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致和与何健生的事先约定,两人为了去见吉士志,便决定同去南京。临行前,他们去了一个路边餐馆。两人边喝酒边聊了起来。
何健生告诉周致和:“我与白景丰少将谈起了起义的事,他愿意共同去延安。他建议将扬州所有的飞机都飞到北边去。”
周致和:“这太好了。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做吉士志的工作。吉士志被新四军俘虏过,刚释放回来。他接触过新四军,对共产党可能了解。也许通过他去找共产党,是有希望的。”
周致和抽着烟又说道:“他是我在中央航校时的十期同学。在常州发生警卫连起义不久,他就失踪了。后来听说是去了灵璧,当了个保安大队长。”
何健生:“我对白景丰说了,我将去找他。吉士志是在白景丰帮助下,重返空军的,他现在正好住在南京。其实,我与他先前也认识。应该是可靠的。”
周致和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坐火车先到上海,因为我得为叶蓬先办点事。然后一起去南京。你有困难吗?”
何健生说:“没事,就这么定了。来,干杯!”
傍晚来临时,何健生与周致和已出现在上海火车站了。俩人挤出拥挤的人流,出了站台。
周致和看了下手表:“现在时间还早,附近有家出售苏联《时代》杂志的书店,我们去随便看看。”
何健生和周致和来到了这个书店。
何健生站在一边随便地翻着杂志,眼光却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周致和却走到了年轻的服务生跟前:“小兄弟,我们想找苏联共产党,你能不能……”
吓得脸色大变的服务生,对周致和瞪起了眼睛,频频摆手:“走开。走开!我们是卖书的,没有共产党。”
周致和与何健生匆匆离开了那家书店。两人哈哈大笑。
何健生笑得前俯后仰:“致和呀,你出得瘦主意,吓得那娃娃脸色都变了。”
周致和:“看来,这一招也不管用了。”
何健生:“算了,你先去办事吧,我独自到外滩走走,当年我在那里轰炸了日本人的军舰,不知如今的黄浦江变得怎样了。”
何健生叫了辆黄包车,径直去外滩了。
却说,此时的周致和与何健生分手后,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叫黄哲夫。
在常州航校迁到扬州的那天,伪航校分队长彭鹏主持了一个会议。会议安排在杨州酒楼,还有看戏班子演出。当彭鹏介绍来宾《航空》杂志社的总编辑董隆青时,洒楼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董隆青的衣裳上,董隆青上前抓起跑堂就打。这时临座的少尉飞行员黄哲夫便上前劝告,董隆青住手。
结果,黄哲夫与董隆青发生了冲突。正当董隆青抓住黄哲夫的衣领准备动手打人时,上校参赞武官何健生便上前喝住了董隆青。彭鹏一看是何健生搅和进来,这事不好办了。于是也劝住了董隆青。董隆青朝何健生瞪了一眼,也不说话,脱下了被跑堂不小心将茶水泼湿的外衣,愤愤地离席而去。
不久,黄哲夫被分队长彭鹏关了1周禁闭,还准备押送他去南京。黄哲夫受到停飞、记过处分。不久,又查实黄哲夫曾在中共抗大学习过,便以其“思想不良”罪名,开除了军籍。所谓“思想不良”,实质上等于有共产党嫌疑。其实,黄哲夫在上世纪80年代的回忆文章或电视采访中,都曾说过自己曾在抗大学习过,但始终没说过自己是如何离开抗大的。
黄哲夫被开除军职后,觉得情况不妙,当夜逃到上海,躲在一个亲戚家里。后在安徽省临淮关税所找了个临时差事,胡混了一个月后,所长下台,他又失业了。
周致和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了黄哲夫。原来,黄夫再次到上海后,仍住在亲戚家。但此时的黄哲夫在那种环境下,经常思索、探求飞向光明的出路。
黄哲夫只身来到上海后,无意间去了那家书店,看到那里有卖苏联的《时代》杂志。我就拿了本《时代》杂志问价。朝四周看看,见没什么人,就将脸凑到服务生跟前:“我想打听一下,你能帮我找到共产党吗?”
那家伙居然脸色变了:“不,我不知道。刚才也有两个人来问过我。你,请你离开这里。”
黄哲夫十分惊讶:“你是说刚才也有人打听共产党?”
服务生用手指了指正离开书店远去的周致和、何健生背影:“就是那两个人。”黄哲夫于
是快步离开了书店,紧跟了上去。何健生要了辆黄包车,走了。当周致和转过身来,黄哲夫愣住了。
黄哲夫跑步上前:“周主任,周主任,致和!致和!”
周致和回头看到了黄哲夫。
黄哲夫被开除军职后,曾去南京找过周致和。当时周致和的家在南京。俩人也经常接触,相互了解,因此平时无话不说。但有一个问题,谁也不敢先提及,那就是投奔共产党。在日伪统治的社会里,在风云变幻、人心莫测的情况下,各自心中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黄哲夫感到迫于形势的变化,需要明确表态了,时代的发展需要作出自己的抉择。他已面临着国家命运与个人命运的双重挑战。这次在《时代》社门口偶遇周致和,这是一个机遇,决不能错失了。
黄哲夫诡异地笑着对周致和说:“我刚才在书店里翻阅《时代》杂志,那个服务生告诉我,你想找共产党。”
周致和大惊:“你一直在跟踪我?”
