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295）

 

295

 

南阳生在朋友的陪同下，从香港返回故乡，原本是为了探望自己的母亲和外公，没想到母亲病死在疫情时，外公南家福因设摊卖水果被城管殴打，不久死于家中。他的妹妹南丽娃和弟弟南山云却不见了踪影。

南阳生在邻居黎大爷和三婶的指点下，决定去镇上寻找妹妹南丽娃。

南阳生与朋友婉茹、成野男和孙爱军，一起匆匆地赶到了镇上。在一家小旅馆安顿好后，南阳生就向旅馆服务员肖田打听王伍的联系方法。

肖田上下打量了南阳生一番，问道：你是王伍的朋友？

肖田20岁出头，长得也算标致。她似乎有些警惕地观察着南阳生和他的同行者。

原来这个小旅馆是个藏污纳秽之地，旅馆虽小，却有个小酒吧，还有KO。一些好赌徒者常来这里，旅馆还是个淫窝，提供介绍服务，旅馆底层就有个足浴店。

肖田拿起南阳生填写的住宿登记，看了一下，就给王伍打起了电话：“伍老，我这里来了几个香港客人，他们想见你。”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王伍的声音：“香港客人？我没有香港朋友哇！”

肖田说：“客人中有个叫南阳生的，他说从小就认识你，是你的朋友。”

王伍笑了，他对着手机说：“你叫他接电话。”

南阳生接过肖田的手机，说道：“王伍，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南山云的哥哥南阳生，我现在香港找了份工作。这次特意从香港回家看望母亲，却找不到山云。邻居告诉我，到镇上就能找到你，你会帮助我找到山云的。”

王伍说：“我马上过来。你让肖田接电话。”

南阳生将手机交给了肖田，肖田接过了手机。王伍让她好好接待南阳生一行。

肖田放下手机后，就带着南阳生一行进了旁边的会客室，为他们沏茶。

南阳生对他的朋友们说：“这王伍是他弟弟的好朋友，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王伍的爷爷是个红军老干部，曾参加过东北解放战争，听说当年曾跟随林彪围困过长春。文革中担任过军代表。后来，林彪叛逃摔死了，他的爷爷也受到了牵连，说他是林彪反党集团的余党。王伍的父亲王小刚有两个哥哥，大哥在批林批孔中被批斗，折磨而死。二哥在一打三反运动中被抓，死在狱中。王伍的父亲算幸运的，虽然从军干子弟变成了狗崽子，但在改革开放年代，他靠做小生意，也赚了点钱。他依靠爷爷当年的朋友关系，在镇政府当了个小公务员。也许是靠他自身的努力，或许是靠父亲原先的老关系，他当上了副镇长。王伍由此没受过什么苦。”

南阳生又说道：“不过，王伍父亲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

南阳生说：

大概是王伍7岁那年，他父母产生了矛盾，时常吵架。

王伍的母亲叫安平川，四川人。安平川的父母亲都是军人。照理说，王伍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是不错的。但她的母亲听人说，自己的丈夫王小刚与他的女秘书经常聊骚，因此母亲果断选择了离婚。

父母离婚的时候，王伍刚上小学。当时尽管一再解释，其实他与那个女秘书真的没什么，可当时安平川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婚，开始新生活。”

刚离婚的时候，王小刚生活并不容易，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王伍，还要工作，完全顾不过来，只好从有限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来请保姆。王伍基本上是靠保姆带大的。

王伍的母亲安平川独居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她开始觉得还是应该再找个人来一起过日子。于是，她在当时还很火的相亲网站上注册了一个会员，专挑那些经济能力好的离异男。

安平川思量：“再婚，不必太在乎是不是爱情。自己也不是10多岁的小姑娘了，该现实一点，所以能力匹配，情况类似的人最好。”她在网上多方比对了2个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各方面都比较匹配的人。

他与安平川年龄相当，也离过婚，有一个女儿跟在他身边。这个男人长相一般，但个子很高，他在深圳有自己的公司，家庭背景深厚，锦上添花的是，他是个很有趣的男人。那时候安平川身材仍玲珑有致，面容姣好。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安平川去了深圳。当时她很感动，铁了心要跟这个男人白头到老的。因为她经历过背叛，所以她觉得能够为自己二婚再找到一个心仪的男人特别难得。

很快，他们就结婚了。结婚后，安平川也待二婚丈夫的孩子很好，女孩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二婚初期，一切都刚刚好，可时间久了，各种问题就出来了。

