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文世界中,构成天下的最主要的要素不过是人和地。中国古代将人分为两大类,即 “华”和“夷”,华和夷既是种族的概念又是文化的概念,不论在种族上还是文化上都有高贵和低贱、文明和野蛮之别。与华、夷相关的还有一组概念,就是“化内”和“化外”。“化”是指接受华夏文明,包括政治统治和文化风俗。因而“化内”和“化外”既是地理概念也是文化概念。中原王朝版图之外的民族大部分自然都是化外之民,作为文化概念,如文物制度都比拟中华的高丽、朝鲜又并非文化上的“化外”,中原王朝版图之内的各族当然大部分是化内之民,但全然未受华夏之风影响的民族,即历代所称之生苗、生番、生黎、生蛮、生女真等等,又会被视为“化外”。
在中国古代中原人的想象空间中,华、夷的形象是甚至有人兽之别。
“华”是冠带之族。在明朝人所作的《三才图会》中,夏朝立国前后的两代君主已经是束发戴冠,褒衣博带的形象了。
文献记载中的蛮夷,则有卵生者,还有巢居者,另有形如鸟兽者,不一而足,习染教化深者冠带服饰渐类华夏,来华“朝贡”者,有关机构会图其形象,访其风俗,特别只是口耳相传的化外之民,仍有形如鸟兽者。
直到明代,人们笔下的蛮夷形象依然有类于鸟兽者。乌孙之西有三爪蛮,其手足有三爪,如鸟,全身长毛。凿齿国(其国人要敲掉门牙而得名)之东有三身国,其人一个脑袋之下有三个身体。此外,有羽民国,其人卵生,有鸟喙,生羽翼,能飞翔,又有小人国,其人长九寸,能被海鹤吞食,还有聂耳国、贯胸国、长脚国、长臂国等。都是在华、夷的视野中生出的对蛮夷的想象。
关于蛮夷的奇异构象会随着接触的增加,获得信息的详细而不断接近真实。如我们下文中引用的多幅《皇清职贡图》对海外各国和国内少数民族的图像,已经反映了实际的形象,所体现的蛮夷特点的艺术夸张也不再有异于人形的想象。
中国古代观念中“天下”的地理空间,是以禹贡九州为中心,九州之外的世界则往往被虚化。
南宋所作的“禹贡九州山川之图”,就反映了中国古代对“天下”的认识:一个以九州为中心的方正世界。九州舆地图成为后世绘制天下图的蓝本。
这样的天下图,在构图上采用形象绘画法,无经纬五带,不反映准确的地理定位,而且在天圆地方和华夷观念的影响下,对“九州”以外的内容反映很少而且抽象。
现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的宋代碑刻“华夷图”(成图于1136年),以及藏于北京图书馆的宋代“古今华夷区域总要图”(成图于1185年),就是的以九州为中心的天下图,也可以成为宋人心目中的世界地图。
这样的天下图完全不反映准确的比例和方位,特别是九州以外的世界都是写意和模糊的,如位于印度南部的注辇国、位于苏门答腊岛的三佛齐国、位于爪蛙岛的阇婆国都被画在海南岛的东方,即图的右下角。图中突出的是华夏所居的九州。
现藏于中国历史档案馆的“大明混一图”,成图年代为公元1389年(洪武二十二年),是一份明朝的全国地图,也可以说是明朝人观念中的天下图。
图中的信息与宋代“古今华夷区域总要图” 相比,丰富了一些(尽管比例失真),如东部标示了胶东半岛、日本,南方的海南岛比例更接近真实,且体现了雷州半岛的位置,西南角绘出了马来半岛和印度半岛,但仍然是以九州为中心的舆地图。
明代后期西方传教士把西方地圆说和全球地图传入中国。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利玛窦的《坤舆万国全图》。
该图西方投影绘图法,绘有五带和经纬,反映了当时已知的五大洲:亚洲、非洲、欧洲、美洲、南极洲,以黄、红、白三色突出表示了五大洲的疆域及名称,还表示了山形、河流、海洋等地理要素。
该图与中国古代舆地九州的天下观形成鲜明对比。中国古代的天下观反映的是中国中心观和中国优越感,这种空间上以中国为中心,文明上以华夏为中心的天下观所衍生的世界秩序,就是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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