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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7日星期二

第六章第十节  郑洞国晚年生活


沈阳先生 撰稿

郑洞国长孙郑建邦是民革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接受了记者的专访。郑建邦在其祖父郑洞国身边生活了很长时间,郑洞国晚年的心路历程及回忆文章,都是由他整理撰写的。
郑建邦接受记者专访时,谈起祖父郑洞国,感慨良多:“祖父也可以说是一代人的一个缩影。如果把他放在那个时代去看,很多事情就清楚了。他早年投考黄埔军校,为的是救国救民;跟随蒋介石在国民党阵营里干了20多年,不能说不努力,可还是惨败;最后,当年的对手把自己的理想实现了,他觉得挺好。”
  在郑建邦看来,祖父郑洞国每一次的人生选择,都离不开他骨子里的“忠厚”。谈起祖父郑洞国的戎马生涯及后来投身新中国建设,郑建邦更是如数家珍:

  1950年,郑洞国去上海治病路过北京时,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肖劲光和肖华两位将军劝他出来工作,他以不愿与故旧兵戎相见为借口而拒绝。
郑洞国6月举家迁往北京,任水利部参事和全国政协文史专员。
  1952年,祖父应周恩来之邀,迁居北京。这不是简单的搬家,而是表示他接受了新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参加新中国的建设,这是一个政治上的决定。
  19549月,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毛泽东主席亲自提议祖父为国防委员会委员,还受到主席的亲切接见和家宴招待。
这次到毛主席家吃饭,祖父有些战战兢兢。主席很了解祖父的心理,祖父一进屋,主席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到门口,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讲:“郑洞国,郑洞国,你这个名字好响亮啊!”大家就笑,贺龙、叶剑英他们也在旁边笑。
坐下来以后,主席问:“你吸不吸烟?”
祖父说吸,毛主席的烟就在茶几上,祖父拿出一根就要点。主席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火柴给他点烟。这个细节,也不是毛主席有意的,他跟谁都这样。但祖父却是百感交集,他能想象蒋介石会给谁点烟吗?祖父在蒋介石面前,那真的是一点都不能含糊,毕恭毕敬。这一刻,祖父确确实实感到毛主席和蒋校长不大一样。
祖父曾在家里学过毛选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可他没什么基础,学起来有难度。他想求教,就问毛主席:“您的马列主义是怎么学的?”
主席告诉他:“当初做工人运动时,开始工人都不理我,我整天在铁道上转来转去,心里特别痛苦,也着急。后来明白了,脸还是娃娃脸,身上还是学生装,所以工人跟你有距离。一个人只有把架子放下来,思想转变了,立场才能转变。”
毛主席在宴席上的这些话,影响了祖父,从此他开始真正改变立场。
  五十年代,祖父不过五十几岁,从前他是那么叱咤风云,而今忽然闲散下来,面对这样巨大的反差,他很平静,而且他把自己调适得非常好。虽然不必按点上班,但平常事情也不少,他参与一些政治活动,包括民革的、政协的,还有些对台工作,只是不坐班而已。
他从来没有觉得寂寞,常跟朋友们打打桥牌。张治中将军的女儿张素我,还有她的先生周嘉彬是我们家里的常客,几乎每个礼拜都来。杜聿明也老到我家来打牌。杜聿明老两口打牌还耍赖。
祖父说:“他是自己的老长官,老朋友,所以不好意思纠正。”可杜聿明女儿杜致礼就在一边说:“爸,你不能耍赖。” 后来年纪大了也打不动了。
1957年,全国开始了“反右”运动,民革的陈铭枢和龙云等被打成右派,祖父倒安然无恙。
“大鸣大放”时,中央统战部来了两位处长,希望祖父给共产党提提意见。他说没有什么意见,非要说,我也只能说共产党好。这倒不是他不敢提意见,主要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说。首先,他在1956年之前,没有参加过什么实际工作,他所看到的就是社会上的轰轰烈烈的建设,至于共产党在具体工作上的一些缺点、问题,他并没有看到。他跟我讲过,原来一天两本《大内参》觉得看不过来,就退了。每天只看《参考消息》和《人民日报》。其次,他这个人一生都是非常谨慎,自己没有考虑好的事情不会轻易去讲,有点儿街谈巷议,他觉得不是我看到的事情不能随便讲,因此“反右”对于祖父来说“风平浪静”。
  1966年“文革”爆发,听祖父讲,那时候红卫兵乱搜家,根本就是无法无天了,不过,红卫兵只到过我们家一次,还非常客气,只说“郑先生,我们到你家看看”,看了一下也没有破坏,就收走两把军用水果刀。
祖父跟刘少奇、贺龙都算大同乡,尤其是贺老总,他的老家湖南桑植县与祖父老家湖南石门县相邻,所以有时见面,贺龙老是说:“洞国,你到我家去坐坐。”
祖父心想人家是元帅,公务繁忙,怎好打扰?可在“文革”时有人要他揭发贺老总,他坚决不干。
祖父这个人从来不找事,可他有他的底线,毫不含糊。
张学思(张学良之弟),当时是海军副参谋长,海军造反派到我家跟我祖父谈,让我祖父揭发张学思是“隐藏在党内、军内的大叛徒、大内奸”。
祖父想这从何来?有什么根据呢?造反派就“启发”他,说“当时国共在东北内战,三人调停小组时,张学思曾密谋向国民党投诚”?其实就是叫祖父指出,共产党方面派到东北军调小组负责人之一的张学思是“内奸”。
祖父想了想说不大可能。那边就继续“启发”,说“我们现在有确凿的事实,而且张学思本人也不否认这个事。你的年纪大了,而且隔了几十年了,再好好想想”。祖父说再想想。
之后这些人不断来,来了好多次。祖父后来跟他们讲,这个事如果有的话我应当知道。当时,他在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是副司令长官,而且是管作战的,杜聿明生病,他两度代替指挥,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吗?
最后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祖父讲:“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一直还算客气的造反派这下急了,就拍桌子说:“你不老实,你没有冤枉好人,难道是我们冤枉好人了吗?”
祖父一看这些人翻脸了,出于自尊他冷冷地说:“你们冤枉没冤枉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冤枉好人,对不起,我累了。”自己就到卧室休息去了。
  当时这样的举动,就准备着第二天坐牢吧,幸好后来也没事。
“文革”结束后不久,全国政协开始恢复工作,1979年,祖父当选为民革中央副主席。当时他已经年近八旬,仍积极建言献策。
80年代,要求落实政策的原国民党起义投诚部队老兵特别多,当时我妈管家,每个礼拜都有几个来求助的老兵。这些老兵没吃没喝,来了以后就住家里,走时还得拿点儿衣服、拿点儿钱。更多的老兵上访写信,祖父得开一个证明,说明他的历史情况。那时我们家每个月光买邮票的钱就是六七十块。后来,民革中央机关说这个钱是为了工作,可以由公家支出,但祖父就是要自己出。
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老人家的一贯想法,觉得给国家减轻点儿负担,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很痛苦,“这些人原来跟着我,抗战也抗战了,内战也打了,最后也跟着我投诚了,还是受到一些不公正对待。”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人家确确实实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现在有困难,所以就用自己的力量帮这些人做点儿事,聊表寸心。

