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本侵華戰爭
1
8月17日，不知是誰在趙乃強的床鋪上放了一張未署名的條子，上面寫著：“你立即到南京中央飯店來找我。8月16日”
趙乃強一看這紙條，就斷定是周致和叫人放的。他心想，也許機會可能來了。於是馬上收拾了洗漱用具，穿上軍裝，從揚州趕赴南京。
此時的趙乃強已站在從揚州赴鎮江的船上，兩眼望著遠方和飛濺的浪花。
趙乃強匆匆下了船，跳上了去南京的長途汽車。他要到南京去見先行回到那裡的周致和。
趙乃強在南京找到了中央旅社，匆匆上樓，敲開一間客房的門，開門的是周致和：“你按時趕到，太好了，快進屋。”
周致和接過趙乃強的行李。
周致和只對趙乃強說：“你來了，明天送人。送葉蓬。去武漢。”
當天晚上，趙乃強躺在旅社的單人房間裡，腦子裡不停地在想這件事。他想，周致和那麼急匆匆的找自己難道就為這事？不是事先說飛延安，怎麼又飛武漢了。他睡不著了。
2
這時周致和又來找他了。
周致和顯得十分興奮：“好消息，飛機搞到了。我已經將建國號飛到南京，正停在明故宮機場裡。”
趙乃強笑不起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周致和突然想起了什麼：“噢，乃強，我對你說過了。我決定去找共產黨，我明白了，中國的出路在共產黨，你我的出路也在共產黨。你還年輕，有些事不懂，但有些事必須懂。中國的出路在哪裡？我在國民黨軍隊呆過，在汪偽部隊也呆過，我明白了，這都是社會和國家的敗類。你不能走我曾經走過的路，明白嗎？”
趙乃強終於笑了：“我早就知道你會走這條路的，我趕到南京來，還以為你要帶我一起飛延安呢，可你偏說去送葉蓬。”
周致和笑着拍了拍赵乃强的肩膀：“我看中你，黄哲夫也常对我说起你。你是个思想正派，靠得住的人，你的飞行技术很好，又懂日语，有文化。所以，决定让你和我一起走。但不知这次行动能不能成功，还得先看要走的第一步了。这第一步得由你来走。”
赵乃强擦着汗：“周主任，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做好。”
周致和笑了：“我们从此就要走自己的路了。”
赵乃强乐了：“真的？什么时候走？”
周致和春风满面：“别急，我们得先送叶蓬去湖北，然后飞回扬州。这次真的要走了。扬州是飞往延安的出发地。你可先熟悉一下飞行地图。”
周致和叹了口气：“原先我和白景丰、何健生都商量好了，准备搞一次训练日，他妈的，我们要将航校的飞机统统飞走。没想到小日本这么快就投降了。全部飞机都不准动，还要等什么国民党来接收。为了一定要搞到飞机，白景丰将我调到了中央航空署专机班，现在，果然机会来了。”
赵乃强：“我听你的，周主任，你要我干什么，只管说。”
周致和：“乃强，你太年轻，你一定要胆大心细，千万不能出错。你现在先休息一下，记住，不能到街上去玩，呆在房间里。记住了吗？”
赵乃强点了点头。
周致和：“现在我得出去一下，回来后还有事要向你交待。你暂时到我隔壁房间里去睡一会，等候命令。”
3
周致和走了。
赵乃强环视整个房间，走进了隔壁房间，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窗外天色渐渐变暗了。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赵乃强起身开门，只见周致和带着一个年轻的地勤兵站在房门口。
周致和指着那个年轻的地勤兵对赵乃强说：“你明天和他一起到明故宫加油，此事由你赵乃强负责。”
周致和说完，对那个年轻的地勤兵说：“你回去吧。”
周致和关上了房门，心事重重地对赵乃强说：“乃强，明故宫机场的油料还在日本人控制下，这次不同往常。你是东北人，在东北中学里学过日语，此事由你去办，最合适。成败的关键全在你身上了，就看你走的这第一步了！”
赵乃强怔了一下，但马上立正：“周主任，我明白。”
周致和转过身，自言自语道：“明天，明天是8月18日。”
4
周致和悄然走了。
此时的赵乃强却陷入了深思。他很清楚，也很明白，自己的人生转折就在此刻将发生逆转。
