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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6日星期一

黑色记忆自序:写出一个真实的自己



1989年的12月,海燕出版社正式出版了我的第一部童年自传体小说,这部小说从构思到约稿、完稿,我足足化了五年的时间。那时,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编辑赵玉珂先生的鼓励下,我总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我为自己的第一部自传小说取了个很特殊的书名《死的活的和疯的》。在我的心目中,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有些人活着,却已死了;还有一些疯子,其实并不疯,只有那些自以为不可一世,欺凌和愚弄百姓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给我们带来的是疯狂的理念,疯狂的社会。
我的童年记述了我与共和国同龄时期的最初那段时光。我的父亲带着我的叔叔从上海私奔到解放区,参加了新四军,参加了辽沈战役。沈阳解放后,我母亲和哥哥一起去了沈阳,我在1950年出生在这所城市,为了这份纪念,母亲给我取名叫“沈阳”,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验证了这段历史。
但我的童年失去了太多本应该属于我的生活。父亲调回上海工作后,成了一名重点学校的副校长,美好的生活刚开始,一场反右斗争将我的父亲顶上了上报完成政治任务的名额。党支部书记是知名的三八红旗手,得到了上下的拥护,在政治任务面前,她不能落后,又不能将朝日相处的同事投入火炕。我父亲的突然出现,创造了这个机会。从此,我和我的家人失去了一切。
时间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二部少年时代的自传体小说,讲述了自己在那个“七分人祸三分天灾”岁月里的经历。在那个岁月里,除了口号,还能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我成了上海弄堂里的孩子王。虽然过着低于下的平民生活,我却已渐渐明白了个人和家庭的不幸,其实是社会的不幸。
第二部自传体小说完成于2010年的6月,时代变了,一切也都变了。我没有将自己的作品投稿发表,只要有钱,谁都能化钱去出版书籍,出书不再是写作,而是成了某些人钴名钓渔的身份名片,或是替别人去唱颂歌,如果你想从心底里说些真话,那么只有选择自写自乐这一种方式。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我想写自己的中学记忆,那是一个文革时期的经历。写文革,是大忌,我拿起了笔,又放下了。时断时续,写写停停。如何去写下这段记忆,成了想写想说,又没法写没法说的难题。
去年与著名山东作家李贯通的一番交流,启示了我,想怎么写就这么写,不受拘于文体,不苛求于时间,不束缚于思想。在他的推荐下,我才关注起莫言的作品,看了很多,看不下去的很多,看进去的也很多。原来,文学创作可以这样写!写自己想说的话,不必去考虑别人会怎么想。跳出了为工农兵和政治服务的套路,写出的是一个真实的自己。
    我重新捡起了笔,开始回忆自己和整个国家在文革时期走过的路。在写作的交叉时段,我每天都要到屋顶花园去看看。 人之一生,很多事情只有人老了才会明白。在这多变的世界上,谁又能时时如意,事事称心呢?人到老年,便要学会求新求变,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生活才不会单调、枯燥。退休之后,在屋顶找片空间,先是栽花弄草,后是种菜播豆,接着便是造房搭棚做起了微型景观,体质可能渐老,心灵永远青春。
无意间,我在撰写中学时代的回忆录时,在自家屋顶空中花园又打造了一幢微型小屋,我为这小屋取了个洋名叫“SUWWER”,中文名为“夏天”。先前我已建了一个微型小教堂“SPRING”。我在这个花园角落里会让春夏秋冬时时有景。常言道:“身安不如心安,心宽强如屋宽”。休闲时干点木工细活,再摆弄一下花草,无求便是安心法,自静其心精神长。
人到老年,过去的荣辱成败,得失取舍,都早已是过眼烟云。我为新建的微型小屋写了一幅对联:“遇强不弱;见弱不凌”。又在楼前“广场”立了一尊孙大圣的铜制雕像,刻上一个“悟”字,这就是自己此生倔性格的写真。
    一只废弃的咖啡塑料盒,其造型很象东正教堂的屋顶,我想起了小时候住家对面的那幢圣尼古拉小教堂,我常到那里玩耍,于是就将这废弃的咖啡塑料盒进行了改造,安置在一根木棍之上,木棍原是衣架的主心骨。远看犹如一柄火炬,令我回想起在文革时组织“火种兵团”,保护学校领导和教师的那些往事。我自小就生活在理想状态。即使社会变得如此疯狂,人性皆被扭曲,我依然活得洒脱、活得坦然、活得轻松、活得快乐,我成了学生中的孩子王。我还没有发育成人,就懂得了无忧无虑,善于摆脱烦脑,这是使自己高兴的一门艺术。我感谢母校对我的培养和教育,因此在我打造的这个小屋立柱上,到处都刻了我就读过的中学校名。
那制作火炬的衣架主心骨,棍上原先留有青松仙鹤图,我稍作些涂抹后,也就有了点松鹤长青的意境。我顺手又将一只塑料制作的金元宝放置在屋沿横梁上,求财?图利?不。我在楼房四角处立了四个尖顶角楼,就在这中间的一对角楼柱上刻了一联:上联为“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此联源自民间的猜谜,联面答案是“缺一少十”,意蕴含蓄。这金元宝当然也就是为了祈福天下缺衣少食者了。
人生事,聪明难,糊涂更难。在生命进入秋天之际,对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可不必再斤斤计较,不妨糊涂一点,省却了是非口舌之争。人生犹如阴阳八卦,算命者会阴阳怪气地讲那些个所谓的透彻大道,我却不信这一套邪说,首先是天地自然的认识不同。胡说八卦者,会告诉你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你信吗?天地不识,又何来真知灼见。但我还是在这个不中不洋的微型建筑立柱上刻了八卦中的卦爻图象,我是打乱了卦象排列顺序,颠倒了阴阳。理由很简单,我是个不信糊涂难得,时时事事都糊涂过日子的人,从不会苛求自己跳进八卦炉中去求个好死赖活之命。
一幢不起眼的微型小楼玩意儿,却让我找回了童年时的稚真和快乐,找回了中学时代的那份倔劲。
在生活中,该高兴时应该痛快淋漓地去享受欢乐。快乐不在,就自己去创造,我认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有了童年时的心态。快乐不分年龄,快乐也可以自己打造。悟出个人生真谛,悟出个四大皆空,此生也就会活得有滋有味。
我的中学时代回忆录,至今天起可以搁笔了。以后的人生经历,也就以后写了。
20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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