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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0日星期日

上海提篮桥监狱里的斗争(中国空军史话)



在中共地下党组织策划上海“五卅大示威”前,由于出现了可恶的叛徒,黄乃一被逮捕了,关进上海提篮桥监狱。
刚好,第二天有两个小青年打架,大的将小的打得头破血流,被巡捕抓来也关进了监狱,很可能判成刑事罪。黄乃一立即主动前去了解情况,原来,他们是两个结拜兄弟,都在一个绸布店当店员,平时很要好,那天是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反目成仇,才打了起来,在监狱里他们还在互相指责埋怨。
黄乃一就做他们两人的工作,“两个结拜兄弟有啥过不去的仇?弄不好都得判刑事罪或刑事拘留,不要再互相埋怨了。”
黄乃一见二人是光着上身进来的,巡捕房又很闷热,他正用汗背心洗澡,就把衬衣给了大的穿,又动员另一个难友给小的也借件衣服。之后,黄乃一又帮助他们二人“准备口供”:不要说打架,就说是“看了武侠小说,想学比武,不慎失手打破了头,巡捕以为是打架,才误抓了进来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都这样说,就可以免于判刑,获得释放。
他们两个人十分感激黄乃一,黄乃一就借此机会,请他二人出去后告诉组织,自己被捕了,而且要报告“张秀山、苏明叛变了,成了内奸”。当然,此事既不能明说,更不能写信。  
黄乃一就对大的一个说,“监狱里没有纸写信,有几句话,请你们出去后代笔写一下,尽快将信交涝渤生路幼儿园孙名勋(“教联”常委)收。”捎话的大意是:“舅父大人:我去看小孩,不料他们得了传染疾病,我不幸被传染,正住院隔离治疗。望大人注意健康,祝弟妹们安好!!”这两个年轻人十分认真,黄乃一将内容说了两遍,他们都背下来了。
果然,巡捕对他们免于刑事罪,第二天就宣布无罪,放了他们。他们出去后,没过两天,轮到中国巡捕值班,他对黄乃一说:“老弟,对不起,你给两个打架的小青年送的衣服,他们很感谢,回家把衣服洗干净后,今天送来还你。我说,他是共产党,你们还敢来送东西?两个小青年一听,拔腿就跑!结果衣服也没留下,实在对不起!”
黄乃一对送还衣服倒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托他们写的信写了没有?交到没有?直到一个月以后,王东放来监狱探视,黄乃一第一句话就问:“给舅父的信收到了吗?”王说:“给舅父的信收到了。舅父身体安康,弟妹也很好。”说明信真的收到了。张秀山、苏明是叛徒,组织也意识到了,当然,“五卅大示威”游行只好作罢,但党组织也没有受到更大的损失。  
这时,黄乃一才如释重负,总算放心了。
法庭审问了黄乃一一个礼拜,但无论怎么拷打、审问,反正他只坚持一条,坚决不承认参加共产党,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教联”党组织的情况。
最后作了宣判。判决书说:“黄野平,参加过危害民国的组织,应判有期徒刑五年,姑念年幼无知,减刑一半,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民国26年(1937年)1226日刑满。”
黄乃一被判刑后,一直被关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提篮桥监狱很大,“剧联”离那里很近,黄乃一去“剧联”与张庚接头时,曾在提篮桥监狱周围转了一圈,高高的墙上除了有尖尖的铁蒺藜外,还有铁丝网,没多远就设有岗哨亭,瞭望监视犯人,戒备十分森严,由英国巡捕看守着。没想到自己也到这里来坐牢了。
黄乃一在监狱里住的是一幢楼房,共有五层,每层中间背靠背共有84间牢房,两边是走廊,但不是犯人散步的地方,而是巡捕巡察用的。每幢牢房间用铁栏隔开,每层楼房之间亦用铁栏、铁门隔开。老监狱楼房的每层楼之间的楼板都有窗口(空心地板),虽然窗口有铁栏,但上下看得见,听得着,每到纪念日时,有犯人呼口号,一呼百应,全楼的犯人都会跟着喊起来。新修的监狱楼房就没有楼板窗口了,各层之间看不见,也听不着,一层闹得天翻地覆,另一层也不知道。
整个监狱的楼房都编了号,究竟有多少栋,犯人不准乱串,也搞不清楚,听说最多时可关一、两万犯人,一般也关七、八千人。提篮桥监狱关的大多是刑事犯,政治犯不多,总共不到一百人。以前是普通的刑事犯人和政治犯人同住,后来分开住了。普通犯三人住一间小房,政治犯不准互相往来,一般是一人关在一间小房里。
黄乃一坐牢期间,那幢楼的政治犯有七十多人,他住的一面关了四十来人,后面关了三十多人,还关了几个死刑犯,判死刑的犯人手脚要戴镣铐,穿“鸳鸯服”,上身一半白、一半黑,裤子也是一条腿黑,一条腿白。
