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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26日星期五

解放自己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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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儿时的记忆中,上海的老虎灶有大有小。小的老虎灶仅一铺面,专供开水,多为夫妻老婆店。也有“一开间”,但“进深”深的、或二开间的老虎灶,其功能、用途,就大了。这种老虎灶,除了供应开水外,还可作茶馆,故又被上海人称为“茶馆店”。
店内可放数张及十数张八仙桌,坐具是长条木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清晨,天还未亮,老虎灶内的开水刚滚,就有喝早茶的茶客断断断续续的来了,他们多数是“老客人”,彼此相识。
这些人在喝茶时兼摆“龙门阵”。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国家大事、鸡毛小事,奇谈怪论、流言蜚语……,这里,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到吃早饭时,茶客可叫店内“冲茶”的伙计,到张家店买生煎馒头,到李家店买大饼油条,粢饭羌饼……。然后,茶就早点,悠哉、悠哉,早饭就解决了。
有时,茶客多,店家就会将桌子摆到街面上,形成“露天茶馆”。
 这类“茶馆店”,从早至晚,茶客不断。多名“茶倌”,手提大铜茶壶,穿梭于茶客之间,不断地为茶客泡茶沏水,还为茶客买烟、买点心,提供这种服务,往往有小费可拿。有些店,还设有“说书”的小舞台,每日午后,小舞台上叮叮咚咚的琵琶、三弦响起,仰扬顿挫,清丽婉转的吴侬软语能博得茶客不少的掌声,评弹界有不少的名家就是从这样的老虎灶般的茶馆店出道的。
这是上海旧时的清晨,由老虎灶所派生出的特殊风情线!

2

夏天的下午,有一点规模的老虎灶,会在门口放上一块木制的招牌,上写“清水盆汤”。上海人都知道,这家老虎灶可洗澡。
凡设“清水盆汤”的店,门口放有长条桌,桌上有脸盆,盆内有干净的毛巾,桌旁有大水缸,缸内有热水。洗完澡的客人,可在此洗脸、洗头,这叫“上、下分开”。
走入店中,有布帘遮挡,布帘内,供洗澡用的“长浴盆”一字排开,其数量与老虎灶的大小成正比。另有大水缸,放在当中,缸内盛有冷水,以备客人洗澡时作调节水温之用。
客人若要洗澡,招呼一声,伙计会“拎”来一大桶高温热水,倒入你所指定的浴桶中。水,之所以是高温,是因为有的洗澡客要“烫脚”。随后,你可根据自己对水温的要求,掺入相应的冷水,舒舒服服的洗澡了。在“清水盆汤”洗澡,要比在澡堂洗便宜。值得一提的是:“清水盆汤”的服务对象全为男性。
清末民初,上海滩老虎灶屈指可数,而且生意平平淡淡,那时的商店大多自己生炉子烧开水,供店伙计泡茶喝。因为那时如果自家不生炉子,就需要拎茶壶到老虎灶去冲开水,那时没有开水瓶,无法使开水保温,一壶茶喝完,要想喝就必须再向老虎灶跑,店如果离老虎灶远,就很不方面。
20年代初,德商礼和洋行将英格兰化学家杜瓦发明的真空瓶加以改造,制成热水瓶,一些商店和单身汉为了减少麻烦,都不再自己生风炉,而是以热水瓶到老虎灶泡开水。
老虎灶的生意也由此渐渐兴旺起来。再加上,这段时期,军阀混战和日军侵华,一些江浙乡民纷纷逃到上海,在短短几年内,几十万人口拥入上海,他们生活条件极差,喝茶全部靠老虎灶解决。
老虎灶一般设在马路边,占地面积极小,能砌一个灶头的地方就可以开店了。桌凳就在街边。
老虎灶一般用的是廉价紫砂壶,茶叶也是最低档的粗茶,叶片大,茶色深。这类低档茶馆一般清晨即开门营业,供喝早茶,到晚上九、十点钟打烊关门,中午不停业休息。来这类茶馆的茶客多为当时社会的下层人物、普通百姓,其中也有为数众多的游民、无赖地痞。
老虎灶时兴“吃讲茶”,但这里的吃讲茶,不像大茶馆和别的地方的茶馆,是为了生意上的矛盾或帮派之间的纷争,而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借钱不还、家庭纠纷等。
因此上海老虎灶,其实也是低档小茶馆,它遍布街市里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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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初期,上海已经成为一个中等城市,拥有24万人口,茶馆的生意开始兴旺。大约在咸丰末年、同治初年,在繁华的南京路上出现了上海第一家大茶馆——一洞天茶楼。比之稍晚一点的是丽水台茶楼,高阁三层,针窗四面,气派非凡。
