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9）

 

9

 

南阳生取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后，踏上了回乡之路。他想先回家看看，然后去寻找工作。

铁路上最重要的一条风景线，就是火车站了。火车站是铁路的枢纽，大到上下数层，小到只能停下两列火车，应有尽有。南阳生来到了火车站，这个火车站很小，既不雄伟、也不气派，每天仅有三班列车发出。出行的列车不是高铁，仍然是绿皮火车。候车的地方也绝对不能叫大厅了，只能叫小室。

每次坐火车，南阳生总是偏爱紧临车窗的位置。他上车后忙不迭地坐下，静静地等待车开的那一刻。不知不觉中，对面停泊的列车，不相识的陌生旅人以及静默而立的站牌景观，从眼前缓缓地滑过，他望着窗外移动的景物。

一场期盼已久的回家旅程就这样在车轮有节奏的咣当声中拉开了宽大的帷幕。车窗就像短途的一个小屏幕，播放的是正在直播的风光纪录片。

一段旅途中，常常会有很多次被戳中的瞬间，这些瞬间构成了乘客“在路上的记忆”。对南阳生而言，能够戳中他的往往是那些不期而遇的人和事，还有隔窗相望的景色。

未及留神，窗外的城市街景不见了。坦荡广阔的田野平川，青翠的草木、挺立茂盛的大树，还有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铁路沿线的一根电线杆、一个信号灯、一座火车站、一辆迎面驶来的列车，已在他的视线中飞奔登场，又转眼间呼啸而去。

从列车的窗口往外看，喧闹的都市消失了，只有宁静的乡村，水乡泽国。

一次又一次，透过列车的车窗，南阳生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宛若一帧帧流动的风景，看似雷同，却又处处闪动着活跃的美感，又好似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离开家乡多年，一份久违了的清新与自由正朝南阳生扑面而来。　　

他记得，第一次坐列车从乡下到城市，列车飞驰在平原上，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在金色的秋天里，乡村显得更加宁静。在这段旅途中，他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小城里那一座座欧式古典建筑，显得非常雅致美观，给他一种视觉上的震撼。过了这些小城，车窗外的风景就不一样了：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而是突然出现了许多令人惊讶的高楼。高楼林立，使城市显得雄伟、巍峨、壮丽。
　　列车在青山翠林中穿行，时而驶过湖边，时而翻越崇山峻岭，时而跨越江河。眼前的城市高楼不见了，火车开始在山中穿行，时而见水，时而见山，近处是水，远处是山。

南阳生打开了手机，一段动听的乐曲伴着歌声传入了耳机中：

 

给你一些，不给一些，你时常看见，嘿，自己的微笑挂在另一个人的嘴边。车窗外的风景，嘿，幻想中绵延自己的倒影，视而不见。你时常挥手，嘿，这漫长旅途中像和无数自己说再见。遗憾凝成焦点，嘿，它占据你的眼，真实的画面，你让它推远，生命，它给你一些，不给一些，这些那些自己才是酷……

 

南阳生闭上了眼。他开始回想起在学院毕业典礼前与同学们话别时的情景。

同学们的临别赠言又在耳边响起：

 

用青春定义我们今天的时光，用幸福计算我们灿烂的明天，用激情讨论我们未完成的梦想，用成功设置我们各自的理想。

 

天空吸引我们展翅飞翔，海洋召唤我们扬帆启航，高山激励我们奋勇攀登，平原等待我们信马由缰…… 出发吧，愿我们分享成功!

 

昨天的你最勤奋，今天的你最自信，我坚信，明天的你最成功!

 

所有的祝愿和祝愿都随着车窗外的景色移动而变得模糊了。

 

不知不觉中，南阳生感觉自己坐上了一辆漂亮的时空列车。

第一站通过时间隧道，回到了从前，那是他考入大学并获得博士学位的流年时光。

第二站，他来到了未来世界。他坐在一种特殊的列车上，这种列车不需要靠铁轨行走，列车自动开启一个特殊软件，让列车在空中飞驰就像在地面一样，这种列车不但操作简单而且还有一个最引人注目的特点，可以在空中开启传送道。这样行走起来就变得非常的快。列车上每个座位都有一台计算机。乘客还可以使用虚拟植入功能，带上空中列车专用的虚拟眼镜，眺望窗外的景色。窗外到处是琼楼玉宇，五光十色。他还想象着：市场繁荣，百业兴旺。百花盛开，自由奔放。人人生而平等，没有独裁和专制。

南阳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忽然，听到列车的鸣叫声，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未来世界。列车已驶向最后一站了，距离他的家乡越来越近。

现实，将他拉回到生活的原点，那是他的故乡，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那里有他的父母和弟妹，还有曾经的百味的人生。

列车窗外的风景已被黑暗掩盖了。南阳生的理智让他不再拉扯浪漫的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