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30）

 

30

 

也许吉祥幸福的回忆能让生命变得完美。愉悦的回忆能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是梦的光点，是幸福的港湾，是轮回的开始……而柴健华却害怕回忆。已经90多岁高龄的老中医，除了对人生的失望，几乎回忆不起这个社会给了他什么，也回忆不到自己为这个社会创造了什么。如果是过去的未来，回不去便不去想，期待着放弃的回忆，新的记忆。但刻在他心头的那些痛苦却深埋在整个人生的旅途中，这些痛苦不只属于他个人，而属于整个社会，几十年来的社会乱象，仍然清晰可见，谁都难以抹不去。

柴健华和他的老友何家福在院子里闲聊，静静的看着天空，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发现原来所有的完美也已渐渐老去。逝去的美好，只是些空洞的口号，只能留给痛苦的回忆，谁也不想回到过去。翻过那些苍凉的谎言字典的扉页，回过头来，感觉曾经充满人生哲理的口号只是一场空。创作那些口号的人，并不想放手，他们仍然在创造新的口号，制造美丽的梦。可是时间却无情的告诫着两位老人，过去的已经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老中医柴健华却仍然扔不掉那些回忆，他又陷入了“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恍然幽梦之中，回忆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晖脉脉水悠悠”的沦然肠断。

他对老友何家福说，我想起了在流浪时期认识的那个右派分子。那个右派分子已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之中。

那是发生在1957年整风运动中的一段回忆。何家福当然也没有忘记那些年的那些事和那些人。岁月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也激起了他对过去的回忆，虽然或许现在的景事比过去更胜一筹，但何家福的心情与柴健华一样：那段经历或许已是墙角的落花，正等待被腐蚀的那一天。

柴健华和何家福在年轻时期的流浪途中，曾看到河边躺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自己的左眼，显得痛苦又疲劳。

柴健华走上前问道：“你是否感觉眼睛不舒服？”

年轻人点了点头。

柴健华又问道：“我是个中医，是否让我帮助你检查一下？”

年轻人懒散地睁开了右眼，打量起柴健华和何家福。年轻人庸懒地说道：“我没有钱看病。”

柴健华笑着说：“小伙子，我不收你的钱，只是尽医生的一分职责。”

何家福也前来规劝。年轻人终于坐了起来，慢慢地扯掉了黑布眼罩。

柴健华察看了他的眼睛。

柴健华对年轻人说道：“一般而言，眼睛老化从40岁开始，最常见、且有自觉的就是老花眼。许多人是从看不清楚书报上的字，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白内障、飞蚊症也是比较容易察觉的老化眼疾。因为看东西会雾雾的不清楚，或者眼前出现小蚊子乱飞状况。可别以为这两种病是老爸老妈、爷爷奶奶的专利。有些人年过30，就有飞蚊症或白内障问题。而糖尿病视网膜病变过去以老人为多，近年也有年轻化趋势。愈来愈多25~45岁青壮人得糖尿病不自知，等视力恶化就医时，视网膜病变都已相当严重，有人甚至因此失明。糖尿病患者在30岁以前发病者，约有50％的人10年后会发生视网膜病变。”

年轻人说道：“我今年24岁，绝对不会是老年人得的那种病吧。糖尿病是富贵病，我这个穷光蛋，也没有得这个病的福气。”

柴健华又察看了他的眼睛，恳切地说道：“许多人眼睛不舒服时，大多会想到看西医眼科，其实看西医化费太高。但却很少人知道中医也可以治眼科疾病，而且效果还不错。中医治疗眼科病的历史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经验相当丰富。中医治疗的方法也很多，包括内服药、针灸、外用药等，效果都不错。中医认为眼睛疾病的原因，除了外来因素如感染以外，多数与身体内部器官功能失调有关，像长期熬夜，睡眠不足，影响肝脏功能时，常有眼睛发黄的情形，如果是心火过旺，则会看到眼睛红血丝增多的现象。”。

