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起飞转场的三菱“九九”式高教机
1946年3月1日,东北老航校在通化正式成立后,就开办了航空飞行教员训练班和航空机务教员训练班,当时老航校的教学条件极端的简陋、艰难和困苦,在世界航空史上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航校教学训练更需要有个比较稳定的环境。但是,时局发生了激烈变化。1946年初,国民党公然撕毁“停战协定”和“政治协商会议协议”全面发动内战,蒋介石亲飞沈阳,制定了反共战略,企图吃掉我南满根据地,实现独占东北的美梦。
国共双方军队在四平展开了第一次正面大战。毛泽东要求“死守四平,寸土必争”,此时已拥有30万军队的林彪,在四平和本溪各集结了10万军队死守。蒋介石电文要求“一举击破共军之主力”,指示此战应集中空军全力、采用空陆联合作战模式。此时,国军在东北共28万。国民党空军轰炸发挥了巨大威力,于此同时,对通化也进行了狂轰滥炸,通化机场和老航校也成了轰炸目标。3月3日国民党几架“B-25”飞机轰炸了老航校营区通化飞机场。妄图炸毁我飞机,破坏我机场。
3月中旬,航校三委书记黄乃一接到总部通知,与通化地区的四所军事学校的领导一同去汇报工作。黄乃一和军大校长何长工、炮校校长朱瑞、炮校政委邱创成一起到了抚顺,当时工兵学校因故未到。
由于国民党向南满发动进攻,通化地区形势日益吃紧,总部领导只简单地问了几个学校的情况,还没等大家详细汇报,就明确告知:总部决定4所军校,立即到南满选址,准备转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黄乃一在总部专门去找了伍修权,提出自己年轻,缺乏领导经验,不懂航空技术等,希望能委派原中央军委延安航空组组长王弼同志任政委。伍修权告知:王弼已经带着十几个人去了北满,准备办航空机械学校。这也是王弼当时没有安排在老航校领导班子名单之中的原因。
黄乃一又建议,应该先集中人力、物力,空、地勤在一起,先办好一所航校,以后条件具备了,再分开办。伍修权答复:待航校转到北满后再说吧。
黄乃一回到通化后,向航校领导班子传达了总部有关要求航校迁移的情况。按照总部指示,航校立即派人去北满的齐齐哈尔、佳木斯、牡丹江等地了解机场情况。
通化老航校刚成立时,不仅要面对国民党飞机的轰炸,而且生活非常艰难,来不及修建校舍,不少人仍分散住在老百姓家里,有些是住在日本人家里。航校后经过努力,才借到一些空房当集体食堂,但里外通风,不等吃饭,菜都冻得冰凉。
各地党委知道这些情况后,对航校迁移北满都表示欢迎并愿意予以协助。最后经总部批准,航校选址选择牡丹江。当时牡丹江机场的房屋虽然全被炸毁了,但跑道完好。牡丹江省省委大力支持,将伪满时的市公署办公大楼和附近一些小楼房,划为航校做校部。这些房屋都有遭到了严重破坏,木制门窗、甚至有些木制隔墙和地板都被拆走了,需经修理才可以居住。不远处的一栋较好的楼房划给了学生队。
老航校从通化迁移牡丹江的决定,虽然改变了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军政委员会确定的三大任务目标,但基本工作思路仍然是围绕这三大目标运行。
1946年4月中旬,在四平战役吃紧的情况下,东总决定:航校由通化搬迁到牡丹江。航校军政委员会研究决定,将暂不能修复的飞机,大部分航材、航油等,先装上一列车运走,到牡丹江后,迅速准备机场和房屋,为飞机转场和训练做好准备。
于是航校校长常乾坤带领全校人员从空中、地面同时进行转移。航校被迫从通化开始向牡丹江搬迁。
4月21日,常乾坤在通化机场指挥飞机转移。突然,国民党空军15架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掩护下,轰炸扫射半个小时之久,老航校有7架飞机受损和几个人受伤。但留在通化的航空飞行教员训练班同志继续组织飞行训练,然后把能飞的飞机分批转场至牡丹江,剩下的人员和物资,随后撤离通化。航空机务教员训练班则被迫中断了办班。
张华回忆说,通化航校开办的这个航空教员训练班,鉴于当时的形势变化,已经无法顺利进行了。训练班没有实质性运作,又临时更名为飞行班,张华被临时指定为班长,这个没有学员的飞行班承担了飞机转场的主要任务。张华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协助中日航空人员之间的语言交流互动,身兼翻译科长。其中一个原因是面对工作和生活的艰苦及敌机的轰炸,航校在沈阳临时吸收的两个充当临时翻译的伪满国高学生,相继脱离部队逃回了沈阳。
因为当时距离通化暴动刚过两个半月,留用的日本人刚刚恢复自由,他们惊魂未定,是不是怀有二心?地面没有雷达和导航,通讯设备,让他们驾驶飞机空中转场,太危险了。发生通化事件后,林保毅一度被怀疑是暴动主谋之一。黄乃一等航校主要领导,不相信林保毅会是“暴动的主谋”。他以自己对林保毅的认识和感觉,举出许多实例来说明暴动与林保毅无关,黄乃一坚持要尊重事实,因为误杀好人是违背毛泽东同志教导的。上级几次表示要处决林保毅,都被他拒绝了。当时在黄乃一出面作保下,林保毅才免于一死。
在航校校长常乾坤的建议下,经过航校领导的慎重研究,认为这些日本友人既是经过了严格审查决定留用,那就应该信任他们,不能怀疑和歧视。参加飞机转场的飞行员都是日本人,日本飞行员驾机转场是一件大事,常乾坤校长亲自负责,他让张华协助配合相关工作。常乾坤校长叮嘱张华要信任日本航空人员,同时对他们的思想动向予以关注。