在近代被称为“十里洋场”的上海,已成为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吸引了海内外的各方人士,市民文化日益发达,伴随城市经济的繁荣和市民文化昌盛而出现的茶馆,更成为人们休闲、娱乐、交流的重要场所。
史书记载,清末宣统元年(公元1900年),上海约有茶馆64家,到了民国八年(公元1919年),短短十年间便增到164家,至1949年,仅南市老城厢就有各式茶馆 169家。
此外,尚有许多极其简陋的小茶馆叫“老虎灶”,为一般劳苦群众暂坐歇脚、解渴消乏之处,分布在市区各个地方。
当时,上海滩较著名的茶馆有静安寺的“品泉楼”。城隍庙的“湖心亭”、南京路上的“同羽春”和“五云日升楼”等。
清末,广东茶馆在上海兴起,最早的是开设在广东路河南路口的“同劳居”、“怡珍居”等几家。后来,南京路趋渐迅猛发展,广东茶馆盛极一时,单是南京路到西藏路短短一段,就有“大东”、”大三元”、“东亚”、“新雅”等近十家,荟萃一处,天天高朋满座,其中又以“易安居”与“陶陶居”最为有名。我外公是广东人,爱好喝广东茶,也常带我去过“大三元”喝茶。印象中,他就挑这一家去喝茶,也不知是为什么。
广东茶馆素以茶叶考究、茶具漂亮,并出售精致广东点心见长。它有三个特点:场地雅洁、服务热情、收费公道。给人印象尤深的是,服务员的细致主动,彬彬有礼。盒式广式点心,装在磁盘里,服务员用车子推送到桌边,诸如马蹄糕、叉烧包、蛋塔、烧麦等,听任选取,既不用去柜台预先买筹,也不用当场开票付款,一律“先吃后付钞”。当茶客离去时,只要招呼一声,服务员很快就来到桌边,验视磁盘边沿的标记,就可以立即告诉你该付多少钱。颇有情趣的是,白衣姑娘推着玻璃水果车,来来往往,为茶客供应时令鲜果,还代为削皮。不过,这要付现钞的。
广东茶馆还供应“夜饭”。所谓“夜饭”,就是一碗代价两毛的“滑肉面”,肉嫩汤鲜,使人百吃不厌。当年南社诗僧苏曼殊寓居沪上,便常常到“同芳居”品茗啖饼,大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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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茶馆生意兴隆,甚至连外国人也在上海开起了茶馆。最早是日本人在光绪初年开办的“东洋茶馆”,最初只是以销售日本茶食为主,后来渐渐派入色情成分,最后成为变相的妓院。
上海茶馆的题名十分雅致:如力江路有天霄阁;云南路有鹤林春;广东路有松风阁;四川北路有群芳居;董家渡有江南一枝春;福州路有青莲阁;南市豫园有四美轩、春风得意楼、湖心亭等。
上海的茶馆,由于其特殊的地位,成为“十里洋场”的一个缩影,从中可以窥见上世纪洋风熏染下的旧上海的社会百态。它不像北京茶馆那样泾渭分明:棋茶馆、书茶馆、清茶馆、野茶馆,各有其不同的娱乐形式,而是既泾渭分明,又鱼龙混杂,显出其光怪陆离的一面。
上海茶馆因条件不同,大致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中高档茶馆。这一类茶馆的茶客基本来自中上流社会,大多为显贵要人、社会名流、阔老商贾以及在社会上已有地位的大流氓头子、帮门会道头子等。这类茶馆大多地处繁华市面或风景幽静之处,楼房高大,不论是外部装潢,还是内部装饰,都比较讲究。茶室幽雅,窗明几净,并布置有内室、雅座。茶资高出一般茶馆若干倍,甚至几十倍。另一类就是低档茶馆,包括老虎灶茶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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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的茶馆名为茶楼,以茶招揽顾客,但到茶楼的茶客除一些休闲老人专为品茗而来外,绝大部分茶客是以茶楼为场地进行各种活动的,这与其它地方的茶馆功能有所不同。
旧上海的各类茶馆又是新闻集散地,消息特别多,故而报社的记者、巡捕房的巡捕、便衣侦探,都经常光顾茶馆。有的记者,尤其是晚报、小报的记者在茶馆听到消息趣闻后,往往当场在茶馆里起草文章,直接送往报社夜班编辑处。而巡捕房的巡捕、侦探不仅经常从茶馆中得到破案线索,有的就干脆在茶馆办案,把茶馆变成公事房。所以,旧上海有包打听茶会之说。不过,这种茶客喝茶是不付茶资的,茶楼老板则依仗他们的势力维持市面。
上海的茶馆还是“劳务市场”之一。在一些中低档茶馆,经常有一些木匠、瓦匠、蔑匠等手工工匠等待雇工,他们与那些掮客、商人和手提鸟笼的茶客分角落入席,彼此安份,不会胡来!
