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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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一季,败了,来年再开;人这一生,走完,再无来世。人生应该删繁留简,远离尘世的纷纷扰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自在安乐,如此就好。大起大落谁都有,拍拍灰尘继续走!愿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在静好的岁月里,享受每一天,快乐每一天!
这是老中医柴健华的老战友何家福常说的一句话。
2020年,新冠疫情越来越严重。2月6日,最早公开武汉疫情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因染上新冠病毒肺炎,于当地时间周四病逝。
综合中国官方《人民日报》、《环球时报》、《新京报》、界面新闻等报导,李文亮当晚9时30分心跳停止。他年仅34岁,留下妻子和5岁的孩子。中国官方媒体在宣布李文亮去世后的两小时内,网络上众多相关帖子遭到删除。多家中国媒体甚至纷纷改口称,李文亮“仍处于抢救状态”。
武汉市中心医院官方微博随后再次发布消息称,“我院眼科医生李文亮,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中不幸感染,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020年2月7日凌晨2点58分去世,对此我们深表痛惜和哀悼。”世界卫生组织(WHO)通过官方推特网页第一时间对李文亮去世表示哀悼,并感谢他在“此次疫情中所做的工作”。
不仅如此,后来李文亮的父母也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并被送进了医院。没有人再说这8名“吹哨人”是造谣者了。但问题是,这已经为时过晚,病毒疫情已经在武汉和全中国蔓延。随着病毒疫情的发酵,死亡和感染病例的与日俱增,武汉实行了前所未有的封城计划。
现在,95岁的老中医柴健华也染疾了,但他没有去医院,医院已经人满为患。
南阳生前来看望柴健华。
南阳生打开手机,柴健华看了中国作家方方写的『武汉日记』。身居中国武汉的方方早已是一位名声斐然的作家,武汉疫情爆发时,她记录下武汉封城两个月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感,朴实的文笔传递出与同城人共命运的悲情,引发巨大的轰动。中国疫情初步控制后,传出『武汉日记』将在海外多国出版的消息,遂引起极左势力的恶言诽谤,称其向西方反华势力“递刀子”,“叛徒”,“出卖国家”不一而足。方方认为“自己一直在帮助政府,包括提出意见,指出问题,也是一种帮助方式,政府做得好时,我也称赞他们”。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其后招来许多造谣构陷,但她并不后悔。方方表示:“我不过是被封在城里,记录了60天疫情的情况,就引起中国人如此大的撕裂,以及以极左势力为主的人们,对我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网络暴力,各种恶意辱骂、造谣构陷都以群体方式进行,这些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由此也可见极左势力在中国之嚣张,之有市场。”
南阳生告诉柴健华:『武汉日记』法文、英文、德文等版本已在海外发行,中文版至今渺无音讯。方方对英国广播公司表示,目前无论是她的新作品还是旧作新版在中国都无法出版,她也无法在中国的纸媒上发表任何文字。
但是,方方虽遭极左势力的诬陷和攻击,仍不时有读者送花,朋友圈流传的方方一则短信写道:“疫情后偶尔出门,总有人向我表达他们的感谢,在他们人生的艰难时刻,有我的日记陪伴和安慰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倍感荣幸。多亏当初记录了60天。不然很多细节都记不得了。”
有一位名叫李毅的学者,据说是以号称“武统台湾”出名的,竟然这两天口出狂言,说武汉疫情造成4000多中国人死亡,和国外比起来,不算什么,等于没死人,零死亡。这件事,方方也在上述短信中有所评论:“今天,看到一个叫李毅的视频。他说起疫情时的哈哈大笑和关于‘零死亡’的欢谈,让我想起一个词:狰狞。这几个月,看到了多少狰狞面孔。”
柴健华躺在病床上,心乱如麻,他已对这个社会感到了失望,也感觉到自己的余生不多了,他决定告诉阳南生一些隐匿心中数十年的悲惨故事。
此时,柴健华對南阳生說:“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訴你,也許你也知道一些自己不是你現在的母親何中蘭親生的,其實你們兄妹三個,都不是她親生的,你們的母親也是你們的外公何家福的養女。”
柴健华开始讲述有关何家福和養女何中蘭及南阳生三兄妹各自生父生母的故事。原来,南阳生三兄妹都是何家福養女收养的外甥和外甥女。
“我从哪里来?”这是孩子们都曾有过的天真提问,但在收养家庭中,这却是个困难提问,有些家庭终生隐瞒,有些家庭坦然以对。何家福采用了隐瞒。
何家福因缺了条腿,一直未婚。后来收养了一个被遗弃在稻田里的女婴,取名何中苗。何中苗长大后嫁给了同村的南路通。
何中苗和南路通生有一男嬰。这个男婴的父亲南路通是个打工者,一直在外地。他的母亲留守在家。当年20多岁的生母独自带着男婴住在妹妹阿兰家楼上。
有一天,男婴哭了整晚,隔天阿兰忍不住问:“孩子怎么了?”
