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 著
Shenyang
弼马温孙悟空
1
为莫理循采购拉车役马的马骏一大早就去了马市，回来时却对莫理循报告了一个坏消息：马市出现了马疫，短期内买不到马了。
马骏为了安慰莫理循，便笑着对莫理循讲述了弼马温孙悟空的故事：
在中国有个神仙叫孙悟空，他曾在天上管理马匹。孙悟空在天庭公司御马监部门获得一个“弼马温”的职位，具体工作是在大罗天御马监养马，他掌管了“天马千匹”。
中国人不信上帝，却信有个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宣文选武选仙卿，看看哪里缺少官职。武曲星君就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玉帝传旨道：“就让这孙悟空去做个‘弼马温’罢了。”
玉皇大帝又差木德星官送孙悟空去御马监到任。当时猴王孙悟空欢欢喜喜，与木德星官径去到任。事毕，木德回宫。
孙悟空在监里，会聚了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人等，查明本监事务，止有天马千匹。
那时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孙悟空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但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那些天马见了他，泯耳攒蹄，都养得肉肥膘满。
一朝闲暇，众监官都安排酒席，一则与孙悟空接风，一则与他贺喜。正在欢饮之间，孙悟空忽停杯问道：“我这‘弼马温'是个甚么官衔？”
众曰：“官名就是此了。”
又问：“此官是个几品？”
众道：“没有品从。”
孙悟空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
众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孙悟空道：“什么叫做‘未入流’？”
众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为玉皇老子看马。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尫羸，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
孙悟空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将去也！”
忽喇的一声，孙悟空把公案推倒，取出耳中宝贝，幌一幌，就变成了碗来粗细的金箍棒，他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
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莫理循听了孙悟空的故事极感兴趣，便问道：“可有写孙悟空的书？”
马骏说：“有，我去帮你弄本《西游记》来，你一定喜欢。”
2
中国民间的出殡仪式
这是茶馆外出现了一支送葬的队伍。莫理循好奇地问马骏，他们在干什么？
马骏告诉他，这是武汉民间的出殡仪式，也是中国人的传统风俗。医生能治病，但不能治命，人总有一死。
莫理循望着这支送葬队伍又问：“西方人认为，人死后会升天堂，中国人认为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马骏回答：“人死了有三个去处，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上不了天堂又没下地狱的就是游魂幽灵，四处飘荡。”
马骏取来了《西游记》，又带来了一本《本草纲目》，他对莫理循说：“你喜欢藏书，这里还有一本书，你应该阅读收藏。你是个医生，应该了解中国古代医学。李时珍写的《本草纲目》是最出名的中国医学书。我也给你弄来了。”
说到这里，马骏突然笑了：“我小时候放养过猪，后来在军中的马队里当过兽医。听说，马厩畜母猴辟马瘟疫，逐月有天癸流草上，马食之永无疾病矣。意思是在马厩里要养母猴子，当母猴的月经血滴在草料上，让马吃进肚里，可以避免瘟疫。是否这个法子有效，不得而知。但这是李时珍写在《本草纲目》里的方子。”
莫理循大笑。他对李时珍的药方子毫不感兴趣，在他一生的作品中，也没有任何肯定中医或中药的记载。这位医学洋博士显然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伟大的中国传统医术。
3
明代中后叶后，西方传教士陆续来华，基督教信仰开始在中国传播。有极小一部分中国人开始接受基督教信仰，其中既有上层士大夫，也有下层民众。到了清代，由于康熙皇帝对西方学问抱有浓厚兴趣，因此康雍之际的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十分频繁。康熙皇帝对于基督教也抱有理解，即使后来与罗马教廷之间发生了激烈的“礼仪之争”，也没有禁止基督教在中国传播。
基督教在中国传播时，也带来了西方医学知识和西医治疗方法及西药。
清末民初时湖北曾闹过瘟疫，那时远离武汉就安全，靠近就危险。
“瘟疫”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有其特殊的涵义。通俗来说，瘟疫是指“容易引起广泛流行的烈性传染病”。用更专业的中医医学术语来表述，就是“属温病学中具有强烈传染性、病情危重凶险并具有大流行特征的一类疾病”，也是“具有温热病性质的急性传染病”。
