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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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不久，一场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来了，许多参加过国军的老兵被捕杀了。柴健华与何家福为此惊恐万分，只能隐匿参加过国军的那段历史，惧怕被共产党以国民党特务这罪名逮捕。两人只能游走他乡，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俩人深深地陷入了恐惧之中。

 柴健华以游医为名，一路上寻找生计。无意间遇到了一个中年男子，邀请柴健华和何家福到他家去为其病重的老爸治病。

一路上，中年男子告诉柴健华和何家福：“我姓潘，没有名字，小时候只有一个小名，村里人叫我牛娃。土改时，实行登记，工作队为我取了个新名字，叫潘天亮。土改时，我们分到了地主家的房子。”

走了没多少路，潘天亮指着远处的一些旧房子，对柴健华和何家福说：“看到那棵大柳树吗，树旁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潘天亮带着柴健华和何家福来到大柳树下，呆呆地盯着那旧房子，旧房子破烂不堪，这怎么会是地主的家呢？

柴健华和何家福随着潘天亮的脚步，走进了屋内。家里没有什么家具，那张旧竹榻就显得特别抢眼。潘天亮的父亲就躺在竹榻上。

潘天亮对他父亲说：“爸，我给你请来了两个大夫，让他们看看你的病。”

潘老头在当地被村民叫做“老潘头”，他已是个75岁的老人了。

过了75岁，很多人对很多事都已经释怀了，都能从容面对、坦然接受。但这个年纪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生老病死，这是无人可以逃避的人之常律。

老潘头患有尿失禁，给他带来很大的痛苦和不便，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质量。

近些年，老潘头行动迟缓，活动能力减弱，患病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容易出现对别人不信任、固执，严重者情绪低落、焦虑，他产生了孤独感。

中国古代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儒家传统思想的影响，因此人体解剖学当然受到限制。在此背景下，历代中医只能通过望闻问切，只能将“天地人”结合起来对病证及其病因病机、治则治法思考、探索。这样，反而促使中医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和优势的天人合一、形神合一的“整体观”，扶正祛邪、燮理调平的“中和观”，养生健身、未病先防的“未病观”、因时因人因地制定治疗方案的“制宜观”等中医观。

由于认识到脏腑与体表是内外相应的，通过望闻问切获知体表的表现，就可以揣知到体内的变化。例如，观察到嘴唇发绀、舌质暗绛，就必然可以测知心肺气滞血瘀，再结合是否胸闷、心悸或是否咳嗽气喘以及脉象是细涩还是弦紧，就可以进一步定位病在心还是病在肺。

柴健华通过望闻问切，获知老潘头确实是患了尿失禁，在中医学中属于“小便不禁”范畴。起病原因多由于劳伤、忧思、疲劳、病后气虚、老年肾亏等，使下元不固、膀胱失约而致。其他如湿热、瘀血积于膀胱、产后伤脬等亦可致尿失禁。

患了尿失禁者，在清醒状态下小便不能控制而自行流出，或因咳嗽、喷嚏、行走、直立、用力、心情急躁、激动、大笑、高声呼叫、受到惊吓或听到滴水声时，小便自行流出。

柴健华对老潘头说：“老爷子，你舌质淡、苔薄，脉沉细无力。故小便不禁，尿液清长，神疲怯寒，腰膝酸软，两足无力。那是肾气不固。你舌淡红，脉虚软无力，那是脾肺气虚。因此尿意频急，时有尿自遗，甚至在咳嗽、谈笑时也可出现尿失禁，小腹时有坠胀，面白气短。不知是否如此？”

老潘头说：“确是如此。”

柴健华让老潘头再次张开口，检查他的舌苔。说道：“舌质偏红、苔黄腻，脉细滑数。你小便频数，排尿灼热，时有尿自遗，溲赤而臭。此为湿热下注症状。”

柴健华又说道：“舌质暗或有紫斑、苔薄，脉涩。下焦瘀滞，小便不禁，小腹胀满隐痛，或可触及肿块。”

老潘头问道：“大夫可有治病妙方？”

柴健华回说：“中医可用针灸治疗尿失禁，安全，无副作用，整体调节等特点，适用于各种类型和程度的尿失禁患者，对轻度至中度尿失禁也有较好的疗效，也可改善严重尿失禁的症状。肾气不固、脾肺气虚者补气固本，针灸并用。以肾和膀胱的俞、募穴为主。中极、膀胱俞为俞募配穴法，可调理膀胱气机，增强膀胱对尿液的约束能力。三阴交为足三阴经交会穴，可调理脾、肝、肾的气机。四穴相配，共奏益肾固脬之功。”

老潘头已听不懂柴健华在说什么了。

柴健华开始给老潘头做针灸。

老潘头好久没与人聊天说话了。此时，他的话多了起来。他的话题几乎全围绕着正在开展的土地改革和斗地主。

土地改革运动，是19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由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高层主导，在中国大陆进行的土地改革。这次土地改革是中国共产党在第二次国共内战时期对老解放区土地改革的继续；至1953年，除新疆、西藏、青海、川边等少数民族地区，中国大陆大部分地区的土地改革基本完成，3亿多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无偿分得约7亿亩土地及生产资料，并每年免除地租3000万吨粮食。从1953年开始，中国共产党开始在中国大陆推行土地集体所有制，包括实施农产品统购统销政策、农业合作化运动以及“人民公社”运动等，收回了农民对土地的所有权、使用权和经营权。