郑洞国是全国政协第三、四届委员,第五、六、七届常委,黄埔同学会副会长;1979年起任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
郑洞国曾先后任民革第五、六、七届中央副主席。在担任民革中央领导职务后,他不顾年老多病,不辞辛劳,努力工作,为民革的建设和发展投入了大量心力。他非常关心祖国的统一大业,真诚希望海峡两岸能够早日实现和平统一。
他多次接待从台湾和海外来的故旧袍泽,耐心地向他们介绍情况,解释政策,并呼吁他们响应祖国的召唤,为统一祖国、振兴中华的历史伟业而共同努力。
一直到晚年,他还坚持参加各种政治和社会活动,为国家的改革和建设积极建言献策,为实现祖国和平统一而不遗余力,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1991127日凌晨,郑洞国病逝于北京,走完了88年的漫漫人生道路。临终前他说:“我现在对国事、家事均无所憾,只可惜没有看到祖国统一。将来国家统一了,国民革命就算彻底成功了。”
郑洞国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公墓礼堂举行。几乎与此同时,在海峡彼岸,也举行了郑洞国追悼仪式。在数百名黄埔系的将领中,他是两个同被两岸追悼的将领中的一位。
郑洞国骨灰当时葬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2006年清明时节,根据郑洞国老将军生前遗愿,郑氏亲属将其骨灰由北京八宝山迁回原籍石门,安葬于夹山南麓。45日,在风景秀丽的夹山国家森林公园,举行了隆重的郑洞国骨灰安葬仪式。
郑洞国墓地位于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湘西北考古工作站后山,占地近1亩,墓室用汉白玉石砌成,通往墓室的石台阶两旁种有松柏和桃树,墓地入口处立有“抗日名将郑洞国墓”大理石碑。石门人民恭迎将军魂归故里,墓地上高悬两幅挽联:
将军名垂抗日史;猛士魂唱大风歌。

乘清风明月 英雄魂兮归故里
忆铁马金戈 将军威哉写春秋

  2003113日,民革中央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郑洞国诞辰100周年纪念座谈会。全国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周铁农主持,中央统战部部长刘延东出席会议并讲话。
  2012121日,纪念郑洞国诞辰110周年座谈会暨郑洞国教育基金接受捐赠仪式在长沙举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革中央主席周铁农出席并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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