何中苗吞吞吐吐说:“我没钱买奶粉和尿布,孩子又饿又难受。我丈夫又逼着我一起去外地打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阿兰当下决定照顾男婴,让她的妹妹去外地找工作。
那是1996年的事。男婴的生母何中苗給了妹妹几次養育费后,也就联络不上了。
原來田中苗长期罹患忧郁症,几乎连续两周以上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心情郁闷,对生活丧失愉悦感或兴趣。南路通长期在外打工,偶然会寄些钱給阿兰用作照顧孩子的費用,其他的錢則全化在為田中苗治病上了。但田中苗对未来已显得绝望,睡眠紊乱,以及感到特别劳累或缺乏精力。田中苗的情绪变化,让她时常出现疼痛、疲乏、虚弱的身体症状。田中苗最终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田中苗身亡后不久,南路通在外地打工时,因一场事故,死在了工地上。
何中苗和南路通生下的這個一男嬰,突然間成了孤兒。
何中苗的妹妹阿兰对何家福说:我曾想收养这男婴,但我家经济状况也不佳,尤其是我的老公坚决不同意收养,让我将这孩子送到派出所去。我死活不答应。
阿兰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不断重复着她姐姐当时對男嬰说的话:“不要恨妈妈,妈妈是爱妳的,妈妈也是逼不得已的。”
男嬰5个月大时,就一直弃养在阿兰家。阿兰的丈夫坚决不同意收养这男婴,原因是家境困难。但阿兰还是收养了这个男婴,于是夫妇俩为此经常大吵大闹。
阿兰有一次遇到了何家福。于是就努力说服何家福收养这个男婴,并对何家福承诺,她一定会常来帮助照看孩子的。
何家福是个缺腿的残疾人,失去了养女何中苗和女婿南路通后,十分孤独。
何家福如今年事渐高,收养一个无助的孩子,既是积德,也可给生活增添点乐趣。就这样,那个男婴近周岁时来到了何家福身边,何家福非常疼爱他,给取了个名字叫南阳生。
南阳生不知道自己是何家福收养的外甥,何家福也从不对南阳生说起他身世。
二年后,阿兰哭泣着又来找何家福:“何老,我的老公被一群流氓打死了,我现在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妇,希望你能收留我当你的干女儿,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照顾年幼的南阳生,我可以做他的养母。”
何家福同意了。阿兰又对老人说道:“你以后别叫我阿兰,就叫我何中苗吧,这样,你就会感到你的女儿仍然活着,一直陪伴着你。”
“何中苗,何中苗。当初她被遗弃在稻田边,所以我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你是她的妹妹,就叫何中兰吧,你们是一对生死姐妹。”
老中医柴健华对南阳生说,你的生母是何中苗,你的養母其实就是何中兰。何中蘭也是你的親姨。当你出生时,就一直由她在照顾。
南阳生点头说:“是的,谢谢柴老告诉我这一切。那么,我的妹妹和弟弟也是收养的?”
