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和、赵乃强驾驶着汪伪国府“建国号”专机,将蒋介石手下的第七路先遣军总司令叶蓬从南京接送到武汉后,便驾机离开了武汉王家墩机场。很快就顺利地到达了扬州机场,那已经是1945年8月19日的晚上了。
周致和、赵乃强二人刚下飞机,迎面就遇上了迎接的何健生。
何健生走上前来:“来啦,去扬州音乐茶座喝酒,怎么样?”
赵乃强将目光投向了周致和。周致和高兴地说:“行呀,我正感到累了呢。”
何健生、周致和、赵乃强三人一起来到了附近的扬州音乐茶座。何健生的夫人邱淑仪已经点好了丰盛的晚餐。
何健生举起了酒杯:“来,兄弟,也许以后的见面机会不多了,这次敬你们一杯!”
何健生告知周致和:“致和,正当这节骨眼上,白景丰被调到了南京。在扬州的加油大权已经落到了彭鹏手中。我知道,彭鹏今天会来这里,为了给飞机加油的事,我们只能再冒一次险了。”
何健生夫妇和周致和、赵乃强刚到扬州音乐茶座不久,彭鹏果然在此时走了过来:“哟,你们也在这里呀,这可是稀客了。”
何健生笑着说:“坐坐,我们是慕名而来,听说这里的歌特别动听。”
彭鹏大笑:“你呀,你就不怕夫人打你耳光?来这里唱歌的可全是扬州城里出名的歌女呀。你被勾了魂怎么办?哈哈。”
这时,歌女已经登台演唱了,一曲《春暖花开》销人魂魄。
彭鹏不时地鼓起掌来。
周致和给彭鹏递上一支烟:“彭兄,没想到在此遇上了你,也算我走运吧。小弟这次送叶蓬总司令到武汉,正好遇到个熟人,有批货要到上海去取,叶蓬坐的那架飞机还在扬州,我想借此机会加点油,在飞回南京时顺道去次上海,烦请你能帮个忙啦。”说完,周致和掏出二两黄金放到彭鹏跟前:“这些先拿上,事成后,小弟不会忘记的。”
彭鹏接过黄金,用手掂了掂:“国府的专机,又是过境飞机,理应加油,这点小事用不着客气了。周兄,更何况你是叶蓬的老乡,他的大红人,他现在是七路军总司令了,今后,我彭某人还得靠你多说些好话哩。”
周致和笑了:“哪里哪里,我还不是靠你和何主任多关照?我这次赚了钱,定有你们俩的好处,来,为了钱,干杯!”
彭鹏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抹了下嘴:“我彭鹏早年毕业于国民党空军笕桥航校七期,老实说,为了报国,我也驾机打过日本人。1938年,那次空战,我他妈的,误将美国友机给打下了。结果被监禁了起来。国民党他奶奶的不是人,这美国佬更不是人。”
周致和:“彭兄,你后来怎么到了航校?”
彭鹏:“我能受得了这被监禁的滋味吗?逃,我逃走了。我除了航空,还能干什么?我到了这航校,从上尉飞行员爬到了上校航空队长,也算一路顺风。在扬州,除了白景丰是少将,我也够骄横的了。我现在对人生也算看透了,从上到下,没一个不腐败,既然上下烂透了,我彭鹏还能干净?”
周致和:“日本人投降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彭鹏:“赚钱,做买卖。致和,你做过生意,这做买卖的事,你要比我强了。”
周致和:“我要不是做生意砸了,怎么会坐在这里?”
彭鹏大笑:“不过,听说,你现在可正在做一件大买卖呀,你是不是常往共产党哪里跑?”
周致和一惊:“彭兄,这话怎么说?”
彭鹏:“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周致和松了口气:“来,喝酒。我回头给你取些钱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有事一起干,有钱大家赚嘛。”
彭鹏举杯又放下:“我本是个阔少爷,我爹家财万贯,全怪我一时糊涂,弃商从军,落到如此地步。扔了老婆、孩子,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致和:“彭兄,怒我冒昧,那个阿福哥可真是你的亲生儿子?”
彭鹏:“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不像我。不过,像我又怎么样?”
周致和:“你想他?”
彭鹏:“不想。想也没用。听说,他跑到共党那里去了。我彭鹏这辈子,决不会和共产党穿一条裤子。原因很简单,我,我家,全是共匪专政的对象。周兄,你千万不要上了共产党宣传的当。你今天跟着他们,明天就可能被他们踩在脚下。你想想,陈独秀、瞿秋白、张国焘,这些共党领袖也难逃厄运,更何况你我之辈?”
何健生见事已办成了,就悄悄向邱淑仪丢了个眼神。邱淑仪站了起来,离开座席朝旁座走去。
彭鹏正和何健生、周致和举杯时,邱淑仪带着两个花枝招展的歌女走了过来。
邱淑仪笑着对彭鹏说:“彭队长,听说你是打麻将的高手,来,我们玩几圈吧。”
彭鹏笑了:“那里那里,只是,我今天没带钱,这俩位小姐岂能放过我?”
何健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币递给了彭鹏,周致和又掏出两根“大黄鱼”塞到彭鹏手里:“小意思,供彭兄添个手气。”
彭鹏笑着被两个歌女搂着离开了座位。
何健生支开了彭鹏,就对周致和说:“你们还是先回旅社休息吧,现在休息最重要了。”
周致和与赵乃强回到扬州旅社,他让赵乃强再去落实一下给专机加油的事,自己就取出了一张地图。这时管序东来了。
周致和对管序东说:“序东,来得正好,我们研究一下飞向延安的航线。”
管序东:“延安?”
