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 著
1951年3月15日,志愿军第50军回国休整。同年7月,第二次开赴朝鲜。赵连和时任第50军148师侦察连侦察兵,他没有回国,而是全程参与了志愿军第50军148师收复椵岛、炭岛、艾岛、大和岛和小和岛时的地面侦察任务。他先后侦察了周边17个大小岛屿。
大和岛是个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的小岛,位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西海岸铁山半岛正南约20公里,在我国丹东市东南方向,相距77公里,距我国鸭绿江口仅55公里。在铁山半岛和大和岛之间,有椴岛(后称椵岛,椵字读jia,平声)、炭岛及小和岛等岛屿为屏障。
据《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轰炸大和岛纪实》,在志愿军1951年9月的秋季反击作战,取得了重大胜利,将美国人逼回到谈判桌上。但谈判没有实质进展,美国人在关于从所占朝鲜岛屿撤退的问题上纠缠不休。美方代表提出,中朝一方需以向联合国军(美韩一方)交出开城地区的土地作为交换筹码,联合国军方可考虑从朝鲜西部海岛撤军,这些海岛包括大、小和岛、椴岛、炭岛,扼守清川江口的艾岛等。很明显,美方的打算是把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通过谈判把开城地区的大片土地争取到自己手里。
美方方案是以我方控制的开城地区交换被他们占领的朝鲜西海岸大小和岛、椴岛、炭岛、艾岛等岛屿。
开城位于朝鲜半岛的中西部的低地,全称开城特级市。是朝鲜的一个特别市,又称开城工业园。开城历史上曾是高丽国(918年-1392年)的首都,高丽是朝鲜半岛上第一个统一国家。开城古都,经历了500多年的繁荣,传统商业兴盛。开城的松岳山上松林茂密,因此,开城一直被称作“松都”。近郊所产的高丽人参,驰名海内外,亦是高丽参当中的最高级。
开城占地面积1,308.634平方公里,约占朝鲜半岛 总面积的0.59%,被京畿道、黄海北道、黄海南道及江原道包围。开城西邻朝鲜著名海滨城市海州,南邻韩国首都首尔仅60公里。市区被松岳山(海拔489米)、蜈蚣山等山脉环抱。 境内山峰:子男山(104米)、Mountain Myoji(高765米)、Kuksa Peak(高153米)、Mountain Taegae(高592米)、松岳山(高489米) 境内河流:礼成江、临津江、 Sachon River、Sami Stream 境内平原:临津平原(500平方公里)、月岩平原(80平方公里) 境内主要湖泊:Songdo Reservoir(1.5平方公里)、Ongryon Reservoir(1.27平方公里)。
最为人知的朝鲜半岛军事分界线(38线)、双方停战谈判的开会地点,就在开城附近的板门店。不用说,中朝方面是绝对不会答应美方以我方开城地区交换朝鲜西海岸岛屿的无理要求。
李克农上将,曾任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外交部副部长。朝鲜战争爆发后,他奉毛泽东之命前往朝鲜,主持停战谈判工作。在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艰苦的谈判中,李克农坐镇幕后,运筹帷幄,既有对敌斗争的坚决,又显示出高超灵活的外交技巧。
据《决战朝鲜》一书记载,李克农向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汇报:“清川江口至鸭绿江口一带的大、小和岛及其周围的椵岛、炭岛一带,有李承晚部一千二百余人和四百多美韩军事情报人员,岛上设有大功率的雷达、对空台和窃听监视设备,极其猖撅地收集我军情报,对我威胁很大,美国人在谈判桌上又在岛屿撤退问题上纠缠不休,希望能拔掉这个钉子。”
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当即接受了李克农的建议并立即决定:“实施陆海空三军联合渡海登陆作战,拔掉这个钉子!”