昔日想学医的梦想早已破碎，再多的梦想也融化不了万千心愁。对于一个才20岁的迷茫青年而已，考入中央航空军校，意味着自己的理想已与国家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了。仅二年的时间，无情的现实使他看透了这个社会的黑暗。他深切的明白，青春或许有过迷茫，或许有过忧伤，也或者犯过错，有过执迷，但自己终究要寻回最初的青春梦想，或许赵乃强始终就没改变过青春的理想，从医是为了治病救人，从军是为了保家救国。自己的出路与国家的出路在一条起跑线上，为了追寻光明，他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从此不再回头。
5
1945年8月18日上午。
在通往南京明故宫机场的路上，赵乃强在地勤兵的引路下，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南京明故宫机场走去。
古城南京，是中国最早开发航空运输的城市之一，早在1911年，孙中山就批准成立华侨革命飞机团，从美国购买了三架飞机转来南京，揭开了南京航空史的序幕，当时的南京并没有飞机场。
南京拥有的第一个机场是民国元年（1912）１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小营场建立的。小营机场最初只是供试飞表演之用。既无跑道，也无通讯设备，只不过是利用操场的一块平地起降、停放飞机而已。
1923年，军阀齐燮元在太平门设立了航空督练所。其后，他和孙传芳先后在南京建立起了空军。但当时的空军人数少，机型也小。简陋的小营机场倒也显得大有余裕。
1927年，蒋介石在南京建立政权后，空军扩大，飞机也增加了。小营机场捉襟见肘，只好废弃。取而代之的是明故宫机场的兴建。
1927年底，国民政府在明故宫遗址清理瓦砾，修建出一条土跑道和几间简易棚屋，这就是最初的明故宫机场。
1929年4月，明故宫机场进行了第一次扩建，把原来的土跑道扩800米长的碎石道面。1927年7月8日，沪蓉航线上海——南京段开通，首航于明故宫机场降落。此为明故宫机场民用之始。后迭经扩建，范围北达中山东路，东接御道街，南靠明御河，西临秦淮河支流，总面积已达120万平方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故宫机场成为军民合用机场。
6
此时，地勤兵突然停了下来：“少尉，前面就是明故宫机场了。”
赵乃强整了整衣帽，挺起了胸，迈开了大步，他沉着地朝明故宫机场走去。他的脸上发生了变化，显得十分镇定自如。
地勤兵带着赵乃强来到了机场，他随着地勤兵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
赵乃强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后，将目光停在了一排很长的柜台前。柜台后面放着二几张桌子。桌子旁站着十几个穿着军服的日本人。尽管当时日本已经宣布投降，但等待接受的明故宫机场仍然由日本人控制着。
赵乃强用眼扫视了一下桌子前面的柜台上摆着的一块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的都是业务项目的名称。
地勤兵向赵乃强递上一张已经打印好的加油卡片：“少尉，这是打印好的加油卡片。”
赵乃强接过加油卡片，径直走到标明办理加油手续的桌子前面。
办理加油业务手续的日本人十分傲慢地用日语问道：“干什么？”
赵乃强不慌不忙地递上加油卡片，然后用日语从容地回答：“有重要任务，送人。要加油。”
日本人用怀疑地眼光盯住赵乃强的脸，又把目光落在那个随赵乃强同来的地勤兵身上，随即用日语吼道：“不行！”
“不行？”赵乃强刚吐出两个中国字，马上挺直了身板，用日语也吼了起来：“送重要人物！一定要加油！”
赵乃强这一吼，使得原先坐着那里闲聊的日本军人都一下子回过头来盯着他看。
赵乃强那时虽然才20岁，但长得十分英俊。那个日本人一下子被赵乃强的气势镇住了。他上下打量起赵乃强。
