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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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Cafe Bau餐厅聚会的这些师生，终于分手了。当老院长白羽和洪文宣、沈志睿两位教授离开餐厅后，南阳生、婉茹和秦西岭、林北雪、申海东、周豫中这些博士生，也各奔东西，告别了Cafe Bau餐厅。

南阳生、婉茹驱车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婉茹一边驾车一边对南阳生说：你初来香港，我带你驱车闲逛一下这个被誉为东方明珠的港湾小城。

南阳生问婉茹：香港发生的反送中运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茹随手打开了车上的音乐频道，她选播了一首香港歌曲。她对南阳生说：现在播放的歌曲是《愿荣光归香港》。

在香港反送中，争民主运动中，这首歌在网络影音平台Youtube发布之后，迅速以野火燎原之势传播到香港的大街小巷，不到两个星期，点阅率就超过140万。香港各地区的商场或广场，都可以看见民众自发性组织的群众大合唱，并曾经在一个晚上，超过十个地区接力合唱,成为香港自反送中，争自由的运动以来，用来表达诉求最具代表性的歌曲。迅速得到香港人的共鸣，将香港人凝聚团结在一起，也将抗争活动推向另一个高峰。

群众在四处大合唱这首歌，成为当时抗议的新形态。在香港大学学生音乐社招募新社员摊位的小型演唱会，几首流行歌曲过去之后，这首《愿荣光归香港》的乐声响起。

主唱接受采访时说：“我是觉得很骄傲的，因为自己是一个香港人，我第一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是想要哭的，因为这是我们真正觉得骄傲的东西，香港自己的价值，自己的自由，就是我们值得骄傲的事，那这首歌充分表达我们的感受。”

婉茹驱车在香港荃湾广场停了下来。她对南阳生说：那年9月11日晚间，就是在这个荃湾广场，挑高四层楼的商场大厅挤满了人群，他们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安静的等候着。 9点钟来到的时候，人群中慢慢响起了《愿荣光归香港》的歌声，然后迅速蔓延开来……

对许多香港市民来说，这首歌反映了他们抗争以来的心路历程，字字句句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现场一位刘先生这样告诉记者：“香港示威，我们18区各种的活动，我们一起走过的路，这首歌都表达了我们每一步，每一个感情，每一个人心中所想，心中所要的东西，这首歌我唱的时候，其实在心里有很大的感受，有很大的感触，因为很多人的伤，很多人的牺牲就是他们为我们这般市民所做的，我们共同的努力，我们共同的旅程，我们也很想香港政府，甚至就是全世界各个政府来关注我们香港的事务，来关注我们香港市民所表达的5项诉求，其实我们想要的就是香港的自主，香港有真普选。”

婉茹说：这首歌署名Thomas dgx yhl，以及其它香港网路讨论区连登网的网民所集体创作，创作者表示歌曲名称有两层意义，第一是展望未来，希望香港可以变回大家心目中光荣，荣耀的城市。第二层意义是香港人愿意将个人的荣耀与光荣归于香港。而在这190个字的歌词中，哪几句话，最能触动香港人的心呢？我觉得最感动的就是它有一句话说“同行儿女为正义时代革命”，就是说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是命运选中的一代人，我们要跟这一代的人，坚持我们美好的未来。

婉茹说：“这首歌最令我感动的就是说黎明来到的时候要光复香港，现在人家都说黎明来到是最黑暗的，但是我们不知道香港最黑暗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们也盼望快点黎明来到，所以就觉得这首歌非常感动到我们，我们也一起去唱这首歌。”

婉茹对南阳生说：“同行儿女，为正义，时代革命”就是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因为自己相信的理念，是我们自己的正义，所以我们要去革命，我们要去光复香港。 ”

这首歌曲受欢迎的程度，让许多港人将这首歌封为香港“国歌”。大部分的年轻人觉得这首歌像国歌，但是我就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个说法，我自己觉得香港人比较年轻的一辈会比较认同这个说法。

然而这个说法，却触动了北京的敏感神经，引发“港独”歌曲的疑虑，在一些场合，发生了亲中派人士高唱中国国歌，来与抗议人士的歌声互别苗头。

婉茹说：“香港人不是要独立，香港人只是要我们应该有的民主，我们应该有的一个双普选，只要中央政府回应我们这个诉求，其实所有的东西很快就解决了。所以这首歌包含了很多的感情这里面，所以每一次我听的时候，每一次我唱的时候，我的感情是有点激动的，我都不知到要怎样说下去了。”

婉茹又说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是让我们感觉有希望，把我们的诉求告诉给政府听到，我们觉得我们这一次的运动可以告诉政府，我们香港人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在这个环境底下，然后我们就希望我们想要的自由，我们想要的民主可以来到香港，我们希望可以在一国两制底下，可以自己选择我们的行政长官，我们可以拥有我们本来可以有的自由。”

婉茹在车上的音乐频道另外选择了一首歌曲，她说：除了《愿荣光归香港》之外，在香港历次示威场合中最常被唱的还有这首音乐剧“悲惨世界”的插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以及改编成粤语版的“问谁未发声”。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的英语作词家赫伯特·克罗采曾在英国每日邮报上撰文表示，他非常高兴香港的示威者能把这首歌变成他们的国歌或团歌。

其实，这些歌词说出了香港人的心声，就是说出了他们为什么要站出来，他们追求的是什么。香港人经过了什么的一些感受，都写在歌词里面《愿荣光归香港》可以把香港人的理念说给更多人听。

