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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庭与柴健民、何家福、李天道等几位老人交流时,谈到了文革中推行的全国“军训”和“军管”,从“三支两军”又谈到了
“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
1968年夏天,“文革”又面临更严重的局面,各地“造反派”的武斗逐步升级,以致于发展到抢银行、抢仓库、抢车船、炸铁路、冲击军事机关、抢军队的武器。
面对失控的形势,7月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布了关于制止广西大规模武斗的“布告”(简称“七三布告”);21天后,中央又针对陕西局势发出“七二四布告”。这两个“布告”内容相似,大意是:最近出现一系列极其严重的反革命事件,破坏铁路交通,抢劫援越物资、银行、仓库,冲击部队,中断邮电,私设电台,抢夺解放军的武器,杀伤解放军指战员。
事實上出现上述情况的绝不仅仅是这两个省区。“布告”要求立即停止武斗,拆除工事,撤离据点;首先撤离铁路交通线上的各据点,无条件地迅速恢复铁路交通运输;无条件地交回援越物资;无条件地交回解放军的武器装备;一切外地人员和倒流城市的上山下乡青年应立即返回;对确有证据的杀人、放火、破坏交通运输、冲击监狱、盗窃国家机密、私设电台等现行反革命分子必须惩办。
这两个“布告”发出后,在北京的部队奉命行动。然而,就在“布告”发布前后,武斗之风在北京也刮起来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校园内的武斗逐步升级。7月28日,毛泽东在凌晨3时半到8时半紧急接见了首都红卫兵“五大领袖”聂元梓、蒯大富、谭厚兰、韩爱晶和王大宾,就制止大学武斗、派出“工宣队”问题发表了强硬讲话。毛泽东说,现在轮到你们犯错误了。
同时老毛命令8341部队带领他们正在“支左”的北京6个工厂的工人组成“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突然开进北大、清华两所大学。
从此“三支两军”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出现了新的组织形式──“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这其实是“文革”初期被毛泽东痛批的“工作组”的变种,可称为“毛氏工作组”。
“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北大、清华后,中央要求军队立即进驻北京其他所有大学。当时北京共有高校59所,驻北京的各军兵种分片包干。空军、海军各负责10所院校,空军负责北京市东面的9个院校(即机械学院、广播学院、建筑工业学院、化纤学院、化工学院、第二外语学院、经济学院、北京工业大学等)和地质学院。
当时中央规定,在“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工宣队”的任务是“配合”解放军工作。北京市革委会规定,“宣传队”的最高领导为“指挥”和“政委”,“指挥”由“工宣队”出,“政委”由“军宣队”出,“宣传队”由政委负总责。
北京市革委会主任谢富治曾对所有大学的“军宣队”负责人讲话说:学校出了问题我们不找“工宣队”,而要拿你们试问。“宣传队”直接受北京市革委会领导,市革委会有个大学组,但北京市革委会负责人经常直接召集“宣传队”负责人开会,就运动的进度、作法下达指示,谢富治讲得最多。空军系统也设有专门机构管理空军的这10支军宣队,但不指导各学校的“文革”运动;派出“军宣队”的部队也不过问“军宣队”的工作。
林慧庭说,有个叫陈昭的人曾撰文回忆说:
北京建筑工业学院直属国务院建材部,是当时全国唯一专门培养建筑工业材料方面高级人才的学校。学校规模不大,有1千多学生。学院里老干部比较多,院长是位7级干部,在大学里非常少见。我当时担任“一高专”革委会副主任。“一高专”是军级单位,我这个革委会副主任原来是个普通教员,从未担负过领导工作。空军领导让我参加“支左”时说:空军负责10所大学,我们派往9所大学的“一把手”用老同志(多是师、团级干部),另外用1个“小将”(“文革”中对群众组织的头头一般称为“小将”,所以称我为“小将”,其实当时我已29岁)。我曾坚辞不受,但还是没能推掉,只好硬着头皮上。
