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陆军讲武堂
1925年12月,张作霖在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支持下,
平定了郭松龄发动的倒戈反奉战争。翌年(1926)又陈兵
关内,企图用又拉又打的办法达到消灭其他派系、称霸全
国的目的。
郭松龄事件之后,张作霖非常痛恨冯玉祥对郭的支持,
特别害怕冯玉祥国民军在北方的发展;于是和本为仇雠的
吴佩孚顿释前嫌,联合起来(吴对当年冯玉祥倒戈反吴也
早已怀恨在心)。他们以“讨赤”为名,与冯玉祥展开激
战。
冯部接连放弃大沽、天津、北京。吴佩孚进兵河南,
占据了郑州;张作霖进军关内,占领北京。
随后,张作霖在天津召集奉、直、鲁军事将领,举行
军事会议,并邀请孙传芳、阎锡山派代表参加,扩大联合,
以对抗北伐军。
在奉、直、鲁军将领军事会议上,张宗昌等公推张作
霖为“安国军总司令”。基于以上的形势,张作霖认为:
要想问鼎中原,称霸全国,非有雄厚的兵力不可。他的军
队在物质装备方面,是较优于其他派系的,但为提高军队
战斗力,改善军队素质,非要多造就军事人材不可。
当时由第三、四方面联合军团军团长张学良、韩麟春
拱卫京畿,同时决定先培训一批青年学生为候补军官。当
时东北军的军事教育机构寥寥无几。黑龙江有一个黑龙江
省军官养成所,吉林省有一个吉林省军官教练处,奉天省
有一个讲武堂,而它们的规模都较小,教育方法不统一,
教学内容不一致,还各有门户之见。
奉天讲武堂招生对象,都是各部队挑选的粗具文化的
现役排、连长及其他军阶相同的初级军官;每期只能培训
三四百人,不敷使用,因而1926年在北京成立了讲武堂分
校,扩大招生范围和人数。最初定名为东北陆军第三、四
方面联合军团候补军官入伍生队,责成军团司令部上校卫
队长王以哲负责筹备。
1926年八九月间入伍生队在北京、沈阳两地招生,招
生广告明确规定:入伍生队以培养初级军官为目的,凡年
满18岁以上25岁以下的初中以上毕业或具有同等学力的
身体强健。无嗜好的青年皆可报考;一经录取入伍后,服
装、伙食均由公家供给,每月按士兵待遇发给薪响;六个
月毕业,成绩优良者可继续深造,或以准尉军官任用。预
定招考名额为一千人。
广告贴出后,不到一个月,两地报名应试者已达一千
数百名,经过考试录取成绩优良者一千人,遂在北京旃坛
寺内成立陆军第三四方面联合军团候补军官入伍生队。
其编组人员、教育概况如下:
上校队长王以哲(兼)
中校队附刘多荃(兼)
入伍生队共编组两个营,每营四个连,每连三个排,
每连为125人。一至四连为第一营,中校营长杨林兰,连
长有常恩多、高玉堂、高峻岭等人。五至八连为第二营,
中校营长王秉钺,连长有高建勋、王景棠、沈景阳等人。
教学内容分学科、术科、技术、体操。
学科有: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阵中勤务,阵中要务
令,筑叠教范,陆军礼节,内务规则,卫戍勤务等。术科
以制式教练为主,这是基本的动作,以后逐渐增加战斗教
练,实弹射击。由于城内没有适当的地点,去城外又往返
需时,故入伍生队在受训期间,只演习过几次。刺枪术和
体操由专门教官担任。
学术科的教授都由排、连长担任。连营长都是讲武堂
前几期毕业的学员,课讲得还较明白。排长都是教导队毕
业的,对学术科本身不十分理解,有的这样讲,有的那样
说,口径很不统一;如有不明白提出问题时,他们也答不
出来,反认为提问者调皮生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借机惩罚
你一下。
在生活管理方面:每天早晨5点起床,点名后跑步,7
点早饭后出操,上讲堂;午后上课堂,出教练;6点晚饭,
7点自习;9时点名就寝。每日三餐,大米、白面、高粱米
兼而有之,但以高粱米为主。一天的刻板生活与部队士兵
一样,没有什么文娱活动。如果犯错误,或者罚立正,或
者手向上举,两腿半分弯,这种体罚过10分钟以后很不好
受,如果改变了姿势,排长看见,就加重处罚,也许要下
跪,打手板子,毫不姑息宽容。这完全是取法于日本军队