土地改革运动的开展，从政治和经济上改变了两千多年来“皇权不下县”的局面，国家政权的动员力从此深入村镇基层。1950年6月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表示，土改的目的和任务是“藉以解放农村生产力，发展农业生产，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化开辟道路”。中国自秦、汉以来作为地方统治阶级的地主和乡绅阶层在土地改革运动中消亡，使得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得以进入农村基层。此外，在还乡团等地主武装的影响及中共官方的坚持下，土地改革运动并未采取和平方式进行，而是采取暴力方式进行的。

1950年4月18日，毛泽东在关于春耕、土改和干部整训工作的意见中还对华东局、中南局、西北局等做出了及时将土地改革规划上报中央的要求。毛泽东称这场土地斗争将会极其激烈，“除了地主以外，还会有帝国主义、台湾和西藏的反动残余、国民党残余、帝国主义的反动势力等起来反抗”。毛泽东认为总的方针就是“肃清国民党残余、特务、土匪，推翻地主阶级，解放台湾、西藏，跟帝国主义斗争到底”。

为了进一步避免在大规模的土地改革运动中出现打击面过广的倾向，毛泽东主张“可以采用孤立地主、不动富农、保护中农、稳定民族资产阶级的措施来保障土地改革的稳妥推进”；“由征收富农多余土地财产的政策改变为保存富农经济的政策”，到1952年，全国大约有三亿无地和少地的农民无偿地获得了七亿亩土地和其他生产数据，免除了每年向地主交纳的大约700亿斤粮食的地租，改变了“占农村人口不到10%的地主和富农，占有全部耕地的70%”的土地制度。

在1950年6月召开的第一届全国政协第二次会议上，与会代表讨论《土地改革法》。许多民主人士主张“只要政府颁布法令，分配土地，不要发动群众斗争。”毛泽东则坚决反对把土地恩赐给农民的和平土改，他主张组织农民与地主阶级进行面对面的斗争夺回土地。

土改运动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在农村中划分阶级成分，将农村人口划分为雇农、贫农、中农、富农和地主。贫农、雇农是土改依靠的对象，中农是团结的对象，中立富农，地主被定为剥削阶级，是土改打击的对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占农户总数不到7%的地主、富农，占有总耕地的50%以上，而占全国农户57%以上的贫农、雇农，仅占有耕地总数的14%，处于无地少地状态。地主人均占有耕地为贫雇农的二三十倍，农村存在着大量无地和少地的农民。

被划分为地主、富农的人及其家庭成员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的贱民阶层，在运动中不断受到迫害，人身安全已没有保障。另一方面，对地主带有苦大仇深感情，对土改运动积极的贫农和下中农阶层的农民当时称为“思想进步者”，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土改根子”。“土改根子”带领其他农民通过“诉苦、挖根”运动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使其他农民与地主、富农实现阶级对立。土改根子在土改运动中经常为“斗地主”运动推波助澜。

 “斗地主”，就是将地主集中的土地乃至财产分配给贫苦农民，实现农民“翻身”。“斗地主”的整个过程主要分为划成分、确定斗争对象、访苦、引苦、诉苦、算账等。

老潘头说，土地改革时的成分划分，主要有贫农、中农、富农与地主等几种。在这种环境下，人人都希望自己被定为贫农，因为这样不但可以免于被斗争，而且还能分到地主的一部分财产或土地。因此，在划分成分的时候，地主必然会极力避免自己被划为地主，在这时旁边的贫农就会站出来指出他应该被划分为地主的理由。

例如在划定黄大忠为地主时，他辩称自己的财产都是自己省吃俭用得来的，不是剥削而来的。这时，曾在他家做过长工的黄小毛跳起来指着他道：“我在你屋里做长工，作60石租，每年收获120多石谷，我只得你14石的工钱，吃也不到10多石，你看你剥削好多呢！”然后有人接着说：“你家霸占公堂，收租千多石，不知吃了好多冤枉，你强占公屋公山，你说你的东西是做来的，就是这样搞来的。”在大家的轮番揭发下，黄大忠招架不住，只得承认自己是地主。

黄大忠被批斗了，他的所在财产都被分掉了。我现在居住的房子，原先就是黄大忠家的。

老潘头不知不觉地讲了三个多小时。

柴健华给老潘头做针灸的任务也完成了。肾气不固加关元、命门补肾固本；脾肺气虚加肺俞、脾俞、足三里补益肺脾；湿热下注加阴陵泉、行间清利湿热；下焦瘀滞加次髎、太冲活血行滞。柴健华给老潘头刺中极、关元时针尖朝向会阴部；其他腧穴常规针刺。关元、命门多用灸法。

柴健华问老潘头：“老爷子，你感觉怎样？”

老潘头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伸腿，感觉很好。他突然瞪大了眼说：“咦，我这么胡说了三个多小时，居然没撒尿哇？”

老潘头眨了眨眼说道：“两位大夫，你们就别走了，先在我家小住几天，一可以为我针灸推拿，观察我的病情，二来可与我闲聊，这些年我情绪低落、焦虑，感到很孤独。”

还没等柴健华作出反应，老潘头就对他的儿子说：“你去邻居家借两块门板来，就在这屋子里搭两张临时床，让两位大夫在这里多住几天。”

柴健华对何家福望了一眼：“家福，你去找个砂锅来，让我们为老爷子熬制些中药。”

就这样，柴健华和何家福有了一个临时落脚点，暂时中断了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