事实上志愿军一旦拔掉了这个钉子,美方代表就失去了谈判时的交换筹码。
1951年10月下旬,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作出具体部署:以志愿军空军第二、第三、第八、第十师各一部配合志愿军陆军第五十军第148师、第149师、第150师,攻占这些岛屿,彻底歼灭岛上的美国和南朝鲜的特务武装,摧毁岛上的情报机构,以消除对我侧后方的威胁。
这一部署,毫无疑问的将第五十军定位于地面作战的主力部队。赵连和就是第五十军第148师侦察连的侦察兵,他的重要任务就是参与地面侦察,摸清这些西海岛屿的军力、部署、驻防等重要数据。
10月29日,志愿军空军司令员刘震和志愿军陆军第五十军首长一起商定了协同作战计划。确定志愿军空军部队的主要任务是:保障攻岛部队在集结地域免受空袭,对椴岛、大和岛、小和岛进行航空照相侦察,摧毁在大、小和岛上的情报指挥设施,轰炸大、小和岛附近海面上的美国和南朝鲜军舰,配合地面部队夺取这两个岛屿。
11月1日,志愿军空军首长向参战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11月2日上午10时11分,志愿军空三师7团二大队从浪头机场起飞米格-15飞机8架,至椴岛、小和岛、大和岛成功的进行了照相侦察。
同日,12时13分,空二师4团从凤城县草河口机场起飞活塞式拉-11飞机四架,由大队长徐怀堂率领,对上述岛屿成功的进行了第二次照相侦察。这两次航空照相侦察,查明了岛上敌军的部署和工事情况,为地面部队登陆作战提供了重要情报。
通过空军照相侦察,已经判明岛上并无大功率雷达,但是,这并不影响志愿军夺岛的决心。
赵连和所在的侦察连已摸清了铁山半岛和附近的椴岛情况。赵连和对椴岛的情况很熟悉,他曾多次潜伏侦察过那里的情况。148师领导,对攻占椴岛心中有底,信心实足。
11月5日夜,第五十军第148师第443团一营、三营,在夜幕的掩护下,一举攻占了距铁山半岛最近的椴岛,计毙敌33人,俘敌42人,缴获60迫击炮1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8挺、冲锋枪和步枪48枝等武器装备。
空军和五十军首长综合了空中和地面侦察情况,决定轰炸大和岛。
在轰炸大和岛之前,赵连和和侦察连副班长一直潜伏在能目视到敌人行动的鼻子底下。那时敌人的探照灯天天晚上照射各处。赵连和和侦察连副班长只能在海边的树丛中挖个洞壕,洞壕不能挖得太深,因为会被涨潮时的海水淹没,浅浅的洞壕只能蹲下两个人。到了晚上,两个人无法睡眠。赵连和就劝副班长回侦察连,由他一个人守在那里。
侦察科长于洛梦非常欣赏赵连和的勇敢、尽责,同时也听说他很聪明机灵,于是他决定对赵连和作一次考察。于科长让赵连和陪他一起去大和岛侦察。赵连和的眼力很好,他能看到很远的景物和人影,而且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能够记住他所看到的一切。
侦察科长于洛梦和赵连和隐藏在海边事先挖好的洞壕里,将自己的望远镜交给他,要求赵连和仔细地观察船只和飞机的过往情况,还有船只和飞机的型号,运行的方向和时间。并随时报告于科长。于科长拿出一个小本子,根据赵连和的即时报告在作记录。
那天晚上6点半,赵连和跟随于科长回到了指挥部。赵连和当侦察兵时已学会了无线电发报。于科长要赵连和向总部汇报今天的侦察情况。赵连和只能服从,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今天的侦察情况,汇报项目多达五十多个。赵连和是完全根据记忆汇报的。汇报结束后,他对于科长说:“我汇报完毕。”
于科长对赵连和说:“别挂了,我还得向首长说几句。”
于科长通过无线电发报机对总部领导说:“刚才,小赵的汇报,只有一个错误,应该是早上10点11分,他多计算了10分钟。其他50多个项目的数据全是正确的。这小家伙是个优秀的侦察兵,聪明机灵,记忆很好,他叫赵连和。”
没料到,赵连和通过无线电凭着记忆向总部汇报时,于科长正对着笔记本核对事先在洞壕里的记录。这对赵连和来说是一次极严格的考察。
第五十军148师侦察连的地面侦察情报与空军的空中侦察情报,经过总部汇总分析后, 攻占大和岛战役打响了。
11月6日下午,我空八师22团二大队九架活塞式图-2轻型轰炸机满载炸弹,由大队长韩明阳率领,于14时35分从沈阳于洪屯机场起飞。空二师4团副团长张华率领16架活塞式拉-11歼击机,担负直接掩护任务。巧合的是,张华是我的姨夫。