的法西斯式教育。
在这种淫威之下,同学们表面上对他们是毕恭毕敬,
背后却给他们起难听的外号。大家都知道,混过六个月就
离开了,在这个期间只好小心翼翼,免得挨打受罚。
东北陆军讲武堂
1927年3月末,入伍生队学员经过考试都合乎标准,
遂宣布入伍生队结束,转入陆军讲武堂继续学习。
1927年4月,入伍生队全体学生由旃坛寺移到黄寺,
正式进陆军讲武堂北京分校学习。这时奉天讲武堂的在校
学员为第六期,北京分校即称为第七期。
在入伍生队当排长的也都参加这一期学习,除了与同
学们享有同等待遇外,他们还领一份排长的薪金。人学后
不久即举行开学典礼。这个典礼的仪式很隆重,而且警备
森严,各界来宾很多,驻北京的英、法、日等各国公使馆
的武官也都应邀参加。日本武官最容易识别,他们的黄色
军服和“红膏药”标志特别醒目。
是日上午9时由安定门到黄寺校本部的马路上都以黄
土铺道,“对子兵”林立。张作霖乘坐黄色装有机关枪的
装甲防弹汽车,前面由坦克车压道,提前而来。陪同前来
的有吉林督军张作相,黑龙江督军吴俊升以及汤玉麟、阙
朝玺等大员。讲武堂自监督张学良以下的全体教职学员等,
都列队来到校本部大楼的后面广场上,站成“U”字形队伍
相迎。
张作霖
张作霖身穿黄呢子军便服,没戴军阶,站在中央面南
而立,开始讲话。大意是:本总司令为国家造就人材,特
在北京成立讲武堂分校。你们都是青年学生,希望好好念
书、守规矩听话,将来学好以后,为国家效力。现在日本
人欺负我们,你们要好好学本领,将来好和他们打仗……
听到这里大家却有些悚然,觉得“大帅”此话说得太直率
了,因为日本武官在场,他们是懂得中国话的。张作霖当
时说了这样的话,日本人后来在皇姑屯用炸弹对他下毒手,
也不无原因吧!
讲武堂北京分校的组织情况是:
最高为堂长(张作霖兼),下设监督(张学良兼),
教育长负实际责任。第七期的教育长最初是朱继先,朱是
满族人(黄带子),保定军官学校第五期毕业,精明干练,
学有专长,颇得张学良的倚重。朱同时兼任第三、四方面
联合军团预备军中将军长。
1927年端午节那天,朱去花园饭店给张作涛“叩节”
(张作涛是吉林督军张作相的族弟,在吉林当个挂名的旅
长,经常住在北京,过着花天酒地的腐朽生活),酒席间
为了一个妓女,朱继先和张作涛争风吃醋,张将朱打死。
朱死后,教育长由中东铁路路警处处长张厚琬接任,张系清末湖广总督张之洞嫡孙,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
校本部设:教育处-处长杨正治,后改蒋希斌; 总队
部-总队长初为林家训,后改王静轩;技术处-总教官曹玉
成,副总教官王德山;此外尚有军需、军医、兽医等各处。
总队部下辖八个队。分步、骑、炮、工、辎五个兵科。每
队三个分队,学生120人。第一至第五队为步兵科,第六
队炮兵科,第七队工兵科,第八队是骑兵、辎重兵科联合
队(因为辎重兵科也有马匹,与骑兵科合起来在饲养管理
方面均称便利)。辎重兵科一个分队,骑兵科两个分队。
兹将八个队的队长姓名列于下(均为中校):第一队
杨林兰; 第二队阎克明,后改赵有耆;
第三队唐宗信;
第四队王秉钺,后改金典戎; 第五队金锡珍,后改高峻岭;
第六队刘焕章;第七队佟恩普; 第八队王纯璋。队附中有
常恩多、沈景阳、高建勋、王景棠、李紫贵以及由第六期
毕业后派到本期当队附的黄炳寰、许赓扬等人。
入伍生队是以培养军士和初级军官为目的,而讲武堂
则以培养中级以上的军官为目的,所以教育内容也不一样。
但对基本教育仍然是重视的。
主要教学内容分为学科、术科和技术。体操等项。学
科有典、范、令(与入伍生队时同);以后增加战术学。
兵器学、地形学、筑城学、交通学、军制学,统称为六大
教程。另外有卫生学、军队教育学等,也都属于学科内容。
典。范、令是术科教练的基础,由队职官讲授,并与术科
对照示范讲授,较之在入伍生队时更为明了、深入,容易
理解。
同学们多有好高骛远的思想,希望早点讲授教程学,
教程课都由专职教官讲授,全校各兵科的专职教官一百多
人,都是当时的有名教官,对于教学既有深刻的研究,又
有多年的经验。例如给我们这个教授班(一个队分成两三
个教授班,每班四五十人)讲兵器学的教官叶秉甲(湖北