老中医柴健华道:“是的,你们三兄妹都是何老收养的孩子。”
柴健华开始讲述有关南阳生的妹妹南丽娃的收养故事。
南丽娃与南阳生一样,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何中兰,何中兰的父亲是何家福。她从小就没见到过父亲。
柴健华说,那是1998年1月22日,你的养母何中兰在住家附近的牛棚边发现一个弃婴。弃婴被放在购物袋里,肚脐上的脐带还没掉,判断出生没几天,大腿有一块胎记,全身冻得发紫。
何中兰就将弃婴抱回了家,弃婴是个女孩。何中兰跑遍了村庄,没人知道这女孩是谁家抛弃的。但当地重男轻女,显然,她的父母不希望家里添个女孩,或许这女孩有几个姐姐。
仁慈的何家福同意何中兰的想法,收养了这个女婴,并给她取名为南丽娃。
南阳生比妹妹南丽娃大2岁。南阳生原本晚上要抓着养母何中兰的头发才能入睡,但南丽娃来的第一天,南阳生就陪在妹妹床旁,呵护着妹妹睡觉。
南阳生一天天长大了,他像母亲和外公一样地照顾妹妹。从不对妹妹发脾气。也不许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妹妹,并会出言恐吓那些企图欺侮妹妹的邻童。
但有第一天,南丽娃晚上一直哭。当时南阳生陪在妹妹身边,他呆愣地看着妹妹,他想只要抱抱她,或许就没事了。他想学习当个好哥哥。
南阳生从黏着母亲和外公到呵护妹妹,他长大了,成为妹妹的守护者。
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女孩突然对南丽娃说:“你不是你妈妈生的小孩,你是捡来的。”旁边的女孩也大声地叫道:“你是捡来的,你是捡来的……你没有爸爸!”
南阳生看到妹妹被邻童欺侮,就冲了上来:“你们再胡说,我就修理你们!”
那些女孩吓得一溜烟逃跑了。但也留下了一句狠话:村里人都知道,你妹妹是捡到来的!
年幼的南丽娃从没想过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她没有将此事告诉外公和母亲。
但是,何中兰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将南阳生和南丽娃叫到了身边。
何中兰对两个孩子说:“你外公是个善良仁慈的好人,他改变了我的一生。外公年轻时因为缺了一条腿,没办法找到很好的工作,生活很贫穷。他没有结过婚,他总是受到人们的白眼和歧视,但他仍然充满了爱心。我同样相信善有善报,我的丈夫死后,我就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来寻找你外公,求他帮助。就这样,你外公收留了我和孩子,我做了你外公的干女儿。这个孩子就是南阳生。”
何中兰对南阳生说:“你外公可曾打过你?骂过你?没有,他对你的好,你应该是记得的。我和你,与外公都没有血缘关系。”
何中兰告诉两个孩子,你外公对我说过:我为什么会领养孩子?这并不是把孩子带回家就是奉献了爱心,或者我是为孩子提供了什么帮助,我始终认为这是将一个“欢乐”带回了家,有了这个孩子就会为家庭增添无尽的笑声。
何中兰又对南丽娃说:“丽娃,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有人说你是捡来的,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南丽娃低下了头,慢慢地又抬起头睁大眼望着何中兰。
何中兰笑着说:“有人说,孩子都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说,有些孩子其实是从心里生出来的。你就是从我的心里生出来的。你不信,可以问你的外公。”
何中兰不再对两个孩子隐瞒他们的身世,身世不再是禁忌,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南阳生和南丽娃的纠结慢慢化解了,他们爱养母何中兰,也爱收留养母的外公何家福,表示绝对不会离开他们。
何中兰抱着女儿南丽娃软软小小的身体,觉得非常幸福。
南阳生突然理解了,妈妈和外公隐瞒他这么多年,是为了不伤害自己的自尊。长大后的南阳生曾坦白地说过,我不在乎血缘,甚至鄙夷血浓于水的观念。
但这时的何中兰沉思了一会,突然说道:“我想与你们说件事,听听你们的想法。”
南阳生和南丽娃愣了一下,彼此对望了一眼。
这时,外公拐着他那缺腿走了过来。
外公何家福仁慈地笑着说:“孩子,如果我们再收养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你们会接受这个可爱的弟弟吗?”
