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
哈萨克斯坦装甲车
被部署到阿拉木图街头
哈萨克斯坦骚乱:俄罗斯战略后院和中国一带一路重要伙伴
2022年1月13日
中亚内陆国家哈萨克斯坦被称为俄罗斯的“战略后院”,也是中国一带一路最重要的伙伴国之一。
哈萨克斯坦在2022年新年伊始爆发了反政府的抗议,随后迅速转变为暴力活动。哈萨克斯坦总统邀请俄国以集体安全组织名义出兵。
这次事件是哈萨克斯坦独立30年来最大一次内乱,是执政者内部的一次权力斗争--情报部门首脑及多名高官被捕,骚乱又被指与国际恐怖主义关联,引发地区军事同盟干涉。
哈萨克斯坦的骚乱发生在国际关系敏感时刻:西方正指责俄国大兵压境准备入侵乌克兰;美俄双方正就乌克兰局势举行谈判。“集安组织”国家领导纷纷发声谴责西方,而美国否认与哈萨克斯坦骚乱有任何关系。
西方分析人士说,这次骚乱似乎是现任总统托卡耶夫的集团与前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集团权力斗争的结果;在托卡耶夫邀请下外国军事干预,更使其成为一次影响重大的地区事件。
哈萨克斯坦战略地位关键,涉及到中国、俄国等诸多国家的直接重大利益。
哈萨克斯坦骚乱:发生了什么?
虽然哈萨克斯坦的石油资源和矿产资源十分丰富,但2022年初的抗议活动最初却由液化气价格上涨引发。抗议迅速扩大并涉及诸多政治问题,相关暴力活动迅速升级。
骚乱起始于西南部曼吉斯套州液化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很快扩大,多地的商铺、饭店和车辆被打砸。
在哈萨克斯坦前首都、目前中亚最大经济文化和金融中心城市阿拉木图等地,政府机关、金融机构、电视公司和贸易设施一度被占领或并被部分摧毁。包括安全部队成员在内的十多人在暴乱中死亡。
骚乱中阿拉木图商场遭到洗劫,很多政府机关、金融机构、媒体广播台一度被占领或并被部分摧毁。
但也有报道说,首都努尔苏丹等城市和北哈萨克斯坦等各州的局势相对比较稳定。
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发表讲话说,此次骚乱是在外国受训的恐怖组织所为,是一次政变企图。他宣布解散政府,以涉嫌叛国罪逮捕两度担任哈萨克斯坦总理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马西莫夫。马西莫夫是前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亲信。
托卡耶夫在这次事件中接任了国家安全会议(主管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一职。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发言人说,纳扎尔巴耶夫主动移交了国家安全会议(终身)主席的位置。
之后,哈萨克斯坦全国的互联网一度被切断数日,多个电视频道暂时停播,全境实施紧急状态至1月19日。安全部队到1月12日已经抓捕约上万名被控参与骚乱和企图政变的人员。在被捕人员中,除了前总理外,还有多名国家安全委员会高官。
托卡耶夫在事件基本平息后的一次讲话中批评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让该国出现权贵集团和严重贫富分化。他已经下令改组军队和情报系统。
俄罗斯 “受邀”干预
长期以来,莫斯科一直把中亚地区视作自己的战略后院。
此次哈萨克斯坦骚乱一发生,俄国就从哈萨克斯坦情报部门了解到情况。俄罗斯总统普京召开集安组织视频峰会,并表示哈萨克斯坦已成为国际恐怖主义的目标,但他没有为这一说法提供任何证据。
他指责哈萨克斯坦国内外破坏性力量利用局势,威胁了该国国家地位、安全和主权。
在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为首的哈萨克斯坦当局邀请下,集体安全组织迅速出兵帮助托卡耶夫,前往哈萨克斯坦帮助恢复秩序。
俄国空降兵以集安维和部队名义火速占领了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等机场要道。
俄罗斯空降兵司令谢尔久科夫上将被任命为集安组织维和部队驻哈萨克斯坦行动负责人。
俄国迅速出动了70多架军用运输机,将一个师及两个旅的空降特种部队布署到哈萨克斯坦,立即控制了阿拉木图等地机场和其它重要设施。
不过,哈萨克斯坦外长特列乌别尔季也就骚乱事件和集安组织维和行动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欧盟理事会主席米歇尔进行了电话交谈,通报有关情况,并表示集安组织维和部队将在局势稳定后撤出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希望继续和欧美保持合作交往。
集安组织是什么?
