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旧影
何健生走到桌子前将日历翻到了1945年8月20日。
此时,在通往扬州西郊蜀岗的机场路上,周致和与管序东一前一后地分坐两部黄包车,黄包车在泥路上奔跑着,扬起了一阵阵尘土。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地在扬州西郊蜀岗机场前停下了。周致和若无其事地付足了车费后,两人就大步朝机场入口处走去。
机场远处站着一位年轻的少尉飞行员,见他们走近,便快步迎了上来。这就是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赵迺强。
周致和朝赵迺强点了点头,依旧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赵迺强和管序东也不答话,一左一右地跟在周致和的身后。
周致和走到空勤机械士沈时槐跟前:“时槐,飞机情况怎么样?”
沈时槐:“报告周主任,一切正常。”
周致和看到黄文星走了过来:“黄文星,你和沈时槐都是空勤机械士,你们可要保证飞机的安全呀。”
黄文星笑了:“周主任,我们六点不到,就来啦。”他看了下表:“瞧,现在都八点了,我们检查了二个多小时,保险不出差错。”
沈时槐也笑了:“今天是星期一,上午,队里照例举行‘总理纪念周。’彭鹏正在主持例会哩。所以嘛,你现在是这里的老大,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听你老大指挥。”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周致和也笑了。机场的地勤人员都围了过来:“周主任好。”
周致和挥了挥手:“大家好。你们各忙各的吧,我再看看,有什么疏忽没有。”
周致和一边检查飞机,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他见围上来的地勤人员基本上都散回原处了,就用眼扫了一下赵迺强:“一切良好。上机。”
此时,管序东也在向沈时槐、黄文星丢眼色。
管序东看到沈时槐和黄文星在暗暗向他点头,他便对周致和耳语起来。
周致和用眼扫了一下机场四周,四周很平静。他就很随便地说了一句:“谁去上海玩?”
话音刚落,沈时槐就答道:“我去。”
黄文星:“周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周致和:“去去就回来,走吧。”
“上海”是“延安”的代号,去上海就是去延安。按事先的约定,沈时槐、黄文星迅速登上了飞机。
周致和见赵迺强、管序东也已经先后登上了“建国”号。他朝原地的几个地勤人员摆了摆手,从容地登机,进了驾驶舱。
周致和亲自驾机,汪伪国府专机“建国”号开始滑行,从机舱里可以看到留在地面的几个地勤人员朝飞机挥手送别后,专机迅捷离开了跑道。
“建国”号刚滑行到起飞线,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那是等候多时的黄哲夫。
赵迺强看到了黄哲夫,喊了起来:“黄哲夫,是黄哲夫。”
周致和于是敏捷地停下了飞机,开了舱门,黄哲夫很快就跃上了飞机。
周致和:“哲夫,我还以为你不来哩。”
黄哲夫:“赶快起飞吧!”
原来,在这一段时间里,黄哲夫一直呆在新四军。主要是梁玉珍与新四军保持着联系,她向程明报告了“建国”号的起飞时间。黄哲夫获知这一消息后,作为飞行员,他向程明请求随机飞往延安。程明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他一大早就潜伏在“建国”号停泊的附近草丛里。
飞机起飞了,跃上了蓝天。进入了厚厚的云层。
管序东和沈时槐、黄文星安坐在后舱。
沈时槐:“序东,黄哲夫怎么钻在草丛里?”
管序东笑了:“他呀,被航校开除了军籍,他整天担心警卫营抓他呢,能象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上飞机吗?”