周致和:“对,延安。”
周致和告诉管序东:“韩荣平、韩玉珠都参加了新四军。他们这次来,就是帮助起义的。我们明天就要飞向延安。”
管序东仔细地看着地图。
周致和:“序东,你的飞行技术很好,你一定要仔细,不能有半点差错。”
周致和在管序东看地图时,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突然,他走到管序东面前:“你应该给你父亲留一封信,可以暗示他去向,说明你暂时不能归来,劝他离开此地,先到别处去住一段时间。免得彭鹏找你父亲麻烦。”
管序东点了点头,开始写信:
“父亲:请把这订婚戒指转交给小青,婉言劝她重新安排自己的未来,万勿因我而贻误了她宝贵的青春年华……”
接着,管序东又给好友王德臻写了一张便条:
“德臻:我走了,我没有到你希望我去的地方。我对不起你的妹妹小青。请你千万帮她找个好归宿。即使我永不回来,死也不会忘记你们。”
管序东把两张纸条折叠好,又从左手无名指上取下了一枚中央镌刻着一个“青”字的金戒指,他看了又看,然后将戒指和纸条放进了信封,交给了周致和。
周致和拍一拍管序东的肩膀:“放心,我会让何健生转交给你父亲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何健生来了。
何健生朝周致和、管序东点了点头,走进房内。
周致和将信交给了何健生:“何主任,这封信是管序东的,请你转交给他的父亲。”
何健生接过信,看了一眼管序东:“我会办到的。”
何健生收下了信,环视了一下屋内,走到窗前,拉好了窗帘。他又随手捡起桌上的废纸,将门缝、钥匙孔一一用纸塞好。
何健生走到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万分之一的航空地图,铺在床上。
何健生:“我新搞到了这张地图,来,我们再研究一下航线。”
周致和、管序东围了上来。
何健生用红笔在地图上划线:“这是扬州到延安的航路,我算了一下,总共有1100公里。你们一定要避开空中走廊的日军防空设施。小日本宣布投降了,其实根本就没投降。沿线,你们还要注意国民党的火力。你们一定要在遇到特殊情况时有应变方案。”
何健生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周致和、管序东的手:“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和白景丰将很快从地面赶来,让我们在延安见。”
三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何健生走了。
何健生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他的客房就在周致住的客房隔壁。
何健生没有开灯,他独自坐在一边,抽着烟。香烟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突然 ,门外传来一阵紧迫的敲门声。
何健生从容地站了起来,他打开了电灯,将手中的香烟掐灭。他走到门前,用耳贴在门上。门外传来轻轻的叫声:“何主任,何主任。”
何健生开了门,只见少尉飞行员费小路站在门外。
何健生:“费小路,是你?什么事?”
少尉飞行员费小路急急地闯了进来:“报告何主任,飞机被人破坏了。”
何健生十分恼火:“什么?你必须派人立即修好!”
费小路走后,周致和进来了:“何主任,怎么回事?”
何健生:“刚才少尉飞行员费小路报告,飞机被人破坏了。”
周致和:“你说什么?”
心神不定的周致和盯着何健生的脸。
这时,他俩又一次被敲门声惊动。
费小路又来了:“报告,刚才接到电话,飞机出了点小故障,现已修好。”
何健生望了一眼周致和,两人松了口气。
费小路:“何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何健生笑了:“你别走了,天太晚。今晚,你就打地铺和我睡在同室。”
费小路惊恐地看着他的上司:“这,主任,我就站在门外为你站岗吧。”
何健生大笑:“站岗?在这里还要站什么岗?我这是为安全着想呀,世道不太平,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致和,你说呢?”
周致和已领会了何健生的用意,也就笑着说:“小路,军人得服从命令呀。”
费小路立即立正:“是。我遵命。”
周致和对何健生说:“我走了,保重。”
周致和走后,何健生从衣柜里抽出一条毯子递给了费小路。
费小路接过毯子,铺在地上。但他睡在地下,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何健生躺在床上警惕地对费小路说:“小路,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费小路以为自己影响了何健生的睡眠,使他也彻夜难眠,吓得赶紧跪在地下讨饶:“主任,我该死。我影响了你的睡眠。”
何健生打开了床灯,坐了起来:“你一定有什么事吧。起来,只要你老实说清楚,我可以不追究。”
何健生:“我知道,你和彭鹏关系不错。”
费小路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何主任,你全知道了?我该死,我该死。”费小路抬起了头:“何主任,彭鹏了解到我和周致和关系密切,就要我跟踪周致和与黄哲夫,说他们可能是共产党。不然就杀了我。我答应了。刚才,有人报告彭鹏,说黄哲夫跑了,跑到新四军去了。彭鹏就让我到这里来看看,我没有干什么坏事呀,何主任,请你为我作主。”
何健生:“你先起来。”
费小路站了起来:“刚才是彭鹏派我来的,让我侦察一下周主任的情况,没想到我敲错了门,找到你这里来了。你和周主任待我很好,我不得不说实话。”
何健生听了费小路的讲述后,站了起来:“小路,这些钱,你先拿去,你今天就离开航校。天已放亮了。”
何健生走到桌子前将日历翻到了1945年8月20日。
然而此时已经有人急找到彭鹏办公室:“彭队长,我们已查清黄哲夫与共产党的联系。黄哲夫其实是何健生和周致和的联络员。请彭队长下令立即逮捕何健生和周致和,他们现正住在扬州旅社。”
彭鹏若无其事地说:“他们现在都是南京的人,我彭鹏管不了。你不用多管了,但通知航校加强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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