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雪域寓言）

 

乌鸦嘴

方时地与阿古登巴、阿卓闲聊时，阿古登巴的坐骑驴子马户和大灰驴也在悠闲地说着闲话。阿卓的白蹄马则轻轻地摇晃着马尾巴，静静在站在一边东张西望。

乌鸦贝蒂这时却突然飞到了方时地的头顶上，用他的大嘴巴乱戳方时地的帽沿。

方时地非常恼怒：你这乌鸦嘴，为什么要戳我的帽沿？

乌鸦贝蒂呱呱地叫了起来：你刚才讲了吴三桂三次拒降皇太极的故事，又唱了一首胡编的宁远谣《拒降》，你以为吴三桂是民族英雄吗？

方时地对乌鸦贝蒂毫无办法。乌鸦贝蒂依然乱嚷嚷：吴三桂是叛徒！吴三桂是汉奸！

阿古登巴开始斥责乌鸦贝蒂：贝蒂！我们正在聊天，你不要打嘴炮。

乌鸦贝蒂飞到大灰驴的背上，依然嘟嚷了几声。

方时地对阿古登巴、马车夫阿卓说：这乌鸦让我想起了大明王朝的那些嘴炮大臣来。

方时地说：

崇祯皇帝朱由检即位之初，还是颇想干一番事业的，但他好猜忌，大臣们又谁也不服谁，终日吵闹不休。明朝文臣对“嘴炮”的爱好，在封建王朝中都是不多见的。在明末，内忧外患，亟须决断之心，但君臣们却整日赌气，结果什么事都做不成。当时商量与满清议和，有大臣提出李自成、张献忠匪患未肃，辽东边疆之事未了，清人有议和意向，皇上可以与大清国先和谈。此言一出，一些老臣们怒不可遏，朝上出现了一场浩大舌战。

在这段口舌之争时，皇上不敢与清朝尝试和谈，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崇祯皇帝已无牌可打了。

在中国历史上，空谈之风盛行于魏晋，当时一群士人以清谈避世，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侃爷，你说佛道，他讲宇宙，练就一副好嘴皮子。到了明末，大臣们在大难临头之际，自然已不谈风月，但聚焦时事，依然是空谈，个个以为掌握了真理，其实不过是说空话、说大话、说假话，脱离实际，无一话是真话。

阿古登巴说：你说的是大实话。据我所知，明末舌战，缘于党争。大臣们不是从理性出发，而是执著于门户之争，什么事都难达成共识，什么事都做不了，最终一盘散沙。

阿古登巴继续说道：明末的党争，开始是东林党和齐、楚、浙三党之争，后来演变为东林党与阉党之争。从今天的视野来审视明末党争，是深深的遗憾。东林党确实聚集了当时最优秀最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他们也自居为正义的化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了道德优越感。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路径其实是与对手在唾沫纷飞中共同葬送了大明王朝。

方时地说：

阿古登巴先生，你说得很对。我的祖父曾对我说过，崇祯皇帝朱由检虽在位期间，勤于政事，厉行节俭，平反冤狱，并铲除阉党，但那个时候明朝内部党争不休，民间又灾害不断，最终导致域内农民起义爆发。外部又有后金政权趁势崛起，虎视眈眈，国家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

当时，北方匈奴骑着蒙古战马不断骚扰抢掠。大金国也是骑着蒙古战马。崇祯相信天命，但也决定获得更多的汗血马作为军马，用武力捍卫国家。我的祖父奉命，曾从西域运来不少汗血马。大明将士骑着这些军马击退了匈奴和大金国。

方时地叹息而悲伤地说道：

这时西域的流寇开始作乱。李自成带着一帮响马们造反了。一支自称雅利安后裔的响马队伍参加了农民起义军，对大明国发动了挑战。这支自称雅利安后裔的响马队伍夺走了我祖父送往大明朝廷的汗血马。崇祯相信奸臣的挑拨，认为我的祖父勾结西域外贼，于是杀了他。

我的祖父和朝廷马官夏雄都是吐火罗人。他们彼此很有交往。在朝廷马官夏雄劝说下，崇祯同意让我的父亲继续给朝廷运送汗血马。我的祖父和夏雄还有一个朋友是女真人奉天生。后来，我的父亲投靠了女真人奉天生。

方时地说道：

也许，你们认为我的父亲是背叛了朝廷，是大明的叛徒。为此，我也问过我的父亲，为什么要选择投靠大清？

父亲告诉我：崇祯虽然不是一个生活放荡、不理朝政的皇帝，但当时乱势已如破竹，崇祯皇帝回天乏术。在形势非常危急时，束手无策的崇祯，曾招钦天监测字，预卜一下皇朝的命运，崇祯随口说了一零点“友”字，钦天监说情况不妙，“友”字与“反“字相似，是“反”字出头，势已危矣。崇祯就改口有无的“有”字，钦天监又说情况更不妙，“有”字拆开，上有“大”字却缺少一捺，下有“明”字却无“日”字，成大明江山破败之象。崇祯又改为十二地支中的“酉”。钦天监立即跪下叩首说：“臣不敢讲”。崇祯皇帝曰：“但讲无访，恕你无罪”。钦天监说：“陛下乃天下至尊，今‘酉’字是‘尊’字的截头去尾，恐不祥之甚矣”。

钦天监的身边人将此事告诉了我父亲。说当时的崇祯非常凄然。钦天监后来投靠了大清，我的父亲也随他身边的人一起去了大清国。大明灭了，全国臣民都归属于大清，谁又能说大明臣子全是叛徒、汉奸。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今中外，皆如此而已。

方时地唱起了一首《亡国恨》：

 

纵观上下五千年，

横看江山万里遥，

改朝换代是常态，

代代骄子归皇上。

 

皇亲国戚家天下，

荒淫无耻世风乱，

穷人被逼揭竿起，

君臣无道民必反。

 

政客深谙驭民术，

愚民只知当奴才。

无人不怨亡国恨，

谁人又能救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