挺直腰板的赵乃强俊杰年轻，不同凡响，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看上去十分英武。按时下说法，是个典型的小帅哥。
日本人想了想，一语不发，很不情愿地随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听筒，对着话筒说了起来。
赵乃强一见有了转机，就显得更镇定自若了。他若无其事地故意靠近柜台前，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柜台。但他听不清那个日本人在说些什么。
日本人终于放下了电话听筒。眼睛瞟了一下赵乃强的脸。懒懒地回到了座位上，很勉强地在加油卡上签了字。
赵乃强如释重负地从日本人手中接过加油卡，看了一眼加油卡上签的字。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大办公室。
那些日本军人也依旧像先前一样闲聊起来，没人再注意他了。
7
赵乃强大步走出大办公室后，就把加油卡片交给了身边的地勤兵，并一字一句地问：“这样行不行？”
地勤兵接过加油卡，看了一眼，对赵乃强说：“少尉，手续已经全了，可以加油了。”
赵乃强用严峻的目光盯着地勤兵的脸说：“这次是送重要人物，要多加油，快加油，不能出半点差错！”
地勤兵毕恭毕敬地立正：“是，是的。”
8
赵乃强离开明故宫机场，在返回南京中央饭店的途中，高兴地吹起了口哨，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一路挥舞着，加快了脚步。
红红的太阳正从树丛中跃起。
赵乃强披着一身阳光，脚步显得异常的轻快。
前面就是南京中央饭店了。
南京中央饭店最开始始建于1927年，作为民国时期南京最奢华的饭店，在南京中央饭店的历史中，他曾经接待过很多个风云人物，比如蒋介石接待来宾都在南京中央饭店，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来南京演出也是下榻在南京中央饭店。不仅许多达官贵人和风云人物在此留下足迹，还有很多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事件是在南京中央饭店进行谋划的，作为当时南京同行中的巨头，南京中央饭店见证了中国的近现代历史。
南京中央饭店的地址位于今天的南京市玄武区中山东路，在长江路和汉府街交叉口的西北侧，靠近煦园和总统府，就在大行宫的对面，属于大行宫版块儿，同时离新街口地区也是非常近的。
9
赵乃强回到了南京中央饭店。
中央饭店建于20世纪20年代末，占地面积5650平方米，建筑面积10057平方米，原设计为7层大楼，因其位于今长江路（原国府路）总统府的正南方，有关当局认为这么高的建筑会对国民政府的安全构成威胁，于是只批准建造3层。1930年1月，中央饭店正式开业。饭店各种设备应有尽有，除了可供住宿外，还设有中西菜社、弹子房、理发馆等，是三四十年代南京少有的高档服务休闲场所。
周致和笑着将赵乃强带进了饭店餐厅。他已从赵乃强脸上的笑容，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在南京中央饭店用餐时，周致和得知赵乃强顺利地为飞机加足了油，拍着他的头说：“你这小子，还真有点办法。”
赵乃强笑了：“说真的，去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呢，我怕我的日本话讲不好，其实在中学里，我们都不愿学日本话。”
周致和：“我也为你担心呢，这一着棋要是坏了，那就全功尽弃。”
周致和爱抽烟，他点起了烟说道：“乃强，你看这中央饭店有多辉煌。背靠总统府，极尽地利优势，正因如此，中央饭店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商业场所，也是国民党政治活动的重要载体，蒋介石与宋美龄经常在这里宴请宾客，谋划国策。1930年11月，张学良应蒋介石之邀来南京，也在这里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1936年的那个夏天，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突然接到蒋介石的请柬，请他们三人到南京，也是安排他们三人住进这个南京最豪华的中央饭店。”
