人的空军。”
何健生无语。
白景丰叹了口气:“在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筹划下,中国的东北已成为中国空军最早也是最有体系的发祥地。他们虽有宏伟的中国空军梦,但在积贫积弱的中国,这只是个梦而已。”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敲击着窗玻璃,长空依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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