由于疫情的影响和后来的经济下滑，二婚丈夫的私营公司倒闭了。他在陌生的城市里无所适从，一直找不到工作。这不是丈夫的错。安平川也不敢多说，毕竟整个社会都发生了这样的困境。

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安平川的二婚丈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宅男生活，之前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他开始跟着电视学习做菜。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厨艺越来越好，可再也没提出去工作的事情。

安平川本想找个依靠，结果却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依靠，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他很宅，所以很顾家，从不在外多逗留，每天就琢磨着怎么给她做好吃的。

渐渐地，安平川也就认了，再看看身边那些头婚或再婚的人， 不都是凑合着过吗？离过一次婚，也没有勇气再离一次了，她也害怕选来选去最终也就那样。

安平川为了撑起这个家，现在已经是无路可退。安平川找到了一份工作，去了一个老教授家当保姆。老教授行动不便，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他的儿子是一家医疗公司的业务推广经理，离异后与父亲居住在一起，由于工作忙碌，特别是要经常出差，没办法照顾病重的父亲。他就通过保姆中介公司选上了安平川，每月支付她5000元。

安平川总算有了一份工作，但她的二婚男人的事业还是没有起色，他试着做过几次生意，但最终都因为没有人脉而不了了之。他就像折翼的鸟，连扑腾一下也费劲了。

安平川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要养活无业的丈夫，还有他的女儿。经过这几年的磨难，她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人生居然那么被动，生活是多么艰难。

为此，这对二婚夫妻争吵了无数回，曾经的感情早已经被岁月和各种矛盾冲淡，逐渐从无话不谈变成了无话可说。男人依旧在家做饭，但是其余时间都躺在沙发上。安平川也是越看越气，却无处可发泄。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她也逐渐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深圳，养育一个孩子长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钱，更需要时间陪伴。何况这个女孩并不是她所生的。安平川从能力上和感情上都接受不了这严酷的现实。安平川思量再三，她觉得该采取强硬措施逼她的二婚丈夫去工作了。好在，她的二婚丈夫在家躺了快10年后，面对日益冷淡的婚姻生活，也很想逃出去。于是，他与安平川商量后，拿出所有积蓄买了一辆电动车，去当外卖的哥。

都说半路夫妻隔着河，安平川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几经折腾，安平川一查才发现，他每个月都会给一个人转钱，这是谁呢？后来才知道，他是给自己与前妻生的女儿。

选择再婚那一刻起，安平川就明白孩子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联系。她也如此。因为有自己亲生的孩子王伍在，她与前夫王小刚也不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经历过再婚，她才真正明白了婚姻的不易。

有人问她：“那为什么不与这个窝囊的二婚丈夫离婚？”

她说：“离了又怎样？离婚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到现在心中依旧很是愧疚。真的不希望他的女儿与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也再遭受一次同样的打击，况且不管怎么说，他对女儿还是很好的。人哪能十全十美呀，将就着过吧。”

安平川的经历代表了大多数再婚家庭的情况：关系复杂，各怀心思，忍不住后悔，却没有勇气结束，没有心情经营，只想凑合着过，彷佛所有对于爱情的憧憬都随着上一段感情的破裂而断送了。

也有人对她说：你的前夫王小刚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那个传说中的女秘书早就辞职了，她憎恨传说自己有婚外情的流言。

安平川后悔自己冤枉了前夫，可是安平川却没有勇气向前夫去认错，更不会存在复婚的想法。但即便是这样，她最终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承受婚姻给自己带来的打击。

在这二段婚姻里，安平川重新经历了甜蜜、失落、挣扎、绝望。蓦然回首，她发现婚姻是一个轮回，然而重来一次，却对人性的凉薄有了更深的体会。

痛定思痛，她开始劝那些一吵架就说离婚的朋友：“二婚的两人不可能一条心，如果能够挽回，就不要轻易结婚。”

南阳生与朋友婉茹、成野男和孙爱军，谈起王伍父母的这些故事时，大家都感到很失落。

这时，一辆宝马车停在一起小旅馆门口了。旅馆服务员肖田迎了上去。下车的是王伍，还有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 她是王伍的同居女友花润美。

王伍见到了南阳生，非常高兴：“阳生哥，好久不见，感谢你特意来看我。”

王伍与花润美请南阳生和他的朋友回到了小旅馆的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