周致和吐着烟圈：“据说，在 1937年8月上旬，蒋介石曾邀请中共和红军代表到南京参加国防会议，周恩来，朱德、叶剑英、龙云于由西安飞抵南京，一下飞机，就被蒋介石的代表、军委会办公厅副主任姚琮，以及国民党军政要员何应钦等人，接到了中央饭店，品尝了一顿别有风味的西餐。”
年轻的赵乃强似乎对这一些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到刚才加油的事：“对了，那小日本在打电话时，我凑上前想听他说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没听清，听到几句话吧，又听不懂。”
周致和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致和笑了：“好，你出色的完成了这次任务，增加了我对你的信任。接下去，还有第二个任务要你去办，怎么样？”
赵乃强：“周主任，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致和前屈着上身：“真行？好吧，你过来。”
赵乃强将头凑了过去。周致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这个任务困难不大，也没有危险，你的日语也派不上用处。”
赵乃强抬起了头：“这是什么任务？”
周致和严肃地说：“睡觉。”
赵乃强笑了：“周主任，这个时候，你还会开玩笑呀。”
周致和举起了酒杯，又放下了，突然板起了脸：“乃强，这不是玩笑。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明天就要送人！”
10
那个晚上，赵乃强睡不着了。
他在客房裡走來走去，平日里的冷靜沉著不見了。明天，明天就要送人了。那就是說，明天就要離開那個中央航空教導隊了，離開這個南京了。未來的生活又會變得怎樣？
他終於找到了一個靜下心來的辦法，那就是讀書。
趙乃強從他的包裡翻出了《史記》，在那個時代的軍人裡，能讀書的並不多，看《史記》則更少。
趙乃強拿起《史記》看了起來。無意間翻閱了那篇《史記•孔子世家》，沒想到書中的故事居然談到了他的家鄉肅慎。
春秋戰國時，孔子周遊列國來到陳國，孔子在陳國居住三年。一天，在陳惠公院子裡從天上掉下來一隻兇猛的鳥，被長箭射中，那箭有一尺長左右。陳惠公不明白這鳥和箭的來處，就派下人把中箭的鳥送到孔子的住處，並問事情的由來。
熟諸歷史掌故的孔子說，這鳥從很遠的地方來，身上中的箭是肅慎國的梏矢石磐，先前周武王打敗商朝一統天下之後，通告邊遠的夷蠻各部以當地名優物產作為貢品朝獻，以表示永世臣服。北方肅慎國就將梏矢石磐作為貢品。武王要使周王朝的恩惠澤遍天下，永遠延續下去，所以在桔矢石磐上刻字為“肅慎氏之貢矢”，分賜給下屬異姓諸侯。
那時有一種禮規，分賜珍玉給同姓自家人表示親近，分賜夷蠻的貢品給異姓下屬，用來告誡他們不要忘了臣屬地位。當時分賜給陳的就是“肅慎氏之貢矢”，如果惠公派下人去祖廟了解，也許能找到當時的“肅慎氏之貢矢”。陳惠王派人去查詢．果然找到了用金盒子裝著的周武王所賜的刻有“肅慎氏之貢矢”的梏矢石磐。
趙乃強合上了雙眼。
他思念起自己的家鄉。
肅慎大體分佈在今長白山以北，西至松嫩平原，北至黑龍江中下游的廣大地域。以漁獵和狩獵生活為主，松嫩平原可能有初步農耕。
戰國以後的挹婁、勿吉、靺鞨、女真，史家多認為屬肅慎系統或與之有密切的淵源關係。以產弓矢、貂皮著名。肅慎人與中原地區很早就在政治﹑經濟和文化方面有著頻繁的交往和聯繫。
如今的肅慎卻被日本人佔領了。轉眼間，趙乃強離開故土已有二年了，他渴望著能有一天再回自家的家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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