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瞒产
57
夏天的天气是炎热的。太阳尽情的把热洒向大地,就连风也懒得吹了。
因为人们害怕炎热,害怕火辣辣的太阳,都躲到舒适的空调间去了。
老中医柴健华回到了屋内,打开了空调。但他还是定不下心来。他闲坐在空调下,又阅读起那本那本王长才撰写的《生命大劫难》小册子。
他在《生命大劫难》小册子中看到了大跃进时代“大办水利”的数据,联想到刚才他在院子里玩手机时看到的世界各地环境灾难,为了了解大跃进时代的中国环境建设情况,他开始认真阅读这本小册子了。
《生命大劫难》小册子中记载:大跃进还未开始,全国就按老毛的号召搞起了“大办水利”。
“大办水利”肇始于 1957 年 10 月。1958年开始,一亿农民被投入大大小小的堤坝、水库、水渠工程。那时全国总人口 65994
万人,其中农村人口 55303 万人,农村劳动力约有 2.65
亿人。一亿农民搞水利,相当于每2.65 个劳动力就有一个人上了水利工地,那些有大型水利工程的地方投入的劳动力更多。在很多地方,每家都有人长期陷在水利工地上。到 1958 年 4 月中旬,全国农民投入水利的劳动日达 130 多亿个,完成土石方 250多亿立方米。有人计算,如果将这些土石方铺成 1 米厚、66 米宽的大路,可以从地球铺到月球。
作者王长才写道:1958 年大跃进开始时我还上初小,同城镇大人们一起时常被派各种“义务劳动”,下乡“大办水利”是干得最多的活,大多是挥舞锄头、铁锤、钢钎建“蓄水池”。山坡地薄薄的土层下面全是岩石,全凭下苦力拼消耗,一点点打碎了挖出来……后来发现那些千辛万苦建成的蓄水池及沟渠,由于胡乱选址及缺乏配套等原因,几乎全都成了无用的废石坑还损坏了自然生态。
全国四年“大办水利”移动的土石方,相当于建造 950 条苏伊士运河。主力军自然是农民,使用的工具大多只有手工的锄头、榔头、铁铲、扁担、箩筐,靠农民自带。劳作时吃的东西也得自己出,经常在露天搭起棚帐安营扎寨,长年累月变相劳改在工地。肚子空空的农民们一天劳动十多个小时,或挑着一百来斤的担子奔跑,或挣扎着飞快地挖土。工地上的干部作风极为恶劣,对农民任意打骂摧残,打死饿死累死等各种死人司空见惯,老毛也时常把劳动量同死人多少挂钩。1958 年 4 月,老毛召集各省谈水利工程,表扬了吴芝圃的河南和曾希圣的安徽(两省第一书记):“吴芝圃讲搞 300 亿方,我看得死三万人;曾希圣讲搞 200 亿方,我看得死两万人”。甘肃副省长等干部把这样搞水利叫作“秦始皇磨民”,“是人命换来的”,被打成了右派反党集团。
1958 年 6、7 月,上海奉贤县在“大办水利”中,提出“不完成任务拿头来见”,“要用杀人之心去搞生产”等口号,全县范围内普遍发生捆绑、吊打、乱罚、乱斗、乱关等现象。据调查,该县在水利工地有 4 人被活活打死,被逼得走投无路而自杀身死的 95人,昼夜连续劳动不准休息而累死的 131 人,生病不准就医而致死的 205 人,不准父母回家照看致使生病儿童死亡的 411 人,其他因严重强迫命令造成死亡的 114 人。另有被各公社私自劳改的农民 4000 多人,还举办了变相劳教的“儿童集训班”,受“集训”处罚的儿童最小仅 6 岁。
1959 年庐山会议“反右倾”致全国进入饿毙高潮后,在各水利工地上变相劳改的农民基本上是饿着肚子服苦役。中央调查组王从吾(中央监委副书记)1960 年 12 月在河南省的讲话中披露,仅固始县三个水利工地上就累死打死饿死了 17000 多人;上蔡、新蔡、罗山、遂平和豫北等水利工地上打死饿死人也极多。固始县七一公社上元大队 200 多精壮劳动力上水利工地,结果死了 160 人,有一家父子兄弟 6 人都去了,全部死光。
付出如此巨大牺牲搞的“大办水利”,并未收到应有的效益。大跃进初期上马的 500多座一亿立方以上大型水库,一年多即减少到 200 座,建成的也大多成了隐患工程,不少水库后来相继垮塌。
