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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19日星期一

醒悟(205)

 


205

 

周建国与潘光复继续闲聊起文革中安庆发生的那些事。刘家驹在他撰写的《在安徽制止武斗的回忆》中,叙述了自己与7人小组在处理安庆派系斗争中的经历。

当时,宋佩璋给7人小组作出分工,由政治部徐处长带上李助理进驻G派,司令部韩处长带上刘家驹到P派,任务是监控武斗组织,为收缴武器宣传群众,做好舆论准备。

此时P派武斗指挥部在百货大楼的顶层,刘家驹随韩处长带上自己的行李,住进了他们的隔壁。

刘家驹住的百货大楼顶层,有个宽敞的阳台,约四十平米,每天晚上,一群来自北京的学生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正是酷暑天,刘家驹弄来十几张凉席给他们过夜,一是预防他们挑动武斗,更想听听他们传播外界的小道消息。他们中有北大“东方红”的,清华“井冈山”的,还有“红旗公社”的。这帮人都自称是江青派来的,P派聘他们当了政治顾问,长住不走。

刘家驹向他们打听全国的武斗情况,一个北大的学生去过重庆,他说,那里已进入了立体战争,除飞机没出动外,兵舰、大炮、坦克都用上了。刚从广西来的学生说,广西的一派把对立派的俘虏罚跪在南宁街头,掰开他们的嘴当痰盂,让过路人往俘虏嘴里吐痰……

 一个北京部队“新三军”的成员认为,全国的武斗发端于军队。他讲述了今年513日北京的军队造反派“新三军”、“老三军”在北京展览馆剧场大打出手的故事,他对刘家驹说:“你们有个错误的判断,以为全国武斗是我们北京学生到处煽风点火引起的,其实是军队带的头。毛主席要军队支左,就是支持我们造反派在全国武装夺取政权。”

这个年轻人讲的是实在话。刘家驹相信,毛泽东的不断革命,就是要用枪杆子改造世界。

102日,天未明,安庆长江航运站一个年轻人跑来向刘家驹报告,说武汉造反派钢二司送来一船武器,正准备靠岸。听口气年轻人属G派观点的。

刘家驹和年轻人来到江岸的大堤上,果然有艘大型登陆舰停在长江的主航道上,舰身有海军军用舰艇D字头编号,尾舱顶上有人正打出旗语。小青年懂行,翻译给我,说对方带的武器量大,是箱装,接船提货要用起吊机。刘家驹马上让小青年找来一名会旗语的水手,用缓兵之计告诉对方,说我们正准备接船,要他们停一个小时再靠岸。

刘家驹立即去见宋佩璋。宋佩璋说,让一○三团去处理,要他们坚决阻止船靠岸。

刘家驹又赶到一○三团团长住处通报,团长要派出一个步兵连,刘家驹说,最好把炮兵营也拉出去威慑一下对方。团长问刘家驹:“这是宋副政委的意见?”

刘家驹谎说:“我跟他说过,他要你决定。”

“好吧。”团长召来参谋部署。半小时后,12门火炮的炮口高扬在长江的大堤上。刘家驹让旗语手警告对方,登陆艇如靠近岸边300米,驻军就炮击。

刘家驹回忆说:对方接到我们的信息,甲板上出现了一阵混乱,十分钟后,放下了一条小舢板,载上十多个人向岸边驶来,靠到长江客运的趸船边,刘家驹迎过去喊:“你们是哪里来的?”

对方一个中年人答:“武汉‘钢二司’派来的。”

“你们来干什么?”

“支持安庆P派,他们正面临G派的屠城。”

刘家驹把他一行14人让到趸船的办公室,刘家驹告诉他们:“我是驻军代表,绝不允许你们的船靠岸。”

一个带队的中年人说:“我们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别说是解放军,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们!”

说罢,中年人把他腰上的手枪拔出,叭的一声扔到刘家驹的桌前,几个造反派跟着亮出了匕首,直楞楞地插在桌面上。中年人傲然说:“这就是我们的决心。”

这种吓唬人的方式来自电影,纯属土匪的招式,他们以为刘家驹被震慑住了。刘家驹拿起中年人丢过来的手枪,是57式的,和自己佩带的一样,刘家驹用拇指压下卡子,身管给弹簧弹出的一瞬间,刘家驹迅速抓住护壳,手一松动,枪给分解了,刘家驹把卸下的部件丢到桌上,全过程仅三秒,14个人看刘家驹玩枪玩得那么谙熟,个个目瞪口呆,刘家驹说:“我打美国人还没用过这么好的武器,你们为什么要拿来打自己的同胞?”