婉茹对南阳生说：

说起香港文化，你会想到什么？电视剧、香港电影还是粤语流行曲？李小龙、老夫子、还是周星驰？也许是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和倪匡的《卫斯理》，也许是张爱玲和许鞍华的《倾城之恋》；或者，比起beyond乐队，你更喜欢达明一派和my little airport……不知从何时开始，在这片被戏称为“文化沙漠”的土地上长出了丰硕的文化果实，为口味各异的不同世代提供了形形色色的精神食粮，其影响力甚至远超出华文世界。

文化得以在香港这片土地繁盛生长，离不开这里的历史根源。香港在1840年被满清割让给英国之前，这个我们今天熟知的国际大都会所在地域甚至还未被统一划归到“香港”这个名称之下。开埠之后，香港成为一块文化飞地——华洋杂处，移民和难民带来的各色文化在这里互相碰撞，杂交出洋紫荆般独特的混合物种，甚至形成了在全球占有一席之地的文化产业。这种极具特色的创意在2019年反修例运动中也处处显现出来，并随着新一波港人移民潮移植到海外，继续如水生长。

历史如何成为文化的一部分，又如何浓缩为符号被保留下来？

婉茹在荃湾广场找了个泊车位，停好了车。她与南阳生漫步在广场上，笑着对南阳生说：

我可以给你讲两个香港故事，也许可以为这个问题做出部分解答。

漫步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至千禧年前后的香港街头，你会见到那些黑色的方块字涂鸦。它们可能出现在任何可涂写的表面：墙壁、桥墩、电箱、灯柱、路牌……这些文字大小不一，但大体整齐而不死板，文字方向为自上而下，大多数时候是从右到左，内容多是“九龙新中国皇曾灶财……皇后文福彩……”“一世祖曾广祯公、纨裤子弟曾潮风公、三世祖曾文孙公……”继续读下去，却发现逻辑不通，不能成文。文字中时而夹杂着些阿拉伯数字，如“66十年”，经常将“国皇”二字写得很大。

婉茹笑着说：这些都是曾灶财的手迹。他1921年出生于广东，1937年来到香港，曾以多份不同工作谋生。年轻时，他在垃圾站当清洁工，因为一次意外导致左脚受伤，从此行走须依赖拐杖。据说，他在三十多岁回乡整理祖先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族谱，上面记述九龙部分土地在割让给英国之前曾是御赐给他祖先的“食邑”，也就是封地；香港成为英国属地后，他们被剥夺了九龙地主的身份。从此，他自称“九龙皇帝”，并到处在公物上写字，控诉英女皇非法占领他的土地，宣示他对九龙的“主权”。

由于涂鸦问题，曾灶财多次与市政人员及警察发生争执，并屡遭检控、警诫和罚款。其家人因为无法忍受其涂鸦习惯，最终舍他而去。他靠援助金独居过活，却从未放弃书写和控诉。后来，一些文化人开始对他的文字产生兴趣，甚至进行二次创作，包括著名的香港设计师邓达智和流行乐队Beyond。

今天，“九龙皇帝”已“驾崩”近十五年，他残存在街头的“墨宝”真迹也已所剩无几。不过，他的文字早已成为香港流行文化和历史的一部分，是香港殖民地时期的其中一个最广为人知的文化符号。其中包括从“自由閪”到“自由hi”。

“閪”是港式繁体中文，发音近似英语的“hi”，意指女性性器官，是粤语的粗话用字。尽管该字属于脏话常用字，但在2019年6月12日之前，“自由閪”这个词却从未存在过。

当年6月9日，香港出现历史性103万人反修例大游行，而政府当晚却立即表明将继续二读《逃犯条例》。香港市民于是发起612大三罢，包围政府总部及立法会一带，试图阻止条例通过。当日，警察在多处清场时引发冲突，引起社会极大回响。

在香港，商场一般属于私人地方，除非明确列出，否则警察不得随意进入执法。6月12日晚上10时许，一群示威者冲进太古广场暂避，跟随其后的香港警察速龙小队只能停留在外面。一名警察用雨伞等杂物堵塞大门，并向里面的示威者爆粗：“出嚟啦！屌你老母！自由閪！”意思就是：出来吧！操你妈！自由逼！

这个场景被当时正在脸书直播的《立场新闻》记录了下来。也激发了之后6月16日的200万人大游行。

“自由閪”一词激发了香港社会的热议。警察出口成脏，这在香港不符合公职人员操守，是很出格的行为。而且，在粤语粗口最高频的几个常用字里，“閪”是唯一一个针对女性的用字，香港本地脏话又多用男性器官字，他为何独要用这个，尤其是在示威者以男性居多的情况下？再者，根据构词规则，“XX閪”可以用来形容信仰某些价值的人，但“自由”为何成了一种被贬低的恨意发泄对象？香港知名时评人区家麟在《纳粹最恨自由閪》一文中总结道：“……自由閪，画龙点睛，精辟地总结了这场对碰的深层次矛盾；正是，个人的自由魂，与国家主义、集体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对抗。”

香港示威者对这个带有强烈厌女色彩的侮辱性词汇表达了极大的愤怒，并迅速将其转化为自嘲的创意，例如编成口号“宁做自由閪，不做极权龟”。有人将“自由”和“閪”结合起来创造出一个新字，还译成英文freedom-hi。于是，“自由閪”变成了“自由hi”，在之后的抗争运动中逐渐进化为一个文化符号。

婉茹对南阳生说：

两个文化符号告诉你，一些真实的历史或许无法被载入史册，但却可以在文化中留下痕迹，在变换的25年里仍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