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先生 撰稿
在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阎锡山却在一众赳赳武夫中,出人意料地对工业建设、货币政策、财税体系乃至整个经济运行规律有深入而切实的把握。在他几近40年的全盘掌控下,山西这样一个无论地理方位和资源禀赋都毫无优势的内陆省份,在整个民国时代的满目疮痍之中,能够保持相对的富庶、平静,可谓是全盘失败的民国经济财政史上一丝微弱的亮色。
作为山西的“模范督军”,阎锡山当时实际上处在一个独立王国之中。尽管当时晋西南地区还存在粮食短缺,但阎锡山为一千一百万人带来了繁荣。在当时的中国,山西最富裕,因而阎锡山便显得出类拔萃。这些溢美之词甚至出自美国《时代》杂志。
阎锡山在混乱的军阀时期,靠什么来发展经济?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的统治局面并未改变,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阎锡山从支持袁世凯改为依附于段祺瑞,在重大问题上惟段祺瑞马首是瞻。
段祺瑞重新执政后,拒绝恢复被袁废弃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就任陆海军大元帅,下令讨伐段祺瑞。阎锡山却站在段祺瑞的一边,电促冯国璋等抗击护法军,并派晋军第一混成旅长商震率部赴湘参战,结果全军覆没。
拥袁称帝与反对护法的相继失败,迫使阎锡山接受教训,奉行“三不二要主义”,即“不入党、不问外省事、不为个人权利用兵,要服从中央命令、要保卫地方治安”。
后来阎锡山概括为“保境安民”,要求“与邻省联络,使能不为我患,或竟邻疆乐与合作,进而为我用,代我御侮”。
为了在军阀混战的夹鏠里求生存,阎锡山以兴利除弊
为施政大要。至民国十三年(1924年),阎锡山多次拒绝参加军阀混战,使山西维持了数年的和平与安定。
在20世纪30年代,上海一家小报登了一幅漫画,画面是这样的:蒋介石一手握枪,一手托着现洋;冯玉祥一手举大刀,一手抓窝窝头;阎锡山一手提一杆秤,一手拿着算盘。每当有人说起这幅漫画,阎锡山都会得意地笑起来,因为他也认为自己就像这幅漫画寓意的那样,精于计算,擅长经济。的确,以治国的理念业治理山西,这是其他军阀想做又做不了,或者压根就没想到要做的,但阎锡山却做到了。
阎锡山的爱好不是女人、酒、鸦片,甚至也不是金钱,而是优质的道路、纺织、防御部队、维持秩序的警察,发展优良的牛、马、耕具、家禽、肥料——所有能为他的乡亲直接带来好处的事物。
阎锡山为了治理山西,可谓是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他的许多政策和措施也烙有鲜明的阎氏印记。三十年代,他用不到十年时间,在山西建起了初具规模的经济、交通、国防和金融体系、农业发展。
阎锡山重拳出击推出“六政三事”来发展农业。“六政”:水利、种树、蚕桑、禁烟、天足;“三事”:种棉、造要、牲畜。
在推行“六政三事”的过程中,有两点值得一提。一是阎锡山的政策非常灵活。例如,为解决水利建设中资金不足的问题,他允许先贷款后偿还;在发展蚕桑业时,他不仅设置专门机构,还向农民提供技术和管理服务。其二,阎锡山在推行经济政策的同时,特别注意把政治教育糅合其中,向农民不断灌输儒家思想和军国主义思想。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农民在实现经济自足的同时,阎锡山也建立起一个有利于自己统治的社会秩序。阎锡山因此成为第一个在全省范围内把政权渗透到村一级的人。
1918年(民国七年)4月以后,阎锡山又推行积极发挥民众作用的“用民政治”,提倡发展民德、民智和民财。
阎锡山认为行政之本在村,又推行“村本政治”。阎锡山改编村制,以5户为邻设邻长,25户为闾设闾长,村设村长,代行警察职务,加强行政管理;颁布《人民须知》和《家庭须知》,宣扬以儒家思想为中心内容的封建伦理道德;又整理村政,颁布《村禁约》,设立村公所、息讼会、监察会、人民会议等机构,对贩卖和吸食毒品、窝娼、聚赌、偷盗、斗殴、游手好闲、忤逆不孝等坏人进行感化教育和处罚;成立“保卫团”对青壮年进行军事训练。
