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述52
1958年是反右开始的第二年,全国人民迎来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高高飘扬的激进年月。那几年的人们多数都有点激素亢进的味道,当年的口号现在看来真是不可思议,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无煤也炼焦,无焦也炼钢”,当年的粮食亩产量虚报为两三千斤,有个声名显赫的学部委员认为太阳光能射到地表,只要利用其30%,亩产就可能达到“两千多斤的20多倍!”,他的科学计算更使亩产潜力精确为5.85万斤。
1958年初,由中央领导人发动的大跃进运动,参加人员之广、声势之大,真可谓世界历史上少有。凡是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无不留下深刻地印象。在那个时代,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一桩桩、一件件亲历的往事,至今还记忆犹新,令人难以忘怀。
全国人民为了建设新中国,人们都有一股子干劲,争先恐后的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就是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1958年2月份,《人民日报》发表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社论,明确地提出国民经济要全面大跃进。随后,在基层的全体干部中,认真学习社论的精神,为全面大跃进,奠定了思想基础,并做好了精神准备。
大跃进的提出,不仅停留在思想上,而且要落实到实际工作当中。按当时的理解,人们都有认为干部做好本职工作,工人增加生产就可以了。因此,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不甘落他人之后,一场生产运动,倒也搞得扎扎实实。各个企业生产蒸蒸日上,月月完成生产计划和工作任务。
在我的少年时代,大街上到处可以看到“超英赶美”的宣传画和标语口号。
在1958年6月初,国家计委提出《第二个五年计划要点》,其中提出五年超过英国,十年赶上美国。这个文件得到了毛泽东的首肯,并批示:“这是一个很好的文件,值得认真一读”。到了6月17日 ,又提出“两年超过英国”的报告,毛泽东看后,非常高兴。因为是领袖亲自批示的,文件精神很快就传达到基层单位。
大家听后既兴奋又茫然。兴奋的是落后的中国,能够超过英国、赶上美国,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茫然是大家不知道如何赶超,英、美国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无人所知。在当时消息的来源,只有一家官方的报纸外,没有其他的渠道。即便是对英、美国家的报道,也是社会的阴暗面,至于全面的情况,国人可谓一无所知。学习的结果,只能是做好本职的工作,党叫干啥就干啥吧!
新中国的农业战线连续放出了亩产万斤粮的“卫星”。
1958年7月份,从农业战线不断传来喜讯,各媒体先后刊登湖北省长风农业生产合作社,早稻亩产15361斤,放了一个大“卫星”。随即农业部公布夏粮产量同比增长69 %,总产量比美国还多出40亿斤。亩产万斤粮的消息见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有的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是否看错了听错了?
榜样既出,各地纷纷效仿。之后,各地区抓农业的领导干部,亲自抓“试验田”。到了秋收季节,亩产万斤粮的报道,便接踵而来,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亩产不仅能够产万斤粮,而且还能够产十万斤粮。
新立村地处天津市的东郊区,市内各单位便纷纷组织人员前去学习。其实,到了田间,所看到的是什么呢?在一亩地中,稻子一棵挨着一棵,不见空隙,如同一个大稻子垛。
这些稻子是如何种植的?怎样管理的?介绍者说,是采用密植的办法,深翻土地,多施肥料,白天要用鼓风机向里边通风,晚上要有灯光照射。
农业战线上的高产“卫星”不断升天,丰收的喜讯不断传来,对工业战线也是个很大的促进。为了学习农业经验,一些共青团委员会就组织青年干部,去河北省保定市参观农业丰收展览会。在保定,白天看展览,晚上搞座谈。那时,最出名的是徐水县。因为徐水县在“大跃进”的过程中,曾经放了一亩地产山药120万斤、小麦12万斤、皮棉5000斤、全县粮食亩产2000斤等高产“卫星”。毛泽东主席在1958年8月4日 到徐水县视察时,县委书记张国忠亲自向毛泽东汇报的,毛泽东听后大加赞许。从此,徐水县这个名字响遍全国,一时成为“大跃进”的明星,各地的党政领导干部纷纷来到此处学习取经。
人们进入徐水县城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标语口号:“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毛泽东来到河北省徐水县第八瀑河农业社视察时,只见村里墙上画着鲜艳的壁画:年轻人攀着刺破蓝天的玉米秸爬上天空;老汉乘着比船大的花生壳,飘洋过海,周游世界;嫦娥从月宫下凡,到农田采摘斗大的棉桃……
县委书记向毛泽东汇报说,今年全县平均亩产达到两千斤,总产量达到12亿斤。此外,还要放大卫星,山药亩产120万斤,一棵白菜520斤,小麦亩产12万斤,皮棉亩产5000斤。此外,还要放大卫星,山药亩产120万斤,一棵白菜520斤,小麦亩产12万斤,皮棉亩产5000斤。
毛泽东问:“要收那么多粮食呀!你们全县31万人口,怎么能吃得完那么多粮食呢?你们的粮食多了怎么办呢?”
县委书记:“粮食多了换机器。”
毛泽东又问:“换机器也用不完,又不是光你们粮食多,你换机器,人家不要你的怎么办?”
“那我们用山药造酒精。”
“那每个县都造酒精,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的酒精啊!”