南丽娃赶紧跑到外公跟前,拉着外公的手说:“我要,我要弟弟!”
性格内向的南阳生却一言不发。
何中兰便对南阳生说:“这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去了天堂,小男孩一直由他的姥姥照顾着。他姥姥的眼睛患上了白内障,常到老中医柴健华那里看病,是他告诉我的。于是我常去看望他们祖孙俩。那小男孩对我很亲,一直叫我妈妈,我也挺喜欢他。他现在3岁了。”
正当他们说话时,老中医柴健华带着那小男孩跑来了。
南丽娃立即走到小男孩面前,拉紧了他的小手。小男孩也不怕生,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南阳生,南阳生便也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
老中医柴健华低声对何家福说:“他姥姥走了,二个小时前去世了。我已嘱咐朋友安排了后事。这孩子,今后怎么办呢?我下星期就去香港了,无法照料他。”
何家福的目光转向了何中兰。
何中兰说道:“这是天意,这小男孩走进我们的生活,对我来说,这是上天最棒的祝福,是上天对我们的信任。这孩子就是我的小儿子了。我想阳生和丽娃不会欺侮他的。”
柴健华说:“如果你们准备要领养这个孩子,千万不能抱着施舍的心态,那是不健康的,也会对孩子造成伤害。我接触过一些家庭,他们事先会判断和衡量孩子会对家庭造成的负担,这样的父母我一般会劝他们不要领养孩子。从2000年开始,中国关爱基金的创始人兼总裁Matthew A. Dalio就致力于帮助中国的残疾儿童。他在美国的一些友人家庭都领养了中国的孤儿。因为工作关系,Matthew曾接触过两个领养孩子的中国家庭,他说自己感觉中国家庭与美国家庭相比,对领养的孩子更为溺爱。也许这是中国人表达爱的方式,美国的父母也会宠孩子,但不会对他们有特别的照顾。如果说特殊待遇,他们中有些人会送中国孩子去中文学校,这些孩子会在那里交到很多好朋友,每星期学习中文也会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故乡。”
柴健华又说:“这小男孩3岁了,已经能事事自己做主了。我担心的是他不听从你们的话。孩子如果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心思就会变得很敏感,尤其是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就会常常拿自己去和养父母亲生的孩子比。我思考了很久,让孩子融入家庭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体会不到差异,你偏疼他也是不对的,应该让他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一样。不过孩子只是在小的时候比较敏感、易怒,过了十岁,懂的事多了,就变得比较听话,也知道心疼家人了。”
何中兰说道:“柴医生,你放心吧,这孩子对我很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也时常照顾他。令我开心的是,他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柴健华放心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5000元钱给何家福:“这钱,你留着,你们要照顾三个孩子,很不容易。你们能领养这个孩子,当然不是想用他来扬名,我也不是为了展示什么爱心,我只希望他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过正常孩子的生活,不要生活在领养的阴影下。”
就这样,何中兰收养了这个孩子,何家福为小男孩取了个名字叫南山云。希望孩子长大后,无论云卷风吼,都能象大山那样屹立不倒。
柴健华将三个孩子的收养故事如实地告知了南阳生,他压抑在心头的那些话终于释怀了。南阳生紧握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中医的手,眼泪慢慢地涌出了眼眶。他对柴健华说道:“疫情越来越疯狂,请柴老多保重,我会常来看望你的。”
群體心理探索小說(瀋陽 著)
回复删除今天像烏鴉暫時湊合起來,明天又像野獸一樣四散而去。社會上的流氓集團、烏合之眾的交往就是如此,今天臭味相投便雜湊在一起,明天利益相悖,便作鳥獸散。這是一本探索群體心理的另類小說。但愿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人從噩夢中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