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 著
赵连和在志愿军50军148师师部担任通信班长时,他对通信工作的重要性有着很清晰的认识。他说,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指出:朝鲜战场,一是打后勤,一是打通信。王诤对抗美援朝的胜利是有贡献的。
王诤是谁?王诤是中央军委通信部部长。
1953年9月,停战之初,王诤亲赴朝鲜,带领野战通信装备各生产厂的主要设计生产人员,实地了解装备性能和使用情况,就地修理损坏的装备,以摸清原因,设计生产出更适合作战需要的通信装备。同时,他十分重视入朝作战通信工作的总结,把用鲜血和昂贵代价换来的经验教训,作为指导今后通信工作的借鉴。
那时,志愿军的主要通信装备计有:15瓦以上收发报机1931部,步话机5568部,电话单总机36000部,野战被覆线46864单程公里。
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中国没有从国外进口1部电台、1尺被覆线。志愿军通信装备的国产化水平是:1950年入朝时,几乎没有国产装备。至1953年7月,15瓦以上收发报(信)机的国产化率达到81%,步话机为74%,电话单总机为65%,被覆线为75% 。
王诤部长到前线各部队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视察,通过召集通信人员座谈,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王诤返回志愿军司令部后,他立即召开志愿军通信干部会议并作了“关于学习志愿军通信工作经验,进一步加强我军战斗指挥”的报告,总结抗美援朝战争的通信工作经验,并提出了我军通信装备建设总的要求和设想。他指出:志愿军以劣势装备同高度现代化的美军作战中的通信保障工作,积累了丰富的新鲜经验,创造了很多英雄模范事迹,为我国通信建设指出了前进的方向。
王诤对通信建设概括为4个方面:
(1)志愿军通信指战员发扬我军通信工作的战斗性、顽强性,在敌人强大航空兵和炮兵猛烈火力的破坏下,保障了指挥的稳定性。不间断的指挥,要依靠不间断的通信联络来加以实现。在阵地防御的坑道作战中,通信的这种顽强性表现得尤为突出:当敌人占领我地面阵地,无线电话员能积极与上级联系,坚持战斗,配合兄弟部队反击;在情况极不利时,能只身坚持到最后,甚至边呼喊“向我开炮”边给我炮火指示射击目标,以牺牲自己换得大量消灭敌人的目的;在敌我反复进行的阵地争夺战中,在大规模的反击和进攻作战中,以不间断的通信联络保障了兵种间的协同和火力支援,表现出了崇高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2)现代战争对通信联络的时效性、灵活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志愿军在同拥有现代化装备的敌人作战中,本身也获得了部分现代化装备。志愿军通信工作的发展过程就是现代化通信工具开始逐步普及到连队的过程,就是解决通信工作中技术与战术脱节问题的过程。经验证明,加强战斗部队特别是团营以下部(分)队的通信技术装备,对提高通信联络的灵活性和时效性是极其重要的。另外,在加强野战有线电通信装备的同时,更要注意加强无线电通信建设。将无线电通信设备逐步装备到战斗部队的连排,使之成为部队高度机动和诸兵种协同的基本指挥工具,这在志愿军阵地防御作战和1953年夏季金城进攻战役中被证实是完全正确的决策。
(3)通信工作已由保障单一兵种指挥提高到保障诸兵种的协同、指挥。保障现代化合成作战协同和指挥,是通信工作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作战中,虽已有大量炮兵和一定数量的坦克投入战斗,在朝鲜西海岸反登陆作战准备中也曾部署了航空兵、海军和兵力支援,并总结了组织协同通信的一些经验,但距离组织现代化战争诸兵种协同通信的要求,还相差甚远。这有待于认真摸索研究和进一步实践。
(4)志愿军通信工作对我军通信建设的几点具体启示:
