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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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可以简单点。

眼界，可以广阔些。                                     　

掩盖或被掩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掩盖的结局不能始终不为人知，真相总会大白天下。　　

李天道说起大跃进时代的往事时，已淡定了许多。他对何家福说： 毛时代中国社会接连不断的震荡与破坏，导致了中国人民连绵不绝的痛苦和灾难，生态和人居环境的大破坏，则进一步加剧了广大农村极度的贫穷与落后。与外界完全绝缘后被暴政和谎言成功洗脑的中国人，还说全世界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资本主义的水深火热中等待自己去解放。1960 年代中苏论战时说苏修污蔑中国人两口子穿一条裤子，其实这“两口子穿一条裤子”或“大姑娘没裤子穿”，确实是当年中国农村贫穷到极致的实情。

公安部老干部晏乐斌回忆说： 1960 年冬，我在贵州省公安厅工作时到水城县参加了整风整社运动。水城后来隶属六盘水市，也是 1977 年我考上大学前生活工作过的三线基地。晏乐斌说那年冬天他自带行李住进水城尖山坝公社嵩枝管理区总支书记杨书记家里，发现杨书记一家三代七口人挤在 30 多平米的简陋土房内，到晚上睡觉时他带去的被子已被这家的大姑娘打开钻了进去。而当这个 18 岁的姑娘极不情愿地让出被窝站起来时，竟然是赤条条一丝不挂。杨书记说她们母女俩就只有一条裤子轮流穿，当妈的穿了裤子，女儿就只有赤身裸体了。他说女儿没床平时就睡柴草堆，恳求晏乐斌和自己女儿同挤一个被窝，晏乐斌无论如何不答应，钻进柴草堆里熬过寒夜，离开时还脱下一条裤子送给这家人。

1960 年饿死人最多时，老毛曾作秀“半年不吃肉”，却只是不吃猪肉，据官方出版的老毛《遗物事典》记载，1960 年代初，老毛享受的各式牛羊鸡鸭鱼虾美食就有七大系列至少几十道佳肴，还要从香港专购澳大利亚麦片，从武汉、长沙专机空运活鱼。老毛出行的德国进口豪华专列犹如移动宫殿，到行宫一住下来整座山都要清空，如坐飞机则中国所有的飞机都要停飞。

1960 年光是饿死、打死、逼死等非正常死亡，就超过了日本侵华十多年屠杀中国人民的总和，不知这国难年份的“盛大招待会”的欢乐气氛是如何营造出来的？难怪那些年驻北京的外国记者声称他们最盼望的事，就是到人民大会堂去大饱口福、大快朵颐。

新华社高级记者杨继绳历经十多年全国采访和查阅档案资料，写就反映大跃进-大饥荒真相的近百万字巨著《墓碑》，为那场被深深掩盖的人类大劫难留下了一部恢宏的历史实录。不少中国人认为，大跃进几年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在气候正常的年景，没有战争，没有瘟疫，却造成了天文数字的超大规模死亡，却有大范围的“人相食”，绝对是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异数，无论是其人祸的惨烈程度还是非正常死亡人口之多，绝对空前绝后：前无古人也不可能再有后来者。 然而在当时及以后的几十年中，中国的一切书刊、报纸，一切官方文件，都极力回避和掩盖这一超大规模死亡的人类悲剧。各级干部对饿死人的事也是三缄其口，对饿死人数的统计弄虚作假，千方百计缩小死亡数字。为了永远掩盖这一事实，周恩来还亲自下令并监督销毁了各省报上来的关于人口减少了几千万的资料。上世纪 80、90 年代各地修编县志等地方志时，当地大饥荒饿死人的历史及非正常死亡数据不准入志，各地现存的有关大跃进-大饥荒档案资料至今保密，不许查阅。

政治高压的恐怖，中邪发疯的盲从，鞭子驱使的苦役，猪狗不如的打压，排山倒海的荒唐蛮干，铺天盖地的吹牛撒谎，扫荡殆尽的人权、私产和思想、说话的自由……终于逼出了一场旷古绝伦的大灾难、惊世骇俗的大饿毙。

中国那场非正常死亡——打死、逼死、饿死——几千万人的大跃进-大饥荒的真相，由于大多死于偏僻的农村、各级各方严密的封锁、疏而不漏的社会控制、所有媒体不敢报道等原因，几十年来一直被深深地掩盖着。以至饿死人最多的 1960 年到文革前最后一年。

1965 年，人民日报每年 10 月 1 日的头版特大新闻，竟然全是《人民大会堂举行盛大招待会》。其中 1960 年“盛大招待会”的报道称：人民大会堂宴会大厅“佳宾满座”，“四千多中外人士欢聚一堂，相互频频举杯”，会场“喜气洋洋，全场欢声不绝，掌声雷动”，“完全变成了一座……欢乐之宫”。

回忆是座被分割的池城。回忆不是罪，伤心才最媚。回忆会伴随自己直到永远，只有回不去的回忆，只能慢慢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