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幢老式的石库门房子。
乐晓弟和石国富进屋后，乐晓弟说：“这房子，我家已住了近五十年了。最近听说要改建绿地，可能会拆迁。国富，我们上小阁楼去，那里有我们童年时代的回忆。”
两人踩着吱吱发声的楼板爬上了小阁楼。
乐晓弟：“国富，你还记得弄堂口的那家红卫点心店吗？就是罗敬红妈妈开的那个小吃店？我们过去常到那里喝酒。”
石国富：“当然记得。好象是你去农场的时候，我们曾在那里聚过一次。”
乐晓弟：“是的。那天，你和我，还有杨汉威、韩卫东。我们一直喝了很晚很晚……”
乐晓弟望了一眼石国富：“我们以前四个人常在这里一起下围棋，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杨汉威不知跑哪里去了。韩卫东又卷进了命案嫌疑。”
当乐晓弟说到此时，从他那呆滞的眼神里，可以领会到他此时的沉重心情，毕竟，他们都是在一条弄里长大的。
石国富和乐晓弟一面下围棋一面又议开了：“晓弟，你还记得，我们在农场下围棋时，被向爱民禁止的事吗？”
乐晓弟大笑了起来：“这可忘不了。没想到。向爱民现在当上了白领公寓的总经理，我到你那儿来玩时，还看到白领公寓设有专门的围棋室呢。”
2
石国富点了支烟，烟雾弥散开去，他的眼前飘浮起当年在农场连队宿舍里，他和乐晓弟正在下围棋的情景：
乐晓弟和石国富坐在床边下围棋。知青们都围在一边观看。谁也没留意石国富的情绪变化。
乐晓弟执白刚下了一个收官棋，围观者都大呼小叫了起来：好棋！
向爱民正好经过四班男宿舍门口，听到叫喊便走了进来。
向爱民：“你们都不睡觉，喊什么？”
知青们不禁一楞，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向爱民走到乐晓弟跟前，抓起一只棋子，对着灯光照了照。
向爱民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乐晓弟：“围棋。”
向爱民把脸一沉：“围棋？没听说过！资产阶级的东西，没收了！”
向爱民将棋盘连着棋子一古脑儿地端走了。
向爱民临到门口，又回头扔下一句话：“棋扔进厕所，你们还要写检讨！”
知青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进来了。看到宿舍里气氛不对，很奇怪。
我问:“出了什么事？”
乐晓弟：“向爱民将围棋收走了，说是资产阶级的东西。”
我恼了：“放屁！我去找她！”
石国富：“我和你去。”
3
此时，向爱民坐在连队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刚收缴的围棋。
我和石国富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向爱民：“什么事？”
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围棋：“向指导员，这围棋自古就有，不是资产阶级发明的。”
向爱民：“不可能！我见过象棋，可从没听说过中国人有什么围棋，肯定是外国的洋玩意，资本家吃喝玩乐的名堂。”
石国富：“向指导员，就算围棋是外国发明的，扑克不也是外国发明的吗？上面还印了外国人。扑克都准打了，围棋，你就还给我们吧。”
向爱民有些恼怒：“说不准就不准！还要强词夺理！这棋，我一定要扔了，黑黑白白的，这么多子，将人的思想都搞复杂了！”
我急了：“向指导员，你千万不能扔，党中央、毛主席都会下围棋，毛主席著作里还用围棋来比喻战略战术呢！”
石国富：“是啊，万一有人小题大作，故意给你上纲上线怎么办？”
向爱民愣住了，挥了下手：“你们先回去，我和甘连长商量后再定。”
我和石国富走了。
4
向爱民望着桌上的围棋发愣。
甘天赐进来了。
甘天赐：“小向，怎么想下围棋啦？”
向爱民：“老甘，你说这围棋……”
甘天赐：“我已经知道了。围棋是不分阶级的，你不要一看到黑的白的就神经过敏，总不见得，为了表示革命，将围棋子也统统改为红色的。我看青年人业余时间下下棋没什么坏处，围棋还给他们，但要订一条规矩：不准在学习和开会的时候下棋。”
向爱民：“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
甘天赐：“小向，看样子，我们得把知青的文化娱乐工作抓起来，再不抓麻烦事更多了。”
向爱民：“你听到什么了？”
甘天赐：“陆天明告诉我，最近青年们都在唱一首《南京之歌》，据说在全国知青中已经很流行。”
甘天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将纸递给向爱民，向爱民看了起来。
向爱民念《南京之歌》的旁白：
告别了妈妈，
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转入了青春史册，
一去不复返。
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
曲折又漫长，
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跟着太阳出，
伴着月亮归，
沉重的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
我的命运。
啊，用我的双手
绣红了地球，
绣红了宇宙，
幸福的明天，
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向爱民：“这是散布什么思想感情？这不是明摆着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这事让我负责去写批判稿，决不能在连队里散布这种情调。”
甘天赐：“比这事更严重的还有呢？知青们年龄渐渐大了，谈情说爱的也多了，据说有一本手抄本在暗中流传，叫什么《少女之心》。是一本黄色的手抄本。”
向爱民：“老甘，这些事，就由我来办。我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
5
此时，石国富从回忆中突然走了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晓弟，有些事，我真不愿意再回想。”
乐晓弟：“好吧。我们谈些别的。”
石国富：“别的？又有什么好谈的？”
乐晓弟：“你怎么啦？”
石国富：“我又想起了华民强。”
乐晓弟：“你怎么又想起了他，他不是出走了吗？”
石国富：“你还记得当年连队里查抄《少女之心》的事吗？”
乐晓弟：“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是开河的季节……”
两人不知不觉地又走进了回忆之中……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