监狱里开有几个工厂,有家具厂、缝纫厂、铁皮厂、印刷厂、做饭工厂(蒸汽灶,工厂式做饭,主要供犯人吃)。家具厂做的家具样式新,工艺细,质量好,在上海还颇有名气。犯人做工不给工资,名曰“劳动改造”,实际上是超经济的剥削。
监狱在英租界里面,管理人员有英国人、印度人、白俄罗斯人和中国人。英国巡捕地位最高,印度巡捕次之(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他们也最听英国人的话),中国巡捕的地位最低下,也很少和政治犯接触,也不让他们接触。“抄把子”(搜身大检查)时,英国、印度、中国巡捕都来,其地位明显不一样,中国巡捕得不到信任。在看守所,中国巡捕较多,在监狱里的中国巡捕则很少。
犯人连姓名也没有,只有编号,黄乃一的编号是2109,韩托夫(监牢里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的编号是2302。政治犯之间不准接触,只能在放风时偷偷接触。在监狱里有一个叫曹荻秋(在四川广汉等地搞地下斗争,解放后曾任上海市长)的犯人,是四川人,黄乃一的老乡,他们是在偷偷的谈话中谈到丁华时,间接认识的,后来成了好朋友,很谈得来。
在监狱里,犯人不仅在政治上没有自由,就是在生活上,吃喝拉撒也没有一点自由。
吃饭是每人一双筷子,两个监狱里自己生产的铁皮盒,稍大的一个做饭盒,小点的一个用于喝水和漱口,铁盒都是统一规格,椭圆形状,这样才能在铁栏杆之间送进送出。吃饭没有食堂,也没有桌子,由炊事员送饭送水,就在牢房里面吃。
洗脸“毛巾”也是统一的,每人发给一块土白布,不准自己另买。
卫生用纸是质量最差的黄色土纸,每天每人一张,还不准积存。每周要“抄把子”一次,多一张卫生纸也得没收。因为犯人曾用黄土纸在一面抹上肥皂,用竹尖写字,可以通信或互通消息,后来被巡捕发现,连肥皂也不再发,也不准用了。
监狱里不准看普通书报,每周只准借一份监狱规定看的书或报(即“圣经”和“佛报”等)还得提前给查房的巡捕翻译提出申请。
犯人也没有书信自由。进监狱后可以写一封信,告诉亲友,然后是三个月才准写一封信。写信也得向巡捕头头申请、登记,同意后到专门规定的写信间写信,不准用信封,内容公开,经巡捕过目审查后,再统一寄出。一般很少有回信,即或是有回信,同样要先给巡捕审查。  
黄乃一入狱后第一封信是写给王东放的,告诉他,自己关在这里,也是他第一个来监狱探视黄乃一的。
犯人会客的规定就更为严格。三个月才可以“会客”(探监)一次,每次五分钟,实际上连五分钟也不到。有专门会客房,里面是犯人,外面是探监者,五个人一批,每个人一间房,都各自编好号,犯人和探监者对号入座,中间还有一个通道隔开,犯人和探亲者只能见面,不能接触,也不准送东西,说话声音都想大一点,结果互相吵得听不清,隔道上还有英国巡捕或派来的翻译进行监听。
探监房修得很特殊,和牢房相反,一边是犯人会见亲人的地方,另一边是探监者会见犯人的地方,中间隔离带是一个走廊。建成这样的格局,一是使探监者不能与犯人直接接触,二是中间隔离走廊可供巡捕巡视监听、或翻译之用。
1936年初,由于在监狱里公开与反动派斗争,损失太大,曹荻秋、韩托夫告诉黄乃一:“中央决定,监狱内公开斗争损失太大,公开活动暂停,要求共产党员要立场坚定,可个别与组织联系,搞合法斗争,不搞过激行动。”
狱中地下党组织于是首先提出,要读书。在方法上,第一步是要求不局限于监狱规定看的书或报,而是可以向狱外亲戚朋友借书看,进一步再要求买书看。在内容上,开始是看巡捕发的“圣经”、“佛报”,后来提出要看旧小说、七侠五义、水浒、三国,进而要求看哲学、政治经济学等书。要看这些书,当然要经过巡捕审查。
由于英国巡捕对中国各类书刊看不太懂,他们只好请翻译代为审查。政治犯三、五个人,七、八个人,一批一批去找巡捕,要求看什么什么书,巡捕烦了,就交翻译处理。翻译审查只是走走过场,英国巡捕对政治书籍审查也就有些放松。狱外的朋友们就趁此机会把书皮换一下,用古典文艺小说作封面,把辩证唯物主义与政治经济学等书偷偷地送进来。
后来狱友们又要求书店的人干脆到监狱里面来卖书,英国人喜欢中国囚犯读英文书籍,如《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等也装订成册拿进来了。趁此机会,黄乃一买了《英文文法大全》(英汉对照)、《英文教科书》(全是英文)、《英文词典》、《英汉模范词典》等等。
狱友们“得寸进尺”,不断提出新要求,英国巡捕火了,他们十分生气地说:“这里是监狱,不是图书馆,不是学校,……!”狱友们针锋相对地说:“要是图书馆,就可以自由读书了!”副典狱长急了,就说:“要想看书你们自己买!”有个伙伴趁此机会就说:“我们的钱入狱时都让你们保管起来了!”副典狱长下不了台,只好问道:“你们要买什么书?”
