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公主（雪域寓言）

 

无言公主

    

达瓦姑娘对阿古登巴讲完那则爱情故事后，阿古登巴便也讲述了一则爱情神话。

阿古登巴说：印度人把春天当作爱欲之神的伴侣，每到春季，爱神降临，人们都要外出踏青，异性之间萌发爱慕之情，便以开玩笑的方式相互接近。

那年春天，有一个名叫查克拉布胡扎的皇帝，他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儿阿波拉公主，她长了那么大，却从来没讲过一句话。

无言美女阿波拉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世界，许多人梦想着能娶到这位美丽的公主。然而她的父亲发誓说，他的女儿只嫁给能使她开口讲话的人。于是，有许多国家的皇帝和王子们来到查克拉布胡扎皇帝的宫里，向美丽的阿波拉讲述奇妙的故事，企图打破她的沉默，可是公主光是听着，而不讲一句话。因此许许多多不走运的求婚者只好空手归去。

统治特里加尔特国的皇帝杰夫布胡扎晓得了这件事，也决定去试试自己的运气，于是他动身走上了遥远的路程。他的旅程又长又难走，许多天以后，他终于抵达了无言公主阿波拉所居住的宫殿。宫里的人怀着敬意迎接杰夫布胡扎，领他进入公主的绣房。特里加尔特的皇帝一看到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她迷得停止了跳动！

“无论如何，我也要讲故事促使她哪怕是说出一个字来也好。”杰夫布胡扎打定了主意，开始讲故事：

“在一个不知名的国家里，有一个国王。他有一位妻子，非常爱他。不过那国王，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一点，因此，他总想考验王后。有一次，国王出去打猎，决定派遣自己的武士们带着他的衣裳回宫去，使衣裳沾满鹿血。主意打定，立即付诸行动。武士们策马回宫，把鼻迹斑斑的王服放在王后面前，正想禀报，他们的君主如何同猛虎搏斗而丧生。可是王后一见到血，立刻昏了过去，几分钟以后她死了。武士们又飞马去禀报国王刚刚发生的祸事。国王不相信他们的话，认为王后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考验   他是否忠实。但是他回宫以后，确认王后真的死了，他悲痛欲经绝。国王痛苦绝望之际，打算投身于焚化王后遗体的篝火之中，同妻子一起离开人间。廷臣们得悉他们的君主意图自焚，纷纷央求他不要抛开他们。可是国王不曾回心转意。”

“臣子们把已故的王后和国王都送到河岸上，在那里点燃起篝火。国王命令所有的人都退下去。只有一条忠实的狗没有离开自己的主人。”

恰恰在午夜时分，温瓦和巴尔瓦奇夫妻俩从凯拉斯山上走下来。温瓦，又名马哈杰瓦，和他的妻子巴尔瓦奇都是印度教中主要的神。

据说这两位神住在凯拉斯山上路过河岸时，正好听到国王的哭声。巴尔瓦奇很可怜他，开始央求自己的丈夫：“伟大的马哈杰瓦！请您救救这位不幸的国王，使他摆脱苦。”     

温瓦不能拒绝自己心爱妻子的要求，他走到国王身边说道：人哪，听我说！你的王后离开了人世，是因为她命中注定要死的日子已经到了。可是你注定还要在人间活七十年。如果你同意放弃你生命的一半，我可以使她复活。不过，你要记住，这样一来，你立刻要衰老许多年，而你的妻子却会变得更加年轻一些。

国王高高兴兴地表示同意，于是在瞬间，王后复活了，她站在自己丈夫面前，完全像一个十六岁的美女。国王却是立即老了三十五年，他温柔地拥抱了她，领她回宫。在他们身后是那条忠实的狗。

走了不久，老国王就感到两条腿累乏了。他在一棵树下坐下来，把头枕在王后的大腿上，立即酣然入睡。恰巧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的美男子，一个财主的儿子，从这里路过。

这个财主的儿子看了看美丽的王后，立刻被她迷住。他走近了一些，看见了美人儿的丈夫正在沉睡，就开始央求她：“年轻的美人儿啊！难道你愿意同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葬送自己的青春吗？我求你跟我一道逃走吧。你跟我在一起，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王后也是一看到这个美少年就爱上了他。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沉睡中的丈夫，站起来心甘情愿地跟着财主的儿子走了。

不管忠实的狗如何吠叫，想要唤醒国王，然而很可惜，他怎么也没被叫醒。后来那条狗又跑去跟踪两个逃跑的人，为的是看清楚他们逃到哪里去。它跟着他们俩，一直到他们走进了一所房子，然后它又跑回来，正好赶上国王已经睡醒。他看见王后不在身边，在绝望中，他一个劲儿地捶胸顿足：

“我心爱的人哪！”他哭着说：“你怎么能抛下我呢？如果我们注定反正要分离的话，为什么那神仙又重新把我们结合在一起呢？！”

狗跑到国王身边，要把他引到王后跟情夫逃跑的方向去。主人好久弄不明白忠实的狗要叫他干什么，可是到头来还是明白了，于是跟着它走去。

狗领着自己的主人来到财主儿子的家门口。国王贿通仆人，立刻打听清楚拐走王后的是什么人。然而被抛弃了的丈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城市里，可没有人听他指挥，因为拐人的人不住在他的国家里，而是住在邻国。不过，国王下定决心，不对恶人报仇，绝不回国。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受了骗的丈夫到当地的国王那里，找到了一个职务。

有一天，年轻的王后从远处看到了自己从前的丈夫，也猜到了他的意图。

“我的亲爱的，”年轻的王后对自己的情夫说，在本国君主手下供职的外国人，是你的死对头。你还记得从前睡在树下的老头子就是我的丈夫吗？这个外国人就是他。趁着现在还不迟，你快去杀死他，不然的话，咱们俩的好事就完结啦！”