空三师7团出动米格-15喷气式歼击机24架,在铁山半岛南面的宣川与身弥岛上空负责巡逻警戒。轰炸机编队于15时38分安全飞抵大和岛上空,把全部炸弹准确的投在大和岛预定目标上,投弹命中率高达88%,敌人阵地受到毁灭式打击。这是我空军轰炸部队第一次执行昼间轰炸任务。
当我空军轰炸大和岛时,赵连和又早早赶赴艾岛去执行侦察任务了。他向领导汇报了侦察情况后,又立即去了椴岛和大和岛之间的炭岛侦察。
11月16日23时,第五十军第150师448团1营和450团1营共4个连队,在我岸炮火力支援下,渡海强攻定州沿海的艾岛。战至17日5时20分,艾岛全部被我攻占,计毙敌85人,俘敌158人,缴获轻重机枪11挺、其他枪支186枝、45机关炮1门。
11月24日19时40分,第148 师第443团第三营攻占了在椴岛和大和岛之间的炭岛。计毙敌2人,俘敌10人,缴获轻重机枪4挺、其他枪支20枝。
为配合地面部队于11月30日23时发起总攻攻占大、小和岛,11月29日深夜23时15分,空10师28团从辽阳机场起飞10架图-2轰炸机,在大队长姚长川率领下,对小和岛附近海面的美国和南朝鲜的军舰进行了猛烈轰击。这是我空军轰炸机部队第一次执行夜间战斗任务,因缺乏经验,虽然没有炸中目标,却把敌人的三艘军舰吓跑了,这为第二天的夜间驾驶木帆船攻岛的第五十军地面部队,扫清了海上威胁,为部队顺利渡海,减少伤亡,配合地面部队攻占大、小和岛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11月30日下午,担负主攻任务的志愿军第五十军地面部队,已在前沿岛屿上做好渡海作战的准备。
14时20分,空八师24团一大队的9架图-2轰炸机,由大队长高月明带队,与担任直接护航的空二师4团团长徐兆文率领的16架拉-11歼击机会合后,编成联合机群向大和岛飞去。
对于这次战斗行动,我空联司出现严重失误。当我军11月6日第一次昼间出动轰炸机,11月29日第一次夜间出动轰炸机轰炸大和岛的行动,因为完全出乎美方预料,敌人没有来得及出动歼击机进行拦截,这令号称世界头号空军强国的美国空军颜面扫地,美国空军决心报这两箭之仇。美军情报机关在11月29日下午已经获悉,我志愿空军将于11月30日下午第三次轰炸大和岛。30日上午美国空军精锐的第四战斗机大队立即召开作战会议,调集全大队334中队、335中队、336中队共31架F-86歼击机,组成攻击分队和掩护分队,分别由正副大队长率领,并制定了与平时不同的迂回飞行航线,高度和编队队形,成功地骗过了我志愿空军的雷达监视系统。
当我联合机群飞过鸭绿江,经朝鲜西海岸龙岩浦刚飞入海面上空,混合编队突然遭到美空军第四战斗机大队31架F-86凶狠拦击,轰炸机编队中先后有四架轰炸机被敌机击落。
空联司面对美军F-86的突然拦击,我轰炸机编队生死存亡之际,指挥严重失误,我空三师担任掩护任务的24架精锐米格-15歼击机编队,虽然相距被攻击的轰炸机群仅约40-50公里,只有3分钟的航程,在轰炸机被美空军突袭的长达7分钟时间里,空联司竟然没有向空三师的米格下达空中紧急增援命令,致使这24架米格就像局外人一样,仍按原定方案在身弥岛上空做例行的巡航飞行,完全没有起到支援、掩护的作用。
在紧急关头,我轰炸机群在领队长机高月明率领下,一面组织火力反击美机,一面勇往直前的奋勇飞向目标。虽然全大队只剩下五架轰炸机了,而且四架严重负伤,还是在高月明坚定沉着的指挥下,始终保持队形,继续前进。
三中队长机通信长刘绍基,面部负伤,鲜血直流,仍然抱着机枪对准美机猛射,将一架美机击落,开创了活塞式轰炸机击落F-86喷气式战斗机的范例。
担任直接掩护的拉-11歼击机飞行员们,不顾自己飞机的性能远远低于美军的喷气式歼击机,却以勇敢无畏的精神与美机殊死拼杀格斗,坚决掩护轰炸机飞向目标。在空前激烈的空战中,副大队长击落敌F-86 1架,开创了我军会赛事战斗机击落美军喷气式歼击机的先河,此战他们先后击落击伤敌机四架。
我联合机群且战且进,勇不可挡,终于在15时20分到达目标上空,把全部炸弹投到大和岛上。
根据近年查到的美军史料,美军这次远距离迂回突袭,虽然成功的迷惑了志愿空军,达到隐蔽、突袭的奇效,只是因为航程太远,这31架F-86拦截到我轰炸机群时,他们飞机上的油量仅够勉强返回南朝鲜机场,所以,绝大部分F-86只做了1-2次攻击,为了不至于半路掉入黄海葬身,就纷纷脱离空战现场紧急返航了。正是这个意外,才得以保全了我空军剩余的5架轰炸机。