包括哈萨克斯坦在内的中亚广大地区曾经是前苏联国土。中亚各国从苏联独立后,1992年多个独联体国家首脑签署了集体安全条约,2002年发展成为一个区域军事同盟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ollective Security Treaty Organization),简称集安组织。
该组织现有俄罗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6个成员国。
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和乌兹别克曾经加入该组织,但后来退出。
此次出兵哈萨克斯坦是集安组织成立20年以来,第一次以集体维和部队的形式整体向一个成员国派出维和部队,开创了派部队支持成员国维稳的先例。
不过分析人士说,从哈萨克斯坦外交政策和这次骚乱中的外交动作看,发展与欧美关系仍是该国的外交选项,它似乎并不希望被俄国彻底控制。
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已经表态说,局势目前已经稳定,集安组织的部队将很快在数日内撤出。
中国一带一路首倡国
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2019年访华。他曾经在中国留学,能说流利的汉语。
作为比邻新疆的中国邻国,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外交、经济发展和西部安全有着重要的地位。
2013年9月,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访问哈萨克斯坦,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发表演讲并首次提出了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2019年9月双方宣布发展永久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中国在哈萨克斯坦有巨额投资和贸易利益。哈萨克斯坦是中国重要的能源来源渠道和对外交通要道。中哈共同修建了中国第一条跨境输油管线中哈原油管道,中国中亚天然气三条管线都过境哈萨克斯坦。中欧贸易的关键性陆路通道中欧班列首要出境国就是哈萨克斯坦。
中国对哈萨克斯坦上层人物的影响也很大。执政35年的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被认为是一名亲华派领导。
在2022年初这次骚乱中经常被提及的政界高层中,总统托卡耶夫和被他逮捕的前总理马西莫夫都曾经在中国留学,都能说流利的汉语。
中俄哈三角关系
哈萨克斯坦骚乱爆发之初,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方认为哈萨克斯坦当前发生的事情是该国内政,中方相信哈当局能够妥善解决问题,希望哈萨克斯坦局势尽快稳定下来。
但随着托卡耶夫和俄国指责外部恐怖组织和势力制造动乱,中国表态支持哈当局平定骚乱,并呼应集安组织国家领导人反对颜色革命的说法。
骚乱发生后,俄罗斯中亚问题政治学家杜布诺夫曾在脸书上发布消息称,根据他掌握的消息,纳扎尔巴耶夫目前在中国。但中国外交部回答俄国媒体询问表示,有关纳扎尔巴耶夫在中国的报道纯属虚假消息,中方正同哈方保持“密切沟通,将根据哈方意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中国外交部还重申,中哈是友好邻邦和永久全面战略伙伴,两国之间有完善的合作机制和沟通渠道,双方将共同努力,确保两国合作继续顺利向前发展。
哈萨克斯坦局势平定后,总统托卡耶夫在议会发表讲话谈及经济,表示要整顿原政府海关工作提高国家税收,其中点名批评了哈中边境口岸不检查车辆不收税,与中国海关统计差额高达数十亿美元。
过去俄国分析人士和媒体都曾经指出:中国与俄国在哈萨克斯坦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包括俄国中亚问题观察人士也指出,对于北京一带一路进入俄国与前独联体南方国家必经之路哈萨克斯坦,俄国也担心其在被视为后院的中亚地区的势力和影响被削弱。
过去多年,俄罗斯还一直试图控制中国从中亚购买石油和天然气,以增强其对全球能源价格的定价权。俄国有媒体亦曾多次指中国用金钱收买哈国权贵。
另外,中国在哈萨克斯坦投资的有些石油矿业工司曾被指与当地腐败官员勾结、引发环境污染、涉入土地争议,引发当地民众对中国的不满和反对。
哈萨克斯坦骚乱背后的“强人困境”
2022年1月10日
作为哈萨克斯坦独立以来的唯一统治者,纳扎尔巴耶夫深知继任的困境。哈萨克斯坦的动荡表明,这一矛盾本质上是无法解决的。
哈萨克斯坦近日爆发的骚乱给了全世界的铁腕专制者一个严正警告:下台有风险。
一组数据显示,自冷战结束以来,在铁腕强人下台后,其领导的政府垮台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70%。
无论他是否自愿离任,无论他是死于任上还是退居乡野,都没有改变这个趋势。