柴健华对年轻人讲述道：从中医观点，眼睛反应身体内脏重要部位，《黄帝内经》指出“目则五脏六腑之精”，眼睛与肝、肾、脾经等内脏都有关。脏腑的气，透过经脉能上通于目。若要养眼护眼，必须判断是哪个脏腑有问题。过去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天黑就睡，对身体最好。深夜一两点正是肝脏调养生息时候，中医说“肝开窍于目”，肝脏没有休息，造成的眼睛流目油，大多属于肝肾虚所导致，因为“五脏六腑之精皆上注于目”，这时便要使用养肝血、清风热、滋肾阴的药物为主。可以选用洗肝散或是明目地黄丸，再搭配针灸的治疗，加强眼周围的气血循环，便能改善眼睛干涩疼痛流目油的情况。所以，中医在治疗眼科病时，通常都是双管齐下，一方面针对眼睛局部性病情以治标，另一方面针对内部五脏六腑失调调理以治本，这种标本兼顾的治疗方式，不仅可以改善状况，并且可以调整体质，避免病情加重或一再复发。除了可以药物与针灸，针对眼睛局部病变和内脏器官功能调理外，并可配合饮食作息的卫教、药膳茶饮和自我按摩保健等各种方式，改善体质。所以，除泪囊炎外，中医还可以治疗或改善许多种眼科疾病，包括一般的近视、飞蚊症、干眼症、青光眼，以及早期的白内障、眼底病变，或糖尿病等其他内科疾病诱发的眼科疾病，尤其在西医眼科采取保守性治疗时期或手术前后，都可以配合中医从根本体质调整，从而加速改善病情。

年轻人的态度变了，他开始认真听柴健华讲述保护眼睛的中医学知识。

柴健华对年轻人说道：除了药物的治疗，也可以使用针灸治疗，可以立即有效缓解眼睛红、眼睛痒的症状。 常用的穴位包含眼睛周围的睛明、攒竹、鱼腰、丝竹空、瞳子髎、四白、太阳等穴位，加上手部的合谷穴，如果不敢针灸的患者，也可以自己适度按摩这些穴位，达到护眼和消除眼睛疲劳的作用。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帮你先作一次穴位按摩，有助保养眼部。保养眼部的穴位可作基础穴位按摩，并可搭配个别的穴位防范。

年轻人问道：“什么叫基础穴位？”

柴健华说道：“基础穴位指得就是眼周，我可用大拇指按压你眼内角旁的睛明穴，再往上按眉头的攒竹穴，接着用食指按压丝竹空穴，延伸瞳子髎穴，再往下按压四白穴，回到鼻旁按压眼内角的睛明穴，反复按压多次。同时，我还会搭配上各个不同的穴位，按压你的风池穴、合谷穴、太冲穴有助防范青光眼。若是按压养老穴、神门穴、血海穴则有利预防黄斑部病变。而白内障则可按压大骨空穴。”

柴健华一边为年轻人作基础穴位按摩一边说道：中医治疗眼疾的思路有别于西医，与五脏六腑有关，中医认为“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从内而外、从药到针同步调理，可看到疗效。我认为你的眼疾并不严重，控制好自己的精气，就能心明眼亮了。

年轻人长叹道：“我还有什么精气？先生不知，我曾是个小学校长，如今却成了一个右派分子。正是自己的心明眼亮，才毁了自己的前程。”

柴健华一惊，望了身边的何家福一眼，然后转过脸对年轻人说：“何先生是我的战友，我们年轻时被国民党抽壮丁，强迫参加了国军，因打日本鬼子都伤了身子，何先生还为此断了掉腿。内战爆发时，我俩不愿中国人打中国人，逃离了国军。新中国成立后，原想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镇反运动来了，到处要抓国民党留下来的特务。我俩只能隐瞒那段历史，四处流浪。”

何家福说话了：“1950年土改时期，我和柴医生流浪到湘西时，在湘西思蒙和尚坪，听说那里有一位拥有800亩田产、100亩果园的地主雷继喜，他在被捕后，被人用铁丝穿透鼻子，风风火火地牵起游街。1950年9月2日在思蒙一次批斗后，他全家20多口人全部被枪毙。雷家最小的儿子才八岁，也一同遭受了枪毙。吓得我俩赶紧逃离湘西。”

年轻人对柴健华和何家福叹道：人心易改，人性善变。有的人，身陷人性的泥沼不自知，难以看到事情的真相，终究过不好这一生。尼采说过：“人是一根绳索，架于超人与禽兽之间。”

年轻人告诉柴健华和何家福：“我原名叫向启春，笔名叫不满。现在向不满成了我的名字。我现年24岁，家庭出身小土地经营，本人学生出身，初中毕业程度，系天门乡人，曾任天门小学校长。我在51年参加教育工作，在54年入团。现被开除了公职，打成了右派分子，气得我眼睛冒火，心肝俱裂。原因是我愚蠢地向组织交心，交出了自己的一生前途。除了不满，我还有什么呢？”

有的人自以为头脑清醒，能高瞻远瞩，以忧国忧民为己任，却难以察觉人性之恶，结果却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柴健华、何家福和向不满的年龄经历不同，但那时同样都陷入了生活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