1922年(民国十一年)3月,阎锡山明确提出“村政自治”的概念。就是希望山西进入“村民自办村政之时代”。随着“村本政治”的全方位铺开,民国所有的割据势力当中(包括南京的国民政府),除了中共控制的根据地之外,已没有谁的社会基层控制能力能够超越阎锡山的山西。
阎锡山在农村的改革为山西农民带来不少利益,社会秩序也很稳定。稳定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来说明一下。有一次宪兵司令部逃走了一个犯人,阎锡山立即给各县打了个电报,结果不到三天,就在孟县查获。治安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梁漱溟在1922年到山西考察村政建设时,曾在山西国民师范发表了一篇夸奖山西农村建设成绩的演讲:“现在全国各地都乱到极点,个人自由的权力,全被剥夺无遗。
如广西、广东、湖南、四川、陕西……,哪处不是民不聊生!……山西这方面,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可以赞美地方政府有一种维持治安的功劳。”
事实上,阎锡山不仅有维持治安的能力,在危机处理上也很有一套。
在20世纪20年代初的时候,山西一个北部贫瘠地区曾爆发一场肺疫,其疫情的严重程度不亚于2003年的“非典”。阎锡山在接到疫情报告后,反应迅速。他立即命令各县实行交通封锁,督促各级官员清洁隔离、埋尸封室,同时聘请在山西的各国医生、牧师、传教士帮助诊治。结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效地控制了疫情。阎锡山能做到这一点在当时实属不易,因为所有这些都是在交通不便、信息难通、医疗设施差的条件下进行的。
阎锡山造的铁路也自成一体,全是窄轨。正太铁路局局长朱霁青曾对人说:“不知阎老西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坚决不肯让同蒲和正太两条路与全国铁路成为同样的轨道,以便衔接,我屡次向他建议,他就是不理。”无论如何,1919年胡适陪同杜威到太原,1934年潘光旦走在正太路上,都曾留下赞美之辞。
在阎锡山的治理下,山西的实力走在了全国的前头。因此,山西在当时被称为“模范省”,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吴佩孚也于1922年致电阎锡山,表示了他的钦佩之情。
因为治理有功,阎锡山曾两次被蒋介石封为“模范省长”。在一次国民党党政军高级干部会上,蒋介石甚至这样说:“过去,我们学苏联、学美国、学德国,都失败了,落了个一切都没办法,还不如阎锡山在山西有办法,我们今后要学阎锡山。”
阎锡山埋头经济建设的同时,开始编制《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计划方案》。当时,连中央政府都做不到有计划地进行经济建设,更别提其它的省市了。阎锡山又做到了,而且做得有声有色。山西经济在省政十年计划方案的保驾护航下,渐渐步上正轨,再现了山西当年的繁荣。
大批外省人和外国人涌入山西,观摩学习。据一位美国的新闻记者说,山西省的工人每天可以拿到六角至一元二角钱,与其他省市工人相比,这简直就是高工资,而另一位访问过山西的外国人说,山西工业发展的前景是“无限美好的”。
1935年,一位上海的工程师在对阎锡山的经济政策做调查后,建议蒋介石以山西为榜样发展经济。这位工程师的看法引起了当时北京和天津两家报纸的共鸣。这两家报纸指责南京政府整天讲空话,而“山西却在一声不响,脚踏实地地做了好多好事”。也许是受此刺激,蒋介石也在1935年发起了自己的第一个五年建设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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