急性传染病是根据发病的缓急等情况对传染病进行的一种分类。西医的解释远超过了中医对传染病的认知，西医认为“传染病是由各种生物性致病原或称为病原体所引起的一组疾病。这些病原体极大部分为微生物，一部分为寄生虫。微生物有病毒、衣原体、立克次体、支原体、细菌、螺旋体、和真菌。寄生虫有原虫和蠕虫。”那时的中医郞中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微生物。实际上，如大脖子病(甲亢)、血吸虫病等在两湖地区肆虐多年的地方病也属于传染病的范畴。
清末民初以来，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武汉的区位优势十分明显。方便的交通使它成为了华中地区的交通枢纽。这种四通八达的开放状态，不仅有利于人群、商品的交流，也有利于传染病的频繁流行。传染病病人、病原携带者、受感染的动物都能比较方便地以武汉为中心进行区域间的迁移。所以，武汉及其周围地区的疫灾发生次数要远远高于湖北其他地区。
而距离武汉较远的鄂北、鄂西南等地，发生疫灾的次数要大大少于前述地区。表明开埠以后的武汉作为华中地区的枢纽对周围地区的巨大影响，形成了一个圈层式的变化。而这种影响的圈层式变化也直接影响到疫灾在湖北省内肆虐的范围和程度。
江汉平原上的监利、公安、江陵等地也都发生过疫灾，其原因跟武汉附近的地区有所不同。其地理位置处于两湖交界处，水体众多，水路的交通更为发达。所以疫灾的发生可能与水体的致疫条件有更大的关联，传播也以水路为主，在两湖之边界肆虐。
湖南省的疫灾发生地集中在湘西和连接中心城市的交通在线。发生疫灾的永绥、芷江、靖州等地都处于湘西，处于湘西的疫灾发生地基本上都是少数民族地区，其传播的范围比较固定，应该跟当地少数民族的生活习俗有一定关系，疫灾的发生可能是当地自然条件变化导致的，而且传播源、传播途径大抵都为当地人，透过异地传入的可能性较小。
而常德、衡阳、岳阳等地都能够通过交通线跟长沙相联系。所以尽管有着空间上的距离，但并不妨碍这些地域以长沙为中心形成一个南北向的瘟疫传播链式地带。这也体现了两湖地区疫灾发生、传播的另一个特点，即通过交通路线的连接、延伸进行扩散。
那时，一些教会组织的洋医生也会给中国信徒注射西式疫苗。但作为一名医学博士的莫理循，他对中国发生的流行疫病并不关注，也没有进行防疫知识的普及宣传。他所关注的只是快点离开这个瘟疫肆虐的地方。
莫理循感兴趣的是：大部分中国人为什么不仅不喜欢基督教，也不信上帝的存在，他没能找到的答案。但从中国老百姓讲述的神话故事中，他找到了答案的线索，中国人只相信天上最高的统治者是玉皇老子，但这个玉皇老子并不能服众，人人都可以咒骂这天上的君主。也没有人会相信玉皇老子是百姓的救世主。
4
晚清武汉
马骏没能完成购马的任务，便与莫理循一起回到了望江茶馆。莫理循听说马市出现马瘟疫后，心中十分担心瘟疫的流行传染，就急于离开这里。莫理循因为在横滨没有旅行护照，被英国驻日公使馆遣返到了上海，有了这个教训，他很想在武汉能搞到一本旅行护照。
大胡子就此事便与武汉嫂子商量，能否帮助莫理循搞到一份旅行护照？
武汉嫂子对大胡子说：现在的武汉已不是中国人的武汉，洋人已控制了这里的一切，只有找洋人商量。那些地方官吏其实都是洋人的走狗，我认识海关的监督，他喜欢嫖妓，常托人找我这个茶馆老板娘帮助他物色对象，侍候那些洋老爷。
武汉嫂子对莫理循说：“你不用着急，我到海关去一下，准能帮你搞到护照。但你必须要有一个用汉语书写的中国名字。”
这时望江茶馆里正有几个长者在饮茶。武汉嫂子就走上前热情地打了招呼，希望他们能帮助莫理循写个中文名字。
老者们相互推托了一下，推荐了其中一个白须长者沈梦溪为莫理循书写中国姓名。沈梦溪为当地名流，设有三易堂和药局，以行医为业。
这些长者原来都是沈氏后裔。
商朝灭了夏后，亲商的嬴姓沈人复国，姒姓沈人南逃渡过黄河进入河南新城县北的邥垂，后继续南迁至河南固始之寝丘立国。周朝初年，蒋国灭了河南固始的姒姓沈国，沈人南逃到楚地的沈鹿，今湖北钟祥东的大洪山之麓，成为楚国一邑。姒姓沈氏已有4000年的历史。沈梦溪等沈氏后裔基本上属于姒姓沈氏一族。
此时，沈梦溪对武汉嫂子说：“取笔墨纸张来。”
四姑立即取来了笔墨砚台和白纸。
老者沈梦溪招呼莫理循过来。莫理循坐在了长者沈梦溪身边。
沈梦溪在白纸上书写了公正的楷书“莫理循”三个字，并对大家解释说：“莫姓得姓的始祖为上古圣君颛顼，在楚国有一种世袭的官职叫莫敖，古诗人屈原的家族便世居此官职。故莫氏也有一部分是屈氏的分支改姓。理，是从山上挖来的璞石加工后的美玉，使石成器，有形有款。循，古同“巡”意，意为巡行。庄子有循道之说。循天，为与道游者也。循表为夜涉。循轨，则指依轨道而行。循环，循规蹈矩也。”
听了沈梦溪之取名释义，众长者皆叫好。
唯有这洋人莫理循不甚理解。但看到众人击掌之喜悦，他自然笑而应诺。
沈梦溪教莫理循学写自己的汉字名姓，不会说中国话的莫理循又遇到了大麻烦，他如何能书写这汉字呢？
莫理循在沈梦溪书写的样本左上角学书“莫”字，却难以成字。
沈梦溪不慌不忙，在他书写的“莫理循”样本上，用阿拉伯数字标上笔画的顺序。
莫理循用毛笔临摹，终于能写出“理循”二字。
莫理循学写的汉字签名（左为长者所书样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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