通信技术装备程式必须力求简化统一,使之部件可互换,性能可互通,便于组织通信网,便于组织补给,便于维护管理,便于组织训练。第一线战斗部队的通信装备要牢靠、轻便,并能解放双手。
坑道作战的通信经验告诉我们:在国防工程通信设计和建设时,应注意坑道口的方位选择。
通信部队长和通信参谋等专业人员必须是军事理论知识和通信技术知识兼备的复合型人才,能熟练运用现代化通信工具进行通信组织工作,并能直接组织所属通信兵的训练;所有通信人员既要有精通的通信技术,又要经过严格的战斗训练,能在各种情况下完成自己所承担的任务;对各级指挥员,特别是中下层指挥员,要进行必要的通信知识的教育和训练,使之熟悉并能学会直接运用通信工具,以增强指挥的准确性和及时性。
“系统地学习志愿军通信工作经验,要将之贯彻到通信部队的训练中去,运用到通信组织工作中去,使之成为推动我军通信建设的动力。”
王诤以此号召结束了他的报告。这个报告为中央军委通信兵部统一组织志愿军总结通信工作经验,以推动通信兵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实战依据,奠定了初步基础。
赵连和担任通信班长时,上级也是按这个报告精神指导当时的通信工作。战时通信兵政治学习往往在战壕里,随时都处在战火的危险之中。上前线时,会集体宣誓,将生命献给祖国。
通信兵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序列内担负通信保障任务的兵种。1950年10月,志愿军领导机关有9部短波电台、1个电话队(相当于连);每个军有各类通信人员2500~3000人(占军总人数的5%~6%),无线电通信机60余部(含步谈机),有线电单、总机370余部,被覆线440余单公里。
那时,志愿军以阵地战为主,通信兵在继续发挥无线电通信作用的同时,加强有线电通信网的建设,军及炮兵师以上单位开通有线电报通信,摸索和总结坑道通信的经验,改进后方勤务通信和营以下通信,提高了合成军队作战通信保障能力,进一步增强了通信联络的及时性和稳定性。
赵连和说,志愿军通信兵广大指战员把搞好通信联络视为第一生命。指挥通讯畅通是战争胜利的先决条件。因此,我们这些通信兵,将电话线看得比生命还重。
赵连和说,在抗美援朝战争中,面对武装到牙齿的美军,电话已是很落后的通讯工具,但对我们志愿军而言却极为重要。我们志愿军的通讯设备比美军落后起码30年,美军普遍在班排一级大量配备单兵无线步话机,无线步话机很像我们后来使用过的大哥大。那时连排一级都有小型背负式电台。我所在的通信班属于148师部直接领导,所以也有一台,我那时会发报。
通信班的主要任务是架线和维护、电话通信联络、军邮文件和资料。
志愿军要借助原始落后的有线电话机来保障通信,所以电话组的战士每天都要背着沉重的线圈,带上剪刀钳子等工具,冒着枪林弹雨,一遍遍往返穿行于从前沿到后方指挥部之间漫长的路段。有时候前脚刚刚修好炸断的电话线,一会工夫又再次被炸断。
战争是残酷的,当别的地面战士能躲避敌人的炸弹时,电话组的战士却一刻也不能等。哪里爆炸最激烈,我们偏偏要往哪里跑,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电话线路畅通。我们的工作充满了艰辛和危险,为了更快找到炸断的电话线,不是躲避敌人的狂轰滥炸,而是毫不畏惧的闯进火海,尽量离电话线近一点。
通信兵往往会跳进爆炸后形成的弹坑,炮火稍稍减弱,就爬出来,拉起电话线一步步检查哪里被炸断。许多时候,电话线实在炸得难以修复了,通信兵还要背起几百米、上千米沉重的电话线圈,重新拉线铺设。
谈及志愿军通信兵的那些事,赵连和给我们讲述了一位通信兵在危急时刻,用身体连接炸断的电话线,英勇牺牲的故事。这位英雄被人们称为“活电话线”,他的名字叫牛保才。
牛保才是山西省壶关县人,1927年出生,1944年参加八路军。他本是英勇的步兵,后来在淮海战役中腿部受伤,不得不退出一线作战部队,来到了电话班。不要以为电话班的重要性不如作战部队,牛保才之所以进入电话班,并不完全是因为腿脚不便,而是因为部队认为他十分优秀可靠,可以肩负重要使命。
