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nyang
倭寇
1
莫理循在上海豫园湖心亭茶园正独自品茶时，中国百姓与日本浪子发生了冲突，他上前劝阻时却无意中介入了矛盾之中。这时一个被称为“黑爷”的中国壮汉出现了，冲突由此止息了。
这黑爷梳着中国式的长辫子，宽宽的浓眉以下，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他身材伟岸，肩膀宽厚，呼吸匀称有力，流露出让人不敢靠近的杀气。他那粗壮的臂膀肌肉扎实，腰杆挺拔，显得力量无穷。从指头到掌心，到掌根。到处布满老茧。彷佛套上了鳞状甲壳。一看就明白，他的手掌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练过武的人。
黑爷推开了小泽三郎，站在人群中彷佛鹤立鸡群，像座铁塔一样矗立不动。脸上表情不怒自威，众人看到此汉子。纷纷躲避。有那好奇的也仅仅敢远远的张望。
莫理循回过神来时，总觉得此人很面熟。
这时年轻壮汉走到莫理循的跟前，笑着用英语说道：“你是莫理循先生吧，我是黑鱼，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才还在海门号上聊天说地哩。”
莫理循先是一惊，很快，他就兴奋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黑鱼的手，莫理循用英语谈起了俩人在收容船上见面时的情景：“你是黑鱼，是黑鱼！我记得我们在船上初次见面的事。那时，你说你是船老大。”
黑鱼大笑：“来，先坐下，喝杯茶，我们好好聊聊。”
2
跑堂这时已将茶递了上来：“黑爷，请用茶。”
黑鱼举起茶杯：“莫理循先生，用茶代酒了。来，干！”
莫理循很激动：“这次到上海，使我第一次大开了眼界：原来，你们中国是一个神奇而古老的国家。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传统。”
黑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莫理循：“你到上海后准备干什么？”
莫理循耸了耸肩：“我想当记者，可是我不会说中国话。我是学医的，原想一边行医一边旅游，可是我现在不得不马上离开你们这个国家了。我的钱已经不多了。”
黑鱼很奇怪：“为什么？”
莫理循叹了口气：“我刚下船，手提箱就被人偷走了，手提箱里全是我带来的西药和一些医疗器械，没有了这些东西，我就没了我的工作。经济的窘迫，使我不得不作出这个选择。再说，你在船上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记住了，你讲得很有道理，我在这个茶馆刚坐下，就已经闻到了中日战争的火药味。我决定离开中国，也是为了远离战争。”
黑鱼点了点头：“我一直在中国沿海跑船，做点小买卖。有一次，我的商船被倭寇劫持了，我从大海中逃了出来。之后就去了日本。现在我回来了，我在上海与朋友们在这里开了个码头。”
两人开始沉默了。
3
黑鱼喝了一口茶：“你准备回澳大利亚？”
莫理循：“不，我想去英国。”
黑鱼：“打算干什么？”
莫理循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行医是我的特长，但我喜欢冒险，也喜欢当记者。不知道，再回英国去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黑鱼笑了：“你可曾听说，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你已经冒险到中国来了，你就应该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那一天，你能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让外国人也了解一下我们中国，这不是很好吗？你可以先住在我那儿，我和几个朋友租借了一间房子，房东是我的朋友，只要我说一声，准没问题。至少，你看在我们初识的面子，在上海先玩几天再为将来的事做考虑。”
莫理循没有吱声。
黑鱼想了想说：“你的手提箱是在哪里被偷走的？”
莫理循叹了口气：“我在看地摊上的中草药。一个美国姑娘还向我介绍中国的草药呢，结果，我的手提箱就不见了。”
黑鱼大笑：“你遇到的那个美国姑娘，一定也同时不见了。”
莫理循惊讶万分：“你怎么知道的？”
黑鱼将脸凑到莫理循跟前：“那个美国姑娘长得很迷人，蓝眼睛、白皮肤、黄头发，她还拥抱了你。她呀，是个美国浪女，她的职业就是专门寻找刚下船的洋人，然后假装搭讪，让她的同伙顺手牵羊。我看，你就留下吧，你的手提箱就由我来帮你拿回来。”
莫理循瞪大了眼，将信将疑。
4
莫里循跟着黑鱼离开上海豫园湖心亭茶园，走在一条只能容纳一人行走的田间小路上，偶尔，他们有时还能俩人并肩走上几步路，说上几句话。
他用各种方式越过了大大小小的河流，还路过了一个废弃的军营。远处最显眼的只有两只高大的烟囱。烟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高。
莫理循跟着黑鱼来到了高烟囱下，几个正在干活的中国人一边干活一边和黑鱼打招呼。
黑鱼对一个正坐在地上拉风箱的男人耳语了几句，就对莫理循说：“你先在这里转转，我进屋办些事，马上就出来。”说完也不等莫理循回话，他就一头钻进了一间小屋。
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朝莫里循点点头，也不说话。他一手拦着风箱，鼓出长长的气流；另一只抓一把稻壳，扔进火里，这些稻壳连气流的火苗也压不住，只是在火焰上方滚动着。另外一个男人正在将榨碎的棉籽称重后倒进篮子里，然后把篮子里的棉籽倒进火上的一个容器中，一直烧到沸腾，再倒入另一个容器，一只竹子编成的筐，趁热用脚把它们跺实，再堆起来，上面用篮子压着。这时的棉籽饼形状像奶酪，四周围着篾圈，可以去榨油了。一个男人在一个槽中填满了棉籽饼，再塞进些楔子。另一个男人抡着沉重的石榔头砸楔子的末端，油就源源不断地从槽中流了出来。楔子完全进去后，剩下的棉籽饼体积比原先小了一半。
莫理循看得有点发呆。这时，一个男人掏出水烟想抽烟。他看到莫里循好奇地盯着他，他就友好地将水烟递到莫里循面前。莫里循摆了摆手。那男人也就不再客气了。他边抽着水烟边伸手摸了摸莫里循身上的苏格兰呢外套，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莫理循看到近处有些榨棉籽磨，几头水牛蒙着竹编的眼罩，一圈圈拉着沉重的磨盘。这些坚硬的花岗石磨盘上还雕着花纹汉字。
这时，黑鱼在莫理循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莫理循一惊。
黑鱼随即举起了他右手提着的一只手提箱大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箱子吧。”
莫理循楞了一下：“是，是我的。你怎么找到的？”
黑鱼大笑：“你检查一下，看看还少了什么？”
莫理循打开手提箱查看里面的物品，里面都是一些药品和医疗器械：“在，都在。”
黑鱼又笑道：“你的替换衣物已被取走了，待我再去帮你要回来。”
莫里循耸耸肓：“算了算了，这没关系。只要我的这些药品和医疗器械还在就行了。我得靠它们挣饭吃。”
黑鱼说：“中国人不需要你这些东西，所以，你很走运。”
莫里循瞪大好奇的蓝眼睛：“黑鱼先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箱子的？”
黑鱼指着旁边的一个算命瞎子对莫理循说，你看到这个瞎子吗？他是个算命先生，能上知天地，下晓民生。他说你虽为洋人，却与中国结缘，你的祥运在中国而不是在英国。黑鱼又用手指了指他刚才进去的那间小屋说：“那个美国女人就住在这里，不过她病了。”
失而复得的又绝处逢生的莫理循这回真傻了眼。
清末上海街头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