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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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生取得了博士学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看，当他返回家乡，回到破旧的老宅后，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离家出走了，他的弟弟南山云也出走了。外祖父不久前已去世。留守在家中的妹妹南丽娃暂时寄宿在外祖父生前好友老中医柴健华家中。

南阳生找到了老中医柴健华家，妹妹南丽娃带着他拜见了老中医。

柴健华的家其实是个中药店铺，店铺门口挂着“健华药店”四个字的店招。进入店门，可见到曲尺形的柜台，里面直竖一青龙牌号，写有“补品”两字。药柜、药抽屉、桌椅均用上等木材制作，药柜上端放置锡制的药瓶和喜字彩瓶，古色古香，很是讲究。原来，“健华药店”还是个老字号。传说这家中药老字号，开设于清乾隆年间，传为浙江慈溪人创办。因年代久远，目前不能确定其的具体创办时间。但据老中医柴健华回忆，创办时间大约是在清乾隆十七年，确实是一家赫赫有名的百年老店。

老中医柴健华已是一个94岁的老人了。

他的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肩，两个肩膀依然很强健，脖子也依然很壮实。

长着一副古铜色的瓜子脸，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但清瘦的脸上更显现那双炯炯有神的铜铃般的大眼睛。那双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

这时南阳生看见的这位满面红光的老中医，他虽然披着长长的满头银发，头发却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他的胡子也斑白了，尖尖的下巴上飘逸着一缕缕银须。

别看他已年过九旬，可说起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走起路来“蹬、蹬、蹬”地，显得精神抖擞。

他因为当过兵，所以身材非常健壮，衣着整洁，显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身份，保持着军人特有的一种风度。好像在他那强健的体内，蕴藏着用不完的劲儿。

老中医柴健华看上去很有神。他穿着一身整洁的深蓝色唐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笑着对南阳生说：“我有十多年没见你了，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呢。你的外祖父何家福是我生死与共的战友，我和他一起打过日本鬼子。不久前，他去世了。他的一生没有别人注意他，他也不注意别人，甚至他也没有告诉你们，有关他一生的经历。”

老中医柴健华对南丽娃说：“丽娃，你去把老何留下的报纸拿来。”

他继续对南阳生说：“你外祖父去世时，非常遗憾的是你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你母亲已先他而去，你父亲和弟弟都在外地，家中只有丽娃相陪。因你正在考试，也就没有通知你返乡回家。不久，你家老宅要拆迁了，我就让丽娃暂住在我这里，她对我照顾很周到。”

南丽娃拿着一只旧皮包走了过来。

老中医打开旧皮包，取出了几张旧报纸，报纸早已泛黄了。

老中医拿起一张泛黄的《民国日报》对南阳生说：“这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遗物。”

南阳生十分惊讶。

老中医对南阳生讲述了有关他外祖父的故事，那是一段难忘的战友生死情。

1931年9月18日夜，在日本关东军安排下，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栽赃嫁祸于中国军队。日军以此为借口，炮轰沈阳北大营，是为“九一八事变”。次日，日军侵占沈阳，又陆续侵占了东北三省。1932年2月，东北全境沦陷。

1937年7月7日夜，日军在北平西南卢沟桥附近演习时，借口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第29军严辞拒绝。日军遂向中国守军开枪射击，又炮轰宛平城。第29军奋起抗战。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七七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战争的开始，也是中华民族进行全面抗战的起点。

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为了把日军由北向南的入侵方向引导改变为由东向西，以利于长期作战，而在上海采取主动反击的战役。淞沪会战中日军因遭到国民党的顽强抵抗而损失惨重，这场战役对于中国而言，标志两国之间不宣而战、全面战争的真正开始。

后来，中国军队在武汉地区同日本侵略军展开了一场会战。1938年6月至10月，中国第5、第9战区部队在武汉外围沿长江南北两岸展开，战场遍及安徽、河南、江西、湖北4省广大地区，是抗日战争战略防御阶段规模最大、时间最长、歼敌最多的一次战役。

武汉会战后，国军仍然与日本侵略军展开了一系列战斗。

老中医柴健华对南阳生说：“那是1944年，我与你父亲参加了国军。我与你外祖父同龄，都是16岁。那是抽壮丁时入的伍。”

老中医叹息道：“当时我和你外祖父何家福参加了老鸦林战役，我们9个新兵对付11个日本鬼子，徒手格斗，我杀了两个日本鬼子，其它战友也都很顺手，格毙了对手。就在这时，突然从一棵树后窜出一个日本鬼子连扔了两个高爆手雷，炸死了我们的两个战友，我们都疯了，太平斧头齐飞那个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半个脑袋被削去，上肢脱体而去。战友牺牲了，我们跪在他倆身边痛哭，我们活着的人，不一而同的把脸贴着他满身是血的脸和身上。我们怒吼着，手在颤抖，想杀敌！这时，我才发现你的外祖父何家福的一条腿被炸没了，我抱着他迅速撒离。他的一条腿没了，但他依然惦记着死去的战友。”

老中医柴健华悲情地说道：“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但是日本军阀仍在继续抵抗，战事直到8月23日苏军占领旅顺港口才真正结束。我参加了最后一次战役，腿部受了伤。”

老中医叹道：“没想道，我在战地临时医院居然见到了何家福。他虽然缺了条腿，但还活着。他在战地临时医院担任护工，对我更是照顾有加。”

1945年9月2日，参加对日作战的同盟国代表接受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在停泊于日本东京湾的美军军舰“密苏里”号上举行。日本代表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字，中、美、英、苏等9国代表相继签字。至此，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结束，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也落下帷幕。

不久，柴健华就恢复了健康。可是，接下来发生了国共内战。柴健华接到了命令，让他随军去清剿共军。

老中医回忆说：“我对你外祖父说，我不愿中国人打中国人。我们俩商量后，便偷偷地脱下了军装，去了信阳。我的父亲在信阳开了一个中药店。我和你的外祖父就在中药店里打杂工。因为我们解放前参加过国军，因此新中国成立后就一直隐瞒了这段历史。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逃过了一劫，但一无所有。”

老中医指着那些泛黄的民国旧报纸对南阳生说：“你的外祖父虽然与我隐居了下来，但他没有忘记那段打小日本的经历，现在这些旧报纸就是你祖父留给你的遗物了。他想告诉你，他为了保卫大中华，曾经打过日本鬼子。”

南阳生的心情显得十分沉重。

原先他一直以为国民党不抗日，只有八路军才是抗日的先锋，他从小看的电影就是《地道战》《地雷战》，知道的抗日重大战役就是平型关大捷和百团大战。没想到自己的外祖父参加过抗日战争，他的那条残缺的腿就是被小日本炸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