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生与周致和在南京商量了寻找共产党,发动汪伪空军起义的具体事宜,并作了各自的分工和细化布置:何健生负责与吉士志联系,周致和负责与黄哲夫联系,责成他们尽快找到新四军。
何健生约谈了吉士志。吉士志说自己有一批在青岛的生意需要处理完,也就一天的时间,家里还等着这笔钱过日子。他安顿好这些事,即动身去寻找新四军,他现在的妻子居住在常州,附近也许就有新四军活动的消息。
何健生答应了:“你去青岛要速去速回,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的消息。”
吉士志在家乡曾结过一次婚,家中还有老母和前妻所生的儿子吉廷俭。妻子是在吉廷俭四岁时因病去世的。吉士志现在的妻子是常州人,因此他把家也安在了常州。
吉士志答应何健生,一定会认真地全力去寻找共产党,他也知道完成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为了这次起义,吉士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私下托人捎口信给昌邑的母亲,让母亲到青岛和他会面,并带上他唯一的那件皮袄。
吉士志的母亲不明白:儿子生活在常州,南方天气暖和,他怎么会想起要家里的皮袄呢?
虽然疑惑,可是吉士志的母亲还是按照儿子捎来的口信,将孙子吉廷俭寄放在他大爷爷家,自己如约赶到青岛。
吉士志母子见面,已是当天深夜。
吉士志深情地抚摸着母亲带来的那件旧皮袄,这是吉士志第一次结婚时买的。吉士志对母亲说:“我为什么要这件旧皮袄,因为我要到北方去了。我和空军的几个领导,要投靠八路军,到延安去。”
母亲不问原因,只是关切地说:“从南方到北方有多远?你们怎么去?”
吉士志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们全都开着飞机去,成功后,马上给家里写信。”
吉士志对家母作了告知后,取出了从生意场上刚赚来的那些钱,交给了母亲。
吉士志回到常州后马上告知了何健生,他准备去找几个朋友,打听新四军的去向。
且说,周致和在南京却没有见到黄哲夫来找他,心中好生奇怪,这家伙为什么没有如约找他呢?
数天后,周致和正在南京鸡鸣寺逛街,突然有人在他背后击了一掌。周致和回头一看,原来是黄哲夫。
周致和:“黄哲夫,你怎么在这里?”
黄哲夫笑得很苦涩:“我到南京有几天了,唉,我早已失业了,不能空着手见你,所以在这鸡鸣寺临时摆个小摊,想换上几个钱,给你买些小礼物。当然,也想在起义后,留点生活费。”
周致和有点恼了:“就这点小事,拖着你不见我?”
黄哲夫叹了口气:“我在扬州和彭鹏吵了一架,结果被这混蛋关了一周禁闭,停飞记过,贴出公告,说我思想不良,开除我的军籍。还准备押我到南京去……”
周致和烦了:“这事我都知道。别噜苏了,收起你的摊,喝酒去,我请客。”
黄哲夫赶紧将地摊上的那些杂物打了个包裹,斜背在肩上。
周致和与黄哲夫来到鸡鸣寺附近的一家路边小餐馆,周致和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周致和问道:“如果你为了填饱肚子,还想回扬州航校吗?”
黄哲夫急了:“不。我黄哲夫于1941年6月从广州考入常州中央空军军官学校。那时空校刚成立,在南京、北平、武汉、广州招考飞行学员。我进入空校后,才了解到这里原来归汪家军事航空署管辖。其实,他妈的,这是日本侵华派遣军司令部海军操纵的傀儡部队。所有的航空器材也都是由日本海军供给的。你说,致和,我再穿上这套汪家军服,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
周致和:“哲夫,航空署辖下的部门,特别是中央空军教导队里,高级军官们争权夺利,互相倾轧,非常厉害。短短几年,头头脑脑换了又换。我们这些下级军官迫于生计,做生意,捞钞票,为衣食奔波。这点我理解。”
黄哲夫:“你就不想离开此地?”
周致和:“离开?又能到哪里去?跟你一样摆个地摊?”
黄哲夫:“中校大人,我虽然离开了部队,但我知道,你接触上层人物多,又经常在沪、宁、武汉做生意,知道的事情也一定比我多。老朋友见面,也是天意。我很想听听你对时局的看法。来,我们先干一杯,再听你慢慢聊。”黄哲夫又开口了:“中校,你说共产党到底怎么样?”
周致和不动声色:“你怎么想到那边去了?”
黄哲夫笑了:“彭鹏说我思想不良,开除了我的军籍。可是,你也在他的黑名单上呀。要我回答你,我还得问你呢,你是不是比我走了更远?”
周致和笑了:“哲夫,不瞒你说,我早有这个打算了。自从在上海那家书店门口,我们又遇见了,你也知道我在找共产党。我想,苏联是共产党,这个书店卖苏联《时代》杂志,可能与中共有联系。可是一打听,吓得那服务生脸色都变了。”
黄哲夫大笑:“原来,你也去过那里。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傻子呢!”
周致和:“真有这样的巧事?”