人)年逾花甲,从保定军官学校第一期开始一直到第九期
(保定军校就办到第九期为止)都讲兵器学。
每逢上课,坐下来先问上次讲到什么地方?我们告诉
以后,他也不打开课本讲义,就接着讲下去,边讲边在黑
板上画图或写字,课后我们与课本对照一点也不错。我们
好奇地问他:“教官,你的兵器学记得这么熟,连书也不
看,得下多大工夫啊!”他发牢骚说:“我这一辈子净吃
‘粉条’(即粉笔)啦,保定军校由头到尾我都教兵器学,
连唐生智都是我的学生(唐生智当时是湖南的军阀)。”
其他讲兵器学的教官如李广琳,是留法学兵器的,以后当
了奉天兵工厂炮厂厂长。担任战术学的教官如郭克兴、董
志杰等都是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总之,第七期教官人材之盛,为东北讲武堂各期所不
能比拟。术科方面:制式教练、战斗教练、野外演习、实
弹射击。阵中勤务、筑城作业、通信作业等,均由队长、
队附担任讲授。刺枪术、马术和器械体操(如天桥、浪木、
平台、木马。大小双杠、障碍超越)等,由各专属教官担
任教授。刺枪术完全是学日本的,操作时带有护具,如护
胸、护面、护手等。单人刺、对刺都由总教官曹玉成、副
总教官王德山亲自指导,由助教们示范。曹、王二人都在
袁世凯的“模范团”和段祺瑞的“边防军教导团”跟日本
人学习过,后来他们技术猛进,与日本人对刺时,日本教
官也甘拜下风,因此,有“劈刺大王”的美称。尽管如此,
在当时他们却不被人重视。
有关训育事项不列入教育计划之内,由总队部下达到
各队,由队长、队附利用早晚集合点名或其他课余时间做
一般的训话(称精神讲话)或指示,把校内最近发生的问
题和学校当局的决定与要求向学生宣布。其教育之中心思
想是以师生、同学、同乡等封建道德观念来维护“团结”、
巩固统治。当时的校训是:“良心血性。”
生活管理方面:生活待遇、服装伙食均由学校供给。
单。夹、棉衣按时发给,冬季还发一件紫色布面的羊皮坎
肩。伙食以高粱米为主,大米、白面兼而有之,每逢节假
日改善生活,每月发给津贴银洋三元,以资零用。学生的
生活,由队职官负责严加管理。学生入校后一律住校,除
节日、星期日放假外,其余时间都不准外出。平时一切行
动都要符合内务规则和陆军礼节上的规定,如有违犯者则
按陆军惩罚令惩处之,毫不姑宽。校内设有禁闭室。凡是
放假外出,必须按规定时间回校,如超出规定时间,视误
时多少来决定处罚轻重。如关禁闭、罚跪或打戒尺,体罚
手段和入伍生队时一样,可说是一脉相传。例如,第二队
有个同学在队附常恩多上课时犯了错误,在受到申斥时又
顶撞了常几句,常即在课堂上当着同学们的面打他的手板
子。常的打法很特别,把手放在讲台桌上,手心向上,手
背下也不垫什么东西。这个同学被打得疼痛难忍,一再哀
告求饶,常却不理;当时一板子打空,震痛了队附的手,
这下子更使常怒不可遏,越打越狠。这个同学的手被打成
了个血馒头,事后也没有得到很好治疗,结果毒气归心,
一命呜呼。此事发生后,未闻学校当局对这位队附有什么
表示。不久常思多却调到部队当营长去了。这种体罚,在
军阀时代是司空见惯的,是为了养成学员绝对服从的奴隶
性。
东北军的军工装备
1927年6月间,学校发给每个学生一套白色的料子较
好的夏季外出制服,一个白帽罩(带红牙子的),一双青
帆布胶鞋。这时候,张作霖当上了“陆海军大元帅”,校
方组织我们穿上这套制服前往“祝贺”。学员从学校整队
出发,进德胜门,经西四牌楼,过帝王庙奔向顺承王府(即
今全国政协址),在顺承王府东墙外马路上列队肃立,由
总队长林家训带头高呼“大元帅万岁”三声。
这时张由内宅出来,身穿灰色春绸大衫,青图龙纱马
褂,光着头,满面红光;寿夫人(五太太)站在左后方。
林家训发口令,脱帽,向张行三鞠躬礼,然后又三呼“大
元帅万岁”。张对林家训说:“!这大热的天把他们带出
来干什么!快回去吧!不要往别处去啦,赏号随后发下去。”
林家训连忙答应几个“是”,即令各队一直往南向彰仪门
大街(即今广安门大街)前进,然后经骡马市大街、珠市
口。前门大街到中央公园解散。
学员饥渴交加,稍事休息,即整队回学校,时已晚上
8点多了。次日放假一天,第三天每人领到牛肉罐头一盒,
饼干一包,银洋三元,这就是所谓的“赏号”。