“不,不。”黄哲夫说道:“是我想找共产党,向那个服务生打听共产党的消息,哈,他对我说,刚才有两个人也问了这个问题。出于好奇,我才跟了过来,没想到是你老兄哇!”
此时,俩人已不像以前那样闲聊吃喝玩乐那些事家常事了,而是三言两语地针对着时局谈起自己的看法。
这时黄哲夫用试探性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我想到延安去,怎么样?”
周致和听后表示惊愕而又兴奋,“你怎么会想到共产党那边去?”其实,他也早有这种想法,只是对这个问题表现谨慎。
黄哲夫说:“回到国民党空军去吗?我们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干过的人,深有体会,去那里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继续徘徊、等待、观望,这也不是办法。何去何从,到了果断作出抉择的时刻了。”
周致和说:“这样吧,我现在得为叶蓬去办些事,明天去南京。你也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在南京再商量。”
那晚,周致和与何健生谈起了遇见黄哲夫的事。何健生说:“上次在扬州开会时,他敢于当着众人面顶撞彭鹏,此人个性很强。现在他又失去了工作,让他去找共产党比较合适,他有足够的时间。我们都有职缠身,行动不变。”
第二天,周致和与何健生去了南京。
一出火车站,何健生就和周致和分了手,他要了辆马车,直朝吉士志家赶去。
何健生跨入了吉士志的家门。
吉士志惊住了:“何主任?怎么是你?”
何健生笑了:“怎么?不欢迎呀?”
吉士志紧张地:“不,不。只是,我是个下级军官,您是主任。瞧,我家破破烂烂的,连坐的地方也没有。”
何健生扫了一下屋子。只见吉士志的老婆正在给孩子喂奶,另一个孩子吓得躲在他妻子的身后。
何健生:“我听说你刚添了孩子,经济困难,特意送点钱来。”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递到吉士志手中。吉士志紧张地推辞:“不,不行。何主任,我不能拿你的钱。”
何健生将钱放到桌上,拉着吉士志的手:“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何健生和吉士志来到路边,何健生叫了一辆四轮马车,马车朝中山陵飞跑了起来。马车路经明故宫时,何健生叫住了车夫。
何健生和吉士志开始沿着中山陵的小径散步。
何健生说道:“士志,你我都是患难之人。不妨推诚相告。我想,我们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我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听听你在新四军那里的见闻。你不介意吧?”
吉士志惊讶地望着何健生,他惶恐地朝四周望了望,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一颗不安的心才放下说:“我曾被新四军俘虏过。我刚成为俘虏时曾想,这下完了,当汉奸的,到了这个地步,十个有十个保不住。没想到,新四军没有虐待我。当我提出,我想回家时,他们居然答应了。我十分奇怪,不相信这是真的,说不定,他们会在半路上将我杀了。嗨,这共产党居然很讲信用,说到做到,当场放了我。说真的,我要不是为了老婆和孩子,说不定,我已经成了新四军了。”
何健生:“那里情况怎么样?”
吉士志:“你无法想象。我亲眼看到的。解放区人民踊跃参加新四军的场面。父母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老百姓可是真心真意地拥护共产党。”
何健生叹了口气:“这就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日本人眼看就要完蛋了。这是所有的人都看得清的事。也不用我多说了。士志,我还是那句话,做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说呢?”
吉士志:“何主任说的是,可是,我一个拖家带口的人,又有什么能耐呢?”
何健生突然用严肃的眼光盯着吉士志的脸:“吉士志,我非常信任你,我想请你去找新四军,怎么样?”
吉士志:“可以。”
何健生:“好,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家里有难处,我会帮助解决的。我再给你一些盘缠,你拿着,路上用。至于,军务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与白景丰少将都作了安排。此事拜托你了。”
再说,此时的周致和回到了南京的家。周致和已托表弟将妻子钱克英从成都带到了南京。周致和告诉妻子:“我和几个同事已决定去延安投奔共产党。”那时钱克英很高兴,在南京住了四个月。
1945年上半年,抗日战争正处于全面大反攻的前夜。解放区军民发动了规模宏大的春季攻势和夏季攻势,作战地区之广,攻势之猛是前所未有的,打得日伪军节节败退。同时,日本帝国主义在太平洋战场上,也已经陷入了全面崩溃的境地。由此,引起了汪伪军政人员强烈的思想动荡,感到前景暗淡,度日如年。
周致和与何健生这次南京会面时,作出了决定:一定要找到共产党,在白景丰的支持下,将所有汪伪飞机全部飞到延安去。同时决定,让吉士志和黄哲夫分头去寻找新四军。
在这期间,周致和的弟弟周敬城因家境贫困去找他要钱,周致和对周敬城说:“日本人肯定要投降的,我看中国的前途在共产党那里,我想把教导总队那里的十八架飞机都带到延安去。”也自那次兄弟见面后,俩人断了消息。因为,周致和的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寻找共产党,及以后为创建人民空军而奔波,直到牺牲。
值得一说的是,此次汪伪空军驾机起义前的酝酿,主要策划和领导人是何健生、周致和、白景丰,一个中校,一个上校,一个少将,不可能是有些媒体和坊间流传的一个已被开除了军职的原下属能对其上司发号施令,并组织了这次起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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