财主的儿子探听到那个外国人的住处后，找到了他，对他说：可敬的人，你的智慧和慈祥我早有所闻。请您做做好事，当我的老师吧！没有人对我提供明智的忠告，我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才好。劳您大驾到我家去一趟，你就能了解到，什么样的烦恼在折磨着我。

老国王一开始是很警惕，可是后来又想到，这是命运给他安排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于是他同意到他恨之入骨的对头家里去。

财主的儿子预先在自己的花园里挖了一个深坑，等到他们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他一下子把老人推入坑内，然后填满了土，随即跑回去，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年轻的王后。 

但是受了骗的丈夫注定不会死去。这全亏那条跟在主人后面的忠实的狗，它用爪子扒开泥土，把主人从坑里拖了出来。老国王逐渐地恢复了神志，他怒火中烧！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悄悄走到房子旁边，藏身在开着的门背后。他没等多久，财主的儿子想起来要去看一看那个坑有没有填好土。国王一瞧见他，一刀就砍掉了他的头。王后听到喊声，跑出屋外。国王狂怒之下揪住了她的头发，已经对准她举起了刀子，可是年轻的美人开始恭恭顺顺地央求他：

“伟大的国王啊！你饶了我这个不幸的女人吧，我一直是只爱你一个人的。这个坏蛋用暴力强迫我跟他走的，在那个生死关头，我曾经拼命地喊叫你。可是不管我怎么喊，不管我怎样叫救命，你还是没有醒过来。谢天谢地，我们又在一起了，如今再也没有人破坏我们的幸福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跪倒在自己老丈夫的脚下。国王能不相信自己热爱的女人吗？如今王后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也只好认命了。然而她在心中却是恨得要死，她决定把满腔怨恨发泄在狗身上，因为她认为这条狗，是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王后暗自发誓，一定要叫它死于同一个人之后，而且要和她的情夫死法相同。

过了一段时间，国王带着王后和自己的忠实朋友动身回国。走了一天，他们在一个村镇里停下来过夜。快到半夜的时候，王后假装生了重病，呻吟不上，气喘吁吁，似乎已经落入死神的怀抱。只要能够减轻她的痛苦，那老王任何事都情愿去干。

“亲爱的！你怎么啦？”老国王难过得要死，一直在问喜欢弄虚作假的女人。“你快说，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我的亲爱的丈夫啊！我就要死啦。我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也生过这种病。我记得，当时是父亲救了我的命，他是用狗血涂在我身上的。只有这个办法能使我起死回生。”

“亲爱的，别担心！” 国王大声说：“我一定能找一条狗，把它的血拿来给你。”

“哎呀！我感觉出来，我只能再活不多一会儿了，”王后呻吟着说：“找别的狗太晚啦，看起来，对你来说，你的狗比你的妻子还要宝贵呀。永别了！但愿神明慈悲，让我们下辈子再相会！”

“说完了这些话，奸诈的女人就翻了白眼，并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正在咽气。这时候，老国王马上抽出刀子，把忠实的狗砍了头，这条狗曾经不止一次地救过他的性命……”

杰夫布胡扎刚讲到这里，阿波拉公主喊了一声，随即说起话来：

“哎呀，这个国王多么愚蠢哪！难道他不明白他的妻子是个奸险的女骗子吗？……”

阿波拉公主说完了这两句一生中首次说出的话，公主怜惜的眼泪有如泉涌。

就这样，杰夫布胡扎皇帝促使无言公主阿波拉开了口，因而根据胜利者的权利当上了她的未婚夫。阿波拉欢欢喜喜地给自己的未婚夫套上了结婚用的花辫。星占家们选定了举办婚礼的日期，杰夫布胡扎和公主阿波拉成了亲。

有一次，杰夫布胡扎对自己心爱的妻子说：

“你看女人们可能是多么狡诈呀！你还记得我讲的故事吧，其中我对你讲过一个王后，她多么快就忘恩负义了啊！”  

“我心爱的丈夫啊！可惜男人们也是善于忘恩负义的。那个老国王不就是不加考虑就杀了自己那条忠实的狗吗？！而那条狗有多少次救了他的命和维护了他的名望啊！我奉劝您也永远别忘记这个故事才好。”   

 杰夫布胡扎微微地笑了笑，对妻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其后，夫妻二人安宁幸福地白头到老。

阿古登巴对达瓦姑娘说完这个故事后，便唱起了一首动人的《警世歌》：

 

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么？

今日不知明日事，愁甚么？

不礼爹娘礼鬼神，敬甚么？

弟兄姊妹皆同气，争甚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忧甚么？

奴仆也是爹娘生，凌甚么？

当官若只行方便，做甚么？

公门里面好修行，凶甚么？

刀笔杀人终自杀，刁甚么？

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

文章自古无凭据，夸甚么？

荣华富贵眼前花，傲甚么？

他家富贵前生定，妒甚么？

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么？

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

人世难逢开口笑，苦甚么？

补破遮寒暖即休，摆甚么？

才过三寸成何物，馋甚么？

死后一文带不去，怪甚么？

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

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

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

虚言折尽平生福，谎甚么？

是非到底自分明，辩甚么？

暗里催君骨髓枯，淫甚么？

嫖赌之人无下梢，耍甚么？

治家勤俭胜求人，奢甚么？

人争闲气一场空，恼甚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憎甚么？

怨怨相报几时休，结甚么？

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

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

谁人保得常无事，诮甚么？

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

欺人是祸饶人福，强甚么？

一旦无常万事休，忙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