令柴健华十分惊讶的是:除了公社化、大办水利和放高产卫星,1958 年中央北戴河会议安排的战斗任务还多着呢:要开展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教育运动,用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把一切“白旗”、“灰旗”、“黄旗”统统拔掉,制定更大的增产丰收计划,掀起更大的生产高潮;要把土地全部深耕一遍,标准是一尺以上,丰产田二尺以上;要突击积肥、造肥,分层施肥;要继续除“四害”,创造出更多四无乡、四无县、四无省……
样样都是党中央和老毛的重要指示,样样都必须全力以赴、坚决完成。共产主义的临近煽起了幻想和热情,强大的政治压力、暴力逼迫扫除了障碍,一切狂想和胡闹畅通无阻、愈演愈烈,每个人都被大跃进的鞭子驱赶得团团转。
创造人间奇迹的方法是“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的战斗,是不分白天黑夜、通宵达旦强迫下苦力。炼钢铁、修水库、电站、铁路、公路、工厂,仅修建半途而废的岷江电站和成灌铁路,温江地区就调集了 10 万民工。一批批男劳力离开了田土,妇女、儿童、太婆、大爷以及残废人、卧床不起的病人都被赶起来,一路上娃儿哭女人叫,在冬季的凄风苦雨中“奔赴战场”。河南农民劳力大量转移到水利工地、地方工业,后来又炼焦炼钢铁,劳力十分缺乏,所有妇女、老幼被驱使到生产一线,庄稼勉强种了也收不回来,更没法干家务照顾家庭。
组织军事化、生活集体化、劳动战斗化的国家农奴制,使得干部的权力无限扩张,生产瞎指挥、欺压百姓、打骂农民成了家常便饭。四川温江县农民龚明通出工慢了点被分支书记罚扣饭 15 天,龚挖了些红苕充饥被打成重伤逼死。大明管区分支书记强令病员肖有根从公社背米回管区,肖走得慢了些,就以“磨洋工”罪名暴力折磨,致肖上吊自杀,肖父活活气死,肖妻精神失常,幼子无人照看也很快死亡;周玉明得了肿病,管区主任仍强迫其出工,周昏倒在地,被指抗拒劳动,遭毒打后致死。荣昌县李洪英患了严重肿病,干部强令他下水田干活,其妻苦苦哀求不要派李下田,结果被干部打耳光还扣饭两天,李洪英下田几天即命丧黄泉。广东南雄县始兴公社对不积极的社员“抽三筋”:打瞌睡的抽眼筋,不卖力气的抽腰筋,听报告不站起来的抽脚筋。
四川垫江县城西公社春花管理区搞“大兵团作战”,把全区七个队的几百个劳动力集中在一起搞“深耕”,180
人挖一亩多的一块田,拼命挖了一天一夜,麦种用了 60 斤,最后的收成还没有种子多。劳动力集中以后,其他各队都误了生产季节,造成了大量荒地,四队共有田 129 亩、地 172 亩,1959年小麦只种了 40 多亩,而且是在农历 11 月才播下去,结果小麦产量比 1958 年减少了63%。在农业大忙季节,还把大量劳动力调往水利工地,插秧的季节也误了。一些公社把这个队的人调到另一个队去插秧,把另一个队的人调到这个队里除草,致使大片土地抛荒。成都市金牛公社荒芜土地 5400 多亩,插秧季节已过而没有插的有 1000 多亩,插秧后因管理不善而没有收成的有 4000 多亩。
上海奉贤县在深耕秋播中,强迫群众将已经成熟、即将收获的棉花 78891 亩统统翻掉。四川乐山县棉竹公社第二管理区一些撒了谷种并且发了芽的秧田,由于不符合上级“整齐好看”要求,命令农民把发了芽的谷种一粒粒拾起来重新整田撒种。43 亩没有按统一规定种植的洋芋地,苗已经长出了四五寸,有的已经结了小洋芋,也要挖出来重栽。插秧则必须带尺子和绳子,不合整齐划一要求的一律返工。气温已经很高了,还强令社员用火温床育红苕苗,结果烤坏红苕 11000
斤。规定霜降前不准挖苕,结果霜降过后气温骤降,大量红苕烂掉。春耕大忙季节本应
集中力量插秧,却让大批劳动力去搞“园田化”,错过了水稻直播季节。170 多亩深田、冷浸田,本来只适合种中稻,上级却强迫种了早稻;100 多亩适合种红苕的地却强迫农民种了包谷,仅这两项起码少收粮食 40000 多斤。
柴健华陷入了困惑之中。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