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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仍在缓缓的前行,窗外的风景也仍在慢慢地移动。坐在车窗前的南阳生与坐在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的目光不期而遇。
中年男子大约50出头,瘦骨嶙峋,却早已两鬓飞霜,胡须也和头发一样,变成花白色。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皱纹像蜘蛛网。显得神色疲惫,显得十分苍老,一望而知他是一个习于劳心而较少劳力的人。
脚穿一双满是褶皱的皮鞋,手提公文包,公文包鼓鼓的,可见他去过好几个地方了。
他的肤色如今蒙上了一层土灰色,又暗又涩,没有光泽;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睛把两边的颧骨高高地衬托出来。左眼深深地陷进去,右眼瞇成一条线。那模样真像被闷得昏迷了过去而现在才苏醒过来一样。
中年男子盯着南阳生手中握着的《乌合之众》,突然对南阳生显现着慈善的目光:“你是大学生,学心理学的?”
南阳生楞住了,这个男人怎么能知道我是个大学生,而且是学心理学的?
已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性格外向坦诚,正因为这样,他对任何人都格外亲近。他对南阳生说:“我叫黄可,年轻时喜欢阅读狄更斯写的《远大前程》,还有霍桑的《红字》和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我也阅读过你手上的那本《乌合之众》,《乌合之众》是阿道夫·希特勒、贝尼托·墨索里尼和弗拉基米尔·列宁喜欢阅读的书。作者是古斯塔夫·勒庞。”
中年人一双活跃的大眼睛不停地在动。他的面孔上有一种相当快活而又带狡猾的表情。他与南阳生对视了一眼后说道:“古斯塔夫·勒庞是个了不起的群体心理家,他说过的很多话,我至今还记得。”
黄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当一个人融入社会之中时,他便失去了自我。群体中的个人是沙中之沙,风可以随意搅动他们。人类心灵中一切罪恶作为一种倾向被包含在潜意识中。一个国家为其年轻人所提供的教育,可以让我们看到这个国家未来的样子。影响民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们发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我们始终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的感情源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我是信阳人,我经历过大饥荒年代,也经历过文革。” 黄可继续着他的自说自话:“令人难忘的历史事件,只是人类思想无形的变化造成的有形的后果而已。群体只会干两种事,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所谓的信仰,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受自己的梦想奴役。革命的开始实际上就是一个信仰的终结。”
南阳生望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这个黄可相貌平平,年过五十,虽然没有发腮、发福、面部松弛等衰老表现,俗称不“油腻”,却也仍可用“大叔”一词,对他褒义。
黄可也许是中年男人颜值的一个逆袭标杆。他年轻的时候面部Bug很多:脸型狭长、面部过于消瘦,将颌面以及颧骨凸出的问题暴露得更加明显,看起来有种“尖嘴猴腮”的感觉,完全没有男神样。而到了中年,面部发腮让他的面部线条更加柔和饱满,弱化了凸嘴问题,加上高挺的鼻梁和眉眼的优势,整个人气质立马提升了不少。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叔圈顶流”。
其实黄可的五官并不惊艳,单拎出来也没有什么大谈而谈的空间,中庭略短,但是看起来非常的儒雅安静;鼻基底也有些凹陷,但增加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典型的方形脸,棱角分明,即便五官不是很精致,也依旧看起来很有味道。
南阳生望着黄可颜值逆袭的“大叔脸”,对他有了亲近感。
南阳生手握《乌合之众》对黄可说:“我刚从中原人文学院完成学业,我学的是心理学。这本书是我取得心理学博士毕业证书时,我的心理学沈教授赠送给我的。”
“噢,”黄可问道:“你的教授为什么要将《乌合之众》当作礼物赠送于你?”
南阳生显得有些迷惘。他的眼神流露出自己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黄可不紧不慢地对南阳生说道:“你取得了最高的学历,祝贺你。你现在离开了学院,可以说你必须去寻找适合的工作,你即将真正的融入社会。社会是由个体组成的,严格说却是由群体组成的。我们很多人都会有同样的经历,如家庭群体、亲友群体、同学群体,但这些群体都有很大的差异。权贵家庭构成了权贵家族,权力和财富会延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贫穷家庭群体构成的家族结构很复杂,但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望子成龙成了穷人家最大的期望。同学群体是个特殊群体,古代的私塾和现代的学堂,让求学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但也让不平等在这些孩子的心中开始萌芽。富家子弟和穷人娃崽,在此时就拉开了距离。即使时代变迁,同校的富家学生也会瞧不起穷学生。权贵们为了避免自己的孩子受到穷娃们的世俗影响,就开办了干部子弟学校,民办的富家子女学校。学生群体的不同潜意识由此产生。”
黄可望了南阳生一眼,又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道:“社会就象分类垃圾桶,不同的垃圾有不同的位置。你若不愿成为社会的垃圾,那么你就必须对自己的追求作出明智的选择。古斯塔夫·勒庞说过,文明向来只由少数知识贵族阶级而非群体来创造而非掌控。有时不真实的东西比真实的东西包含更多的真理。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没有对传统的缓慢淘汰,就没有进步。群体表现出来的感情不管是好是坏,其突出的特点就是极为简单而夸张。打动群体心灵的,是传奇中的英雄,而绝非现实中的英雄本身。”
黄可对南阳生说道:“我认为你的教授之所以在你毕业时送你这本《乌合之众》,他是希望你踏入社会后,融入到优秀的群体中,同时要将自己的注意力关注到对社会群体的研究之中。他不能再对你进行面授了,但他希望古斯塔夫·勒庞能成为你的人生指导老师。”
列车缓缓的进入站台了,车窗外变幻的风景停止了移动。
南阳生站在站台上对中年人说:“黄可老师,你是我踏入社会时遇到的第一个老师,你说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我一定会认真阅读《乌合之众》。黄可老师,我能将你加入到自己的微信中吗?我希望能得到你的随时指教。”
黄可爽快地同意了。他对南阳生说:“我这次是来看望一个朋友,同时联系点业务。”
南阳生没有再多问。他向离去的黄可挥着手,直到他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
南阳生打开了手机,选择了一首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的插曲《离别的车站》,那是一首由琼瑶作词、徐嘉良编曲的著名歌曲。
列车已经到车站,他的心头渐渐沉重。
没人在车站迎接他,他偏偏却相送了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到站的喇叭声音,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了。
南阳生穿过站台,走向大街,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长途车站,他归心如箭。
群體心理探索小說(瀋陽 著)
回复删除今天像烏鴉暫時湊合起來,明天又像野獸一樣四散而去。社會上的流氓集團、烏合之眾的交往就是如此,今天臭味相投便雜湊在一起,明天利益相悖,便作鳥獸散。這是一本探索群體心理的另類小說。但愿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人從噩夢中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