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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8日星期三

烈火神探 第七十一章 天马塔园

 


 

1

 

这是位于上海西南的松江天马塔园。巍娥的墓室后面有一片新开辟的墓区。各种墓穴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格外肃穆。

 专程从美国赶回来的成黎明带着女儿田心扶着年迈的母亲成玉珠伫立在田涪陵的墓碑前。后排站着的是石志良、石国富、罗敬红和我、乐晓弟夫妇、陆天明夫妇。

 没有悼词,只有一束束鲜花安放在墓前。

 默哀中的人没有谁注意到,远处有个人正在眺望着这里。

 沉默了片刻后,石国富走到石志良跟前:“爸,你和黎明妈带着田心先走吧。我们还要看一个知青朋友,他的骨灰也安放在这里。”

 石志良看了一眼成玉珠,然后 ,对石国富点了点。

 两位老人无言地带着田心离开了墓地。

 石国富转身问我:“骆驼,你知道潘振国的骨灰安放在哪里吗?”

 我点了一下头:“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我朝陵寝塔室走去。

 我找到了潘振国的骨灰寄放处。这是一座高大肃穆的骨灰寄存室。

 在潘振国的灵前临时放着一张供桌,知青们献上了鲜花和供品。

 罗敬红显得特别地悲伤。泪水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涌出。晶莹的泪水越来越模糊了她的双眼。往事重现眼前……

 

2

 

正当农场知青上床入睡时,突然一阵惊呼划破了连队宁静的夜。

远处传来了潘振国的喊声:“罗敬红掉进河里啦!”

我当时循着喊声朝小河边奔去。知青们也纷纷奔到河边。潘振国早已经跃入河中。在大家的协助下,潘振国从河中托起了罗敬红,并将她从河里救到岸上。

指导员向爱民赶来了:“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她挥动双臂,大声地吼叫着。

潘振国站在河边,浑身湿透,直打哆嗦。连长甘天赐随手脱下军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潘振国哆嗦着说:“我放水回来,经过小河边,看到罗敬红还在洗东西,很奇怪,就走到她跟前。我问她,么晚了你还洗衣服?她说,马上好了。我劝她早点休息。她答应了。可是,我没走多久,就听到卟通一声,我回头看罗敬红,她不见了。地上还留着她没洗完的衣服。我知道出事了,于是就一边喊一边跳到了河里。

甘天赐皱起了浓眉:“潘振国,你先回去洗一下,这里有我们来处理。”

向爱民回过头来:“陆天明!陆天明在吗?”

赤脚医生陆天明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向爱民果断地:“陆天明,你赶快送罗敬红去医院。开手扶拖拉机去。你,石国富;还有你,乐晓弟。你们俩一起去。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出事了。”

陆天明在发动手扶拖拉机。

向爱民又反复叮咛着:“陆天明,有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不要忘了。石国富,你要多叮嘱。”

   

3

 

 陆天明他们走后,甘天赐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狠命地抽着烟。两眼盯着那台黑色的手摇电话机。

向爱民则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十指交叉,搁在腿上,两眼紧闭,就象一尊木雕。

甘天赐狠命地吸了一口烟:“小向,你还记得在学校打篮球时的情形吗?”

向爱民依旧闭着眼,呆坐在长凳上。

甘天赐转过身:“小向,你还记得吗?你忘啦?”

向爱民抬起了头,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的眼神落在门外的操场上。这是向爱民中学时代学校里的操场上,同学们在打蓝球。当年担任体育老师的甘天赐在吹着哨子。高中时代的向爱民传球给初中年级的罗敬红,罗敬红接球后百发百中。

甘天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罗是个活泼机灵的孩子,怎么会掉到河里去了?”

向爱民叹了口气:“怪事,深更半夜的还洗什么衣服?”

 

4

 

那天,好像特别冷。

陆天明等将罗敬红送进医院后,医生不让他们待在医院里。陆天明、乐晓弟和石国富只好站在场部医院的门口,冷得直跺脚。乐晓弟冷得实在受不了了。他就对陆天明说:“天明,医生现在在抡救罗敬红,恐怕一下子也好不了,我们是不是先弄点吃的?”

石国富马上表示赞成:“晓弟说的对,我也饿坏了。”

陆天明看了看表:“深更半夜的,上哪里去弄吃的?”

乐晓弟对陆天明建议说:“到向东镇去,那里有个小酒店,平时关得很晚,我认识老板。”

石国富却反对:“太远了。”

乐晓弟仍坚持他的看法:“没关系,陆天明开拖拉机就行了。”

石国富想了想,也许是他也饿了,他就说:“好。马上就走。”

陆天明很快就发动起手扶拖拉机。三人驾着拖拉机消失在黑夜之中。

三人围着小镇转了一圈,失望了:“所有的小店都关了门。

陆天明只得驾着手扶拖拉机返回医院。

 

5

 

手扶拖拉机在医院门口停下了。乐晓弟和石国富跳下了车。

陆天明一边在为手扶拖拉机熄火,一边说:“晓弟,你先进去打听一下,罗敬红到底有没有救?”

石国富则跑到一边小便去了。

乐晓弟朝医院走去,但他被值班医生挡住了:“喂,深更半夜地,你到医院干什么?”

乐晓弟连忙解释:“对不起,我打听个人,就是刚才送来抢救的。”

值班医生在嗑瓜子:“是个女知青?”

乐晓弟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值班医生从口中吐出一枚瓜子壳:“死了。”

乐晓弟瞪大了眼:“死了?”

