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干的泪（雪域寓言）

 

抹不干的泪

 

多吉带着女儿雅丹，在缅甸伊洛瓦底江畔见到了阿古登巴和达瓦，还有阿卓、楚三星和向奇玛。多吉感谢阿古登巴帮助自己的女儿雅丹逃出了孟加拉妓女岛。

多吉是当地著名的音乐家，他创办了内比都歌舞团，他特意带着歌舞团的一支舞蹈队前来。这支舞蹈队的演员主要是蒙古族队友。

当舞蹈队演员手拉手跳起蒙古族的圈圈舞时，阿古登巴这时向多吉提出了一个问题：尊敬的多吉先生，你现在移居缅甸，为什么仍然对蒙古舞如此热爱？

当时多吉没有直接回答阿古登巴的提问。只是对阿古登巴说：舞蹈即将结束了，我们等表演结束后再聊这些事吧。

晚上，多吉邀请阿古登巴和达瓦，还有阿卓、楚三星和向奇玛，一起在草甸上临时搭建的蒙古帐逢里用晚餐。

多吉开始对阿古登巴讲述起自己组织内比都歌舞团及建立蒙古舞舞蹈队的原因。

多吉说：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蒲甘，位于伊洛瓦底江西岸与亲敦江汇合处，在曼德勒西南145公里。蒲甘建立的历史比蒲甘王国还要早，据说在105年由骠族建蒲甘小城。

847年，披因比亚在蒲甘修建城寨，大兴土木，使蒲甘渐渐成为大城市，后成为一国之都。蒲甘王国则是东南亚的一个古国，公元849年建国于现代缅甸地区。第一任国王是披因比亚，蒲甘王国是第一个统一缅甸地区的王国。

此后，缅甸一直保持着对宋朝的朝贡及臣属关系。阿努律陀即位为国王后，有心拯兴国家，积极向外扩张，其军队越过八莫，直捣现在位于中国云南的大理，之后两国和解。阿努律陀把上座部佛教传入蒲甘王国，并立为国教。阿努律陀又参考孟族与骠族的文字，创立了自己的文字。

但蒲甘王国自江喜陀之后的诸王，或纵情奢华宴乐，或广建寺庙，结果劳民伤财，国势日微。那罗梯诃波帝即位后，暴虐无道，叛乱四起。蒲甘国北部的掸族势力盛起，不断南侵蒲甘国。

1206年，蒙古帝国由孛儿只斤铁木真在在中国北方建立，65年之后的1271年第五任大汗忽必烈改国号为元。元朝建立后，忽必烈多次遣使到蒲甘国招降，蒲甘国王不理会。

元灭南宋后，国力大增。元兵自云南地区进攻蒲甘国。

在蒙缅战争中，缅甸曾出动士卒四五万、战象800头大举向元朝镇西路新附千额（今云南盈江县城）及原附金齿（今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等地区）侵袭。大理路蒙古千户忽都、总管率领700名骑兵驰援。元军与缅军在行进中遭遇，激战两日。元军首先破其战象队方阵，缅军大乱而败退。元军追逐30余里，攻破其17寨。同年十月，元朝云南诸路宣慰使都元帅统兵3848人出征缅国。元军进占江头城，招降了附近的掸族部落35200户（约300寨）。之后，元军再次征伐缅国，水陆并进，攻破了江头城、太公城等地，缅王臣属的12个部落归顺元朝。

但是，不久缅国王室发生内讧。缅王庶子囚禁了缅王，还杀害了元朝云南王派去的官员阿南达等人。不久，庶子在诸兄弟争位时纷乱中被杀。缅甸蒲甘王朝实际上已经解体，分成若干掸邦。各地纷纷拥兵自立的贵族和掸族部落首领为寻求政治上的支持，大多向元朝投降，接受了元朝任命的宣慰司等各种官职名号。

