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花园耕读记-自序

自序：在生活价值洼地中播种智慧人生

沈 阳 撰文

    我利用自家11层高楼屋顶的地坪与空间，打造了一个美丽的空中花园。经过多年的努力，屋顶上种植了各种植物，还动手建立了很多微型景观，每天都可以发现植物生长过程中的新变化，多了些快乐，多了份充实。体会最深的却是鞭策自己要学会在生活价值洼地中展现智慧人生。

古代中国人对所有的植物都统称为“草木”。草，是指草本植物；木，则指木本植物。草木，合起来，就是所有植物。事实上在中国古代没有植物学，所有与植物有关的事物如野花野草、谷物、灌木、乔树、藤蔓等，皆统称为草木。所谓“草木文化”，就是指中国人远古以来在认识、使用、驯化（培养）和栽植（种植）草木过程中发展而来的一套独特的知识体系，以及由它打造出来的与古代中国所有文物、典章制度相关的一种独特的意识形态。毫无疑问，我对草木的研究，并不完全沉醉于植物的栽培技术，更为关注的则是对生命的探索，对自然的保护，甚至草木间丛生的意识形态和等级观念。

如果单纯的叙述草木知识，那么中国古代便有很多著名的花卉著作。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周师厚《洛阳牡丹记》、陆游的《天彭牡丹记》、刘攽的《芍药谱》、王观的《扬州芍药谱》、刘蒙《菊谱》、史正志的《菊谱》、范成大的《范村菊谱》、史铸的《百菊集谱》、赵时庚的《金漳兰谱》、陈思的《海棠谱》、范成大的《范村梅谱》、陈景沂的《全芳备祖》等，都是花木书谱。

“花木”对古代中国人来说与“草木”是一样的统称。王安石诗云：“花木成畦手自栽。”这个“花木”，就泛指他自己所栽植的所有草木。

早在西晋时期，嵇含的《南方草木状》就描述了中国81种南方热带、亚热带植物，如茉莉、睡莲、菖蒲、扶桑、紫荆等的产地、形态、花期等。把环境对植物的影响及植物对环境的要求以及花香、色素、滋味等作为分类依据。代表了中国古代植物分类的水平。

东晋戴凯之的《竹谱》是中国第一部园林植物专著，记载了70多种竹子。出现了栽培菊。

南北朝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记载了园林植物的一些栽培原理和技术，如嫁接的原理、方法、砧木、接穗选择；催芽技术中浸种和荷花的种皮刻伤等。

明代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记》记述了植物的分布与环境的关系。

清代的综合著作陈淏子的《花镜》记述了繁殖法和栽培法，有插话和盆景等内容，是世界公认的历史专著中最可贵的花卉书。

清代汪灏的《广群芳谱》，有花卉产地、形状、品种、栽培以及有关的诗词歌赋等。

明代王象晋的《群芳谱》、清代陈淏子的《花镜》等这类著作，以赏花为宗旨，所以花的品种和品第成为这类著作的主要内容，同时也叙述了花卉的栽培方法。如《花镜》卷二的“课花十八法”可说是集花卉栽培之大成。“十八法”分别为：辨花性情、种植位置、接换神奇、分栽有时、扦插易生、移花转垛、过贴巧合、下种及期、收种贮子、浇灌得宜、培壅可否、治诸虫蠹、枯树活树、变花催花、种盆取景、养花插瓶，整顿删科及花香耐久等法。

种花养草确实是休闲养生和增长知识的绝佳选择。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很多价值洼地在等待自己去发现、去利用。自家高楼屋顶地坪足有近百平方米，邻家屋顶总出现渗水情况，迫使我不得不考虑如何去保护屋面。屋顶绿化是最好的选择，可以防止因为排水不畅，雨水突然间大量积压屋顶，花坛泥土承担了临时蓄积雨水的部分责任。屋顶绿化还能调节室温变化，是当今世界关注的热点。

在寸土如金的时代变化中，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绿化地，当然是一种让价值洼地升值的绝佳选择。栽花种草，植树种瓜，都是一种乐趣，但这种乐趣还能填补生活知识的欠缺与不足。如可以观察和了解各种植物的生长过程，甚至植物品种的起源、改良、应用和培植过程。这是知识洼地的价值升级。

知识的积累，要靠努力学习，不仅用脑，更重要的是动手，只有从实践中才能学到真知。利用一些废弃的日常生活材料，在自家屋顶花园里打造一些微型景观，用创意去发挥想象，在生活价值洼地中，也就会让自己的生活境界升值，得到充电。

人类居住的地球，在宇宙中微不足道，世界也只不过是一个地球村。只有了解了整个世界，才懂得社会，懂得自己的人生意义。要学会站在地球仪旁去思考人生，就得掌握一种能与外界沟通的语言。学习第二语言，是在社交洼地中去挖掘潜在的知识宝藏。

我为了学习第二语言，曾尝试过各种方式，虽然进步不大，主要是生活环境不具备语言交流的机会，但我从不言放弃。自从在屋顶打造空中花园时，我就在地坪上涂鸦了许多英语单词，帮助记忆。现在，我又为每一种植物立下标牌，用雕刻和绘画方式，用汉英文字记录下植物的名称，这是另类的第二外语学习方法。