值班医生开始不耐烦了:“是的。你们可以走了。”

陆天明和石国富走了过去。

乐晓弟一脸沮丧地对他们说:“她死了。”

陆天明拉长了脸向值班医生打招呼:“医生,我们能不能再看她一眼?”

值班医生挥了挥手:“人死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回去准备开追悼会吧,自杀的、跳河的知青又不是她一个。你们走吧。”

陆天明咬了咬嘴唇:“医生,我们领导还在等我们的消息,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值班医生又不耐烦了:“好吧,打完就走。”

陆天明点了点头:“谢谢。”

    

6

 

那天晚上,连部办公室里。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电话铃响了。甘天赐赶紧抓起电话。向爱民也走了过去。

甘天赐大声对着话筒:“喂,喂喂,是陆天明吗?噢,是的,我是。什么?什么?你肯定吗?医生说的?噢,噢。你,你们先回来吧。”

甘天赐将电话听筒搁在胸口,两眼发呆。

向爱民转过了身,慢慢地从裤袋里掏出手绢,在擦眼泪。

 

7

 

接到陆天明的电话后,当时,连队里一片寂静。

食堂里,我正趴在地下写“罗敬红同志追悼大会”的横幅。

甘天赐在亲自指挥组织罗敬红的追悼会。王淑蓓、齐抗美、成黎明等女知青在扎纸花;潘振国、华民强、杨汉威、韩卫东、乔村寅围在一起在说话,大家的脸上显得都很焦急。

这时,甘天赐走了过来。

甘天赐对我说:“骆驼 ,追悼会的布置要隆重、庄严、肃穆。”

我双手一摊 “甘连长,没有罗敬红的遗像。”

甘天赐急了:“遗像?怎么没遗像?这怎么办?”

大家都沉默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卟卟”的手扶拖拉机声。

“是陆天明回来了。”大家跟着甘天赐朝食堂门外跑去。

陆天明从医院赶回后,正在连部办公室向向爱民汇报罗敬红的抢救情况 。陆天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留在罗敬红衣袋里的纸条。他将纸条递给了向爱民。

陆天明喃喃地说道:“这是刚送进医院时,医生从她口袋里取出的。”

向爱民看完那张纸条后,脸色变了。她和甘天赐说了几句。不一会,甘天赐就朝知青们跑了过来:“停止布置。追悼会取消了。”

 潘振国首先喊了起来:“不行!”接着是齐抗美和成黎明哭了起来。华民强、石国富和王淑蓓也跟着喊了起来:“不行!不行!!”

甘天赐拉开了大嗓门:“静下来。你们听向指导员说话。”

向爱民咬着嘴唇,终于开口了:“连部为什么要作出这个决定?是我和老甘不通人情?是我不懂,人死了,开个追悼会,以寄托我们的哀思?”

沉默。

向爱民抬起了头:“不。我和老甘宣布取消对罗敬红的追悼仪式,是因为罗敬红违背了连队不准谈恋爱的规定。罗敬红是因失恋而自杀的,故其死得轻如鸿毛。”

甘天赐对大家摆起了手:“回去吧。早点休息。”

人群默默地散去。

     

8

 

天空飘起了雨点。

办公室里只剩下向爱民一个人伫立在窗前的剪影,窗外是空空的操场,雨点开始越下越大,雨点敲击着简易的篮球架,发出阵阵揪心的啪啪声。

向爱民手里拿着罗敬红的遗书,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叠化入窗外的雨帘,雨渐渐小了。

 中学时代的向爱民和罗敬红,还有秦建国、葛胜利,也是在这样的雨中,仍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罗敬红被雨水淋湿的前留海,不时地顺着雨花粘住她的眼睛。罗敬红突然停止运球,秦建国赶紧上前询问。秦建国掏出手绢帮罗敬红擦眼睛上的雨水。罗敬红仰起头,沉入喜悦的享受中。突然,罗敬红睁开眼,看到小向和葛胜利正在朝她笑。罗敬红立即害羞地推开秦建国,探手将篮球轻轻地准确地投进了篮筐。当球落地时,四人又在场地上欢快地追逐奔跑起来。

向爱民依旧站在窗前,雨又渐渐大了起来。

她的手里拿着罗敬红的遗书,她的耳畔响起了罗敬红哭泣的声音和敬红写给秦建国的遗书旁白:“秦建国,获悉你被送进强劳班的消息,我如五雷轰顶,六神无主。失去了你,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活着,对我来说将意味着去接受痛苦的磨难;死去,对我来说将象征着生命的重新开始。一个人的命运,尤如篮球在空中划过的弧线,或高或低,或远或近,但谁也不会去留意这些。人们关注的是篮球飞起后的落点,是准确地投入了网篮,还是飞出了篮架。记分牌只为成功者翻动。我是个失败者,我的生命已在饱含泪水的天空中划尽了最后一条弧线,没有人会记得:我的一切已同一场激烈的篮球赛后,被弃之一边的篮球,在人们的视线中渐渐消失。回顾往事,我最大的失败,是错误地认识了你,希望最大,失望更大。我没有想到,你的被送到强劳班接受强迫劳动是因为、因为你居然攻击江青同志!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罪名,你、你为什么要选择如此罪过!?”

向爱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罗敬红的遗书从她的手中滑了下来,被从窗外吹进来的潮湿的风,刮得忽上忽下的飞舞,又从向爱民的眼前飘浮而过。两行泪水缓缓地从向爱民的眼角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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