沈时槐和黄文星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致和把着驾驶盘,眼睛不时地向下看,只见云海茫茫,一望无垠。
周致和:“老天帮忙。我们已经越过了敌人机场的空域范围。哲夫,你再查一下,我们的航线是否准确。”
黄哲夫担任了这次驾机的领航员,他对着地图,不停地朝舱外观察:“周主任,没错。我们已经对准了飞向延安的航向。”
周致和对身边的赵迺强笑着说:“迺强,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吗?来,我这个正驾驶也应该退位了,现在轮到你了,希望你这个副驾驶平安地将我们送到延安。”
周致和与赵迺强换了个位。赵迺强把起了方向盘,一声不响,聚精会神地保持着飞机平直飞行。周致和若无其事地照例又抽起了烟。
赵迺强的耳边不时地传来周致和与黄哲夫舒畅地交谈声。
黄哲夫的声音:“主任,我和新四军已经联系好了,军区首长程明还让我拟了份电报,发给毛主席、朱总司令。也许,此时的延安机场正在迎接我们呢。”
周致和的声音:“延安,我们终于要到延安了。”
这次飞行的副驾驶赵迺强驾驶着“建国”号,脸上充满了喜悦。
飞机飞近了黄河。
黄哲夫喊了起来:“看,下面就是黄河!”
赵迺强透过机舱,看到了蜿蜒的黄河,正在机下静静地躺着。
飞机飞过了风陵渡。
周致和问黄哲夫:“这是什么地方?”
黄哲夫:“我查过了,下面是风陵渡。飞过风陵渡,就是洛川。”
飞机依旧平直地飞行着。
管序东望着坐在后舱的沈时槐、黄文星,彼此都明白自己
是坐上了飞向延安的飞机。虽然不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三人都显得很平静。
管序东对沈时槐、黄文星说:“相信周主任,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此时赵迺强对周致和说:“周主任,我们好象已经过了洛川。”
周致和:“哲夫,你看,那是什么?”
黄哲夫:“好象是座塔?是的,迺强,你将飞机飞低点。”
赵迺强开始下降飞机。赵迺强:“是宝塔,我看清楚了。”
延安,古称肤施、延州。延安位于陕北金三角腹地,历来是陕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城区处于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三山鼎峙,延河、汾川河二水交汇之处的位置,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塞上咽喉”、“军事重镇”之称,被誉为“三秦锁钥,五路襟喉”。
宝塔山是延安的标志性建筑,融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为一体,位于延安城东南。宝塔山高1135.5米,山上宝塔,始建于唐,高44米,共九层,登上塔顶,全城风貌可尽收眼底。
黄哲夫看到宝塔山后乐了:“迺强,你再看一下,我们飞了多少公里?”
赵迺强看了一下里程表:“1096公里。”
黄哲夫叫了起来:“到了,我们到延安了。从扬州到延安是1100公里。下面就是延安宝塔山。下降、下降,快找机场!”
赵迺强把着方向盘,飞机开始下降。他瞪大着眼睛,仔细观察地面情况。但是飞机在低高度上兜了三圈。
周致和急了:“赵迺强,你一定要仔细观察,飞机转了三圈了,怎么还没找到?”
赵迺强突然喊道:“周主任,我看到了,下面山谷间有条跑道。”
周致和:“好,下降!”
赵迺强:“不行。下面群山起伏,飞机下降高度太低,视野被山头挡住了。”
周致和拉大了嗓门:“黄哲夫!延安到底有没有机场?”
黄哲夫也急了:“不会没有的,是粟裕司令员亲口对我说的。”
赵迺强:“我们已经飞行五个小时了,我们的油量最多只有六个半小时。”
周致和:“糟糕,怎么会没有机场呀?”
黄哲夫:“迺强,你爬高试试。”
赵迺强开始将飞机爬高:“100米了,200米了,300米……”
赵迺强:“你们看,快看,在右翼的下方,有条小河,对,就在小河边,有个土机场!”
周致和舒了口气:“几点了?”
黄哲夫看了看表:“现在是8月20日的下午一点五十六分。”
周致和:“赵迺强,下降!就将飞机停在那个土机场!”
