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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国在去香港的列车路途中,与潘光复继续闲聊起刘家驹撰写的《在安徽制止武斗的回忆》,刘家驹随同李德生处理完安庆的事,制服了两派运筹帷幄穿军装的人。当天晚上,李德生风风火火地回了合肥,由7人小组留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刘家驹是7人小组成员之一。
当晚,宋佩璋给7人小组作出分工,由政治部徐处长带上李助理进驻G派,司令部韩处长带上刘家驹到P派,任务是监控武斗组织,为收缴武器宣传群众,做好舆论准备。
此时P派武斗指挥部在百货大楼的顶层,刘家驹随韩处长带上自己的行李,住进了他们的隔壁,老韩几乎24小时和杜科长形影不离,刘家驹就着手处理当前迫切要解决的三个问题:
一、验尸。
市人民医院存有武斗死亡的尸体,法医惧怕派性,要刘家驹去处理。尸体放在医院的地下室,大热天,没有冷冻设备,满地浇井水降温。房间虽大,一个房间放了三具尸体,一股腐尸味袭来,让我干呕了一阵。刘家驹向医院工作人员要了一瓶酒,洒在毛巾上把鼻嘴摀住,掀开一具尸体的白盖布,死者是个年轻人,停尸房的工人说他是月山地质勘探队的。刘家驹用手指去触动尸体的腹部,轻轻一碰就是一个窟窿。这具尸体有两处是子弹洞穿的,一处在头部,一处在胸口,腐味让人窒息。刘家驹看了一具尸检就不得不离开了。三具尸验用了半个多小时,医生拿来死者登记表,无名无姓,有几张照片,都是子弹洞穿的部位。刘家驹当即签署火化,骨灰保留。
他们已为文化大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往后会有谁来祭奠他们?还有谁会记得他们的“献身壮举”?
二、遣返战俘。
P派把俘获G派的人关在一所小学里,宋佩璋要刘家驹找来两派的头头,双方谈妥无条件交换被俘人员。刘家驹的任务是把P派的俘虏带出城去,换回G派的俘虏。
刘家驹来到已停课做战俘营的一家小学,看到被俘的男男女女关在十几间教室里,有的坐地靠墙,有的躺在书桌上,有伤口疼痛的在不住呻吟。刘家驹找到学生模样的战俘营负责人,他给了一摞纸的名单,刘家驹点了点数,243人。刘家驹把俘虏查看了一遍,有二十多人腿脚受了枪伤,严重的是骨折裂,有的大腿骨露出血肉模糊的腿肌之外。刘家驹要负责人派人把重伤员马上送医院,他怎么也不干,刘家驹只好叫来一○三团的一个排,自制担架,把二十多重伤员抬到市人民医院。余下的两百多人,由刘家驹领着,打上一面红十字旗,出城走了三公里,来到一家砖瓦厂,这里是G派设置的交换地,他们把战俘关在十几座砖窑里。刘家驹清点了人数,95名,凡伤重的,由没负伤的抬着、背着、搀扶着原路回城。
刚进入市区,霎时锣鼓、鞭炮齐鸣,欢迎人群的口号声响彻街头巷尾。P派的几个头头站在台阶上向被俘者发表的慰问词,满口是“血债血还”“战斗到底”的檄文,俘虏们感动得落泪,都呼喊起口号响应。
刘家驹没想到头头们会藉此大做文章挑起派性,又把仇恨火焰燃起,刘家驹马上跳上台阶,高声对大家劝说:“请造反派战友们一定要冷静,把你们要回来,不是再让你们枪对枪地打下去,是为了和平,不要再计较前嫌了,齐心协力搞好大联合,三结合……谁胆敢动你们身上一根毫毛,我们人民解放军就和你们战斗在一起……”
刘家驹的话还管用,大家屏息静听,没人站出来反驳。大街上的众多亲属战友都围过来安抚。刘家驹也为自己完成一项光荣任务感到欣慰。
三、接回夏司令。
刘家驹回忆道:安庆军分区司令员是个老红军,50多岁,已是一头白发,造反派叫他夏白毛,他支持G派,整过杜科长。我们来之前,P派头头组织一支小分队夜袭军分区,把夏司令绳捆索绑拉过墙头,关到一处库房的楼上。宋佩璋已关照过P派放人,要刘家驹去接回夏司令。
程卫东是安庆一中学生,当地P派的一号勤务员,由他带领刘家驹来到藏人的仓库,路上,刘家驹问程卫东:“你今年多大了?”
程卫东答:“18岁了。”
“这么年轻就当了安庆地区的一把手了,除了打仗,你还得管全市的经济、行政、治安,是吧?”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都是杜科长在操持,开会,我只表个态,讲话稿都由他们拟定。”
“那你不成了傀儡了?”
“不能那么说,杜科长在培养我掌权。”
刘家驹又问:“夏司令是老红军,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关他?”
程卫东说:“他反对造反,还镇压杜科长。”
程卫东思想单纯,有冲冲杀杀的能量,如若权力再分配,斗争远比战场激烈,肯定不会有人再把他高高举起。
上到楼上,一间小屋由两个造反派把守。刘家驹随程卫东进了门,夏司令员一见刘家驹就下跪,刘家驹赶紧把他扶起。老头白发苍苍,衣衫不整,说话语无伦次,他边哭边说:“我对不起毛主席,罪该万死……”
刘家驹看他已经胡涂了,劝说了一阵,扶他下楼,交给了军分区来接他的一个干部,并关照说:“夏司令回去以后,别上班了,在家休息。”
程卫东像是升起一股怜悯之情,补充说:“先送116医院(驻军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在那里多住些天。”
夏司令员送走了,程卫东像有准备地对我说:“你看不看我们的战备物资?”
刘家驹说,“你们还有什么物资是战备的?”
他把脚下的一块木地板掀开来:“你看看吧。”
刘家驹俯身一看,吃惊不小:几百平米的地下室堆满米面!刘家驹问:“有多少?”
程卫东说:“有15万斤!”
“你们从哪弄来的?”
“粮食局仓库。”
“谁的主意?”
“杜科长,当年他大别山打游击,就这么储集战备粮的。”
群體心理探索小說(瀋陽 著)
回复删除今天像烏鴉暫時湊合起來,明天又像野獸一樣四散而去。社會上的流氓集團、烏合之眾的交往就是如此,今天臭味相投便雜湊在一起,明天利益相悖,便作鳥獸散。這是一本探索群體心理的另類小說。但愿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人從噩夢中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