多吉说：

但是对于大部分中国人而言， 缅甸这个国度基本上只是潮湿的远方，外加贫穷与无限的热带原始森林。这一特殊的地理环境也成为古代中国难以将缅甸一带变为领土的重要原因。然而，在近八百年前的元朝 ，蒙古人却超越了中原王朝的极限，成功征服缅甸的蒲甘王朝 ，缅甸北部成为元朝的缅中行省，将蒙古人的疆域名义上拓展到了印度洋沿岸。后缅中行省撤消，但那罗梯诃波帝之后的蒲甘国王几乎都是元朝的傀儡。其领土就开始重归分裂，不久后正式灭亡。自此，缅甸重新分成诸多王邦。但我们从蒙缅战争中，可以看出缅甸民族也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民族。可以说，缅甸人的泪抹不干。

多吉说：

元朝对缅甸的征服，首先得益于自身本部蒙古核心力量的强悍战斗力，同时也得益于当时云南一带少数民族部落的鼎力支持。在古代中国对缅甸作战中，云南一带作为前进基地的稳定性至关重要，得云南则可以窥缅泰，云南不稳则西南边疆危殆。

说起缅甸与蒙古的关系，还得说说景颇文蚌民族。景颇文蚌族是指定居在缅甸北部克钦邦、中国云南、印度东北部和藏南地区的克钦族各个支系。如载瓦、卡库、高伊、马尤、勒期、浪峨、日旺、景颇族、傈僳族等古代牦牛羌族的后裔。

文蚌民族认为，大约在10000至6000年前，其祖先发源于北方寒冷的“天然平顶山”大草原的日月山，据说就是青海省的日月山，那是古代牦牛羌的后裔，他们将牛作为图腾崇拜，因此不食水牛肉。后来，文蚌民族先民开始从蒙古的“蒙古利亚”天然平顶山和河湟地区迁到“户练央旦卯”，那是甘南、陕西宝鸡一带的平坦之地。再之后进入藏东南与川西林区“颇究桑昔卯”大森林地区。再迁到红土高原和川西、滇西北一带的“哲聂林真卯”。经过数百年的长途迁徙，一部份到了西藏西南部的河谷地带，一部份到了缅甸的湄苗河流域，一部分沿瑞丽江南下到了缅甸的寻利山脉，还有一部分到了印度阿那诺帕底萨，即喜马拉雅山脉以西三角地带，形成了若干“文蚌民族支系”，或称部落。这些“部落领土”互为毗邻，跨国界相连，所居住的民族统称“文蚌民族”。也是西域民族的一部分。

在古代，缅甸人将境内及邻国的居民分为5大族群：一，缅族；二，孟族。这两个都是单一民族。三，掸族；指来自缅甸以东的民族，包括掸族、泰族、高棉人等。四，“卡拉”。这是来自缅甸以西的印度人、阿拉伯人、甚至后来的英国人，都统称“卡拉”。第五个族群就是“塔尤克”，字面上的意思是指中国人，实际上却包括了蒙古、突厥等所有来自北方的民族。

在西域民族中，克尤人是甸克耶邦第三大族群，人口5萬餘人。作為蒙古人的後裔，克尤人如今的語言、樂器仍保留著不少蒙古人的特色。然而相較於其祖先730年前征服緬甸蒲甘王朝時的強勢，如今的克尤人雖然力量有限，卻依靠著族人的團結，以及與其他族群的配合，憑藉著手中的武器與中央政府對峙。

但在抗爭同時，作為克尤族人領袖的敏茅也清楚，“拿起武器”只是一個階段，最終也選擇“放下武器”與中央談判，為其族人贏回該有的權益。敏茅除了通過政治活動捍衛族人利益，也大力推動克尤語言的保留。

在蒲甘王朝中期，朝廷实施了一项善举，对馈赠予寺庙的土地免征税收。多年以来，蒲甘王朝的王公贵族们为了积善，纷纷在自己的封地上大修寺庙，一座比一座宏伟，一个比一个精致。到了王朝晚期，全国将近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已归寺庙所有，税收不上来，结果造成国库财政吃紧。僧人待遇优厚，是提升社会阶层的重要跳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家为僧，田里缺少壮劳力，军队也征不足兵丁，粮食产量逐年减少，内忧外患便纷纷显现出来了。先是南方附属国造反，后又有西边敌国进犯，但最危险的则是来自北方的蒙古军团。