陈昭受领任务后,“一高专”派出1百多人执行这个任务(全是部队的机关干部),于8月中旬开进建工学院。其时,“一高专”的群众组织刚刚取消,大家集合到“革委会”这面大旗底下,但过去不同派别的隔阂依然存在。我们这支“军宣队”中的大多数人原来属于我的对立派,对我来说,团结和带领好这支“军宣队”,本身就是个严峻的考验。
陈昭回忆说:“宣传队”的另一半是北京铁路局根据北京市革委会的决定派出,由铁路局机关干部组成,号称“工宣队”,他们紧随“军宣队”之后进驻该学院。可是当时中央规定,“工宣队”必须“以优秀的产业工人为主体,配合人民解放军战士,组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分批分期,进入各学校”。北京市革委会发现北京铁路局派出的“工宣队”不是产业工人,于是北京铁路局又重新派出1百多名真正的铁路产业工人替换了原来派去的机关干部。建工学院的“工宣队”在半年后由于铁路施工任务撤出了该学院。
陈昭作为“军宣队”队长,自然而然地就以“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政委的身份成为“宣传队”的“一把手”,顺理成章地也就成了建工学院的“一把手”。担任“宣传队”“指挥”的是一个工人班长,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所以陈昭必须承担主要的工作。当时北京对“三支两军”干部有这样一个顺口溜:“在家坐沙发,出门坐‘华沙’。一串钥匙哗啦啦,里里外外我当家。”
陈昭就这样当了建工学院的家。那时陈昭唯一的优势是属于群众组织头头出身,年龄与学生相差不大,能和学生打成一片,比较容易与学生领袖沟通。当时对“宣传队”也有一条特别的纪律,就是不许与学校师生谈恋爱。
陈昭在建工学院期间经历了两派“大联合”、成立学院革委会、“清理阶级队伍”、“战备搬迁”、清查“五一六”等阶段。从一所院校里这些事情的处理可以观察当时“军宣队”的作用。
陈昭进入学院时,学院里空空荡荡,很多人都不在学校,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动每一个人,利用各种途径尽快把散在全国各地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召回学校。师生员工回校后,先把各种派别的群众组织“联合”起来,“解放”了一批“被打倒”了的干部,成立了“革委会”。“革委会”由“革命干部”和“学生领袖”组成,按规定“宣传队”不参加革委会,但学院“革委会”受“宣传队”领导,学校的实权还是掌握在“宣传队”手中。当时还有一项政治任务,即“清理阶级队伍”,他们没有打击“新”的“敌人”,只是清理了群众组织办理的各种专案,使那些“专政对象”得以解脱。
这些“文革”中奉命办理的任务完成后,陈昭他们又面临一个大难题:学生们不上课,教职员工们不教课、不研究,每天让他们干什么?总不能天天学文件、“搞运动”,如果这样必然会越来越散。最后他们想出一招,派人四出联系,看有什么大型工程、大型企业需要劳动力,这样可以让师生们通过劳动开开眼界。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时,北京地铁正在兴建,房山的东方红炼油厂建设工程也正在施工,于是他们把师生们拉到这两个地方以及首钢参加劳动。
陈昭在他的回忆录中说:
1969年秋天,中央突然大造“要准备打仗”的舆论,一时间紧张得不得了,人们的感觉是似乎战争明天就要爆发。北京市革委会召开了紧急会议,命令北京的大专院校除几个最著名的学校外,其他学校在半个月到20天内必须搬出北京。 然而,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个搬法?
一所大学不光有学生和教职员工,还有教工家属,所有家庭举家搬迁,谈何容易?老人孩子怎么办?还回来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更何况,搬迁地还要准备住房、教室、实验室、工厂、图书馆,设备图书的安放、教学活动的组织,以及交通、生活设施等等,每所大学都面临一系列难题。而学院的教工们认为,你们“宣传队”将来可以回部队,学生们早晚一天要毕业,所以搬到偏远地区后你们都要离开,只有他们将不得不在那里长久呆下去,自然他们会顾虑重重。因此,教工们提出了许多非常实际而我们又无法解答的问题,比如往哪里搬,怎么搬,搬去怎么生活,孩子上学如何解决,不在这个学校的教工配偶的工作怎么办?为什么只有学校搬迁,而北京市其他单位却不搬?这些问题我根本无法回答,也没有人给我解释。上级只是给了我们一道死命令:搬!快搬!
