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方子翼
1
作為八路軍總部航空隊隊長的方子翼，帶領隊伍離開延安，踏上了開赴東北參加老航空校建設的征程。一路上，他還兼任司務長的工作。每日出發前，他都要問明大家的健康情況，講述當天的行軍路線、行進里程、宿營地點和注意事項。行軍途中，方子翼必須不停地瞻前顧後，檢查所有人員是否跟上。休息時，方子翼還得料理打尖、向地方交涉住房、交涉運輸工具等事宜，並特別照顧劉善本起義機組4人。
但是，剛出發不久，航空隊就遇到了瓢潑大雨，由於天氣太壞，航空隊一行被迫在甘谷驛宿營，休整了兩天。天氣稍有好轉，大家馬上上路，途經延川、清澗、綏德，第六天到達黃河邊上的吳堡(宋家川)，渡過黃河，出陝北，到達山西境內離石縣，進入呂梁軍區的防區。
航空隊首先到達軍區司令部駐地吳城，由方子翼和嚴鎮向彭紹輝司令員匯報了幾天來的情況。聽罷匯報彭紹輝說: “我在一周前就得知總部航空隊路過本地。正好，我準備近日率部隊攻取汾陽縣城，已經派出一個團在圍困汾陽，明天再帶兩個團下去，先送你們通過同浦鐵路封鎖線，然後解決汾陽城的敵人。”
次日，方子翼等人隨軍區的部隊到達汾河平川的冀家村。10月1日晚，彭紹輝派一個團護送航空隊通過汾河和同浦鐵路，順利通過敵人的封鎖線。經平遙縣城進入太嶽山區後，航空隊才和護送的同志分了手。
2
航空隊從平遙途經屯留進入長治市。因為走了半月的山路，方子翼等決定在當地休整兩天，再繼續前進。
呂梁山區和太嶽山區，都是老解放區，因山地貧瘠，沿途沒有兵站和招待所，過往的軍政人員都分在農家食宿，付給糧票，而農家可以拿糧票交公糧。
航空队从长治出发，经潞城、黎城进入河北平原。途经涉县，于10月13日到达晋冀鲁豫大军区驻地冶陶镇，住进了军区招待所。
队伍住下后，方子翼同队里其它负责同志开会。在会上，方子翼提出:“我们已脱离了贫瘠的山区，进到富庶的平原，应该想点办法，给刘善本机组改善改善伙食，以便稳定张受益的情绪。”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见。
次日，方子翼、王朝禄拜会了薄一波副政委。汇报了情况后，方子翼对薄一波同志说:“我们航空队的同志，都是经过长征的红军干部，大苦大难都能克服。刘善本起义机组前一段在山区多数也表现很好，唯有副驾驶张受益有怨气。我们担心出问题，想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稳定情绪，所以想请首长您拨500块钱。”
薄一波同志表示支持，吩咐财务部门拨出150元法币，作为起义机组的“专项伙食补助”。
3
航空队到达京浦线上的德州后，发现这里虽处于敌人的封锁线上，但由于我军攻势强劲，交通基本畅通，无部队护送也能通过。
航空队在德州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跨过京浦铁路，突破了敌人第三道封锁线，向惠民进军。
一周后，在惠民军分区一个营和部队牛车的护送下，航空队上路出发。在利津乘船过黄河后，走了一天一夜，首先进到渤海南沿的羊角沟。后又顺着渤海南沿东行，横跨老河口、白沙河口、泊子等数道河口和大片沼泽。由于道路崎岖，人马还勉强能走，牛车则不断陷入泥坑，大家就齐心协力用人力推拉。走了两天一夜，才到达昌邑城，并连夜南下，突破了敌人第四道封锁线，徒涉潍河到达胶东解放区的马庄。
航空队于11月底到达胶东地区牙前山下牙前县境内。部队在李家围夼住下，靠近胶东军区机关驻地韩家围夼。
次日，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热情接待了方子翼等人。他特地看望了刘善本机组，夸奖刘善本说:“刘上尉，你们刚一到延安，我就听说了你们起义的消息。《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就是因为你‘本善’，有高度的政治觉悟和远大的政治眼光，看准了政治形势和中国的前途，毅然起义，走向光明，不愧为义士，不失为俊杰。你们的行动是一面光荣的旗帜，我以十二万分的诚意欢迎你们！”这番话，让刘善本机组非常感动。
许司令员是方子翼等人在四方面军时期的老领导，为使航空队安全渡海，许司令员费了很大的心血。他一面命令机关给航空队筹备便装，把大家打扮成山东农民的形象，一面亲到烟台，派人渡海去同大连联系接待事宜。同时，他还筹组渡海船只和护送的兵力。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布置，才令航空队离开围夼去烟台。
当看到航空队穿着山东老农的长短棉袍、棉裤、布鞋、布袜，戴着毡帽来到烟台时，许司令员笑着说:“哈哈，真是‘孙悟空七十二变’啊，‘天兵天将’一变便成了‘山东胯子’，很好。”
航空队住下后，许司令员把方子翼和严镇叫去，对两人说:“我安排好了:
第一，目前大连是苏联红军军管，但是，我们党在大连设有联络机构，负责人是边章武，其公开身份是大连市警备司令，专管中国市民。我已派人同他联系好了，说明你们近日从烟台渡海去大连，转赴东北航校，请他派武装在外海接应，并派人在港口接待，边章武同志回信说一定照办。