有时候,他的离任会开启民主化之路,比如1975年佛朗哥去世之后的西班牙。但更常见的情况是像埃及、苏丹、津巴布韦和许多其他国家那样,后果是政变、国内冲突或其他暴力事件的循环。
各种迹象表明,直到2019年才逐渐移交权力给继任者的哈萨克斯坦终身领导人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他在2014年接受采访时曾表示,哈萨克斯坦这样的国家需要“在新领导人上台的时候建立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稳定体系”,并列举了马来西亚或新加坡为可能的榜样。
纳扎尔巴耶夫对自己的离任进行了精心安排,表现出他对历史教训的极其重视,俄罗斯等国家也都在密切关注,将他的权力移交视为潜在范例。
他的离任似乎并非哈萨克斯坦抗议活动的导火索。但骚乱的出现、政府无法维持服务及其混乱的应对办法,都是分裂而失序的官僚机构的典型特征,强人的离开往往就会导致这样的动摇。
专家们强调,这一教训并非意味着强人能带来稳定。恰恰相反:他们的统治手段侵蚀了政府治理的基础,让他们自己变得不可或缺,代价是留下了一个几乎没有治理能力、但却随时可能内斗的政治体制。
强人的困境
与古巴或越南那样代表更大规模的政党机构治理的领导人不同,纳扎尔巴耶夫这种集大权于一身的专制者都面临着一个棘手的挑战。
他们必须平衡国家内部所有派系、权贵阶层、安全部门和军队要员的势力,保证每一方都获得足够的权与利以收买人心,但又不能让任何一方强势到足以挑战他们的地位。
因此,强人领导的独裁政权往往更具压迫性也更加腐败。其领导人总为潜在对手惶惶不可终日,不管那是一个民望过高的地方领导人,还是一个自主权过大的安全机构。
和许多这样的领导人一样,纳扎尔巴耶夫29年的执政生涯因洗牌政府、用提拔和降职来打破副手间的平衡而臭名昭著。
但扼杀政坛新星、掏空权力中心、并让国家机关充斥着效忠者(选择他们往往是因为这些人弱小到无法构成威胁)的结果,就是政府几乎无法自立。
而这就是一些学者所谓的强人困境:如何在不制造对手的情况下选择继任者,以及如何在不使自己变得多余和脆弱的情况下建立一个比领导人本身更长久的政府。
一些人试图通过培养家庭成员来解决这个困境。其中两个罕见的成功案例就采用了这种模式:在阿塞拜疆和叙利亚,专制者临死之前将权力交给了他们的儿子。
尽管如此,后代往往被证明无力赢得必要的支持,引来挑战者尝试自己掌权。朝鲜是现代历史上唯一一个实现了第三代家族专制统治的非君主制国家。
任用唯命是从的小人或是其他易于掌控的附庸,也会导致类似的问题。
但无限期任职也好不到哪里去。随着领导人的健康无可避免地恶化,对手——甚至是盟友——都可能会忍不住想抢在别人之前夺权。津巴布韦总统罗伯特·穆加贝在93岁那年被政变赶下台,当时他的身体已经明显衰弱了。
这就是为什么当专制者遇到健康问题时,他们倾向于躲避公众视线,以免暴露任何虚弱,从而引发一场颠覆他们权力的竞赛。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独裁者受人憎恶,他的失踪也会制造恐慌谣言,因为民众恐惧权力真空的后果。
铁腕统治发挥作用时,领袖就是维系一切的基石。但所有基石也都是最大的弱点所在。如果它跌落下来,整个体制就会崩溃。这样的事情确实在不断上演。
“权力转移的时刻基本也都是危机时刻,”学者黎安友(Andrew Nathan)曾写道,“包括清洗或逮捕、派系斗争、有时是暴力事件,并为群众或军队混乱干涉政治进程打开了大门。”
去年,莫斯科市郊建筑展示的普京总统的形象。普京终将面临和纳扎尔巴耶夫一样的继任困境。 SERGEY PONOMAREV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哈萨克斯坦的教训
在专制者掌权比强人领袖平均的十年任期还要长两到三倍的前苏联,这种困境尤为突出。
但是,一旦这些领导人无可避免地下台,对他们和他们的国家来说,更长久的统治也意味着更漫长的衰落。
许多后苏联时代的领导人延长了任期限制,导致了风险的加剧。俄罗斯总统普京最近将自己的任期延长到了2036年,届时他将年满83岁。
随着时间一年年流逝,专制者移交权力的难度会越来越大大,如果一场危机迫使他们下台,发生灾难性后果的风险也会上升。
“如果领导人被迫下台,其政权存续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专制主义研究学者埃里卡·弗兰兹表示。
这对强人而言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这样的领导人在全世界都越来越常见,在强化独裁统治的同时也使民主制度出现了倒退。至少有两个这样的国家位于欧洲中心。
全世界陷于这种统治方式的地方越多,就会有越多的人被暴露于灾难性的权力交接失败引发的危险之中。纳扎尔巴耶夫没有彻底放弃权力,让一位效忠者名义上接管,看似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他的缺席也得允许整个体制围绕一种新秩序团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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