1951年,牛保才随队入朝参战,牛保才比其他战友更能体会到现代化战争的残酷暴虐。众所周知,美军的狂轰滥炸是非常疯狂的,其他战士只要躲进掩体,就安全许多,可对于电话班的战士来说,那犹如雨点般落地爆炸的炮弹炸弹,即使炸不到人,也很可能炸断他们眼中最宝贵的“生命线”——电话线。
那天是10月14日的上甘岭战场,敌人准备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发起进攻。按照美军的打法,每次进攻前都会长时间狂轰滥炸,其暴烈程度甚至把高地的高度消减几米。可以说没有一块土地不曾落过美军的炮弹炸弹!在这样阵地上铺设的电话线,用不了多久就需要重新铺设。
14日夜,537.7高地连接营部指挥所的电话线又一次炸断,牛保才背着电话线上路了。快接近前沿阵地时,一颗炮弹飞来,在牛保才身旁爆炸,牛保才右腿被炸断。他强忍剧痛,拖着炸断的残腿,一步步向前爬,一边还要仔细检查线路哪里被炸断。
牛保才终于找到电话线断点,可当他拉起断点两端想结合时,发现中间缺了一米。这时身上的电话线都已经放完了,自己的伤情这么重,根本不可能回去取。眼看战斗激烈进行,牛保才想到营部指挥所的同志们焦灼无奈的神情,做出一个壮举:他剥开两段电话线的绝缘胶皮,然后一手紧攥一段,用牙齿咬住另一段,他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了那缺失的一米电话线!
赵连和告诉我们:电话线的电流,不会把人瞬间击死,但即使弱电流穿过身体,终究是一种折磨,更何况牛保才身负重伤。牛保才一直坚忍,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连和动情地说,战斗结束后,当战友们找到牛保才遗体时,烈士依然保持连线的姿势!他的英勇,就像在烈火中岿然不动的邱少云。为表彰这位英雄的事迹,1953年,志愿军给牛保才烈士追记特等功,追授“二级英雄”荣誉称号。
电话的发明本来就与一场战争有着直接联系。发明电话的法国人贝尔是拿破仑的崇拜者,幼时,他为滑铁卢战役中拿破仑关键时刻联系不到部下而遗憾,决心发明一种能够实现双方远距离联络的工具。这是催生他发明电话的最初动因。
在近现代战争中,指挥通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电话电台等各种有线无线通信设备关系军令畅通,影响重大。在朝鲜战争中,志愿军武器装备简陋匮乏,不仅通讯器材少,而且很落后,好不容易获得一些电台电话,一旦损坏很难及时补充和修理。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志愿军对通讯器材设备的爱护珍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通信兵个个都很自觉,将通信设备看作比自己生命还珍贵。为了保证通讯畅通,我们这些通信兵随时愿意作出牺牲。
赵连和又说,通信兵在前线通话或维修线路时,都是快速行动,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否则随时就会出现危险。他又讲述了一个小故事:
秦基伟军长指挥上甘岭战役时,一次与困守坑道的部队通话,刚说一句“转告坑道里的同志们,军党委和军首长都很惦记前面的同志……”,就被电话兵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首长,别啰嗦了!拣要紧的说,先下命令吧!”
一个电话兵,竟敢打断军长的话,不让首长啰嗦,竟还指示军长该做什么,真是惊人之举,胆大包天了。
秦基伟后来回忆这件事,神情凝重地说:“战士们做得对啊!那时牺牲了很多通信兵,也很难保障电话长时间通畅,只能抢一句算一句。”他肯定电话兵做得对,也令人肃然起敬。
赵连和说,通话必须简短,不能啰嗦。其实,这也是通信兵的规定。
我和赵连和的女儿们笑了,难怪老爸讲起话来不啰嗦,没有套话大话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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