“我们只是在考虑怎么多打粮食。”
“也要考虑怎么多吃粮食呢,其实粮食多了还是好。多了,国家不要,谁也不要,社员们自己多吃嘛,一天吃五顿饭也行!”
毛泽东又说:“你们这么多粮食吃不完怎么办?粮食多了,以后就少种地,一天干半天活,另半天搞文化,学科学,闹文化娱乐,办大学、中学,你们看好吧?”
当问到生产社改什么名字时,社长说叫“农庄”。
因为苏联已经有集体农庄这个名称了,毛泽东就说:“还是叫人民公社好。”
从那以后,“人民公社”就在全国普遍开花了。
全国农村都在搞人民公社,城里也学着公社化了,那就是公共食堂的兴起,我也去弄堂里的公共食堂喝过粥,但那是没几天的事,这些公共食堂就全倒闭了。
中国政坛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后来”的时间很长。几乎经历了不到半个世纪。
这还得从1959年召开的庐山会议说起。
庐山会议包括两次重要会议:7月2日至8月1日党中央在江西省庐山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和8月2日至16日举行的党的八届八中全会。
1959年7月2日—8月1日,党中央在江西庐山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中央、国家机关一些部门的负责同志参加了会议。这次会议的原定议题是总结经验教训,调整指标,继续纠正“左”倾错误。
毛泽东在会上讲了话,提出19个问题要求大家进行讨论。
会议从7月3日至10日,按六个大区进行小组讨论。在讨论过程中,与会同志摆情况、谈意见、边开会、边学习,自由交谈,各抒己见,轻松愉快,生动活泼,没有一点紧张气氛,大家称之为“神仙会”。
会上对如何估计国内形势问题产生了两种意见分歧,一部分同志认为农村食堂、供给制、“共产风”等损害了农民的积极性,应从实际出发,认真总结1958年的经验教训;另一部分同志对于批评实际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很不满,认为是泼冷水,是右倾。
7月10日,毛泽东在组长会议上讲话,强调总路线无非是多快好省,是不会错的,并说“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缺点错误是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问题。
毛泽东讲话以后,会议继续分组讨论《庐山会议议定记录》,并准备在7月15日结束。
7月14日晚,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部长彭德怀元帅针对当时客观存在的问题,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谈了自己不便在小组会上谈的想法,陈述了他对1958年以来“左”倾错误及其经验教训的意见,这个“意见”后来被称为“万言书”。
彭德怀元帅在信中首先肯定1958年大跃进的成绩是正确的;接着指出大跃进的问题所在,“1958年的基本建设,现在看来有些项目是过急过多了一些,分散了一部分资金,推迟了一部分必成项目,这是一个缺点”,“1959年就不仅没有把步伐放慢一点,加以适当控制,而且继续大跃进,这就使不平衡现象没有得到及时调整,增加了新的暂时困难”,他直截了当地指出:“浮夸风、小高炉等等,都不过是表面现象;缺乏民主、个人崇拜,才是这一切弊病的根源。”
7月16日,毛泽东突然批示将彭德怀的信印发给与会全体同志。随后,会议转入对这封信的讨论,在小组会上,黄克诚、周小舟、张闻天等发言认为信的总的精神是好的,表示同意彭德怀信中的意见。
7月23日,毛泽东在大会上讲话,认为彭德怀的信表现了“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向党进攻,是右倾机会主义的纲领。
从此,会议转为对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的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问题进行揭发批判。
1959年8月2日—16日,在庐山召开了党的八届八中全会。
出席会议的有中央委员75人,候补中央委员74人。中央有关部门和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14人列席了会议。
这次会议的议题:一是对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进行批判;二是讨论调整1959年经济计划指标;毛泽东在会议期间作了多次讲话。
全会通过了《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关于撤销黄克诚同志中央书记处书记的决定》、《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而斗争的决议》、《关于开展增产节约运动的决议》和《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八次全体会议公报》;全会决定撤销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和周小舟4人分别担任的国防部长、总参谋长、中央书记处书记、外交部第一副部长和湖南省委第一书记职务,但保留他们的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政治局委员和政治局候补委员职务,以观后效。
其实,早在1959年7月1日,毛泽东在庐山会议召开前夕,曾写了一首《登庐山》的诗,从诗中隐约可以看出毛泽东当时对国、内外复杂形势的心境: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笼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云横九派扶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
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有学者认为,彭德怀当时写信的矛头实际上是对着资历比自己浅、而权力却比自己大的国家主席刘少奇;也有学者认为毛泽东之前就对彭德怀有怨气,毛泽东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无后乎?中国的习惯,男孩叫有后,女孩不算。我一个儿子打死了,一个儿子疯了,我看是没有后的。”因为彭德怀在朝鲜战争时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毛岸英,造成毛岸英意外死亡。
尽管岁月流逝,时过境迁,但又有谁能真正地说清这段历史呢?历史从来都是由成功者书写的。
我能知道的,也只是自己童年和少年时代所亲历的那些往事。这些往事,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孩提时代的记忆,自己美好的黄金岁月早就被政治旋涡击溃成一堆泡沫了。等待自己的仍是一段苦难而无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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