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民國時期的揚州
1
揚州就像一位歷經兩千多年滄桑的垂垂老人。從她呱呱墜地，度過清冷寂寞的少年，驕縱風流的青年、豐腴富足的中年、迴光返照的晚年，其間主要經歷過三次大起大落，榮衰更迭，甚至腥風血雨、城毀人亡。
早在春秋時代，吳國在長江北岸挖邗溝，築邗城，從此揚州開始了她生命的旅程。到楚國擴江淮，設廣陵，她的童年似乎並無特別之處。直至漢高祖劉邦封其年僅20歲的侄子劉濞為吳王，坐鎮吳國，依靠優越的地理位置、豐饒的自然資源，揚州開始了一段豪情滿懷、意氣風發的青春年華。
那時的劉濞開銅山鑄幣、煮海水為鹽，經過42年的苦心經營，使吳國成為西漢前期最強盛的諸侯國，國都廣陵也迎來她經濟文化的第一個高峰，並由此奠定了數百年的經濟基礎，並影響了未來的千年發展，它終於成長為一個朝氣蓬勃的健壯青年，在她的身上似乎充滿了顛覆不破的無限的生命張力。然而，劉濞年輕氣盛，為抗拒漢皇室的削弱諸侯政策，帶頭髮動“吳楚七國之亂”，以失敗而告終，從而國廢人亡。到東漢時已降為廣陵郡，所幸經濟上的元氣尚未損傷，其後廣陵城便一步步衰敗。
揚州已經不知道淪陷多少回了！但揚州淪陷在日本人手裡，在何健生眼裡，這是最大的悲哀。比這更悲哀的是那些漢奸們依然風花月雪、鶯歌燕舞和紙醉金迷，對時隔不久的遭際卻印象全無，似乎記憶喪失。
喜歡攝影的何健生，在他的相冊里居然找不到那類照片：奇偉壯觀的城池、固若金湯的城闕、人煙稠密的街道、歌吹沸天的樓台。在何健生的鏡頭聚焦下，盡是悲涼的勞苦百姓。
他想得最多的便是誰能拯救中國。
此時的何健生正在整理自己拍攝的照片，其實他是在等一個人，他約請了少尉飛行員管序東到他家作客。
2
管序東匆匆來到了何健生家。何健生的夫人劉晏如在門口迎接他：“小管，你來了，健生正在等你。”
管序東進屋，何健生向他伸出了手：“來，序東，坐、坐。”
管序东：“何主任，你找我有事？”
何健生：“我借给你的那些书都看了吗？”
管序东：“看了，看了好几遍。”
何健生：“噢，你是怎么想的？”
管序东：“看不太懂。不过，书中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何健生：“哪些话？”
管序东：“比如老百姓要过上好日子，就得打倒剥削者。”
何健生：“是呀，现在天下如此黑暗，就是当官、当老爷的拼命剥削广大的劳动人民。我曾寄希望于国民党，可是，国民党腐败了。老百姓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憎恶国民党，憎恶国民党的腐败。一个腐败的政党，还谈什么革命？谈什么天下为公？我在中央空军第九大队27队调往西安后，蒋介石因‘西安事变’，整治张学良、杨虎城时，又以部下不忠不义为借口，将我和部分飞行员以‘叛逆’罪名，调到杭州飞机制造厂劳动教养。我驾机飞翔蓝天，出生入死，到头来始觉一场梦。汪精卫、蒋介石全是一伙政治流氓，一个公开，一个暗里，都是东洋鬼子的哈巴狗。”
管序东：“何主任，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哈弼贵和王德臻动员我去后方，我没答应。你说我该怎么办？”
何健生：“你做的对，跟着这些人没有好下场。”
管序东：“我想去经商，何主任，你看呢？”
何健生：“国难当头，你还有心思经商？你的飞行技术是很好的，我和周致和都很看重你这一点，你不应该放弃蓝天，你应该驾机报国。”
何健生站了起来：“周致和已经调到南京中央航空署当高级飞行教官了，最近又调到了专机班。致和走之前来看我。他和我都劝你先呆在这里，有好去处，将来一定带你走。”
管序东：“这些年，我知道，你和周主任都很器重我，我一定跟你们走。”
何健生：“我今天找你，是让你立即到南京去，周致和有事找你。”
管序东：“是，我马上就走。”
何健生：“你先回家安排一下，可能要去很长时间。”
管序东：“我明白了。”
3
管序东离开何家后就匆匆赶到家中。
管父十分奇怪：“序东，你怎么回来了？”
管序东：“爹，我回家取些东西。”
管父：“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爹的好朋友汪伯伯。”
汪伯伯笑道 ：“管兄，这是令尊公子。”
管父：“不才不才，在航校驾驶飞机。”
汪伯伯：“恕我直言。令子在日本人投降之时，仍穿着伪军服前来看你，鄙人十分惊讶。我劝令郎还是趁早点脱下这汉奸服为好。”
管父：“唉 ，我劝其经商，他不听。非要学什么航空救国，国没救成，反而落下个卖国之名。序东，你可曾后悔过？”
汪伯伯：“早年，鄙人于1910年时，曾受汪精卫的‘薪釜论’影响，参与过汪精卫秘密复刊《民报》的活动。后来汪精卫投敌，遂与之分手。因反汪言论，被76号秘密下狱。后经汪精卫保释出狱，但又落下了汉奸罪名。在南京黑市古董买卖时，被人认出曾当过汉奸，为此差点丧命。时下举国上下都在议论日本投降。据悉，戴笠向蒋介石报告：日皇的侍卫及十几万个士兵，曾企图捣毁东京电台，企图阻止日皇的投降诏书。时局难料，但不管如何，这汉奸万万不能做。”