上海茶馆另一个重要功能就是“交易市场”。这批人是最繁华地段茶馆的最主要的一批茶客。每日清晨,各行各业的大商人都到中高档茶馆里晤面、应酬,洽谈生意,打听信息,联络感情,如著名实业家刘鸿生那时就经常出入青莲阁茶楼与人进行煤炭交易。
这批商人茶客中,有一种被称为“日蚂蚁”的经纪人,专门充当房屋顶租或买卖的中间人。由于“日蚂蚁”经常活跃在茶楼,旧上海中凡有房屋出租出卖或需租赁房屋。购房的主顾,也经常上茶楼,谈成了,就在茶馆契约资押。当时上海人称这为“顶屋市场”。
春风得意楼,曾一度改变经营方向,竭力招徕一批商贾客,为他们到这里晤谈应酬、交易记市提供方便。因此,每天清晨,头戴瓜皮帽的布业、豆业、钱业、糖业等各式商贾,进出络绎不绝。时间一长,各行业商人约定俗成,自然形成各自每天到茶楼活动的固定时间,彼此按行业不同而错开,互不干扰。这就是人们称为“茶会”的由来。每天下午,到春风得意楼参加茶会的有化工原料业商人近200入,其中商贩近160人。像城隍庙有的茶楼是做鸽子生意的商人的汇集点;又如光启南路的鑫福茶馆,是做红木生意人的集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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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茶馆中,过去一壶茶是十五文钱,并且可以两人合泡一壶。逢旧历新年,馆役打抽主,在碗里加上橄榄,称为“元宝茶”,茶资就得加倍。有的茶馆设有炕榻,可以倚坐榻上喝茶,叫做“榻茶”,茶资也较贵。
当时上海设有赛门的书场,评弹奏艺,往往附设在茶馆中。这些茶馆大都属于中小型的,大型的茶楼就不必靠评弹来吸引茶客了。大多数茶馆是早晨卖清茶和茶点,中午打烊停业休息,下午、晚上则设书场。凡附设书场的茶馆,一般比较宽敞,都有楼,茶室间列置长几若干,便于安置茶壶茶杯,茶客可以随听随喝。室隅筑一小坛,供应聘的评弹艺人弹唱。壁上左挂三弦右挂琵琶。茶馆门口挂着一块黑牌,用白粉写上艺人姓名和所说的书名。每逢阴历年底的四五天,有说会书之举,规定每一场为四档茶,茶馆主人争邀说噱弹唱四者兼擅的名艺人,即所谓“响档”登台表演。有说叱咤英雄的大书,有唱缠绵儿女的小书,或弦索悦耳,或醒木惊堂,各尽其能。茶馆主人为了容纳大量听客,往往把几凳全部撤除,茶也不备了,茶客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喝茶,主要是为了听书。这一段时间茶客特别等,茶馆的收入也多,但这些收入都分给堂倌们过年之用。
书场式茶馆较著名的有青旧仓街的景春楼、旧校场路的玉液春茶楼、大境路的第一茶楼以及城隍庙的近十家茶楼,如春风得意楼、爽乐搂、乐辅阆、四美轩、里园都是有名的书场式茶馆。
茶馆对听书上瘾、天天到场的老茶客十分礼遇,有的茶馆甚至在书台入口设特别席,专供这些人享用。而这些茶客入座时也别有功架,要茶不开口,用手势表示:食指伸直是绿茶,食指弯曲是红茶,五指齐伸微弯是菊茶,伸手握拳是玳茶,茶馆的伙计,一看就明日。
在这些茶楼里,一些小贩穿巡于茶客之间,出售五香豆、金花菜、甘草梅、香烟、糖果和小食品、小点心等,价格低廉,深受来客们欢迎。据说,凡外地来上海说书的艺人,总要先到城隍庙的茶楼说上几场书亮亮相,借以扩大影响。
上海的茶馆与到处相比,更突出了它的经济功能,这与上海商品经济发达是分不开的。上海茶馆高雅,富有情趣,可以说是江南茶馆文化的杰出代表之一。
如今,上海的茶馆越开越多,越开越豪华,但却找不到过去的那份感觉,尤其是再也找不到老虎灶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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