建工学院的主管部门是建材部,根据部长赖际发、政治部主任钟炳昌、军管会主任李大同的指示,学院“宣传队”和“革委会”的负责人立即到河南、湖北、湖南选址。赖际发部长曾提示,湖南常德附近有一个即将报废的金刚石矿(601矿),那里有一些空房子。这个矿离常德约30到40公里,附近没有大的居民点。我们到现场实地考察后发现,如果把该矿的房子全部利用起来,勉强可住下学校的师生员工,但根本无法考虑教学活动。经请示建材部,最后就确定搬迁到这里,因为时间紧迫,再无选择的余地。当时,建工学院的搬迁全然不考虑将来的办学条件和教工的生活环境,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找一处地方让全校人员勉强住下。
搬迁地一经选定,学院里就立即召开各种会议“动员”,那时师生员工们早就是驯服工具了,对“宣传队”的要求只能服从。于是,全院师生连同家属很快就启程了,把教学工厂、图书馆交给了留守人员。
陈昭回忆说:
当时我是非常“革命”的。我安排全校迁移人员分成两路,教工和家属乘火车到岳阳,然后转到常德;另一路由我带领,先到韶山“朝圣”,然后徒步行军走到目的地,风风雨雨,一共走了3天半。到了金刚石矿,人是住下了,但是没有床,也没有桌椅板凳,一律打地铺。因为房子非常少,老师们根本不可能一家一间,许多教工只好两家挤一间房,中间拉一个布帘。即使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上级还下达了挖防空洞的任务。我们虽然已身处偏僻山沟,也照样得象城市里那样挖防空洞。
据我所知,当时北京许多院校都与我们有类似的处境。象北京机械学院迁往陕西,北京矿业学院迁到四川合川县三汇坝,北京电力学院搬迁河北省邯郸地区岳城水库工地及邯郸、马头、峰峰三个发电厂,情况都与我们学院相似。中国科技大学接到迁出北京的命令后,曾派人分头去四川、河南、山东等省联系外迁,却没有一个地方欢迎科大,最后是安徽省合肥市同意接收,安置在原安徽师范学院内。这样的环境和条件算是好的了,既进了大城市,又有现成的校舍可用。
当时,不仅北京的大学奉命搬迁外地,其他省市的大学也接到搬迁通知。例如,哈尔滨工业大学南迁重庆;广东省原有20所高等院校,“文革”时期只准留10所,于是暨南大学被撤销,广东工学院迁到粤北改名为广东矿冶学院,华南工学院一度分为广东工学院和广东化工学院。
有人说,学校搬迁是由于林彪关于战备的“一号号令”造成的。其实,1969年林彪关于战备的指示只是要求军队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突然袭击,丝毫不涉及地方事务。大专院校仓促迁离大城市,涉及面很大,影响深远,应当是中国教育史上“文革”时期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课题。我认为,这个决定是完全错误的,当时慌乱地搬家,盲目地找地方,怎么会有好结果?这种搬迁决策把国家教育事业的前途等扔到九霄云外,毫无疑问,穷乡僻壤绝不是办大学的适当地方。果然,不久之后,搬出北京的大学又都一所一所地重新搬回大城市,有的回到北京,有的换到别的城市。我工作过的建工学院在常德滞留两年后,也于1971年10月搬到武昌,1985年更名为武汉工业大学。
柴健民、何家福、李天道等几位老人听了林慧庭的叙述,相视无语。
李天道突然转过脸对柴健民说:柴老,你这次去香港,往后就不必回到内地了。我看,文革也许会在中国重演,何必再去受一遭罪呢?
群體心理探索小說(瀋陽 著)
回复删除今天像烏鴉暫時湊合起來,明天又像野獸一樣四散而去。社會上的流氓集團、烏合之眾的交往就是如此,今天臭味相投便雜湊在一起,明天利益相悖,便作鳥獸散。這是一本探索群體心理的另類小說。但愿這個世界能有更多的人從噩夢中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