管父：“序东，你可曾听清？我看，你不要再回部队了，就留下，在我店里帮忙，我正缺人手。”
管序东匆匆整理了一些衣物：“爹，我明白。我走了。”
管父直摇头：“也许，他会明白的。”
4
管序东匆匆离家，去了南京。
在南京的周致和刚回到扬州旅社，始坐定，就有人敲门。他心头一惊，赶紧拨出手枪。
周致和拉开了门，原来是管序东。
周致和：“序东，你来了。”
管序东：“主任，你找我？”
周致和指着床头上的一堆从新四军那里弄来的报纸对管序东说：“你先看看这些。”
管序东接过报纸看了起来，突然，他抬起了头盯着周致和：“主任，这是新四军的报纸，你从哪里弄来的？”
周致和：“是的。”
管序东：“周主任，我们是去新四军？”
周致和说：“不，是去延安，去投奔八路军。眼下只有这一条路才是光明大道。我与白景丰、何健生商量过了，准备组织起义，跟着共产党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管序东表示：“只要你们认准的路就是刀山火海，我管序东也跟着你们上！”
周致和：“好。”
周致和掏出一叠伪币对管序东说：“序东，你去兑换成黄金。这钱在那里就没用了。你可以到你父亲的钱庄去换，就说我们明天要去上海搞趟买卖，很快就飞回来的。”
管序东刚要走，又被周致和叫住：“你想办法买些最好的香烟，这是送给毛泽东的。”
5
管序东在南京找到了他父亲在这里开设的一个钱庄，伙计一看是管序东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哇，是管少爷，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管序东掏出伪钱：“给我全部换上黄金，金条、戒子都行。”
伙计：“管少爷，你要出去？”
管序东：“去上海，跑趟买卖。”
6
不久，管序东便回来了：“周主任，事情办好了。”
周致和看着眼前刚兑来的黄金、金条，说道：“好，我们马上去中央饭店。”
管序东疑惑不解：“去那里干什么？”
周致和：“走吧。那边来人了。是吴师长和杨小姐。”
傍晚，周致和、管序东应吴师长和杨小姐之邀，来到了中央饭店。
周致和走到吴师长、杨小姐跟前笑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呀。”
周致和指着吴师长对管序东说：“你仔细看看，这位吴师长原来是韩荣平呀，你再看这位杨小姐，认识吗？她就是梁玉珍。”
管序东笑了：“这世界太小了。”韩荣平原先也是航校的飞行教官，梁玉珍，曾是被俘的新四军战士。没想到他们都投奔了共产党，主要任务就是策划国民党和汪伪的空军人员投奔新四军。
周致和、管序东和韩荣平、梁玉珍谈笑风生。
韩荣平告诉周致和、管序东，黄哲夫赶到杨家庙后，已经向程明汇报了，听说你们已经搞到了飞机。程明非常高兴。还让黄哲夫立即给延安拟份电报，就说飞机将飞往延安。电报说：“日内有机来延安，万勿误为敌机。”
韩荣平说：“程明将电报稿交给了警卫，让他速将这份电报发往延安，要向在延安的毛主席、朱总司令报告。据说，毛主席收到电报后，他和朱总司令站在延安宝塔山下，高兴地对叶剑英参谋长说：‘剑英，近日有飞机来喽。好啊，我们共产党人从此以后，也有了自己的飞机喽。我一定要见见这些从天上飞来的英雄。剑英，你可不要忘了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欢迎我们自己的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这也是，我们中国共产党将来建立人民空军的一件大事哟。’”
韓榮平又笑著說：“毛主席還對朱總司令說：朱老總，你這個總司令，小米加步槍，變成了飛機加大砲嘍。將來嘛，當然，我們還要有空軍、海軍，美國人有了原子彈，我們中國人也會有的，你這個總司令要越做越大，人民才能睡上好覺，過上好日子嘛。”
韓榮平越說越來勁了：“朱總司令笑了，他對毛澤東：主席說的對，以前是挑著扁擔跟你上井崗，以後呀，可要跟著主席，飛到天上摘星星嘍。”
周致和、管序東聽到這個消息高興萬分。
周致和告訴韓榮平：“我們已經弄到了一架專機，汪精衛偽政權共有三架專機：建國號、淮海號、和平號，經常停放在揚州空軍基地，除擔負汪偽政權的專機任務之外，有時也作運輸之用。日軍負責提供飛機和航空器材設備，並嚴密監視汪偽空軍。”
梁玉珍樂了：“將汪精衛的專機搞到手，太好了。”
韓榮平又問周致和、管序東：“這次飛延安，也許很難再見到家人了，你們可有準備？”
周致和嘆了口氣：“如果要在家庭和信仰之間作一選擇，我只能放棄家庭了。”
這是梁玉珍第一次在周致和麵前公開了自己已恢復了新四軍的身份。梁玉珍祝福周致和能駕機起義成功，並告知他，新四軍正與何健生緊密聯繫，確保白景豐、何健生能組織地面起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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