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事件”的起因和背景分析

第十节

“伊宁事件”的起因和背景分析

国民党空军司令周至柔

1943年初，空军军士学校三期毕业生集体远赴新疆伊宁空军教导队，接受苏联教官苏式飞机驾驶训练。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引发了“伊宁事件”，23名飞行学员被中统逮捕。

一日晨操，二中队集体拒跟教官喊“一二三四”。新疆伊宁空军教导队总队长宁明阶训话，亲自带队喊操，但大家仍不出声。他点名吴天健、陈宗正、王戈伯、娄炳成出列单练，他们依然保持沉默。宁总队长恼羞成怒，宣布以抗命罪将四人送禁闭室。

　　此时，三期最年长的学员徐品行高喊，“把我也关起

来吧！”这次有五人被捕。

　　“此乃本期学员因军官学员观念未沟通。宁队长施以

高压，小题大做，竟电报航委会，解送成都，不可收拾矣！”

（冯学珍：《片段忆往》）

事过月余，三期及在成都的士校一、二期学员积极斡旋以营救五人。王聚五腰伤甫愈，最后一个到达伊宁，带来了一、二期学长的信函。

郭烽明即起草回信，不意竟被政训室截获，政训室主任孙浮生并以此为证，说三期里应外合，有“奸匪”组织。

国民党空军司令周至柔亲抵伊宁，将郭烽明、王聚五和徐世椿拘捕，关进黑牢。

　　听到郭烽明等3人将被就地处决的传言，群情激奋。继续闹事的结果是又有15人被抓。

　　23位三期学员被以“异党嫌疑图谋不轨”的罪名拘捕。

他们身戴手铐脚镣，万里跋涉押回重庆军事法庭受审。

　　1943年秋天，23位三期学员被关起来了。沿途关了一

年左右。

　　此案交由中统负责调查，最终“查无实据”。但蒋介

石依然下了手谕：关他们三年，好好学学三民主义！

　　于是，23人才被关进重庆五云山集中营，那个总头头

是康泽，是中统特务头子。

　　这23位三期学员是被以“异党嫌疑图谋不轨”的罪名

拘捕的，应该说他们本来不是共产党，对共产党了解很少。

逮捕他们的罪名也不是“共产党”，而是称之为“异党”，“异党”是指什么？

　　要彻底解开“异党”说之迷，那还得从“新疆王”盛

世才说起。

　　从1940年到1942年，在成都锦城簇桥边的新营房，

学习飞行的空军士官学校280多个三期同班同学，摔死了

6个，淘汰了近200个。三期学员郭烽明是幸运者，他曾

在回忆文章中说：“中国式的、美国式的、苏联式的驱逐

机我都可以骑上去，如同骑老牛一样的安稳。我自信我的

特技也做得不错，快滚、慢滚、翻跟头、英麦曼大致正确。

我以驱逐科第四名的榜次毕业了。”

　　1942年12月25日，成都空军士官学校三期学员即将

毕业了。在那个圣诞节，三期学员狂欢、醉酒，高兴得不

得了，马上就能打小日本了！

　　但是，1943年秋暴发了“伊宁事件”，23位三期学员

以“异党嫌疑图谋不轨”的罪名被拘捕。直至数十年后的

　　今天，当年受害的三期学员始终不明白事件的起因，

只是从一些表象在陈述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国民党和共产

党对此事件都没有一个明确说法，其愤怒也就集中到始作

俑者孙浮生，他是当时处理此事的政训室主任。

　　为了解开事件真相，我对当时的国内和国际形势作了

背景分析，从这些背景分析中，我们可以找到真相的起因。

　　先从盛世才说起。盛世才 ，字晋庸，原名振甲，又字

德三，辽宁开原人，属汉军旗人。历任国民政府北伐司令

部参谋本部科长、新疆省边防督办、新疆省政府主席兼中

央军校第九分校(新疆分校)上将主任和农林部长等职，中

华民国陆军上将，自1933年到1944年负责着新疆的军事、

政治，号称“新疆王”，期间在苏联、国民党、共产党等

势力间反复周旋。1949年后到台湾，1970年病故于台北。

　　盛世才主政新疆期间，为了保住自己的统治地位，他曾经与国民政府的政策背道而驰，实行亲苏政策，驱走了英、日在新疆的势力。盛世才统治新疆将近12年。二战时期盛世才把新疆政府和共产党、国民党合称为“中国三大政治集团”，又以国共两党以外的“第三领袖”自居，以保持在中国的特殊割据地位，还把自己与斯大林、罗斯福、邱吉尔、蒋介石、毛泽东一起并称为“世界反法西斯阵线六大领袖”，以此为名控制新疆。