第二，从烟台到大连，中间海域是一道封锁线。为了安全渡海，我准备了三艘汽艇，一艘载你们，两艘载兵。载兵的汽艇，各载一个营的兵力，各配一门山炮，护送你们过海。海上航行需9个小时。我选择在敌舰巡逻的空隙渡海，估计无险。第三，载人汽艇上面，除了航空队人员外，还有200多名我地方人员同乘，他们有各自的领队负责。但你们是军人，既同舟，就该互相照应，一旦发生险情，你们要负责维持秩序。”
4
方子翼带领八路军总部航空队离开延安，踏上了开赴东北参加老航空校建设的征程时，队员们坐上了汽艇，从烟台前往大连，穿越中间海域的那道封锁线。
航空队中有许多同志是第一次乘船出海，觉得很新鲜，出发前很多人还想着观赏海景，可是出航是在夜间，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十分扫兴。
可是不久，海上起了大风，浪高超过3米。汽艇不但行速缓慢，而且颠簸得厉害，弄得很多人吐了起来。
按照计划，航空队应在半夜三、四点钟到达大连。但是因为逆风浪大，舟行缓慢，结果天都大亮，行程不过2/3，更让人紧张的是，天亮后，很可能被进行海上封锁的敌舰发现。
敌人用探照灯把船的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照了好多遍，照得同志们眼花缭乱，怒发冲冠。航空队预先制订了在海上遇敌的作战方案是：尽量避敌，不到万不得已时，护卫船只，不准开火。敌人如果上船搜查时，就坚持说是做生意的商船。人员分散，随时准备搏斗。
敌舰迟疑了很久。大概因为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才调转船头开走了。此时，同志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条“死船”，由另一条船拖着顶风走，速度更慢。
其实，还有第三个“敌人”，那就是饥渴威胁着航空队员们的生命。第二天中午，他们带的一顿干粮早吃光了。船上带的淡水，也早没有啦。大家又饥，又干渴，非常难熬。
正在大家担心的时候，航空队乘坐的汽艇的发动机突然失火。大家都奋不顾身地舀水救火。由于甲板很滑，不断有人摔倒，严镇险些落海。
经半个多小时的扑救，火被扑灭，但汽艇却不能行驶了，只得用一艘护卫艇拖着航行，直到29日12点多，才抵达大连港，突破了敌人第五道封锁线。本来9小时的航程，他们却走了24小时。
大连市是苏联军队占领着。这是斯大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派来消灭日本关东军的一支部队。林镇局长乘摩托车来接他们下船，派汽车把他们送到辽东饭店。该店是7层大楼。刘善本等人住在4层。
大连市委书记韩光亲自到海岸迎接他们。他让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刘善本吃着感到格外香甜可口。但是，一位管理员却宣布不准大家吃饱的要求。
“这是为什么呢？”大家感到莫名其妙。刘善本等人不理解主人的意图，小声议论道：“这是对我们关心，还是……”接待人员好像看出了客人很不理解的心理，
马上解释说：
“请大家别误会。俗话说：‘开饭馆不怕大肚汉！’我们是怕大家撑着。”
“哈哈哈！……”他的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笑话！”张受益再也憋不住了，小声说：“我们几十岁的大人，还能让饭菜给撑死啦！”招待人员耐心解释道：“根据以往血的教训，在海上饿急了的人，靠岸后，第一顿饭是不能吃饱的，这是上级的规定。以前曾有的同志在海上几天几夜没饭吃，靠岸后猛吃，结果，撑死啦！”他讲的有名有姓，大家才消除了误会。
大战后的大连市，社会秩序相当乱。妓女、窑子很多。妓女在大街上公开拉客，见到男人就招呼。领导告诫大家：要提高警惕，不要单独外出，防止中敌特的枪弹和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
刘善本也无心逛街，就抓紧时间看毛主席赠送给他的一些马列书籍。
5
航空队在大连迎来了1947年的元旦，住了一周。
方子翼队长和严镇指导员一上岸，就和大连书记韩光和警察局长边亲武等领导人联系上了。他们共同分析敌情，研究行军路线问题。
敌人占领了沈阳、本溪、通化、长春等沿途许多城镇，去哈尔滨的路不通了。怎么办？八路军航空队到达大连后，大连警备司令部安排航空队住在辽东饭店，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但是绝大多数人晕船，进了饭店后倒下就睡。
航空队在辽东饭店住下后，方子翼、严镇、王朝禄去见边章武同志，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边章武说:“许司令员已派人来联系过，你们的行动路线本来有三条:一是经鞍山到沈阳北上，但这条路有危险。二是经安东到沈阳再北上，但绕弯太多，也不太安全。三是经朝鲜去牡丹江。但是，朝鲜也归苏联红军管辖，要向苏军交涉，还要与东北民主联军驻平壤办事处取得联系。”