日本投降几天以后,延安机场勤务股股长油江正在机场拣萝卜缨子,忽见一架没有任何标志的飞机急急飞来。
那是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8月20日的下午。
在粟裕、刘长胜等新四军高层的直接领导下,汪伪空军航校中校教务主任周致和、赵迺强与黄哲夫、管序东、黄文星、沈时愧等6人,驾驶汪伪“建国号”专机由杨州机场起飞,飞抵延安起义。
“建国”号是日制“立川九九”式双发动机单翼运输机,主要担负汪伪政府专机飞行任务。
周致和利用接送时任汪伪陆军部长兼湖北省省长的叶蓬的机会,获得了“建国”号,并实施了这次驾机起义。
“建国”号飞抵延安时,延安宝塔山下的老百姓纷纷抬起了头。
“快看,飞机!”
“这是啥东西?”
“飞机!飞机!”
延安机场警卫抬起了头:
“飞机来了!”
“这是什么飞机?为什么没有徽号?”
“赶快报告首长!”
管序东:“快看,飞机下降了!”
沈时槐迷惑地:“这是延安吗?”
黄文星:“看,下面有军人在跑动!”
管序东:“不用担心,坐稳了。”
副驾驶赵迺强沉着的把着方向盘,飞机滑向了延安土机场的跑道。
飞机终于在延安机场降落了。
周致和成功地组织实施了汪伪国府专机“建国”号飞向延安的空中起义壮举,当副驾驶赵迺强驾驶“建国”号顺利滑向延安机场跑道时,延安军民朝飞机跑了过来。他们被这从未见到过的庞大的灰色日式引擎大飞机吸引住了。
“哇,这只大鸟是铁做的!”
“这是飞机。”
守卫机场的八路军战士朝飞机跑了过来。
当飞机平稳地在延安机场降落后,黄哲夫赶紧跳下机舱,急急跑过去对那位八路军战士说:“同志,同志,我们是从新四军来的。我们昨天已经给这里打过电报了。”
八路军战士打量着陆续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周致和、赵迺强、管序东、沈时槐和黄文星,他们全都穿着汪伪的空军军服。
八路军战士:“新四军怎么穿这种衣服?再说,新四军怎么会有飞机?”
黄哲夫急了:“同志,我们真的是新四军派来的……”
八路军战士将信将疑:“你们等一等,我马上报告司令部。”
这个八路军战士转身就跑到岗亭打电话。
不一会,这个八路军战士领着两名八路军干部笑呵呵地跑来了。
周致和忙向两名八路军干部解释:“同志,我们是从扬州来的。事先和新四军联系过。”
一名八路军干部笑了:“我们知道了,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收到了电报。我姓油,是卫戍司令部的。”他指了指同来的另一位八路军干部说:“这是石参谋。”
正当周致和、黄哲夫等驾机起义人员与两名八路军干部一一握手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公路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朝这里开了过来,突然在周致和面前停了下来。从吉普车上跳下了一名美国军官和一名女翻译。
女翻译问周致和:“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周致和一愣。
这时,石参谋上前笑着说:“他们是从前方回来执行任务的,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女翻译用英语对美国军官说了几句。美国军官点点头,耸了一下肩膀,又用英语和女翻译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后,俩人便跳上了吉普车,将车开走了。
石参谋笑着说:“他们是美军观察组的。走,先去休息一下。”
石参谋带着他们走到一座平房前:“周同志和黄同志,就住在这里吧,来,进去看看。”
周致和、黄哲夫等被石参谋引进了平房。房间布置很简朴,也很干净。
石参谋笑着说:“同志们,你们住的房子,原先是八路军三五九旅旅长王震住过的平房。”
周致和看了一眼黄哲夫,俩人都笑了。
管序东:“哇,共产党将军住的房子原来还不及国民党连长住的房子呀。”
大家大笑了起来。
石参谋:“老油,我们一起再到外面去看看。”
在石参谋和老油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来到了宝塔山下。
老游:“这就是宝塔山,这是我们延安的象征,也是中国革命的圣地。瞧,前面这条小河,就是延河水。”
黄哲夫笑了:“有山有水,风水宝地呀。”
石参谋:“这里,今后就是你们的家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一定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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