　　盛世才在联苏联共时期的《新疆日报》以汉、维、哈、

蒙四种文字刊载塔斯社电讯，新疆民众反帝联合会的《反

帝战线》更是旗帜鲜明的宣传马列主义理论。广播电台播

放的是《喀秋莎》、《祖国在召唤》等苏联歌曲。全疆开

设了70余家电影俱乐部，上映《列宁在十月》、《被开垦

的处女地》等苏联影片近百部，放映之前还有歌颂苏联经

济建设成就的新闻加片。

　　新疆省政府和督办公署都有苏联顾问，学校有苏联教员、军队有苏联教官。迪化飞机场、安集海炼油厂、独山子石油厂、阿山金矿局都有上百名苏联工作人员，新疆的东大门哈密还有以“归化军”名义驻防的苏联红军混成团，俗称“红8团”。

　　在“六大政策”的指导下,盛世才在新疆制订和实施了第一、二期三年建设计划(1936年-1937年6月为新疆第一期三年计划时期，1936年7月-1942年6月为新疆第二期三年计划时期)。1942年7月起，本有第三期三年建设计划，因盛反苏反共而中止。

　　1942年3月19日因苏联有意扶植其弟盛世骐取代盛

世才，盛世才将其暗杀，并利用这个事件大肆宣传。1942

年4月中旬，蒋介石召见新疆驻重庆代表张元夫，邀请盛

世才到重庆会晤。盛世才则派出五弟盛世骥前往接洽。7

月，第八战区司令长官朱绍良到新疆视察，并带来蒋介石

亲笔信，许诺“吾弟之事业即为中正之事业，故中正必为

吾弟负责，以解除一切之困难也”。8月，蒋夫人宋美龄

亲临迪化，向随访的各国记者表示“中央坚决相信盛氏，

将来新疆各项工作需要中央协助与否，全由盛氏决定”。

　　通过以上背景分析，成都空军军士学校三期学员于

1942年年底即将毕业。他们只关注自己的毕业庆祝，却不

了解时局的变化。蒋介石已接纳了一直背离中央的盛世才

新疆政府，盛世才已撕开了“联苏亲共”的假面具。三期

学员却在这一时刻依然与苏联和共产党抱团，甚至接受和

赞美马克思列宁主义。

　　三期学员郭烽明在其回忆录《镣铐万里行》之一中写

道：我是一个不愿做奴才的航空员，我读了些书，李季译

的资本论缩本，反杜林论、联共党史、论新阶段、大众哲

学，另外学校限定我读的总理遗教和“总裁训词”也读得

很认真，我买了桂林诗创作的每一期，艾青的诗也搜罗得

差不多，我编壁报大胆的把三民主义只称之为“政策”，

我读了一本孙中山和列宁的书以后，对于“总裁”和“党”

都失掉了信念。甚至于我坦白地向政治指导员张慎哉说：

我要把飞行当副业，我要读苏联的小说，我要写诗，我要

当新闻记者。我说，国民党，是不是孙中山留下来的党？

　　郭烽明在其回忆录中又说：同学中传说张指导员了不

起，曾经是布尔什维克，陪过杀场。我对他越感神秘了，

我尽可能得接近他，但我发现他不失湖南人的忠厚和耿直，

他不向我说教，像填鸭一样的填三民主义，我与他倒建立

了兄弟似的感情。后来我证明了他不是特务。在学校政治

部设了一个调查室，那才是特务组织。调查室就在我们打

锣鼓唱戏打台球和下棋的俱乐部旁边。俱乐部几乎是我们

放浪形骸说话最随便的地方。此外我并不知道有什么恐惧。

　　这个“张指导员”就是曾以身家性命为23人担保的国

民党员张慎哉。

　　郭烽明的这些回忆录其实验证了自己和他的同学们已

接近了布尔什维克思想，背离了三民主义。但有一点可以

肯定，他们还没有退出国民党并加入共产党，甚至与共产

党还没有建立真正意义上的组织联系，这一点中统调查时

就很清楚，蒋介石也很明白。所以给他们定罪时只用了“异

党”而不是“共党”。蒋介石的手谕更是十分明确：“关

他们三年，好好学学三民主义！”

回放这一段背景历史，可以清楚地得出一个结论：当年的郭烽明等三期学员只是穿着航空服的浪漫小诗人，不懂得什么叫政治，即使老了，依然没有学会站在地球仪旁去观察世界和解读人生。这应该是始终解不开心结的原因。

“新疆王”盛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