11月30日18时30分,第五十军149师第442团渡海攻击分队驾驶木帆船,从铁山半岛的登串洞港口起航,经2小时40分钟航行,进入了椴岛以西海域。
22时零5分,第442团1营在小和岛西北登陆成功。此时,小和岛守敌已经逃至大和岛。22时10分,第7连1排从大和岛北部的龙尾率先登陆,夺得了“突击登陆第一船”的荣誉称号。
22时50分,大和岛各制高点全部被我军攻占。
从攻占这些海岛后的俘虏和缴获来看,事前传说的岛上敌情,如“大和岛及邻近岛屿上盘踞着李承晚的‘白马部队’及美国情报机关约2000人。岛上的大功率雷达、对空情报台和窃听装置……”等情况,与实际情况出入较大。
1975年8月由空军司令部编撰的《航空兵战例选编》第61页《第一次轰炸大和岛》有关大和岛敌情介绍是这样写的:
“大和岛、小和岛等岛屿为南朝鲜李承晚‘白马部队’一千二百余人及美军、李伪情报机关四百余人所盘踞。大和岛上设有侦察电台,专门侦听与收集我空军活动情况,并配有高射机枪。”后面这一段,这应该是从空二师,空三师的两次航拍照片及战后上到考察后得出的结论。据刊登于2007年第4期《神剑》杂志之《我军首次陆空协同作战纪实》作者高戈里根据当年攻占大和岛的志愿军五十军军史料考证,敌情为:
“在这些岛屿上,盘踞着南朝鲜‘白马部队’及美军情报机关计584人,有大小木船25只,汽船3只,另有1-3艘舰艇经常游弋于该海域,袭扰并炮击铁山半岛我志愿军后方。其主要兵力和情报据点部署在大和岛上。另外,在清川江出海口海域的艾岛上,还盘踞着地主特务武装‘平北联队’209人。”
攻占大和岛,“共毙敌41人(含美军军官1人),俘敌208人(含美军军官1人、英军军官3人),击沉敌炮艇1艘,缴获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和45机关炮各1门,重机枪5挺、轻机枪18挺、各种步枪515枝,各种枪弹20万发,还有电台、情报文件等。我牺牲11人,失踪33人,伤41人。”
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大和岛上既无“大功率的雷达”,也没有“大功率对空台”等大型无线电设备和重型高炮等。从缴获的那些电台来看,均属小型报话机之类,可以兼作监听设备使用。
过去几年有谈论轰炸大和岛的文章里,常有批评空军战前情报不实之说。但不管怎么说,正是这些被扩大了的敌情,反倒更加坚定了彭德怀收复这些岛屿的决心。收复了大和岛、小和岛、椵岛、炭岛,清川江口的艾岛等岛屿,并把它们牢牢地控制在志愿军一方至至朝鲜停战,这次作战行动,就可以打一百分,就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完胜。
为什么大和岛、椵岛、炭岛,清川江口的艾岛等岛屿,60年迄今没有引起双方的纷争,就因为当时彭德怀司令员的一声令下,志愿空军和陆军的拼死一搏,成就了今日朝鲜北方乃至中国东北、华北以及渤海湾的和平、稳定局面,攻占大和岛,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美军曾企图用大、小和岛等作为谈判时交换开城的条件,现在这些岛屿已被中朝控制了。美军也就失去了交换条件。
从光复后到朝鲜战争(6.25战争)完结期间,开城一度是韩国的城市,但在朝鲜战争结束后,被并入朝鲜。1954年,开城被划归黄海北道;1955年,开城市与开丰郡及板门郡统合,成为了开城直辖市。2003年,朝鲜政府发布,开城直辖市成为了开城特级市,除了板门郡以外的开丰郡及长团郡脱离开城并入黄海北道,而开城特级市与板门郡则合组成新设置的开城工业地区。在韩国,开城工业地区又被称为开城工业团地或开城工团地。
可以说,赵连和在攻占大小和岛时的地面侦察功不可没。148师侦察科长于洛梦在此次战役结束后,拍着赵连和的脑袋说:“赵连和,凭着你的勇敢和机灵,上级领导已正式决定,将你调到148师师部当警卫员。记住了,师长是赵鹤亭,你以后在他身边工作,要确保首长的安全。”
从此,赵连和的军旅生涯又迈开了新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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