1927年夏历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北京各界在北海超度
亡魂,燃放荷花灯,这本是封建迷信的“盂兰会”,讲武
堂全体学员又穿上了这套白色制服前往参加。此外就是逢
节假日外出时穿一穿。
1927年8月间北京气温较高,每天上课时师生们挥
汗如雨,不但年龄高的教官吃不消,就连上劈刺术教
练时,穿上护具做几个动作后也有晕倒的。在此情形下,
学校决定放暑假17天。放假期间,有的同学回关外探亲,
有的就在北京亲友家住一阵子。暑假期满,准时开课。有
很多同学在外边由于乱吃东西得了霍乱症,结果死了十个
人。
不久,全校师生到山海关作野营演习。如实地战术
作业。测图实施、野战筑城及通信作业等,均由专属教官
领导实习。至于战斗、行军、宿营及阵地彻夜等演习,则
由队长、队附负责。历时三个星期才又回到北京继续上课。
1928年6月3日东北军撤出北京,退回关外,讲武堂
北京分校也随之出关。4月上午,学员乘坐的专列火车由
永定门开出,到达天津时,传来“大元帅”被炸的消息。
校方立即在火车上发了枪弹、给养(饼干、罐头)等,做
好战斗准备。火车沿途除加煤加水外,一律不停,直开沈
阳。学员在沈阳小东边门站(粮袜厂的专线)下车后,即
直奔讲武堂本校(即今中捷友谊厂的位置)。
此时第八期的学员已经离校,房屋都空了出来,但本
校规模小,房屋少,设备也少,因此各队都挤着住,没有
按时上课。本来按规定第七期是10月份毕业,由于以上原
因,决定提前两个月毕业。
8月初,举行了毕业典礼,张学良亲临主持,张夫人
于凤至随同前来,均臂缠黑纱。首先举行阅兵式,然后进
行分列式。张学良随即讲话,他面带笑容,嗓子有些喑哑,
勖勉大家保卫国家,保卫边疆,严守纪律,服从命令;不
要骄傲自满,要跟上日新月异的新形势;不要忘记国家还
在多难之秋,等语。
这天还有很多来宾参加典礼,其中使人注意的是一位
身穿白大衫、手持羽毛扇、年约五十多岁的人,也讲了话,
操南方口音,这就是孙传芳。他的讲话时间不长,其中有
八个字,叫作:“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典礼告成,全体照像,最后宣布分发名单。因东北军
刚由关内退回,尚未改编,就按当时的番号分发。每人并
发给服装费50元。讲武堂第七期至此便告结束。
讲武堂第七期由入伍生队转到讲武堂时已不足千人
了;又经过一年零四个月,到毕业时,除因病死亡、中途
退学或被开除的之外,仅剩下八百多人。这八百多人分配
到东北军队中,一般都以准尉军阶任用。
1928年10月,东北军改编以旅为单位,开始整训。
这期同学们在各自岗位上用其所学,颇得上级好评;但由
于带兵的经验不足,更缺乏实战经验,以后多数调充参谋
工作。
1929年元旦,“东北易帜”以后有不少人考入南京国
民党的陆军大学本班和特别班深造。有的到国外留学;有
的考入当时东北自办的高等军事学研究班(与南京的陆大
具有同等学历);有的考入南京办的步兵、骑兵。炮兵、
工兵等专科学校深造;也有在黄埔军官学校(后改为陆军军官学校)任教官和队长等职务的。
九一八事变后有了变化,有的人留在东北给伪满建军
效力,干了对不起中华民族的事;也有毅然投身到人民行
列中参加抗日救亡工作的,如任重(原名任域青)、赵光
普、李泽民、于百思、慈续唐等,还有参加吉鸿昌抗日部
队,后来当了营长,在察北抗日战场上光荣牺牲的战涛同
学。这就是讲武堂第七期学员的概况。
总的来说,东北讲武堂由第一期开始到第11期止(九
一八事变止),共有二十多年的历史,除第七期在北京外,
其他各期均在沈阳;除了第四、第七、第十期是学生出身
外,其余各期均为部队保送的初具文化的初级军官。这11
期总共毕业学员近万名。讲武堂是张氏父子用以训练部队、
统治东北的有力支柱。它与保定军官学校、云南讲武堂以
及后来的黄埔军官学校同为正式的中等军事教育机构,是
当时有资格参与陆军大学考试的四个学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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