方子翼听后非常焦急。
边章武见状忙说:“不要着急，都由我负责办理，你们安心地在大连过个元旦吧。”
6
航空队在大连过了1947年元旦后，于1月10日晚，在边章武的安排下，乘苏军运输船，在次日下午到达朝鲜西海岸岛屿镇南浦，由东北民主联军驻朝办事处接到平壤。
朝鲜铁路的车辆和司机全被苏军控制。
办事处好不容易才交涉到一节车厢，挂在一趟军运列车上。
“陆路不通，走水路。”他们就这么决定了。航空队领导通过大连负责人，拿着延安总部和党中央的两封介绍信去和苏军司令部交涉。苏军负责人非常友好，同意他们搭乘苏联的一艘大货船到朝鲜去。
行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到达朝鲜的镇南堡。东北民主联军驻平壤办事处派车把他们接到平壤，驻办事处。办事处负责同志在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地安排好刘善本一行的食宿。在这段时间里，方子翼又通过办事处，送给刘善本等4位起义人员，每人一本毛主席著作。他希望这些起义人员能抓紧学习，脱胎换骨，真正地回归人民队伍之中。
一路上，刘善本看到平壤市受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的破坏很严重，不寒而栗，更加痛恨日本侵略者。他看到平壤市妇女头上顶着螃蟹卖，觉得很新鲜。朝鲜政府和人民对中国同志非常友好，尽管他们国家遭到了空前残酷的破坏，还是尽力帮助和支持航空队的同志们。
7
航空队人员在平壤休整、参观一周后，于1月15日从平壤出发，坐火车回国。
给航空队的是一节破车箱。没有一块玻璃窗。车窗全部用草帘子堵死。车内黑洞洞的，像闷罐车。时值数九寒冬，最冷时达零下20多度。车箱里又无暖气设备，冷得很。也没有水喝，要到火车头上接水喝。
由于火车破烂不堪，缺乏燃料，路又不好，所以车开得很慢，走走停停。本来只一天一夜的路程，却走了近20天。
火车经元山、咸兴、清津等站，沿朝鲜东海岸北上。因为朝鲜东海岸的铁路山洞多、路况不好，而火车司机非常缺乏。
运送航空队的车厢靠挂在别的列车后面前行，有时被放置在某个车站无人问津，直到1月底的一个晚上10点，才到达朝鲜国境线上的南阳镇，它的对面就是祖国的图门江市，中间横躺着一条图门江。
10多天来，大家又冻又累，恨不得一步跨过江去。但是，不行。中朝双方国境线上，都在各自的大桥头设有边卡，火车不能随便通过图门江大桥。
8
严镇
方子翼、严镇率领八路军总部航空队一行北上，火车却不能随便通过图门江大桥。因这桥头是苏军把守着。后来临时找个懂俄文的翻译和苏军交涉，他们才准许通过。跨过图们江，终于到达我国的图们市。
方子翼、严镇等到了图门江车站下车，走了两里多路，到图门江军分区司令部。大家站在院子里冻得直跺脚。此时是深夜两点多钟，正在熟睡的图们市长兼警备司令饶宾，饶斌司令员听说延安来了航空队，立即披着大衣跑来，把大家安排在各个办公室里住下。
在图们耽搁了两日，最后找到航空队才弄到车厢北上，到达当时的合江省省会牡丹江市。
此时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因国民党大兵压境，已于去年冬天搬到东安镇去了。牡丹江只有航校的留守处人员，副校长白起、副处长何健生等人接待他们。
方子翼、严镇等陪同刘善本和白起、何健生见了面。不久，航空队就暂时兵分两路，各奔东西。
向东的一路是航空队的其余成员，由白起、何健生等航校的同志接往东安镇校部报到。
向西的一路是方子翼、严镇等陪同刘善本、张受益等4名起义人员到哈尔滨，向东北局和“东总”（即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的简称）报到。
方子翼、严镇一行先到东北局，方子翼等到“东总”交了延安总部给“东总”的介绍信，汇报了情况。再到东北局找彭真，向他交了党中央给东北局的介绍信，并汇报了沿途的主要情况。再到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将八路军总部和中组部的介绍信交给了周桓主任，换取了到航校的介绍信。
得到介绍信后，方子翼立即率队开赴东安，向东北航校校长常乾坤、政治委员王弼报到。
航空队经过4个多月的行军，行程两万余里，跋山涉水，漂洋渡海，冲破敌人层层封锁线，在各解放区党、政、军、民的关怀和帮助、掩护下，终于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
至此，方子翼终于率领航空队队员和刘善本起义机组人员胜利进入东北老航校。延安总部航空队胜利地完成了新长征的任务，也就宣布解散。
八路军总部航空队从成立到解散，只有4个多月的时间，成立这个航空队，实际上是为了从延安到东安行程时的沿途通行和接待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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