航校领导最终作出决定:让日本飞行人员参加空中转场。于是飞行技术很好又懂得日语的飞行员张华、顾青直接参加了驾机转场工作。并努力与日本飞行人员加强沟通。
对于中共在通化创办航校一事,国民党空军十分害怕。在通化迁移牡丹江时,他们经常出动飞机对航校通化机场营区进行扫射和轰炸。有一天,林保毅在转场时刚刚降落,4架国民政府战机就从远处迅速飞来,一阵扫射过后,林保毅座机的尾部中弹起火。此时,林保毅突然想到还有一架转场的飞机没有落地。他拿出信号枪,拼命对着天空打信号弹,同时还摇动小红旗,但空中的飞行员没有看到,继续下滑。
这时,4架国民政府战机轮番攻击,转场飞机随时有被击落的危险。就在这紧急关头,林保毅看到50米外停着一辆用于启动发动机的特种汽车。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汽车,跳进驾驶室,将车开进了跑道,并加大油门飞驰起来,汽车排气管随之冒出股股黑烟。国民政府飞行员以为是飞机降落,都追着向他开炮。
驾驶转场飞机的飞行员在空中发现敌情后,用超低空钻山沟的战术悄悄溜走,飞到了预备机场安全降落。林保毅的英勇行为被传为中国空军史上的一段佳话。林保毅也用自己的行动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航校学员扑灭烈火,保护被炸飞机
在从通化飞往牡丹江的转场过程中,不仅是飞机的转移,还有一些文件、档案和报刊信息资料的转移。张华在接受任务和转移相关资料时,根据自己的预测是直线航行,但日本航空人员测定的是S型航线,需在中途停留。并告知张华中途机场旁边有一片桦树林,可作为转场中途定位目标。
张华驾机转场时到达了中途定位点,但找不到那片桦树林,因为时值黄昏,当地居民点燃了炊烟,浓浓的炊烟掩盖了那片桦树林。张华驾机绕着机场定位点转了一圈后,开始低空飞行,终于目测到那片桦树林,也看到了停机跑道。飞机平安落地,完成了任务。
在将近一个月的空中转场中,所有的日本飞行员都认真负责地把飞机从通化安全地飞到指定的地点:牡丹江航校的海浪机场上。他们中间还有几个空地航空人员在这次驾机转场中献出了生命。大冢机组的4个航空人员驾机转场飞向牡丹江时,中途撞山遇难就是突出的例子。
在从通化向牡丹江驾机转场接近尾声时,张华与一名日本飞行员驾机转场时,飞机刚起飞,尾部就发生故障,机翼就左右晃动,飞机不得不下降,放弃了这次行动。
能飞的飞机都已经转场牡丹江了。张华就在通化机场找到了修理厂厂长陈静山。当时,从延安派到通化航校的有关单位领导干部,各带一批日本航空人员到东北各地加紧搜集飞机、油料和航空器材。期间,张开轶等人在吉林的东丰飞机场搜集了30多架九九高练飞机,在朝阳(今辉南)机场搜集了10多台发动机、20来架飞机(九九高练和少量隼式飞机),在公主岭搜集一批发动机和螺旋桨,并接受了一个愿意参加革命的私人小机械工厂。在哈尔滨孙家机场搜集了一批战斗机,又接收了两个小机械工厂。在抚顺搜集了一批油料;在铁岭日军的秘密仓库抢运了几百箱航空器材和设备。但通化仍有一些待修的飞机和航材零件。张开轶等人又赶到通化,准备运回待修的28架飞机和临江的两车皮零件。
张华指着那些待修的飞机问陈静山:这些飞机中有没有修好的?
陈静山指着一架英格曼初级教练机说:这是刚修好的,但还没有试飞过。张华对这架英格曼初级教练机反复查看了几次,并询问了相关技术参数。
这时,校长常乾坤走了过来。张华就对常校长说:我想驾驶这架飞机转场,能多转场一架就多转一架。
常乾坤对张华说:你开过英格曼吗?
当时飞行教员训练班使用的飞机为“英格曼”初级教练机和“99高级教练机”。12名飞行员分成3组,基本上飞的是英格曼初级教练机,张华、于飞、顾青由于飞行技术好,所以都改飞“99高练”。
因此张华说:没有开过英格曼。但这架飞机刚修好,还没有试飞过,早晚都得试飞,我就算是提前试飞吧。
常乾坤非常相信张华的飞行技术,也非常相信陈静山的修理技术。他想了想,说:好吧。希望我们在牡丹江见面。
张华坐上了英格曼初级教练机,挥手告别了常乾坤、陈静山,也告别了通化。
这架英格曼初级教练机后来成了牡丹江航校复飞时的主要教练机。也是从通化起飞转场牡丹江的最后一架飞机。
经过航校全体同志的努力,终于在短短的几天内,把绝大部分能飞的飞机从空中转到了牡丹江,不能飞的飞机和器材也陆续抢运到了敦化、延吉等地。
林保毅等当时归降的这支日本航空队,共有飞行员近20人,机械师20多人,机械员70多人,通信、气象等其它各类地面保障人员近200人。他们在创办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搜集飞机、航材的工作中,拆、卸飞机、搬运航材、把这些航材装、卸马车、装、卸火车、从火车上把它们卸下来,再装、卸马车等一系列又脏又累的体力工作和技术工作,开始时主要也都是日本人做的。
张华完成了这个临时建立的“转场飞行班”转场任务后,在通化开办的航空飞行教员训练班和航空机务教员训练班,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张华从通化驾机转场牡丹江时留影(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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