黄乃一提出买《辩证唯物论教程》、《辩证唯物论大纲》,英国巡捕听不懂,翻译也没有读过,听不明白,叫黄乃一自己写。后来真的买来了,大家都高兴极了,第一回合胜利了!这样,大家就可以不受借一本书的限制,也可以读一些革命理论书籍了。接着又要求发纸、笔,要记事本,但他们不允许,连发一个石板写字也不允许。
要求读书,取得了胜利。接着又要求做工。经过反复“合法”斗争,后来他们同意在走廊里做工。架起缝纫案桌和长条凳子。开始,只让狱友们做犯人穿的衣服——旧棉衣,行棉花;后来逐步学会缝棉衣裤,从半成品到成品。
狱方怕狱友们手里有“武器”,连剪刀、尺子也不配给,只给针、线、软尺。大家围着案子做针线活,最大的好处是给了政治犯相互接触的机会,可以自由选坐位,找愿意接近的人,便于谈话,互通情况。黄乃一和曹荻秋、韩托夫接触最多,韩给他讲哲学、政治经济学,曹给他谈丁华,谈外面的形势,对黄乃一帮助很大。论年纪他们都比黄乃一大,是他的老大哥。
后来,黄乃一和曹荻秋、韩托夫又要求释放政治犯。“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后,要求英当局释放政治犯。当时发动政治犯,个个都向巡捕、典狱长提出:“英国政府应该支持中国人民抗日的正义主张!”他们答复说:“你们属中国政府管辖,英国不能办……”。大家讨论,准备登报,发表“宣言”,要求释放政治犯,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办成。
从“七七”事变开始,要求释放政治犯,直到810日,未见成果。大家反复讨论,统一思想,统一行动,决定开展“狱中绝食斗争”,向英国当局施加压力。从812日开始绝食,为了保持体力,坚持斗争,大家都躺着休息,以便能多坚持几天。
当时有一个四川江北老人,是卖瓜子、香烟的穷人,党组织曾请他送过文件,但缺乏政治认识,被捕后大家也动员他参加绝食斗争,他同意了,但一顿两顿不吃饭,他就受不了,坚持不下去,动摇了。
正在这时,“八•一三”上海抗日战争爆发了,狱里巡捕们都下到地下室躲炮弹去了,对这些政治犯则层层上锁。开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知道是抗日部队打过来了,于是都要求释放出去和部队一起抗击日本鬼子,“绝食”斗争也就中断了。
“八•一三”上海抗日战争爆发,中国军队开始打得不错,后来似乎打打停停,直到“九•一八”这一天,仗打得最激烈,炮弹在提篮桥监狱附近爆炸,晚上看得见监狱周围,炮弹如流星一般飞来飞去,监狱上空挂有英国国旗,国民党部队不敢打进来,英国人也只是袖手旁观,对这些政治犯的请求不理不睬。大家急得要死,天气太热,水缸子里面的水也喝完了,大家渴得要命。后来印度巡捕说:“你们中国人不行,打了败仗,驻军都撤跑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十分气愤,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不抵抗日本帝国主义,这些真正爱国的年轻人却身陷囹圄,爱国热情被压抑,爱国行动的自由被扼制,不能在祖国危难之时,为报效祖国作贡献,作牺牲,空有满腔热血,竟不能一洒疆场!
进入10月后,上海沦陷,驻军逃跑,中国在上海的政府也没有了。中国人被当作亡国奴,实在令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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