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苏[043]
昨天是虎年夏至,意味着春天即将过去。上海一场暴雨过后,今天是一片阳光灿烂。我翻开了1980年春天拍摄于江苏常熟的那组照片。这些照片拍摄的题材和内容,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历史,也可以看出我作为拍摄者当时的心情。
20世纪70年代末,刚刚经历十年浩劫的中国满目疮痍,800万回城知青和城镇失业大军,8亿多饥寒农民的生计,像沉重的大山压在中国决策层的心头。面对燃眉之急,意识形态的禁忌只好软化。
开放个体户创业,解禁乡村家庭工业,恢复城乡小商品市场。中国民营经济的幼婴,在情急之下,获得了一张临时准生证。
回城知青、街头小贩、农民、“两劳”释放人员、无业游民、投机倒把者,社会最低贱最贫寒的阶层,组成了中国民营经济最早的部落,开始了一场改写中国历史的伟大革命。
中国民营经济从诞生之日起,就被政治风险的阴影所笼罩。一场波及全国的雇工之争,使私营老板们惊惶战栗。尽管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凭着对历史大河流向的敏感直觉,中国新生经济力量的幼苗仍然处于风风雨雨中。
改革开放初期,个体经济的发展开始发生了变化。但在当时并不是被所有人能体会得到的。生活依旧、工作依旧、思想依旧。我却闻到了春天来临的气息。我的照片证明了这一点,我已经走到了时代的前列。
这幅照片题名为《快乐时代》,画面上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嘴里正叨着烟,笑咪咪地端坐在我的镜头前。他是一个个体户,新开了一家修理锅、壶之类的小店。这种小店,在我的青少年时代,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在今天,人们看到这种小修理店,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是,在失控的中国,那是属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尾巴,全部被割掉了。
我在用镜头对准那位个体户前,我与他已经闲聊了一会,他知道我的想法后,立即高兴地说:“这日子好过了,现在我们可是进了快乐时代了。”也许是这种快乐感,他摆好了姿势,冲着我笑个不断。作品很快就刊登在《解放日报》画刊上了。当时负责解放日报美术摄影部的赵立群主任对我说:“我们正需要这种题材的照片,希望你能多拍一些三中全会以来,反映老百姓生活变化的照片。”
我在常熟看到了一些个体茶摊,这也是个体经济开始复苏的象征。如何通过镜头去反映这一变化呢?我拍了一只茶壶的特写,画面背景又以一个用废弃的自行车轮子作的修车广告标识为衬托。这样,卖茶、修车,还有瓷制茶壶上留有的那些文革历史痕迹,就让我感受到时代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我为作品取名为《渴望》,那也是我当时的一种心情。
在改革开放的第一个春天里,常熟的经济变化还不只是出现了那些个体户。常熟是著名的绣花之乡,民营绣花企业也如春天的花蕾,开始对着春天舒展出花瓣了。《绣花女》也就是取材于此。
《快乐时代》入选《上海摄影新秀作品展》,《绣花女》在《上海绿野小品摄影展》上获奖,另一幅《重放的荷花》也入选《中国大学生摄影展》。那时,我拍摄的摄影作品还是较多的关注改革对百姓生活的变化,我努力去做的,就是不要以说教式的图片去反映自己的思想,也不必去说教别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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