黄哲夫:“是真的。我没夸大。我去过常州乡下,又到过安徽五河县农村,打听新四军的踪迹。但都没有结果。于是,就跑到上海去找工作,找共产党,听说共产党就出生在上海。我无意间经过那家书店,和你一样,我也吓坏了那个服务生。”
周致和:“哲夫,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找到他们?”
黄哲夫:“只要用心找,怎么会找不到?”
周致和:“好,一言为定。一定要找到共产党。”
黄哲夫:“不用担心,这事由我黄哲夫去完成,因为我被开除军籍后,反而行动自由了。”
周致和:“那你希望我干什么?”
黄哲夫笑了:“你嘛,去弄件礼品来。”
周致和:“什么礼品?”
黄哲夫:“送给人家的礼品呀,你总不能空手去见人家?”
周致和:“好极了。这个主意好。我去负责设法搞些飞往延安的飞机,作为我们给共产党的见面礼。”
黄哲夫:“搞飞机?好是好,可是航校的飞机续航时间短,飞不到延安。”
周致和不吱声了:“那就搞架国府专机!”
黄哲夫举起了酒杯:“来,中校,你负责搞飞机,我负责去找共产党,一言为定。为了飞向光明,干杯!”
周致和:“飞向光明,干杯!”
那天晚上,黄哲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身起床,拿着一把蒲扇拼命地摇着,不时地拍打着蚊子。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哪里去找共产党呢?”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下来,黄哲夫连共产党的影子都没见到。周致和给他的钱却化得差不多了。
周致和不得不与何健生再次商量,这黄哲夫靠得住吗?能说会写的,办事却靠不上谱。
周致和正在伤脑筋时,却在夫子庙凤凰餐厅遇到了从重庆回来的老同学秦传家。秦传家说他的老家宣城就有新四军。秦传家出身富户,但在家乡早就听说了很多有关共产党、新四军的传说,他的同学、同乡中就有参加新四军的。他早就想参加新四军,只是孤掌难鸣。
周致和高兴极了:“太好了!传家,你认识何健生吗?”
秦传家一愣:“认识哇,我和他都是国民党空军轰炸机队的,他可是个英雄人物,曾轰炸过上海日军司令部。后来,在轰炸越南嘉林机场时被日军的火炮打中飞机,据说机毁人亡了。”
周致和扫了一下四周,悄声对他说:“他没死。”
“他没死?”秦传家愣住了。
周致和说:“何健生跳伞时成了日军俘虏,后被解送到汪精卫航空署,现在任扬州空军教导队上校参赞武官,还算是我的上司呢。”
秦传家喝了口酒:“没想到他也会投降汪精卫,我以前一直将他视为民族英雄呢。”
周致和笑了:“你可是连我也一起骂了,我和他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和他都想飞北边去,你能帮忙吗?”
秦传家乐了:“你老兄是让我去替你们找共产党哇!”
周致和紧张地环顾四周:“你小声点,说话总是冒冒失失的。”
秦传家点了点头:“还是你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常会因话惹祸。”
周致和:“传家,你明天一早就到夫子庙去,我和何健生一起与你再商量一下。噢,对了,我还带个人来,那人叫黄哲夫,刚被开除军职不久。他闲得无事,我就让他去找共产党,可是二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连个共产党影子都没看见。我想让他和你一起去找共产党,你只要将他引见给新四军就行了,他能说会道,让他与共产党去谈起义的事。你还在空军服役,出来不方便,该干什么,仍然去干什么。”
秦传家笑了:“行。找到了共产党,你们就都脱下了汉奸服,我也会扔掉这国民党军服。跟你们一起走!”
第二天,周致和、何健生、秦传家、黄哲夫四人坐在夫子庙酒楼靠窗处,开始喝酒闲聊。
秦传家举杯对着黄哲夫笑着说:“哲夫,初次见面,小弟敬你一杯!干了!”
黄哲夫举杯一饮而尽:“传家,听中校说,你有办法?”
秦传家晃着脑袋:“我秦传家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说话没有心计。这事,我们明说了,不用费时间。我在空军八大队当轰炸员,”他回头看了一眼何健生,又说道:“我与何主任都是轰炸队的。因为母亲病逝,我回老家料理丧事。我老家是安徽宣城。在宣城孙家埠公路边有家茶馆,我常到那里去喝茶。因此也常见到新四军游击队收税。如果,你愿意,我愿和你走一趟,如何?”
黄哲夫高兴万分:“行!我马上和你去宣城。”
周致和笑了:“来,先喝了这杯!”
周致和放下喝干了的酒杯说:“这次远行,还得商量一下线路。”
秦传家:“致和,不用商量。我熟悉得很。我们离开南京后,取道芜湖、宣城,就可直奔孙家埠。”
周致和:“不,你们一路还得小心,来不得半点轻率。你们俩明天化装成商人,一路上,传家,由你多问路。哲夫一口广东口音,容易引起敌人注意,还是小心为好。委屈你了,让黄哲夫冒充广州老板,你只是个随从。”
何健生接过了话:“致和心细,讲得有道理。传家,就这么定了。”
周致和仍不放心:“哲夫,找到了新四军,就由你去与他们接洽,你的嘴皮子管用。传家还得回部队,他得先走。余下的事就由你去办了,你是我们的联络员。”
周致和举起了酒杯:“就这样,一言为定。飞向光明,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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