 他们中一个年轻人喊开了:“这个解放军是老保,是反毛主席的!”

 刘家驹说:“革也好,保也好,就不支持杀人。”

 中年人见刘家驹不好对付,改口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军代表。”

 “我们要见你们最高领导。”

 刘家驹说:“我就代表驻军的最高领导。”

 “不对!”站在我身后的P派小头头说,“他们的最高领导是十二军的副政委宋佩璋。”

刘家驹想,他们见不到我们的领导人是不会罢休的,便说:“可以让你们去见。”

刘家驹带领一行人来到一○三团团部。路上,刘家驹悄声问一个年轻人:“你们送来多少武器?”

“一千多条枪,三百万发弹药,还有几十门火炮。”小青年毫不避讳。

“谁要你们来支援的?”

“安庆P派已到生死关头,要我们来救急。”

“你们还动用了海军的登陆艇?”

“毛主席让人民解放军支持左派,这是军代表特许的。”

看来,各地的战火纷飞,陆海空三军大都已经卷入,成了各自支持的那一派的后盾。

来到一○三团团部,刘家驹先安顿他们坐到会议室。刘家驹当然不会去找宋副政委,只能让一○三团领导出面处理。刘家驹来到政治处找到政治处主任徐贵,徐贵给我发火:“我们只管安庆,外来势力你们领导小组不管谁敢管!”

刘家驹也发火:“这是宋副政委交办的,你不管你就去给宋副政委说清楚。”

徐贵收敛了火气,跟随刘家驹来到会议室。刘家驹介绍:“这是安庆驻军的徐主任,你们有话就对他说。”

在场有几个安庆P派小头头,都认识徐主任,一个头头发话:“他是个团政治处主任,官不大,不管用。”

刘家驹马上解释,徐主任是代表宋副政委接见大家的。十几个“钢二司”的代表骂开了解放军在安庆支右不支左。

刘家驹陡然想起一个救星——康生的联络员,是康生派到安徽来收集社会动态的,他原是上海警备区的文化干部,我们同行,又有交情,他调北京新华社后成了康生的耳目,刘家驹来安庆前,他告诉过刘家驹,有抹不开的事就找他。

刘家驹转身出了会议室,到隔壁的办公室给合肥打电话,找到了这位姓杨的联络员,刘家驹向他通报了眼下紧迫的情况,他让刘家驹把“钢二司”的头头叫来接电话,刘家驹马上到会议室,告诉那位中年人说:“康老的联络员在电话里找你。”

他们不信,刘家驹说:“他人在合肥,要和你说话。”

他疑惑地来到办公室拿起话筒,对方声音很大,口气也大,说他请示了康老,要“钢二司”来安庆的人和船全部返回,不得留下一枪一弹。

这位头头从未遇到这么个代表中央的人给他打电话提要求。他从对方那种首长口吻判断,不会是假的。他只好说:“我们马上开会,把你的意见传达给大家,听中央文革的。”

头头慑服了,放下话筒,转回会议室喊开了:“大家静一静。”等大家平静下来,他说:“刚才康老指示我们马上回去,如果安庆问题不解决,G派还在攻城,我会马上回来。”后面的话是他为自己下台阶添加的。

十几个造反派的气焰受到抑制,叫骂的声音放低了,一个年轻人说:“那我们先不走,就在船上等着。”

刘家驹马上说:“请大家相信,我们在处理两派问题上会一碗水端平的。”

他们几个碰了碰头,决定撤离。刘家驹又送他们回到小舢板。

这时,P派的一大批武斗人员荷枪实弹地集结在大堤上,他们知道了武汉来船被强令返回,来向他们表示敬意。当“钢二司”一伙人的舢板离岸时,大堤上P派的几千条枪高高举起,对空鸣放,大江在枪声中震荡。

刘家驹长舒了一口气。

 

1 条评论:

  1. 群體心理探索小說(瀋陽 著)

    今天像烏鴉暫時湊合起來,明天又像野獸一樣四散而去。社會上的流氓集團、烏合之眾的交往就是如此,今天臭味相投便雜湊在一起,明天利益相悖,便作鳥獸散。這是一本探索群體心理的另類小說。但愿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人從噩夢中醒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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