随着花园里种植的植物增加，我在学习这些植物习性时，也会死钻牛角尖，要查出植物品种的起源地。于是，我就发现了生活中的许多植物故事。更令我惊讶的是，在那些常见植物中居然还有很多世界国花，如美国玫瑰、俄国向日葵、德国矢车菊、法国鸢尾花，还有南非马齿苋树、欧洲金盏菊和伊朗安息石榴等。

有播种就会有收获。我在打造屋顶花园时，根据不同季节栽种了不同的植物，又根据种植的实际经验，掌握了不同植物的生长条件，摸索和寻求适应上海地区的植物种植类型。通过不断努力，将自己学到的知识作了归纳小结，现已逐步编撰了《植物学笔记》A、B、C、D四卷，分别对果木、林木、花卉、蔬禾作了归类；同时，我又编撰了《空中花园随想录》，收集了自己在打造高楼屋顶花园时的散记杂谈；《四季人生》短语集则汇集了我对人生与自然的认知警言和励志絮语，共分春语、夏语、秋语、冬语四个分栏。

当我研究植物栽培的同时，我却有了新收获，耐人寻味的是中国封建专制社会将草木也划成了等级，古代中国草木文化虽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但良莠掺杂。

老聃庄周以道为宇宙之本原和最高主宰。在他们看来，天地之间，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水田园，中至禽兽草木人；人之中，上至君主大臣下至平民；每一人之中，上至头脑血肉下至屁股毛发乃至指甲尿溺；皆是道的体现，即体道之物。在道面前，天地万物消泯了界限，草木禽兽人消泯了界限，君主大臣平民消泯了界限，头脑屁股消泯了界限，血肉毛发指甲尿溺消泯了界限。一句话，对道来说，一切事物都是其每况愈下的渣滓。换言之，在道之中，一切事物是平等的。因此，老聃庄周理论虽然不是狭义的草木文化，但其启发并引导着后人在草木与人的关系上做一种平等思考。草木文化中有一定的平等思想，能让人憬悟到人在自然界的位置。

汉以后，古代中国进入万劫不复的宗法专制和皇权主义专制社会，儒学成为维护并宰制它的主流意识形态。但道家理论并没有消失。它对古代中国草木文化的影响，依赖于道教的“炼丹”和“炼药”理论，依赖于游离在主流社会边缘的那些杂学士人的钟情与关注，而继续发展。

人作为生命体可与天、地并列，草木、禽兽也是生命体为什么就不能呢？不管从生成论还是从存在论来说，草木、禽兽与人都是相参的、平等的，都是道的体现。既然人能与天地相参、平等，草木、禽兽也就能与人相参、平等。

但是古代中国草木文化却充满了等级观，主要由儒家人物及观念带来。具体说，就是孔丘的“君臣父子”观念、孟轲的“万物皆备于我”观念和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观念。

唐宋以降，儒家士人乐此不疲地按照君臣父子观念，把草木区分为具有尊卑和上下关系的种类。例如，牡丹、芍药被尊为“花王”“花相”，松、竹、梅被称作“岁寒三杰（友）”，梅、兰、竹、菊又被叫作花中“四君子”。此外，还有什么“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等各种名目。在儒生眼中，宇宙之内没有千姿百态、摇曳生姿的草木，只有被拧在宗法制和皇权主义机器上的螺丝钉。所有草木一旦进入儒生视野，就排定了不可逾越的“君臣父子”座次。

在“君臣父子”等级观念影响下，权贵们疯狂掠夺破坏草木植

被和破坏自然生态，如为皇帝建宫殿也为自己治私第和田庄。在他们心目中，草木就是材料，就是工具。他们根本想不到，草木是生命，是与己平等的生物。

权贵、学士、方士、策士们沉溺于“天人感应”之中，还编造

并欣赏着由谶纬虚诞与迷信所构成的草木传奇，在愚民同时也阻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唐宋元明清儒家士人的笔记小说，充满了对草木的妖魔化描写和荒诞记叙。其中草木成精变妖以危害人类或为祸事之先兆的故事，最为常见。这些由神秘感应而来的迷信和恐惧之情，戏弄了古代中国的草木文化也戏弄了他们自己，还考验着今人的理性和科学精神，考验着忍耐力。

万事万物不是独立存在而只是“为人的存在而存在”吗？难道天地生黍、稷、稻是专给人做粮食的，天地生菘、藿、葵是专给人做蔬菜的，天地生猪、牛、羊是专给人做肉食的……总之，万事万物只是为了满足人的欲望才存在吗？

本书题为《屋顶花园耕读笔记》，主要包括了：简说植物学、绿色星梦想、第五立体说、屋顶花园记、居家绿植被、植物播种期、四季花事录等内容。这是我的植物栽培工具书，不仅阐述了我对植物世界的理解，对绿色环保的认同，对第五立体的探索，对屋顶花园的观察，而且记录了屋顶植物的播种时间和花事要点，便于自己随时查阅，也可对屋顶花园打造提供参考建议。

人之一生，知识洼地很多，我们不可能熟知万物、穷尽社会百科。但只要付出努力，勤奋耕耘，在生活价值洼地中播种智慧人生，就能挖掘出知识富矿，就能改造生活荒芜，就能让生命之树长绿。

此文原撰写于2013年5月16日，今次修改，恰逢女儿生日，故权作送给小女的生日礼物吧。                  201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