多吉叹息道：

缅甸人的泪，有相当原因是他们的君主无能和朝廷内斗造成的。但强悍的蒙古人没有笑到最后，他们也有抹不掉的泪。

我在缅甸结识了不少流落在这片土地上的蒙古族后裔。他们告诉我：蒙古骑兵翻越过苍山，消灭了大理国；忽必烈定都北京，建立了元朝；5年之后，元朝大军攻破临安，南宋破灭了。蒲甘军队和蒙古军团打过几仗，但每次蒲甘军都大败而归。当蒙古骑兵再一次大兵压境时，蒲甘王朝竟然凑不齐军队，因为男丁大多进寺庙当和尚了。蒲甘王朝的末代皇帝那罗梯诃波帝不仅没有抵抗，反而甩下一国百姓，只身跑到南方的儿子那里避难去了。

但是这些蒙古族后裔笑不起来。蒙古人确实曾统治过上缅甸一段时间，而在蒙元之前历史时期，汉人政权基本没有太超过现在的中缅线附近。因此，从这个角度讲，滞留在缅甸的“汉人”实际上不能排除是遗留的蒙古军队后裔。当明军兴起时，很多没来得及撤退的南方蒙古人，大都在当地隐藏了他们的蒙古人身份后，而在缅甸定居了下来。

多吉继续说道：

那些定居在缅甸的蒙古族后裔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靠歌舞演出谋生，到处飘泊。但令他们绝望的是：元代被大清推翻后，公元1367年，明太祖朱元璋在应天府（今南京）准备北伐时发表《朱元璋奉天讨元北伐檄文》，檄文中提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口号，成为朱元璋北伐的纲领。不少生活在大明时代的蒙古族人，开始回归北方或流落到西域，也有一些就避难到缅甸。我创办的内比都歌舞团，有一支舞蹈队的演员，主要就是这些蒙古人的子女。

我作为一个音乐家，我很喜欢蒙族歌舞，我作为西域人的后代，对蒙古人、新疆人、西藏人，自然也充满了乡情。我很同情流落在缅甸的蒙古族后裔，我知道他们泪水背后的故事。

令我更困惑的是，朱元璋准备北伐时发表的《朱元璋奉天讨元北伐檄文》中提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口号，这个口号却被孙中山所抄袭和改编成“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简称“民族、民权、民生”即“三民主义”，并作为中国同盟会的政治纲领。

“驱除鞑虏”，鞑虏不是中国人？

孙中山大声疾呼：

今之满洲，本塞外东胡，昔在明朝，屡为边患；后乘中国多事，长驱入关，灭我中国，据我政府，迫我汉人为其奴隶，有不从者，杀戮亿万。我汉人为亡国之民者二百六十年于斯!满洲政府穷凶极恶，今已贯盈，义师所指，覆彼洲汉军人等，如悔司来降者，免其罪；敢有抵抗，杀无赦!汉人有为满奴以作汉奸者，亦如之。

孙中山将蒙古人、满族人，踢出了中华民族圈。他又提出“恢复中华”的口号：

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中国之政治，中国人任之，驱除鞑虏之后，光复我民族的国家。敢有为石敬瑭、吴三桂之所为者，天下共击之。

全中国都开始捉拿“汉奸”了，蒙古人、满族人抹不干的泪，并没有至此结束。后来的岁月里，蒙古人受到了苏俄的红色大清洗，蒙古国一分为二，血洗蒙古人的镇压残酷血腥。甚至又有灭绝种族的狂人，推出了禁止说蒙古语，写蒙古字的暴力措施。蒙古人抹不去的泪，泪中更增添了红色的血。

多吉悲伤地继续说道：我弘扬蒙族文化，也包括维吾尔族文化、藏族文化，世界应该是一个多元文化的组合，任何灭绝异族的行为都是对人类犯罪。

多吉放开歌喉唱起了一首《骏马之歌》：

 

我是一匹英勇的汗血骏马，

我奔驰在辽阔的世界草原，

我飞驰在苍穹的蓝天之下，

草原的风是我的心声歌唱，

摆动的花是我的舞步跳跃。

 

我没有太多的追求和梦想，

我只希望能得到自由空间，

远离战争的疯狂血腥杀戮，

阻止种族的相互灭绝残杀，

马蹄声声是我的豪气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