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156）

 

第30章 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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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90多岁的柴健民、何家福和潘仁书是老一代群体，那么他们的子女一代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这个群体几乎都与共和国同龄，经历了几乎所有的政治运动，尤其怪异的是，在这个群体中还有一个世界罕见的狗崽子群体。隔代的潘光复就是其一。他们这一代与上一代的认知有很大的区别。这个狗崽子群体生活在新中国的最低层，是最抬不起头并受社会歧视的一代人。

什么叫狗崽子？

近日网名“金汕”在博客刊文《习总书记所说“狗崽子”勾起多少人的回忆》，此外会让现在的年轻人更多了解文革中被称为“狗崽子”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在纪念习仲勋一百诞辰的日子里，发表了习近平在2001年10月15日写信祝贺父亲八十八岁“米寿”的信，信中深情写道：要“学父亲对信仰的执着追求。无论是白色恐怖的年代，还是极左路线时期；无论是受人诬陷，还是身处逆境，在社会上喊我们是'狗崽子'的年代，我就坚信我的父亲是我们最值得自豪的父亲。

不过，对于信中的“狗崽子”，当今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潘仁书的儿子潘光复与共和国同龄，他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也是当年的“狗崽子”。

潘光复这一代人都阅读过部队作家金敬迈的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这是文革爆发前不久红极一时的小说，由于全书歌颂了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的欧阳海，所以很符合当时的形式。后来高层人物介入，使得小说几度修改。

林彪是当时军队的重要领导，他的夫人叶群指示要突出毛泽东思想，要多加进去。刘少奇并不知道毛泽东已经把他列为“中国的赫鲁晓夫”，指示“这本小说要印1500万册”，毛泽东看到书中对他的思想如此推崇，也夸奖金敬迈“这是个大作家”。

这本书印了3000万册，当然大多是公款购买。今天的年轻人已经看不懂这本小说了，他们觉得那个年代的人成天时时处处都要想一个人的教导实在太累了。甚至为救险火车已经要向他开来他还在想着毛泽东的教导。而书中写了一个地主的儿子如何生来就是小坏蛋，欺负童年时期的欧阳海，小说中多次咬牙切齿地大骂“狗崽子”，再经连续广播从而使“狗崽子”这个词不胫而走，传遍全国。

“狗崽子”确实给很多出身不好的人带来压力，没想到文革开始又被凶残的红卫兵所利用。

1966年5月30日，一批以红卫兵署名的大字报出现在清华附中校园。6月初，红卫兵便遍布北京各个中学。他们痛恨“黑五类”和他们的子女，歧视并破口大骂狗崽子，从骨子里信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那个“血统论”的始作俑者北工大学生谭某某在8月中旬又贴大字报又讲演，提出要把“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当作“全面的”、“策略的”党的阶段路线来推行，要把它“提炼为政策、上升为本本条条”，他还在讲演中声称“我反正权力还在手，我就敢骂人。骂完了，我摸着肚子，像无产阶级的样子下台。”很难令当代的青年人相信，这样水平的讲话是出自大学生之口，而且一段时间风靡全国。

在这个讲话的煽动下，一些骨子里一直认为自己是高等公民的青少年甚嚣尘上，把他们眼中的“黑七类”视为可以污辱和损害的对象。那时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逢人便问：“什么出身？”如果出身不好，轻则羞辱一顿，重则皮鞭乱抽。在公共汽车和医院，也开始各个盘问，出身不好的连坐车和看病的权利都没有。

谭某某蛊惑的“对黑七类子女要七斗、八斗，斗得背叛了家庭，然后才可能团结”成了一些红卫兵的座右铭，一个大规模的批斗、凌辱出身不好的运动弥漫了整个社会，直到“文革”结束，这种腐朽的血统论也依然有很大的市。这并非是一个善于谩骂的谭某某的能量，而是封建思潮在我们的社会有复辟的基础。

每个出身不好的人在十年“文革”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起初是所谓地富反坏右资的子女，他们其实一直受到歧视，文革只是一次更猛烈的延续。由于文革的矛头主要对准走资派，所以不少高干子弟也成了被打击对象，成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狗崽子”。“党内头号走资派”刘少奇的子女都成了“狗崽子”，他的长子刘允诺不堪凌辱自杀身亡。所谓“另一个最大走资派”邓小平的长子邓朴方也因遭破坏而高位截瘫。而担任过国务院副总理的习仲勋早在1962年就被诬陷为“利用小说进行反党”受到残酷打击，而幼小的习近平也受到所谓“狗崽子”的谩骂……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和“狗崽子”是一段不该回避的历史。人们还不该忘记，一个青年遇罗克仅仅呼喊出：“老子反动，儿子就混蛋，一代代混蛋下去，人类永远不能解放”，呼喊出“一切革命青年，不管你是什么出身，都应受到同等的政治待遇”而被判死刑，并于1970年3月5日被枪决。

所谓的信仰，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受自己的梦想奴役。“狗崽子”们的信仰让他们丧失了自我，成了最低层的贱民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